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小說首發

到了與臨淵約定好一起去下界的那日，寧安起了個大早，匆匆收拾了一下便往染塵殿來。

她在路上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眼皮都困得擡不起來了，心中暗暗後悔自己不該來得這麽早。

往常臨淵總是會早起練劍，這會兒恐怕就是她來了也要等著。

她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打算去染塵殿內尋個地方再稍稍補個覺，卻沒想到轉過院中拐角，就看見臨淵已經等在了那裏。

他今日換了一身凡間男子常穿的衣裳樣式，一身青綠色的淡雅衣衫，像極了話本裏面的翩翩公子。

寧安頓覺困意一掃而光。

她揚了揚笑臉，沖臨淵走了過去：“你今日沒有去練劍嗎？”

臨淵笑著看向她：“你昨日不是說過了，今日要起個大早，特意囑咐了讓我在這裏等你。怎麽，忘了？”

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寧安撓了撓頭，也沒有再仔細回想，只是道：“你有沒有什麽想去的地方？”

臨淵搖頭：“下界我也不常去，你從前不是經常偷跑去人間嘛，今日就帶我去你常去的那些地方看看吧？”

“好呀。”寧安爽快地答應下來，一把拉起他的手，“那我們走吧！”

臨淵就這樣任由她拉著自己往重華宮外走去，兩人出了大門，他揮了揮袖子，兩人便離開了九重天。

*

寧安在歷劫之前，就很喜歡往來人間。

她總覺得人間有一種不同於六界任何地方的煙火氣，在這裏，沒有仙族那些看起來虛無縹緲的亭臺樓閣，沒有魔族陰冷晦暗的四溢魔氣。

在人間，一切都是真實的。溫暖和煦的陽光打在身上的那一刻，一切的煩惱，一切不開心的事情好像立刻就被拋在腦後了，只剩下環繞在周身的溫暖和愉快。

是以，每每一有閑暇，或是遇上文昌元尊舉辦法會，她總會出來躲個清靜。她對那些講經布道，天道玄妙不感興趣，倒是對聽曲賞花，飲酒作樂這些“不務正業”的事情喜歡得很。

細細想來，當初結識魔族公主便是在人間，因兩人興趣相投，這才成為好友。

看著面前這條繁華的街道，寧安一一給臨淵介紹：“你瞧那間酒肆，四百年前曾是個點心鋪子。老板娘是個十分溫和的人，做出來的點心也很是精致可口，只可惜後來傳了幾代，漸漸家中也就不做這門生意了。

“不過如今變賣給別人，改作這間酒肆也很好，我之前同你說的神仙夢，就是這家的招牌，已經賣了許多年了。”

說起來，自打來了九重天，寧安已經有好些時候沒有來這裏了，如今看到熟悉的場景，心中不免有久違之感。

她激動地一手拉著臨淵，一手指著那些熟悉的店鋪，“還有那家酒樓，名叫飄香樓，生意做得好極了，六百前就在那裏，如今朝代都有一番更疊了，至今還屹立不倒呢！他家的菜做得可是一絕，尤其是那醋燒鯉魚，慕名而來的人可是不少，我也算是他家最早的一批食客了。”

她一一指著周圍的店鋪興高采烈地介紹時，臨淵在跟在她的身後，笑意盈盈地往四周看著，是不是目光再回到她身上來。

聽到她說起這間酒樓時，他不由笑了一下：“可見你是有日子沒來了，這都開始說胡話了。六百年前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寧安微微一楞，咬了一下嘴唇，心道自己這是說漏嘴了。

她極快地解釋道：“哎呀，我就是打個比方嘛，我的確也算是他家的老客人了，一來二去聽大家說起才知道，原來這家酒樓在此已經有六百多年了。”

臨淵倒是被她很好的糊弄過去了，或者他原本就沒覺得這件事上會有什麽可疑。

他只是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頭，打趣道：“好了，就別只顧著說了，既然都來了，就趕緊把喜歡的都買上，好好解一解你這肚子裏的饞蟲。”

