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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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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你看起來好像很高興的樣子,似乎不是我的錯覺?”

森茗隨手拿起一個高腳杯,晃了晃,裏面盛裝的液體蕩出淡藍色的氣泡。

夢來(moonlight),是一位Omega在使用鎮靜瓦斯時靈光一現而誕生的雞尾酒,度數偏低,既不會使飲用者醉醉醺醺、醜態百出,也會讓他們置身於一種飄飄欲仙的夢幻感覺。

“不是錯覺。”他笑了笑。

“因為欣賞到了以前沒能看到的表情,說起來,我可能還要‘感謝’那位Alpha。”

黎詡告訴了她陽臺在哪,一路跟著她離開主廳,來到了僻靜的陽臺上。這裏的門有窗簾遮擋,被邀請來的客人很難從屋內看到外面的景象。

“感謝那位Alpha?你是認真的嗎?”

森茗有點疑惑,說好的相互坦誠呢,“你難道不是在慶幸她終於不再糾纏你了?”

在透亮到可以折射出浮光的杯裏,她試圖擺出那副表情,拉扯著嘴角,將它們從邊緣向中心熨平。

什麽沒能看到的表情啊,奇怪了,她每天都是這一個表情啊。

“也有這方面原因,但這不是最主要的。”

“啥?”

“如果你是害羞了才急於撇開自己,那我可以告訴你:你大錯特錯了。”

害羞?誰,我嗎?森茗腦海中瞬間蹦出兩個字,“荒謬”。

她突然註意到:以前很愛臉紅的黎詡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異常冷靜,同時異常大膽的Omega。他好像已經掌握了戀愛中的終極大殺器——冒進。

這意味著:她已經很難再像以前那樣,言傳身教地教導他了。這很麻煩。森茗抿了抿唇角,小酌一口。

夢來的味道不是她所喜歡的。

太過清爽的薄荷葉,冰塊間混雜著青檸,沒有任何甜、鹹、苦、辣,就像是冰水裏飽藏著氣泡,一入喉,就要把她的舌頭連帶著身體,狠狠推開。

若說不會感到沮喪是不可能的。

越是這樣,她就越會回想起那個小河嘲諷過她的話。一條忠心耿耿的家養狗,是註定要乖乖跟在別人身後的。

小河懂什麽?她連黎詡的皮毛都還沒有了解到呢。

跟在瘋子的身後,她離完蛋也就不遠了。

黎詡靠在欄桿上:“你怎麽了?”

“嗯……是不是覺得自己有些無所適從?”

“畢竟你原地踏步,躲了兩年,可我在這段時間裏一直在思考我們以後的日子,所以,想象的圖景也會比你更加遙遠。”

“的確如此。”森茗再次小酌一口,讓自己微微泛紅的臉看起來更加自然,“但,這是一個Omega能對他的Alpha輕易說出口的事情麽?”

“那過去的兩年,你已經明裏暗裏和我提起無數次了,你……”

“應該不是故意說出來,想要和我吵架的吧?在這裏?在這種時候?”任性妄為也該有個限度,無論怎麽想,黎詡在這一點上都太過反常了。他以前從來不這樣。

“沒有。”他的表情突然變得有些古怪,“你喝醉了。”

“那就當成我喝醉了,在說胡話好了。”森茗聳了聳肩膀,“你以前就因為一些特殊的個人原因,不太能夠理解‘喜歡上誰’這種事情。”

“所以,一知半解的情況下容易多想,甚至是想歪,會錯意,從而誤入歧途。”

“我是Beta的時候就發現了,如今,身為你的Alpha,更能通過信息素的變化知道你在想些什麽。”森茗不耐地用杯底敲了敲欄桿。

她從沒有對此表露出過不滿,但這並不意味著,這種事情可以當成壞心眼的情趣,時不時拿出來耍性子玩。

“啊……”他意識到,森茗的氣憤並沒有消失。

讓Alpha為Omega吃醋這種事情,是一把雙刃劍,他收獲了短暫的快樂,與此同時,也收獲了快樂的“代價”。

“不要總是在有人跳出來威脅到我們之間的感情時,用傷害我的方式去傷害自己了。”

光靠空想,不難想象那兩年裏他經歷了什麽。森茗撫摸著他的臉頰,長回來了肉,但是不多,還是像刀削似的,可以把人剜出血。

“容易讓人感受到痛苦的方式,以及那些讓你痛苦的時間,不應該成為一種切膚的‘快感’。”

究竟是何等的痛苦,才會讓承受者因為無法承受而不得不樂在其中。森茗無法想象,她本來不想說出口的,可是,他在逼她說出來,誓要與她在看不到盡頭的鋼絲繩上共舞。

或許,這難道也是逆替綜合癥的後遺癥之一嗎?真是太糟糕了。

“這不公平。”

黎詡悶悶不樂道。

他的臉頰貼著森茗的掌心,高腳杯中冰塊融化帶來的寒意,像火在燒一樣讓他迅速滾燙起來,“我總是在吃醋,至於……你口中所說的快感,哪有幾次是輪到我的。”

“咳!”森茗差點哽住。

她收回手:“你現在這是……承認自己是在欲求不滿了?”

