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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墜魂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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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墜魂秤

範秀才的棺材下,竟挖出來個半人多高的坐棺來。

所謂“坐棺”,通常都是古代的富貴人家用來成殮早夭的孩子或者死在腹中的嬰胎的。茅山術裏,也管這個叫童子坐館。

村民一見坐棺,手上的活便立刻停下來了。沒有人敢再往前,包括李隊長和樸主任,因為他們都聽說過這種棺材邪門得很。

莊一拂顧不上這麽多,他和胡麗跳下了深坑,一起用撬棒將棺蓋打開。

坑上的人也都好奇地探下頭看。棺材蓋一開,赫然露出了裏面一個穿著紅衣的小孩屍骨來。

屍身上的肉已經完全幹了,紫黑的軀體被吊在棺材的頂上。它的雙手被反綁縛在背後,額頭上有個小孔,一只腳上還吊了個秤砣。

“這是墜魂秤。”胡麗打量了一下秤砣後,對莊一拂說道。

“這,”坑上的李隊長壯著膽子問莊一拂,““這是啥啊?什麽是墜魂秤。”

莊一拂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葬法。這是道術裏的一支邪術,他不懂,並不稀奇。但胡麗卻知曉得很清楚,她對莊一拂解釋道:“道術裏有一種邪術。施術人會挑選一個八字純陰的人。讓他穿紅衣,是為了散魂。給他的腳上綁墜魂秤,是為了讓他散出來的三魂往下墜。他額頭上有孔,那是因為留在軀體裏的精魄可以從這裏被吸出來。這種純的精魄煉出來的小鬼兇煞無比。”

“ 你是說這孩子是被人用來煉小鬼?”

胡麗點了下頭,繼續說道,“七魄被抽出去後,三魂就被墜了下來。這種沒了七魄的魂是沒法投胎的,再加上它被墜了下來,就連鬼都做不了了,只能困在棺底,怨煞難平。那個姓範的秀才肯定因為被葬在這個上面,沾了這種帶煞的陰氣,難怪連鬼差都不收他。”

“不管怎麽說,要先把這棺材弄出去才行。”說罷,莊一拂看了看坑洞上面距離坑底的距離,估算著拉上去的難度。

本來這奇怪的坐館就已經讓上面的人怕得不行了。一聽說要拉它上去,更是沒人願意。

李隊長連威逼帶利誘,好不容易才找來幾個不信邪的大漢來拉下面的這口坐棺。

四根手腕粗的大麻繩被牢牢地綁縛在了棺材上,隨著李隊長的一聲令下,拉棺材的人即刻跟隨著口號開始用起力來。

“一,二,三!用力!”

“一,二,三!用力!”

李隊長,莊一拂也在幫忙,拉繩子的大漢臉都漲得通紅、滿頭大汗,可下面的棺材就是紋絲未動,好像牢牢地釘在了下面一般。

“用馬試試看吧!”有人給李隊長出主意道。

李隊長一聽,連忙讓人趕了四匹平日裏拉車的馬來。趕馬的人鞭子一抽,四匹馬齊聲嘶鳴,卯足了勁地往外走去。即便這樣,下面的棺材還是沒動,馬也沒能往前再走半步。

趕馬的人急了,連著好幾鞭子揮下去,疼得馬拼了命地用蹶子蹬地。

突然間,只聽坑下傳來四聲“啪啪啪啪”的響聲,四個繩子齊刷刷地斷掉了。而那插在坑底的棺材,依然沒往上挪動半分。

趕馬的人一看連手腕粗的繩子竟然都沒拉動,立時嚇得慌了神,說什麽都不願再幹了。

“你們村裏,有木匠嗎?”莊一拂突然問李隊長道。

“有啊!”李隊長不明白莊一拂找木匠做什麽,他心裏暗想道:“難道要把棺材拆了,再往上擡?”

莊一拂找木匠,其實不是為了讓他做什麽,而是問他借墨鬥。墨鬥是木匠用來測量直線的傳統工具,在古代就有了,可以辟邪。

“這,這能行嗎?”李隊長一聽莊一拂要用墨鬥上的線來拉棺材,覺得是天方夜譚,“這麽細的線,怎麽行啊?”

“多纏幾股,”莊一拂也覺得還有些不妥,便又說了句,“再多找些鞭炮來!”

於是,抱著最後再試試看的想法,李隊長他們又試了最後一次。

墨鬥上的墨線被纏了好幾股,從棺材底下兜上來了四根,再由前面拉棺材的那些人往上拽。

這一次,在他們往上拽的同時,莊一拂和胡麗點燃了鞭炮,讓鞭炮在棺材四周劈裏啪啦地響著。沒多一會兒,棺材果然被擡了起來。莊一拂連忙讓上面的人也一起放鞭炮。

鞭炮燃爆的時候,會發出一股硝石的味道,這是鬼祟最怕的東西,像怕朱砂一樣。

接連不斷的口號吆喝下,棺材終於被拉出了坑洞。正當眾人都松了口氣,小心地讓棺材落在擺好的架子上時,棺材又倏地一下從墨線上滑了下來,橫落在地面上。

“慈棺落地為不舍,兇棺落地為不幹,”旁邊一個老人見了說道,“這孩子還是有怨啊!”

