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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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大多數故事的發展都平穩無波, 沒有變數，符合預期得如同很早就被設定好的程序，順著往前推進。
趙瀝父母與沈主任那邊交往密切, 就連過年買衣服之類, 也會帶上趙女士一起。
趙瀝母親是個說話做事都非常得體的人，就連找上趙女士一起去買衣服, 說出口的話都委婉，只說是趙女士曾經從事服裝業，對於買衣服肯定更有講究。
給趙女士高興得不行。
兩家人過節的時候也會湊在一起吃飯，沈主任擅長處理人際關系，說話也會挑著好聽的說, 幾口人在一起吃飯總歸也說得上是融洽。
趙瀝父母對沈知微是越來越滿意，一來覺得她安分，沒什麽感情經歷, 二來成績又好, 就是工作上稍微忙點，但總歸是瑕不掩瑜。
他父母對沈知微的態度也可以說得上是非常客氣，給足了沈主任面子。
趙瀝出身這樣的家庭，情商也並不低, 有的時候也挺會照顧別人的情緒。
那年清明沈知微回家吃飯, 沈主任提起來最近爺爺在家腿腳有點不利索，準備過段時間去人民醫院那邊看看, 最後又說：“微微啊, 你爺爺他們來一趟不容易, 你到時候陪著點, 把小趙也帶過去給他們看看。”
“對了，小趙那邊是什麽打算？我聽他爸媽的口風, 對你都挺滿意的。”
“你們年紀都不小了，他過了今年估計實歲都要三十了吧？早點定下來也好。”
周圍的朋友還有同學基本上都結婚生子，即使是從前關系再如何密切，也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話題和生活重心截然不同。
不合群與身俱來的代價，就是孤獨。
就連不怎麽聯系的大學舍友，前幾年也在朋友圈發了自己的婚紗照。四個人裏，除了她以外都結婚了。
蘇蘇結婚沒邀請沈知微，只邀請了之前結過婚的玥玥。
或許只是因為給過份子錢，所以這次有來有往。
玥玥當時孩子剛剛周歲，或許也覺得路遠，沒去，只是打了錢過去。
除此以外，彼此都是往來寥寥。
嘆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
楚盈盈現在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網紅，因為出身優渥長得又漂亮，每天ins和微博都在不同的地點定位打卡，粉絲也挺活躍。
去年那會兒情人節在微博上發長文紀念前男友，順便講了一下自己的情史，講了自己在感情中一向無往而不利，只唯獨年少時候的一段倒追。
倒追到什麽程度呢？
上課的時候化了全妝去他的學校找他，給他帶飯，為了和他有共同話題連夜補籃球的常識，為了追他和他同班同學打好招呼，甚至努力學習想著能離他近一點，最後知道他要出國，她也沒有參加高考去外國讀的本科。
他有的時候不在倫敦，會去洛杉磯那邊的livehouse駐唱，她也會追過去，聽他唱歌。
在那些跟在他身後跑的日子，她一直都固執地覺得，他將來一定會前程似錦，讓很多很多人都聽到他的聲音。
這個微博好像是在她酒後發的，過了幾個小時以後才被刪掉。
但是已經被人扒出來原型應該就是蔚游，時間，地址都對得上，也有以前的南陵的那屆同學出來說話，說確實就是蔚游。
更確鑿的證據，則是楚盈盈剛開始玩微博的時候，有發過幾段視頻。
雖然視頻像素很低，模糊不清，只是熟悉的聲線，只要聽過蔚游的歌，都能認出來是他。
不過知道是蔚游其實也很無所謂，畢竟也只是單向的喜歡。
蔚游是娛樂圈裏面當之無愧的頂流歌手，這麽多年也緋聞寥寥，與他有關的任何事情都可能登上熱搜。
所以楚盈盈當天就上了熱搜，下面有粉絲在說請關註蔚游新專輯的，有粉絲羨慕她見過少年時代的蔚游，也有粉絲到楚盈盈的微博下面回覆說——
他真的讓很多很多人聽到他的聲音了。
沈知微看到那條熱搜的時候突然想到，自己十一年前在山上的小廟裏恭恭敬敬請了三炷香許下的願望，成真了嗎？
那年狹小逼仄的廟內，她許了一個不為人知的願望——
希望蔚游可以得償所願。
時至今日，應該已經如願。
寺廟中佛像朱漆描金、寶相莊嚴，渡世間苦厄。
她自出生起其實就談不上是苦厄，家庭雖不富裕卻也衣食無憂，不過處處平庸卻又順遂，唯一一點的遺憾就是求而不得。
