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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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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5 章

大鳳朝,早朝。

慕容紀還未坐穩,已經被諸如懷向前一步,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

諸如懷慷慨激昂道:“德以輔政,忠以直言,念國妄身,隕歿為報。為臣者,不以忠為諱,不以勤為過。若忠臣懼死而杜口,萬夫怖禍而木舌,塞陛下耳目之明,更為聾瞽之主。夫覆巢破卵,則鳳皇不翔;刳牲夭胎,則麒麟不臻。誠物類相感,理使其然。”

要不是離著遠,只怕這會吐沫已經迸濺在了臉上。慕容紀聽的頭疼,扶住了額頭,想要掩去猙獰的表情和嘆息。

“諸如懷,”慕容紀艱澀開口道:“你是從哪裏聽到了什麽風言風語?”

諸如懷闊步上前,昂首挺胸道:“臣是禦史,自然要為天下不公是討個公平,要為陛下的言行舉止負責,斷然不能叫陛下留下遺臭萬年的罵名。”

慕容紀心知肚明,鬧到這種程度,必定要有個說法了。

如今諸如懷率先挑破,倒也不算是壞事。

任憑誰想要借著這件事謀求好處,她斷然是不肯的。

天下間,除了她自己,誰都不能替她做主。

“陛下縱容,如今興師動眾的鬧了起來,四方聞之,莫不憤嘆。”諸如懷憤憤而道。

“杜若情的案子,說來說去不過是年輕男女之間的事。”樸相霖說的大義凜然:“鬧到如此境地,於國於禮,實在不必。”

慕容紀的臉色瞬間陰沈了下來。

話說得大義淩然,實則虛偽至極。

“杜若情如此行徑,實在過於強硬,沒有絲毫委婉溫柔之姿,實在是匪夷所思。” 周生平言辭慷慨激昂,讓人徹骨寒冷。

“手段綿軟說是女子所為,手段強硬又說不該是女子所為,”慕容紀氣笑了:“話都被你們說盡了,到底如何正反話都被說盡了!

“也不是什麽緊要的事,小懲大戒一二也就是了。” 周生平一副良藥苦口的樣子,生硬地規勸著:“邊塞數萬將士的心,陛下可不能寒了。”

話說的含糊不清,想要稀裏糊塗過去,慕容紀冷笑著,是絕對不能的。

“紅顏禍水!”李爾輔恨恨道。

脫口而出的話,讓慕容紀掀起眼皮,不悅的目光淡淡的掃過他。李爾輔雖不明白慕容紀的意思,仍舊被這一眼看得心裏發毛,努力的想著自己是不是哪裏做錯了。

李爾輔慣會的便是見風使舵的夾著尾巴做人,而今說出了這種話,想必是所有人的心聲了。

都覺得自己沒錯時,才會理直氣壯的說心裏話。

“你們男人造的孽,偏要說什麽紅顏禍水,現如今沒有紅顏禍水了,又要扯到別人身上,你們男人當真是無辜又可憐,任是誰都能夠欺負。”慕容紀眉眼含笑,明明是面若桃花眉眼多情,但說出的話卻不是那麽回事了。

李爾輔即便有再多的意見,此刻也是不敢說什麽了。

梅景行昨晚便得到了消息,早已囑咐好了一眾,不準亂說話,若是惹禍上身被女帝尋到錯處攀咬,實在得不償失。

梅景行顫顫巍巍上前,深鞠到底:“老臣勸陛下以江山為重,以百姓為重,陛下身為帝君,必定明白舍小取大的道理。”

本來心中七分的怒火,還有被硬生生壓住的三分,而今冒起了二十分的怒火,再也壓制不住。

慕容紀冷笑著看著他,裝腔作勢又給誰看。

明明人聲沸沸,卻感覺天地寂寂。

慕容紀捏緊拳頭,覺得渾身冰冷,並不像是生活在人世間,更像是身處無間地獄。

“邊塞男兵男將的事,不會有人不知吧。”慕容紀冷笑著,將奏本一封一封地從桌上扔到群臣之間:“肆意放縱,揮霍無度,尋釁滋事,擅闖女營,一樁一樁,一件一件,哪件事是冤枉了他們?”

破空砸下來,讓人心驚肉跳,想要退後閃躲。

偏生諸如懷上前,一封一封地撿起來,認真的看著,越看臉色越是難看。

“且不說杜若情受到的委屈,僅憑著如今男兵在軍營內的所作所為,朕也當肅清風氣。“慕容紀話鋒一轉,轉向諸如懷問道:“諸如懷,朕且問你,憑著男兵們如今在軍營的所作所為,該當何罪?”

合上了手中奏本,諸如懷沒有遲疑,昂首向前,沈聲道:“死不足惜!”

周生平陰鷙的目光掃過女帝和諸如懷,並不掩飾自己的煩躁。

“如若不除,禍患無窮!”

慕容紀滿意地點點頭,對著階下群臣方道:“百年治國,怕動搖國之根本,而今邊塞男兵所作所為,朕不得不防,畢竟千裏之堤潰於蟻穴。”

“而今男少女多,本已格外艱辛。尤其軍營中的事,還請陛下千萬斟酌。”周生平毫不在意地向前拱手道:“牧炎蠢蠢欲動已不是一日兩日,若是此刻傷了將士們的心,未免得不償失。”

“那男兵在邊塞是想要造反嗎?”慕容紀拍桌怒吼道:“一樁樁一件件,肆無忌憚地鬧著,是在威脅朕嗎?”