在農村裏,死人喪葬,在棺材上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起棺不落地。也就是說,棺材一旦擡起來,除非落到挖好下葬的坑裏,無論如何都不能在中途掉在地上。

因為棺材落地,有落地生根的意思。棺材沒入土就掉下來,就是說棺材裏的人還留戀人世。無論是不甘還是不舍,裏面的人,都是帶著了怨氣的。

“接下來怎麽辦?”李隊長問莊一拂道。

“要讓範秀才能投胎,首先要平了這個孩子的怨氣,”莊一拂說道,“也就是說,得先給這個孩子超度才行。但是這孩子少了七魄,魂魄不齊,連鬼都做不了。你們知道這孩子是誰家的嗎?”

孩子已經成了人幹了,又黑又瘦,面目不清。李隊長和樸主任等人仔細看了好一會兒,都沒一個人認出來。

“看這孩子身上的紅衣服,”有人推測道,“倒像是解放前村裏孩子穿的,那時候兵荒馬亂的,還真說不上是誰家的。”

“不行的話,”胡麗和莊一拂商量道,“你給它做個七魄吧,雖然這樣他輪回會落入畜生道,但做牛做馬,總比它現在這樣連鬼都做不成的強。”

聽了胡麗的話,莊一拂也讚同道:“現在看來,也只能這樣了。”

魂屬陰,魄屬陽,屬陽的榆樹是最接近精魄的屬性的。

莊一拂先收了沈在棺材底的三魂,再用榆樹籽替代的七魄與那三魂收在一起,釘在一個稻草紮出的小人來。

做了一場法事,超度了範秀才和這可憐孩子的亡魂後,莊一拂特地挑了兩塊臨水朝陽的陰宅之地,讓李隊長把那兩個棺材再重新下葬。

範秀才下葬的時候,一切如常。當等到將那孩子的棺材重新下葬時,誰承想,竟又出了一樁怪事。棺材落到坑底,老是不平,總有一個角會翹起來。

莊一拂和李隊長擡起棺底一看,倏地從下面飛出了一只黑鳥。這鳥通體烏黑,連嘴巴腳掌也都是黑的。

黑鳥從棺底飛出來後,也不急著走,一直盤旋在坑前眾人的頭頂,嘎嘎的叫著,就是不走。

“它是要引我們去哪裏。”胡麗推測道。

於是,所有人都跟著那烏鴉走到了村後頭幾座荒廢了很久的房子裏。

“這裏以前是二鬼子住的。”李隊長一眼便認出了那黑鳥飛進的房子了,“解放以後,他們全都回去了。”

這些房子遠遠看去,黑壓壓的一片。傾圮的院墻,空洞的窗口,掛滿蛛絲的屋檐木門,讓人見了心中都不免瘆得慌。

只一瞬間的功夫,將眾人引進房屋後,那烏鴉便倏地不見了。大家環顧屋內四周,駭然見到桌上、地上、各個壁櫥裏裝滿了各種各樣的瓶罐。每一個瓶罐上都有奇怪的符咒貼在蓋上。

隨手拿起一個巴掌大的瓶子,胡麗看見裏面有類似屍油的東西。對於這些,她和莊一拂都心知肚明,整屋裝的都是原先主人養的各色小鬼。這些小鬼,那個主人會根據自己的用途來做驅使。不同的小鬼,有不同的用法。

為了不引起更大的恐慌,莊一拂沒有告訴李隊長那小屋的真相。他只是讓李隊長趕緊把房子燒了,並且叮囑他道:“任何裏面的東西都不要碰,所有的都一起燒掉。”

李隊長對待莊一拂的叮囑,一向都很認真,從沒含糊過。

放火燒屋的時間定在第二天正午,那是陽氣最盛的時候。一直燒到了半夜,大火才算是將所有的屋子都付諸一炬。

這一切都結束了後,樣板戲又重新上演了三天。而這一次,那個姓範的秀才就再也沒來過了。

為了秋天的收成,全村人繼續忙著插秧播種。不知不覺間,春天過去了,和煦而艷陽四射的夏天到來了。

也不知是誰多的嘴,什錦村在演樣板戲後,全村大搞封建迷信活動的消息傳到了上面的革委會耳朵裏。

為了調查這事,革委會派了一小支工作小組到村裏來了解情況。

什錦村的人都知道,現在村裏人之所以還平平安安的,那可都是人家莊一拂的功勞。在所有人的心裏,莊一拂現在已經等同於一個很有些真本事的大仙兒了。

大家都守口如瓶,對於工作小組的質問裝傻充楞,沒有一個人將莊一拂供出來。

李老太一家倒曾經想過告密,但是自從絹花帶人來威脅她,說如果李老太他們把莊一拂的事說出去了,就把她上次賄賂李隊長的事也說出來,讓她嘗嘗被批鬥的滋味後,李老太一家立刻就安分了下來,口風甚至比任何人都嚴。

工作組沒調查出任何問題,只能無功而回。有些氣餒的小組組長走出村子時,剛巧路過什錦村外的一塊墳地。看到那些長滿了野草的荒墳,組長立時有了主意。

“再搞一次破四舊的運動!”小組組長指著墳堆說道,“讓他們把這裏的墳都掘了。然後用這裏掘出來的磚頭蓋一個新的合作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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