可是說起來，總是連自己都覺得矯情。
誰少得了誰，又不能過活。
說來可笑，她明明讀了這麽多年工科，從事了這麽多年建築行業。
居然還沒學會務實。
·
趙瀝在19年秋和沈知微求婚。
那段時間剛過夏天，十月的天氣，南陵還熱得不像樣子。
說是秋天，但是氣溫還是每天都還是33°往上，膚感溫度很高，連著好幾天的晴天，擡頭往上看，就能看到濃密梧桐葉外滲進來的光。
趙瀝求婚得很突然。
那天剛好周末，沈知微買了杯咖啡提神，然後帶著電腦在咖啡廳內修改圖紙，平面定位那邊有幾個標高調整了一下，還有豎向也有一些細節需要微調，周末的時候人多，所剩的位置不多，沈知微隨便找了一個角落坐下。
期間接了個電話，趙瀝問她在哪。
她告訴了他這家咖啡廳的定位，趙瀝嗯了一聲，才掛了電話。
改圖紙是件挺耗費精力的事情，因為是工程圖紙，又不能出一點差錯。
沈知微帶上降噪耳機，一直改到她後頸發酸，她才捏了捏脖子，把剛剛圖紙的pdf整理好壓縮成一個文件夾，發到對面負責人的郵箱裏面。
那天天氣很好，沈知微甚至還記得透過窗戶折射進來的光，在深色的桌子上映出一小塊的光斑。
也映在虹膜裏，擡頭擋住，就是刺目的紅。
冰咖啡已經融化，變成常溫。
趙瀝在那個時候進來，周圍的人群都在走動，都成為背景。
他手裏拿著戒指盒和花，問沈知微要不要嫁給他。
世界好像是個龐大又時時運轉的系統，裏面設定好的程序大多雷同，趨同的玫瑰，一克拉的鉆戒，還有一個完全在她意料之中的人。
她是設定在其中的npc，從小到大按照固有的程序運轉，普通的家庭，乏善可陳的成長經歷，高考在她的人生設定裏面，大概算是一個高光時刻，隨後又很快遠去，又變成蕓蕓眾生中的一個。
那蔚游呢？
或許是一個小篇章裏面的主角，至少是可以被人記住的一個有名有姓的角色，而她只是故事裏可有可無的路人甲。
她沒什麽理由拒絕趙瀝。
答應的話，左不過一個合適。
好像也足夠。
沈知微手指纖細，戒指圈大了點，掛在手指上晃晃蕩蕩的，她很快就摘下來。
“怎麽摘了。”趙瀝皺著眉問她。
“怕丟。”
趙瀝笑笑，“再買就是。”
隨後就是順理成章地領證，隨便選的一天，他們帶上戶口本身份證，也不用帶現金，早幾年就不用收那九塊錢了。
在那邊拍的照片，他們兩個人看上去拘謹又生疏，中間隔著一大片紅色的區域，就連笑都僵硬。
那邊的工作人員還說他們都挺冷靜，看上去很般配。
沈知微當時聽到這句話，有點沒忍住地笑了出來。
回去的時候，趙瀝坐在駕駛座上，把自己手裏的結婚證遞給沈知微，一邊打了轉向燈，一邊問她：“你要拍照發朋友圈嗎？”
“不用。”沈知微看著兩本湊在一起的結婚證，楞怔幾秒，“你要發嗎？”
“沒什麽可發的。”趙瀝啟動車子，順手把結婚證放在旁邊的櫃子裏，“家裏前段時間都新裝得差不多了，今天和我回去？”
“手頭還有方案沒做完，下周要匯報了。”沈知微輕聲，“趕來趕去不太方便，我回公寓吧。”
趙瀝看她一眼，沒吭聲，悶不作聲地往公寓開。
最後開到公寓樓下，那邊只能臨時停車，趙瀝看她一眼，說
銥誮
：“這周末和我回一趟家，和爸媽吃頓飯。”
沈知微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是在說和他爸媽吃頓飯，點了點頭，“你到時候提前聯系我，到時候去專櫃買點東西送給阿姨。”
外面太陽已經西落，她松開安全帶，啪嗒一聲按下按鈕，“我先上去了。”
趙瀝嗯了一聲。
正趕上下班時間，公寓電梯口站得全都是人，有兩部電梯正在維修，只剩下兩部還在正常使用。
沈知微提著電腦，其實也沒有很著急。
人來人往裏面，她看到前面站著的一個男生，應該還是大學生或者是高中生，對著旁邊的朋友笑，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很亮，唇邊有一個像是月牙一樣的酒窩。
她突然想起寧嘉佑。
今年清明的時候她還去看過他，公墓那邊到處都是人，他的墓應該是被他爸爸媽媽掃過，很幹凈，上面一點塵埃都沒有，篆刻的字簡單地描述了一下他的生平，是誰的孩子，又是多少多少年去世的。
和這個世界上也就是這麽一點所剩無幾的聯系。
沈知微有的時候覺得，寧嘉佑怎麽會變成一個小小方方的盒子呢？
就像是被程序設定出來，註定是要讓人流眼淚的角色。
這麽爛俗的劇本。
最後他們連一聲告別都沒有。
真正的離開，好像確實也都是悄無聲息的。
