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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微微一怔,循著聲音看去,只見一紅衣女子身姿輕盈,衣衫蹁躚,腳踏一把短劍,淩空而來。

女子在離臨淵一行人還有幾步的地方停了下來,眾人這才看清了她的樣貌。

她生得一副極好看的容貌,看起來年歲不大。頭上挽了一個高高的發髻,發髻之上別著一枚血紅的玉簪,一身紅色衣衫隨風飄揚,方才踩在腳下的那把劍,如今已經別在腰間,英姿颯爽,活脫脫一個女將模樣。

但更引人註目的,是她眉間的那朵血色花朵,艷麗奪目。

那朵花通體血紅,花型彎曲,畫在眉間平添幾分嫵媚之感,更襯得人嬌艷動人。

寧安站在臨淵身旁,面上雖然平靜無波,心中卻分外激動。

這紅衣女子便是她從前的好友,魔族公主淩霜。

自打歷劫以來,寧安已有幾百年未曾見過從前的那些舊相識。當時未能好好道別,此後也再無音訊,如今再見,自是心緒難平。

也不知淩霜這些年過得如何。

寧安默默想著,忽聽淩霜輕笑一聲。

她擡頭望去,只見淩霜滿面笑意地看著臨淵:“帝君,數年前一別,想不到如今竟然能在魔域再見。怎麽也不遣人先通報一聲,淩霜也好早早前來迎候啊。”

她言語之間雖然有幾分客氣禮讓,可是語氣卻不見有多少恭敬。

寧安挑了挑眉。

魔族與仙族之間本就有宿仇,現在也只是表面上風平浪靜。當年魔族敗後,魔君身死,便由他唯一的骨血——魔族公主淩霜掌管魔族一應事務。

這些年魔族退守魔域,表面上落魄了些,可是看淩霜如今的模樣,便知道她的脾氣未曾變過。

聽她這般說,臨淵卻並不在意。他們現在畢竟是在魔域,若是想要進去尋那靈劍蹤跡,還得要淩霜幫忙。否則就這麽闖進去的話,難免又起紛爭。

“淩霜公主客氣了,今日前來魔域,只為追查一把靈劍的下落。這把靈劍前些日子在人間害了不少人命,若是不趕緊追查,恐怕生出什麽意外,故而便來叨擾了。”

“這樣啊,帝君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以蒼生為重。”淩霜歪著頭想了想,笑道,“帝君何來叨擾,既然那劍傷了人命,如今又來了我魔域之地,那麽淩霜自當助帝君一臂之力,我也想看看到底是何物膽敢藏身於魔域之中,在本公主眼皮子底下躲著。”

她沖臨淵眨了眨眼,“不如淩霜與帝君同行可好?”

聞言,臨淵還沒說什麽,寧安心裏先是一緊。

淩霜之前與她關系親密,雖然她並未刻意在她面前現出破雲,可是淩霜多多少少還是對破雲有點印象的。

若是真的在魔域尋到了破雲的蹤跡,恐怕她的身份就瞞不住了。

當時師父可是刻意叮囑過的,讓她一定不能暴露身份。

想到這一遭,寧安心裏一下子緊張起來,她握了握拳,悄悄看了臨淵一眼。

察覺到她的緊張,臨淵也不知在想什麽,擡眸對著淩霜道:“不勞煩公主了,本君已探得那把靈劍曾在魔域的東南方留下過些許氣息,只勞煩公主指一指路即可。”

先前為了尋破雲的蹤跡,便取了葬身劍下白虎精魂,以此精魂為引施以術法,這才在魔域尋到了一絲氣息。

淩霜見臨淵拒絕,多多少少也算識得他的性子,便識趣地沒有多言。

寧安見狀,一顆提起的心這才稍稍放下了些。

只要淩霜不跟著,她的身份也就不會暴露了。

她輕輕松了口氣,忽見淩霜的目光一一掃過臨淵身邊的人,像是在尋什麽人似的。

寧安忙低下了頭。

因著歷劫的緣故,她現在的容貌雖然還留有幾分從前的影子,可到底是不一樣了。即便淩霜對她很熟悉,見到現在的她也不一定能認得出來。

何況,她現在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仙侍。

不過,即便心裏清楚這些,寧安還是有些心虛地低下了頭。

淩霜顯然未曾在意她,目光尋了一圈便重新看向臨淵:“如此大事,怎麽不見天帝同來。說起來,我也許久未見天帝陛下了,不知他是否一切都好?”