黎詡艱難地點了點頭,又將她的手掌按在了自己掌心裏。

他沒有喝夢來,眼神卻有些朦朧。按道理來說,被標記的Omega的易感期已經消失了,但在他的身上,森茗還能看見易感期的影子。

沒有多少動作,他只是握著,像睡覺時摟住抱枕那樣,眼神呆楞楞地看著指尖,從大拇指一路看到小指頭,看著森茗過分小的小指頭偷跑出來,勾住自己的。

真心不公平。

本來就沒有多少本事讓她一直留心在自己身上,這句話於他而言註定是無法直截了當說出口了,如今連吃醋都被剝奪去,她倒是說說,他還剩下什麽了。

“我們……不是有標記了嗎?”

“標記?那個東西又不是萬能的。”

森茗:“……”

這倒是,還真的是讓她無話可說。但是,今天是他弟弟的生日,他們現在在黎元的家,而這個地方是陽臺,屬於是“全公開全透明、幹點什麽事都能被看光光”的爛地方。

冷靜一點!再怎麽想也不能在這裏欲求不滿吧?

似乎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黎詡拍了拍欄桿,冷靜說道:“這裏是我和弟弟以前住的地方,也算是我的家,等他哪天忍不住搬去和凱文一起住,家裏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是嗎?”

森茗連連搖頭。

不行就是不行!這種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展開,根本經不起細想!

難道就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麽?“我怎麽感覺……”她伸出手,“信息素就是該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的。”

怎麽從前沒人告訴過她,Alpha眼中所感知到的香氣的世界。

像是靠坐在一棵蒼天大樹下,她眨眼,突兀的枝蔓橫生了出來,瘋狂地點綴上綠葉,孕育出如眼瞳那般大小的金色果實,果皮內爛熟氣息飄散開。綠蔭之下,入目是鮮亮的柑紅色。

柑紅色,這便是她的氣味。

她看見,果實掉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間,迸濺起幾圈蒼青色的水花。

比大樹微小太多,他的氣味,難以捕捉,轉瞬即逝。並非巨木,而是灌木中的一小叢,形如斷掉的樹樁,匯集起來的綠色。

氣味相互浸染,深綠滴落出血紅來。

像滂沱大雨紛紛落下的那一天,接連不斷的紅,如同迅速抖落墨點一樣擴散開。更深層次的Omega香氣,是溫柔的草野,比那更加柔和,恍若置身於森林和草原的邊界。

無法再看見更多,森茗開始用頭腦思考。

若隱若現的淡淡熏甜,唯有再和緩不過的物什,才能受得住沁人心脾的刺涼,應該不是普通的芳花草木吧……這麽想著,一陣風息輕輕推開她感知的極限,逐漸讓她的視野變得更加遙遠……

“已經足夠了?”森茗問。

“已經結束了?”黎詡反問道。

她伸出的手,正靠在他的臉頰旁,再旁邊就是深深淺淺的齒痕,森茗的臉色開始出現“大事不妙”的表情。

顯然,她剛剛為了讓Alpha信息素順利隱射進Omega的腺體裏,做了億些些下意識的行為。

其實在完成標記之後是沒有必要這樣的,尤其是,他們的信息素在同類型的AO關系中還算是比較契合。

“……難道我是習慣了?”森茗僵在原地。

壞習慣,還是改掉吧。

*抑制劑調查委員會辦公室

“叩叩叩”——

辦公室門外傳來三聲敲門聲,但卻沒人推門進來。因為YDWH內部有明文規定:凡是進入副會長或者是會長的辦公室,皆需要聽到許可才可以進入。

許可是一聲按鈴。

秦挽放下手中的筆,迅速按了一下按鈴:“請進。”她早就知道有人要進來。

“聽說有人在外面冒充我招搖撞騙,你卻對此置之不理?”而這個進來的人,正是委員會內的特殊調查員,代號為“D”。

出於工作需要,D早已抹去了自己的真實姓名,但為了方便稱呼,委員會一眾人等都叫他“小弟弟”。

不知為何,D本人死不承認,也就只有秦挽能叫上幾句,其他人叫他,他權當沒聽見,根本不會搭理。

“消息真靈通。”