寧嘉佑不算是個喜歡拍照的人，墓碑上的照片，他爸爸媽媽找了好久也沒找到合適的，最後用的還是高一剛進附中的時候拍的校卡照片，那個時候他還很青澀，他這樣的一個人，對著鏡頭還有點不好意思。
或許誰也沒有想到，這張照片居然會被印在他的墓碑上。
印在大理石石碑上，他唇邊的那個酒窩看不清楚，模糊在後面的紋理中。
沈知微蹲下身，用紙巾擦了擦他的照片。
她給他帶了杯橘子果汁，冰鎮的，放在他照片前，然後和她手上的果汁罐輕輕碰了一下。
“再見。”沈知微輕聲，“寧嘉佑。”
離開的公墓的時候，南陵下了雨。
周圍的人行色匆匆往前，五彩斑斕的傘與黑白默劇一般的墓地對比鮮明。
沈知微回頭看了一眼立在細雨中的墓碑，濕濡的發粘在肌膚上，涼意順著往下。
一直到今天，她仍然說不上是喜歡下雨天。
細雨蒙蒙，入目所及的每一寸，都是潮濕。
·
“潦草收尾的故事，總是大多數。”
——2019.9.16《見微知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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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瀝母親是個說話做事都非常得體的人，就連找上趙女士一起去買衣服, 說出口的話都委婉，只說是趙女士曾經從事服裝業，對於買衣服肯定更有講究。
給趙女士高興得不行。
兩家人過節的時候也會湊在一起吃飯，沈主任擅長處理人際關系，說話也會挑著好聽的說, 幾口人在一起吃飯總歸也說得上是融洽。
趙瀝父母對沈知微是越來越滿意，一來覺得她安分，沒什麽感情經歷, 二來成績又好, 就是工作上稍微忙點，但總歸是瑕不掩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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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清明沈知微回家吃飯, 沈主任提起來最近爺爺在家腿腳有點不利索，準備過段時間去人民醫院那邊看看, 最後又說：“微微啊, 你爺爺他們來一趟不容易, 你到時候陪著點, 把小趙也帶過去給他們看看。”
“對了，小趙那邊是什麽打算？我聽他爸媽的口風, 對你都挺滿意的。”
“你們年紀都不小了，他過了今年估計實歲都要三十了吧？早點定下來也好。”
周圍的朋友還有同學基本上都結婚生子，即使是從前關系再如何密切，也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話題和生活重心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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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不怎麽聯系的大學舍友，前幾年也在朋友圈發了自己的婚紗照。四個人裏，除了她以外都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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玥玥當時孩子剛剛周歲，或許也覺得路遠，沒去，只是打了錢過去。
除此以外，彼此都是往來寥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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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盈盈現在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網紅，因為出身優渥長得又漂亮，每天ins和微博都在不同的地點定位打卡，粉絲也挺活躍。
