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小說首發

淩霜聞言，面上神情變了一變，想要說些什麽，可是最後還是把話給咽了下去，沒有說出口。

昭華認真地看了淩霜一眼，方才在殿外的時候，她曾說過這麽多年不見，淩霜看起來還是風采依舊，可是如今細細打量她才發現，雖然只有幾百年的光陰，卻仍舊在她身上留下了一絲痕跡。

她的容貌依舊姣好動人，眉間的那顆引魂花也依舊勾人心魄，讓她整個人平添了幾分風華，可是她的神色卻比往昔多了幾分沈重。

她的肩上負擔了太多的東西，已經幾乎占據了她的所有，讓她未能得以喘息。

昭華收回目光，不願再看，她沈默了一會兒，也不知在想些什麽，目光輕動時，忽的站起身來往門口走了幾步，在門口停住：“淩霜，起來吧，別做這些沒意義的事了。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幫你的。”

聞言，淩霜原本帶著些許希冀的目光暗了一瞬。

她沒有起身，而是有些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地上。

昭華轉身看她，聲音帶著幾分疏離：“你為了自己的族人做的所有的一切，若我只是個冷眼旁觀之人，或許還會有一絲感動，可是一想到你多番算計的人是我，我卻是無論如何都感動不起來的。

“淩霜，從前的事情我不想再計較了，今日你將這些事告訴我，也算是我們兩人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了吧。從今往後，我只當沒你這個朋友，你想要我幫你的事，自也不必提了。”

昭華說完這話擡步就走，直到走到殿門口才聽見淩霜略有些淒厲的聲音傳來：“昭華，你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後還是覺得浮冥一族的生死與你無關嗎！那些也是你的族人啊！

“我不想要你放過我，你若是想要我的命，我可以給你，你若是想要我魂飛魄散，我也願意，我只希望你能夠救救族人！你為何如此狠心，甚至連一絲猶豫都不曾有！”

“你就這麽想與世人厭棄的魔族撇清幹系，做你那高高在上的上神嗎？”

“呵。”昭華原本只是靜靜地聽著，在聽到她最後一句時方嘲諷一笑，相比於她的歇斯底裏，昭華的聲音卻異常的冷靜，“上神？高高在上？若有可能，我倒是寧願自己依舊是且介山那個靈力低微的小地仙。

“比起靈力修為，家人朋友才更加珍貴。可是我已經沒有家人了。”昭華看了她一眼，“也沒了最好的朋友。”

淩霜楞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有些口不擇言了，她想要說些什麽，可是說出去的話像潑出去的水，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昭華沒有理會她，接著道：“你該知道我的性子，我告訴過你的，我沒有變，我依舊是從前那個自私心狠的人，所以你不必再對我有所期望了。”

昭華沒有回頭，也沒有再去聽她說了些什麽，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魔域。

今日之後，她失去了這個朋友。

她曾經最好的朋友，也是曾經唯一的朋友。

*

昭華從魔域出來之後，心中煩悶得很。

剛才雖然沒有顯露出多少驚訝，但是淩霜的那些話對她來說無疑是一道驚雷應聲而下，打得她措手不及，讓她的腦中一片空白，甚至直至此刻都還沒有緩過神來。

暗月幽蘭。

這四個字在腦中一遍遍地盤旋，她整個人都覺得腳步輕飄飄的，一顆心也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

她始終不願相信自己會是魔族聖花暗月幽蘭，可是種種事實擺在她的面前卻由不得她不信。

她怎麽可能當作什麽都不知道，她怎麽可能把這件事拋之腦後。

昭華斂了斂眸子，神思漸漸回來了一些，她要去弄清楚這所有的一切，她要知道當初師父為何將她帶離了魔域，她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要知道暗月幽蘭到底有什麽秘密！

昭華握了握拳，飛快地手中撚了一個術法，重又回到了化外城的那家酒館。

可是令她吃驚的是，原本人來人往的酒館此刻卻大門緊閉，甚至連門上的招牌的搖搖欲墜。

而在酒館門口，試心帶著一個小仙侍呆楞楞地站在那裏。

看見昭華突然出現，兩人面上一喜，朝她跑了過去：

“仙上，可算是找到您了，我見您出來久了有些不放心，便想著出來尋一尋，聽秋水說您可能來了這裏，便想著到這裏看看，還以為是遇不上了，沒想到可巧就碰見您了。她還擔心我回去的路不熟，特地讓冬陽跟著我呢。”