臨淵一向不喜與人寒暄,見她問起,擰了擰眉道:“天帝自然一切都好,這種事情也不必他再前來。怎麽,公主是覺得本君對付不了區區一把靈劍嗎?”

淩霜楞了一下,面上的笑容一僵。

她一向自負美貌,還從未見有男子對她這般冷言冷語,頗有些油鹽不進的模樣。

不過一會兒,她便恢覆了神色:“帝君說笑了,淩霜豈會這麽認為。只是許久不見,不知他可還記得我這個舊相識啊。”

臨淵冷冷道:“公主若真是記掛,可親自前往九重天一敘。”

“不必了。”淩霜苦笑一聲,“恐怕天帝並不想見我這等魔域的舊相識。”

臨淵面色如常,對她的話未置可否,也不知是否明白她這話裏的意思。

寧安微微垂眸,心中卻知曉一二。

從前君照歷劫時曾來過魔域,甚至化為魔身,這一段往事是他最不願提起的,自然而然,淩霜這個魔域的“舊友”也不願被他提起。

淩霜輕嘆一聲,回了回神,也不再扯些別的,擡手指了指魔域的東南方道:“東南只是魔域的一處無人之地,略有些荒涼,但是那裏的魔氣熾盛,帝君還要多加小心才是。”

“有勞公主。”臨淵不意多言,沖她拱了拱手,便帶著眾人越過她往魔域的東南角而去。

寧安緊緊跟在臨淵身邊,低著頭屏著呼吸從淩霜身邊經過。

“這位小仙子請留步。”還沒走出幾步,就聽見淩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今日來魔域的這十幾個人,只有寧安稱得上是位“仙子”。

寧安背後一僵,又聽淩霜道:“這位小仙子看著有些面熟,不知你我之前可曾在哪裏見過嗎?”

臨淵停住腳步看向寧安,寧安眸光動了動,微微側身看她,輕聲道:“公主想來是認錯人了,小仙應該未曾見過公主。”

“是嗎?”淩霜輕輕嘀咕了一句,沖她笑笑,“我以前有一至交好友,與小仙子頗為相似,剛才錯身時我一時恍惚,還以為是她呢。”

被她這麽一說,寧安一時覺得心中不是滋味。她斂了斂情緒,卻忍不住道:“那不知公主的好友如今在哪裏?”

“不知道。”淩霜聲音淡淡的,“我已許久沒有她的消息了。”

寧安垂了垂眸,沈默了一會兒,沒有在繼續回應她的話,只是沖她拱拱手:“公主,我們還要去尋那靈劍,就先告辭了。”

她走出幾步,忽聽淩霜道:“小仙子,魔域的東南處有一片很好看的引魂花叢,你不妨去看看。想來仙子們見慣了仙族素凈淡雅的鮮花,不曾見過這般濃烈的,應該會喜歡的。”

寧安沖她點點頭,微微笑了一下,跟在臨淵身後往魔域東南處走去。

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一個人影從旁邊閃了出來,與淩霜並肩而立。

男子身軀挺立,眉眼間一派淡然灑脫。

淩霜輕聲問道:“明昭,你是否覺得剛才那位小仙子很像一個人。”

明昭想起剛才寧安過無渡河時的情形,勾了勾唇角:“確實很像,而且我在魔域做城主做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仙族亡靈襲擊仙族之人的呢。”

他看向淩霜,笑道,“公主,你可想跟去看看?”