“並不是招搖撞騙,而是那個說謊的孩子八成是想替我那個戀愛腦兒子隱瞞些什麽,不得已才說出來的話。可惜,看錯了人,也借錯了名頭。”

秦挽坐直身體,將下巴放在手背搭起的拱橋上:“特殊調查員這輩子經手的骯臟事情,尋常人難以想象。”

“如果當時在場的人是你不是她,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雖然道理是這麽一個道理,”D走到桌前,在離她有四五步的距離時停下。秦挽是他的上級,按照規定,他不能再前進了。

“但是,這話也太傷人了。”

他要不轉去當別人的屬下算了,何必在秦挽手底下委屈巴巴,可是……

D憤懣不平地咬了咬牙:可惡啊!他最喜歡的S+品級睡蓮藕子糖,只有秦挽才有!他要是能把秘方搞到手,至於在這裏哭爹喊娘?!

“說正事。”D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地剝開圓形的糖紙包裝,“這一趟國外之旅的確有所收獲。”

“首先,是你和會長都非常感興趣的‘狂暴劑事件’。”

“由於那邊有你的前夫親家在壓著不外傳,給我們的調查造成了諸多不便,但經過多方打聽,還是證實了——這項禁藥的確在他國被順利制造了出來。”

“狂暴劑的樣本已經提交了,報告不日就會出來,但是副會長應該是沒有必要去看了。”

秦挽微不可察地緊皺眉頭。

“那個樣本和最開始的推測基本一致,激活Alpha和Omega大量的信息素並與之迅速相融、無色無味、能在空氣中逸散……”D伸出三根手指,在即將伸出第四根手指時,他停住了。

“最後這項推測倒是不符合。”

“狂暴劑與興奮劑同源,但前者作為禁藥被禁止的根本原因是:有使Alpha和Omega陷入尋歡作樂的非正常易感狀態的副作用。”

“可它的副作用並不顯著,換言之,效果也很次等,根本算不上是狂暴劑了。”

秦挽沈吟道:“你的意思是‘殘次品’?”

“畢竟是Beta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研究出來的快樂因子,不完全也很正常。”

“但是,秦副會長,私以為,正因為是Beta研究出來的殘次品,才更需要謹慎對待。”

狂暴劑本身就是研究不完全的殘次品。

在被列為禁藥之時,就成為了抑制劑調查委員會的內部機密,不曾公開,也沒有多少人知道。D出於好意提了一嘴,反倒是提醒了秦挽一件重要的事情。

“你的想法沒錯。”秦挽神色凝重。

“而今,就連Beta都能制造出殘次品,說明狂暴劑的研究離完全成型不遠了,如果被有心人刻意利用,後果不堪設想。”

D點了點頭:“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防止禁藥泛濫,是抑制劑調查委員會的本職工作之一,毫無疑問,他們的手伸的太長了……好了,今天我們的談話,我會再和會長詳談。”

“辛苦你了。”

“副會長,其實,還有一件事情……”D欲言又止。

“什麽事?”

“先說好,這只是我整合對快樂因子調查結果得出的個人判斷。快樂因子已經可以充分激活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並與之融合了,之所以沒能成為狂暴劑,關鍵大概率在‘成分’。”

“缺失了某樣關鍵成分。”

“而那些想完美覆刻出狂暴劑的狂人,目前恐怕還沒辦法突破這個瓶頸。”

“總而言之,這個過程中他們需要反覆試錯,我們還有時間封鎖國線。”D吃完了糖,不忘舔舔唇角,“難得和自己失散多年的孩子團聚,不先照顧家人,而要忙於工作,未免也太可悲了。”

“還是說,你並不想去見他?”

“不……”秦挽嘆出一口氣,“不是你說的這樣,我怎麽可能不想去見他。”

“哦,我知道了,那就是不想去見孩子的父親了。”D狡黠一笑。

他總是不知不覺間把工作狀態帶進生活裏來。窺探別人的秘密,正因為如此,他沒有朋友和同伴。秦挽偶爾能和他說上幾句話,但兩人不過是泛泛之交。

“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那個孩子很乖巧,也很懂事,在這一點上,他很像他的父親。”秦挽抱住手臂。

“如果他想見誰,即便是把門窗全部堵上,他也會去見;如果他不想見誰,就是把他五花大綁架在馬車上,他也不會乖乖地來。”

“你是不會懂的,小弟弟。”

這時,秦挽臉上忽然露出一抹D從來沒見過的表情,似乎是在懷念著什麽如今已經無法再看見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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