去年那會兒情人節在微博上發長文紀念前男友，順便講了一下自己的情史，講了自己在感情中一向無往而不利，只唯獨年少時候的一段倒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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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的時候不在倫敦，會去洛杉磯那邊的livehouse駐唱，她也會追過去，聽他唱歌。
在那些跟在他身後跑的日子，她一直都固執地覺得，他將來一定會前程似錦，讓很多很多人都聽到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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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已經被人扒出來原型應該就是蔚游，時間，地址都對得上，也有以前的南陵的那屆同學出來說話，說確實就是蔚游。
更確鑿的證據，則是楚盈盈剛開始玩微博的時候，有發過幾段視頻。
雖然視頻像素很低，模糊不清，只是熟悉的聲線，只要聽過蔚游的歌，都能認出來是他。
不過知道是蔚游其實也很無所謂，畢竟也只是單向的喜歡。
蔚游是娛樂圈裏面當之無愧的頂流歌手，這麽多年也緋聞寥寥，與他有關的任何事情都可能登上熱搜。
所以楚盈盈當天就上了熱搜，下面有粉絲在說請關註蔚游新專輯的，有粉絲羨慕她見過少年時代的蔚游，也有粉絲到楚盈盈的微博下面回覆說——
他真的讓很多很多人聽到他的聲音了。
沈知微看到那條熱搜的時候突然想到，自己十一年前在山上的小廟裏恭恭敬敬請了三炷香許下的願望，成真了嗎？
那年狹小逼仄的廟內，她許了一個不為人知的願望——
希望蔚游可以得償所願。
時至今日，應該已經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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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出生起其實就談不上是苦厄，家庭雖不富裕卻也衣食無憂，不過處處平庸卻又順遂，唯一一點的遺憾就是求而不得。
可是說起來，總是連自己都覺得矯情。
誰少得了誰，又不能過活。
說來可笑，她明明讀了這麽多年工科，從事了這麽多年建築行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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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剛過夏天，十月的天氣，南陵還熱得不像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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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剛好周末，沈知微買了杯咖啡提神，然後帶著電腦在咖啡廳內修改圖紙，平面定位那邊有幾個標高調整了一下，還有豎向也有一些細節需要微調，周末的時候人多，所剩的位置不多，沈知微隨便找了一個角落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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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微帶上降噪耳機，一直改到她後頸發酸，她才捏了捏脖子，把剛剛圖紙的pdf整理好壓縮成一個文件夾，發到對面負責人的郵箱裏面。
那天天氣很好，沈知微甚至還記得透過窗戶折射進來的光，在深色的桌子上映出一小塊的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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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咖啡已經融化，變成常溫。