淩霜輕輕皺了皺眉,語氣卻十分輕快:“人家剛才可是不願意我跟著去呢,再說了,臨淵帝君那麽厲害,我但凡離得近些便會被他察覺我的氣息。”

“無妨。”明昭不甚在意道,“那裏魔氣比之它處更甚,臨淵在那裏的靈力也會受到極大的壓制,想來是察覺不了的。”

“如此說來,這麽好的機會,我可得跟去看看,我如今也奇怪是什麽寶劍值得臨淵親自尋到這裏來。”淩霜一笑,“這可是你攛掇我去的,並非是我自己要去的,若是不小心被臨淵給發現了,那可都是你的錯。”

淩霜說完這話,朝著東南角跟了過去,明昭看她這迫不及待的模樣,笑著搖了搖頭,跟在她身後往引魂花海而去。

*

臨淵一行人順著路往東南方向走去,越是往前走魔氣越甚。

含章和天兵們雖然漸漸適應了身上的難受,可是靈力卻被此地的魔氣壓制了不少,連帶著腳步都走得有些緩慢了。

只有寧安一個人健步如飛,這魔氣像是對她一點影響都沒有。

身後一個天兵忍不住打趣她道:“寧安仙侍,你可真是與眾不同,我們身上的靈力都覺得被壓制住了大半,可你看起來一點事都沒有。我瞧著或許你不適合修仙,修修魔氣說不準更有成就。”

“瞎說什麽呢!”含章斥了一聲,“都警醒些,這裏魔氣盛,可別一下子口不擇言了。”

“是。”方才那天兵應了一聲,自知失言,遂斂了神色不再言語。

走著走著,轉過一處黑色山石,忽見一大片鮮紅如血的引魂花撞入眼中,紅得鮮艷濃烈,宛如血海一般,一下子便吸引住人全部的註意力。

眾人不免感嘆:“原來這便是魔域的引魂花啊,還真是像是鮮血染就一般。”

“從前只是聽聞,這還是第一次見呢。”

“的確震撼——”

仙兵們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寧安的目光也在那些引魂花上久久不散。

這些引魂花自來便生在此處,除了魔域,別的地方再難尋到一株。引魂花花色鮮亮,妖艷動人,方才淩霜額間的便是此花。

從前她也偶爾會來這裏,有時候會盯著這些引魂花看上好久好久。只是,那時看來覺得這些花真是好看,現在卻覺得這些花紅得過於刺眼。

君照那時傷她便是在這裏。

現在再看這些花,只覺得如同噩夢一般。

就在此時,先前使下的追蹤術忽然有了反應。

臨淵拿出先前封在琉璃瓶子裏的葬身劍下的精魂之氣,又使了個術法,就看見瓶子中的精魂躁動了起來,從他的手中一下子飛到半空,引著眾人往引魂花海中間走去。

眾人一路跟著那術法的指引,踏過成片引魂花中的小路,最終被引到了一朵普普通通的引魂花下。

含章小心翼翼地撥開掩映的花束,一處狹小的洞口便顯露了出來。

洞口雖然狹小,入口處卻透著一陣刺骨之寒,凍得含章的手都顫了一下。

之前被靈劍所殺的白虎,傷口處有一些殘存的冰淩,寒涼透骨,經久不散,想來那靈劍的棲身之地十有八九就在這裏。

只是現下如何將它引出來呢?

除了寧安之外,旁人並不知曉破雲的來歷。

含章當初知道這是一把劍之後,便將這天上地下叫得出名字的寶劍都盤點了一番。

仙族的劍當屬臨淵的斬魄與天帝的微光最是厲害,可是這把劍能抵得住斬魄的一擊,應當是毫不遜色,仙族並沒有見過有這樣的寶劍,也不可能有神仙能壓制住這樣厲害的法器。

至於人間,雖說有許多高明的鑄劍師,可是畢竟是凡劍,就算用天才地寶練就,也不可能如此厲害。

至於魔族,仙族與其相爭日久,對其兵器十分了解,過往也從沒聽過有類似的劍。

是以,一番盤點下來,思前想後,只覺著這恐怕是把新近出世的寶劍,且極有可能出自魔域,除此之外,一點頭緒也沒有。

是以,如今就算找到了靈劍的藏身之地,也還是不知道該如何把這把劍引出來。

連臨淵都皺著眉頭,一時無策。

眾人正苦思冥想,還未來得極有所動作,就聽得那洞口周圍的地面泠泠作響,一陣熟悉的刺耳聲音越來越近,幾乎就要沖到面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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