試心說了一大串，昭華卻沒怎麽聽進去。

這家酒館雖然平日裏瞧著有些不著調，混跡其中的什麽人都有，可是要打聽魔族之事最是便捷。

有些淩霜查不出來的事，保不準在這個地方能聽到點什麽消息也未可知，橫豎她現在也沒什麽別的好辦法了。

可是現在，怎麽這酒館就成這樣了！

昭華皺眉打量了一下酒館緊閉的大門，問道：“這家酒館這是怎麽了？為何這副光景？”

“這——”

見她問起，試心想到剛才的事，稍稍有些猶豫，在心中措了措辭，小心道，“其實我們也不太清楚，來時就見這裏面一片混亂，好像是來了位公子到酒館裏喝酒，起先還好好的，後來不知道怎麽的起了沖突，動起手來，險些將人家酒館砸了——”

昭華有些心不在焉地點點頭，並不在意這件事情的始末，她關心的只有自己的打算泡湯了。

看了看那搖晃的招牌，她心道這人可真是挑了個好時候，早不惹事晚不惹事，偏偏這個時候來這一出，現在好了，把她的事全給攪了。

看這模樣，恐怕這酒館是要修整一陣子了。

昭華嘆了口氣。

罷了，反正也不知道能不能打聽到有用的消息，修整就修整吧，她現在也只能另想辦法了。

她正沈思間，忽聽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冬陽顧自出聲：“說起來也奇怪，我方才瞧著那鬧事的公子好像是帝君呢？可是帝君怎麽會來這裏？按理說只有您才會來這種地方啊？”

此言一出，一旁的試心扶了扶額，有些無奈。

她本不想在昭華面前提起臨淵，卻不想被冬陽給說漏了嘴。

聞言，昭華猛地轉頭看向冬陽，像是有些懷疑自己剛才聽到的話：“你說什麽？臨淵來這裏了？剛才鬧事的人是他？”

不光冬陽覺得詫異，昭華也是一樣，以臨淵的修為稍稍偽裝一下身上的靈力不是什麽難事，可是他為何會來這裏，還和人動了手？

這可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他近來看著與從前相比變了許多，以前穩重如他，不說不會來這種地方，就算是來了，也不會一言不合就跟人動起手來。

因著這個插曲，昭華一時也沒來得及去想魔族的事，她往街邊的小店方向走去，卻被冬陽給喊住了：“您這是要去哪兒？不如讓小仙去吧。”

“我是要去問問到底是因為何事動的手。”昭華道。

冬陽又道：“我知道啊。”

昭華停住腳步，與一臉吃驚地試心一同看向冬陽。

試心忍不住問道：“方才我倆不是一起來的嗎？你什麽時候去打聽的？”

“打聽什麽呀，我用不著打聽。”冬陽笑了笑，擡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是聽到的。”

昭華這才想起來，冬陽的耳朵能聽到百裏之外的聲音，若是再用上些靈力，就是千裏之外的聲音也不在話下。

她道：“還不快說說到底是因為什麽事。”

冬陽點頭：“我剛才離得遠就聽見這酒館裏有些亂糟糟的，我知道您常來這裏，怕出了什麽事，所以就仔細聽了聽，這一聽不要緊啊——”

“說重點。”昭華打斷她的話，像是怕她繼續東扯西扯，提醒道，“就說說是因為何事動的手。”

“我馬上就要說到了嘛！”

冬陽嘟了嘟嘴，不過這次卻直入主題，“原本只是鄰桌在交談，誰知後來好像是談到了您。”

“談到了我？”昭華皺眉。

“應該是談到了您。”冬陽想了想道，“我聽她們描述的那名女子和您很是相像，十有八九就是在說您。似乎是在說您與一只狐貍精的事情。”

昭華聽得有些頭大，示意冬陽繼續說下去。

冬陽接著道：“他們說您自從多年前在此處救了那只小狐貍精，與那小狐貍精就結了情緣，他日日在此處等著您來，只是等了許久卻仍不見蹤影。近來終於讓他給等到了，他們都說那小狐貍精是守得雲開見月明，終於等到了心上人，約莫不久就能見證一段良緣了。

“然後，不知道為什麽，臨淵帝君就突然動了手。”

昭華沒想到竟是因為這樣，一時也有些錯愕。

冬陽卻像是來了勁，顧自道：“要說帝君這動手的確突然，我思來想去恐怕只有一個原因。”

昭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她一臉認真，“仙上，他這是見不得您好啊！您好不容易有了一樁良緣，這下好了，被他給攪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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