趙瀝在那個時候進來，周圍的人群都在走動，都成為背景。
他手裏拿著戒指盒和花，問沈知微要不要嫁給他。
世界好像是個龐大又時時運轉的系統，裏面設定好的程序大多雷同，趨同的玫瑰，一克拉的鉆戒，還有一個完全在她意料之中的人。
她是設定在其中的npc，從小到大按照固有的程序運轉，普通的家庭，乏善可陳的成長經歷，高考在她的人生設定裏面，大概算是一個高光時刻，隨後又很快遠去，又變成蕓蕓眾生中的一個。
那蔚游呢？
或許是一個小篇章裏面的主角，至少是可以被人記住的一個有名有姓的角色，而她只是故事裏可有可無的路人甲。
她沒什麽理由拒絕趙瀝。
答應的話，左不過一個合適。
好像也足夠。
沈知微手指纖細，戒指圈大了點，掛在手指上晃晃蕩蕩的，她很快就摘下來。
“怎麽摘了。”趙瀝皺著眉問她。
“怕丟。”
趙瀝笑笑，“再買就是。”
隨後就是順理成章地領證，隨便選的一天，他們帶上戶口本身份證，也不用帶現金，早幾年就不用收那九塊錢了。
在那邊拍的照片，他們兩個人看上去拘謹又生疏，中間隔著一大片紅色的區域，就連笑都僵硬。
那邊的工作人員還說他們都挺冷靜，看上去很般配。
沈知微當時聽到這句話，有點沒忍住地笑了出來。
回去的時候，趙瀝坐在駕駛座上，把自己手裏的結婚證遞給沈知微，一邊打了轉向燈，一邊問她：“你要拍照發朋友圈嗎？”
“不用。”沈知微看著兩本湊在一起的結婚證，楞怔幾秒，“你要發嗎？”
“沒什麽可發的。”趙瀝啟動車子，順手把結婚證放在旁邊的櫃子裏，“家裏前段時間都新裝得差不多了，今天和我回去？”
“手頭還有方案沒做完，下周要匯報了。”沈知微輕聲，“趕來趕去不太方便，我回公寓吧。”
趙瀝看她一眼，沒吭聲，悶不作聲地往公寓開。
最後開到公寓樓下，那邊只能臨時停車，趙瀝看她一眼，說
銥誮
：“這周末和我回一趟家，和爸媽吃頓飯。”
沈知微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是在說和他爸媽吃頓飯，點了點頭，“你到時候提前聯系我，到時候去專櫃買點東西送給阿姨。”
外面太陽已經西落，她松開安全帶，啪嗒一聲按下按鈕，“我先上去了。”
趙瀝嗯了一聲。
正趕上下班時間，公寓電梯口站得全都是人，有兩部電梯正在維修，只剩下兩部還在正常使用。
沈知微提著電腦，其實也沒有很著急。
人來人往裏面，她看到前面站著的一個男生，應該還是大學生或者是高中生，對著旁邊的朋友笑，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很亮，唇邊有一個像是月牙一樣的酒窩。
她突然想起寧嘉佑。
今年清明的時候她還去看過他，公墓那邊到處都是人，他的墓應該是被他爸爸媽媽掃過，很幹凈，上面一點塵埃都沒有，篆刻的字簡單地描述了一下他的生平，是誰的孩子，又是多少多少年去世的。
和這個世界上也就是這麽一點所剩無幾的聯系。
沈知微有的時候覺得，寧嘉佑怎麽會變成一個小小方方的盒子呢？
就像是被程序設定出來，註定是要讓人流眼淚的角色。
這麽爛俗的劇本。
最後他們連一聲告別都沒有。
真正的離開，好像確實也都是悄無聲息的。
寧嘉佑不算是個喜歡拍照的人，墓碑上的照片，他爸爸媽媽找了好久也沒找到合適的，最後用的還是高一剛進附中的時候拍的校卡照片，那個時候他還很青澀，他這樣的一個人，對著鏡頭還有點不好意思。
或許誰也沒有想到，這張照片居然會被印在他的墓碑上。
印在大理石石碑上，他唇邊的那個酒窩看不清楚，模糊在後面的紋理中。
沈知微蹲下身，用紙巾擦了擦他的照片。
她給他帶了杯橘子果汁，冰鎮的，放在他照片前，然後和她手上的果汁罐輕輕碰了一下。
“再見。”沈知微輕聲，“寧嘉佑。”
離開的公墓的時候，南陵下了雨。
周圍的人行色匆匆往前，五彩斑斕的傘與黑白默劇一般的墓地對比鮮明。
沈知微回頭看了一眼立在細雨中的墓碑，濕濡的發粘在肌膚上，涼意順著往下。
一直到今天，她仍然說不上是喜歡下雨天。
細雨蒙蒙，入目所及的每一寸，都是潮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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