寧安臉上彎起了一個大大的笑容，點了點頭，然後就拉著他往街道裏走去。

在人間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的，一眨眼的工夫大半天都過去了。

寧安帶著臨淵逛了好幾家鋪子，又去飄香樓吃了飯，臨走買了好幾瓶神仙夢，還從一家新開的糕點鋪子買了許多時興的糕點。

“臨淵，前面那條街好像有個街會，咱們再去看看吧？”她伸著脖子，意猶未盡地朝著長街的盡頭看去，只見那邊又烏泱泱地湧了好多人。

“好，都隨你。”臨淵提著滿手的東西，也不覺得厭煩，還像一開始的時候似的跟在她的身後。

寧安已經率先隨著人流一起到了那條街了。

這幾日是在舉辦街會，近十幾年才有的風俗，故而寧安以前沒聽過也沒見過。

如今一看，街會的確熱鬧，許多玩雜耍的，還有賣各種小玩意的，熱鬧非凡，讓人看得目不暇接。

寧安和臨淵一道看了幾個雜耍，又買了幾個糖人，一擡頭瞧見不遠處街邊的一家攤子上面五顏六色地掛了好多顏色。

她三兩步跑上前去，走到近處一看，竟然是好多不同樣式的香包。

攤主是一個頭發已經有些花白的婦人，見寧安看得起勁，笑吟吟地拿起手邊的一對香包遞了過去，和氣道：“這位小娘子，這是我們這裏的風俗，每年乞巧節，男男女女總會送香包互表心意。

“已經定親的小娘子便送給心儀的小公子，成了親的便是夫婦之間互送一個香包。”

她看了看寧安，又看了看跟在她身後的臨淵，笑道，“佩戴這種荷包啊，寓意平安喜樂，白頭攜來，這位相公，快給你家小娘子買一個吧。”

寧安臉紅了一紅。

因著人間天氣太熱的緣故，她今日特意將頭發都給梳了起來，此時被這位老婦人一說，她才想起來，恐怕是因為把她當作人間成了親要綰發的小娘子了。

她回身看了臨淵一眼，別說，他此刻手中拿著她精挑細選的東西，老老實實地跟在她的身後，看起來還真像是人間已經成了婚總是跟在自家娘子身後的男子。

臨淵擡頭迎上她的目光，她不覺更是羞赧，急忙回過頭去，拿著手裏的香包胡亂地看著。

臨淵站在她身後輕笑一聲，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對著那攤主道：“大娘，這話說得不錯，我這一生所願不多，就只希望我家娘子能夠平安喜樂，這便是我最大所求了。”

說著，他騰出手來從懷裏摸出一錠碎銀子遞了過去，指了指寧安手中拿著的香包：“我瞧著這一對就很好，就要這個吧。”

寧安聽到他這樣稱呼自己，心裏覺得怪怪的，一絲異樣的情緒在心底蔓延。她迎上臨淵深邃的目光，心中一下子覺得甜甜的。

回去路上，寧安拿著香包看了又看。

香包的樣式很簡單，淡藍色的底布上繡了好幾片祥雲，雖然不似九重天上真正的祥雲模樣，但栩栩如生，讓人覺得真的看見了雲彩似的，拿起來還有淡淡的香味，讓人忍不住想吸一大口。

她拿在手裏摩梭了幾下，忽然嘆了一口氣，心裏覺得有些惋惜：“這香包不比那些吃的，吃進肚子裏也就罷了。只怕百年千年之後，如此精致的香包也該化作飛灰了，總是不能長久地留下的。”

正如她在九重天的日子，如此美好，可是終究是留不住的。

此時已經到了無人處，臨淵便用術法將那些東西都收了起來。見寧安忽然少見地有些傷感，擡手點了點她的額頭：“這算是什麽難事，也值得你把眉頭皺成這樣？

“你這腦袋裏平日間不是很多小聰明歪主意嘛，怎麽現在倒轉不動了？”

寧安擡起頭看著他，有點不明所以。

臨淵無奈道：“弄點靈力上去，這香包自然可以長長久久地留住了。”

“是啊，我怎麽把這茬給忘了，多虧你提醒。”寧安一拍腦袋，靈機一動，“不如這樣吧，我把賦靈術施在你的荷包上，你把賦靈術施在我的荷包上，好不好？”

“這倒是個好主意。”臨淵擡手比劃了兩下，其中一枚香包上，就被註入了十分渾厚的靈力。香包上繡著的祥雲上面，縈繞著一陣七彩的靈力。

這是臨淵的本命靈力，尋常靈力或許會有消散的一天，但是本命靈力不會。

除非，施術之人身死。

寧安將他施過靈力的香包揣進懷裏，拿起剩下的那枚香包，擡手學著他的模樣比劃了幾下。好一會兒才看到那荷包的祥雲上顯現出一道道藍色的靈力。

她

將那枚靈力遞給他：“好了，我也將自己的本命靈力放到香包上了，雖然我靈力低了些，可是也夠保這香包數百年不變模樣了。”

“好啊。”臨淵欣然接過香包，小心翼翼地放在靠近胸口的位置，“無妨，以後每過百年，你都可以再補上些靈力，這樣它就能長長久久地留著了。”

寧安自然知道他說這話的意思，只是卻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了。

她沖他笑了一下，忽然道：“臨淵，你可以陪我回且介山一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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