“難道此刻牧炎打來,無人迎戰,陛下才覺滿意嗎?”周生平毫無怯意,厲聲吼道。

“放肆!”慕容紀怒及反笑,將桌子拍的更響壓過周生平的聲音:“你們!都是在威脅朕嗎?”

“臣斷然不敢,不過是為了大鳳朝…”

“不敢你還敢說!”慕容紀朗聲,強硬吼道:“大鳳朝是朕的江山,還輪不到他們肆無忌憚!”

“陛下就不顧天下百姓的安危了嗎?”

“索興國帶兵無方,男兵們肆意妄為,而你們沆瀣一氣,明知不可為明知不能為,默許,安置,一個個將陽奉陰違做到了極致!”慕容紀指著周生平冷笑著:“而你們,還要一起來論朕的是非!”

“臣斷然不敢論陛下的是非,也請陛下明辨是非,分清輕重,再做選擇。”

周生平說的不卑不亢,慕容紀是忍無可忍了,譏誚地嘲諷著:“何為明辨是非?難道是杜若情拉著男兵□□自己嗎?難道是邊塞女兵自己闖下的禍事扣在了男兵頭上嗎?”

周生平不耐煩地擡起頭,咄咄逼人著:“既無當庭對質,也無口供文書,陛下憑什麽就斷定,一定是男兵的錯?”

“哦?”慕容紀嘴角勾起冷笑,厲聲喝道:“既然如此,順了周尚書的心意,即刻叫索興國回來!”

“牧炎軍報一日三封,難道陛下也叫索興國回來?”

眼見著周生平有些慌了,慕容紀似笑非笑地盯著他,若是但凡有些腦子,必定能感受到慕容紀眼中利刃。

奈何周生平向來倨傲慣了,是懶得理會慕容紀即將爆發的怒火的。

而今朝堂之上回蕩著女帝慷鏘有力的怒罵,卻無人敢於出頭。

諸如懷心內著急,想要為陛下說點什麽,又不敢貿然張口。尋著身側的錢瑞昌交換目光後,勉強算是有所安慰。

白風華和顧山南肅立在一旁,宛若聽不到看不見,此刻若是強要出頭,定會被卷進去攪的粉身碎骨。

梅景行顫顫巍巍地上前,清咳一聲就算是打斷:“女子冒天下之大不韙,是為觸犯國禮,理應見官獲罪。還敢鬧上殿前,人盡皆知,著實該死。若令天下女子進階效仿,為了一點點小事,大吵大鬧不顧臉面,擅行自專,豈不是令天下亂套?”

“梅太傅要天下女子都做迂守禮數的共姬不成?”慕容紀不留情面道:“就算你想,朕也不準!”

“一味為女子小利而寒了男兵心,陛下對得起戰死沙場的男兵,悉數世代盡忠的將門子弟嗎?”

說的痛心疾首,慕容紀聽到青筋直跳。

在她面前口出狂言,簡直荒謬!

她忍著沒有出口成臟,倒是讓這些人以為可以越矩放肆!

還輪不到他們顛三倒四!

“梅太傅是要女子如何?”慕容紀挖苦著:“要女子自己開解自己,做自己的青天,做自己的神明,做自己的主嗎?”

“難道就非要撕破臉皮鬧得翻天覆地嗎?”梅景行捶胸頓足說的痛心疾首至極:“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朕倒是不知道,朕的天下要建立在女子的委曲求全之上。”

“難道陛下要看著天下分崩離析,百姓受戰亂流離失所之苦嗎?”

梅景行的咄咄逼人,讓忍無可忍的慕容紀拍桌怒吼著:“朕並不是只為了邊塞受苦的女兵!還有天下千千萬萬正在飽受苦難的女子!”

梅景行一臉失望的掀起下擺,跪了下去,引起了朝堂上的嘩然一片,轉瞬消失。

“如若陛下堅持。”梅景行撐起脊背,重重叩首:“臣靜聽天命。”

慕容紀想要笑。放聲大笑。

明明天朗氣清,心情歡快,怎麽會不如意呢。

深明大義的老臣為昏君叩首,讓百官心驚,百姓心寒,倒是如意好算盤。

憤怒可以改變什麽嗎?可以改變朝局,可以改變人的想法嗎?並不能的,逼著自己認清現實,慕容紀捏緊了,不喜歡有什麽用,不喜歡也改不了周圍的人,更改不了這個時代。

“為名為利為權,難道朕要為了你們的圖謀,去委屈天下女子不成?難道天下女子不得活了不成?”

眼見著朝上鬧了起來,周生平不自覺皺眉,他從未想過,女帝強硬至此,寧願背上逼死老臣的罪名,也步退讓分毫。

事情比他想象中的棘手多了。

樸相霖也跟著跪了下去,拱手鏗鏘道:“規勸陛下,文官死諫,為臣本分。”

“你也當得起本分兩字?”慕容紀氣笑了,奏本迎面砸了下來。

樸相霖沒有閃躲,硬生生地接下來,官帽被砸偏了,額頭瞬間紅腫了起來,挺直的脊梁沒有絲毫想要彎曲的猶豫。

好一副忠心耿耿的做派。懶得看他一眼,慕容紀轉身退朝。

仇湛掀起眼皮,不屑地心內嗤笑,樸相霖當真是蠢到家了,平白無故與他又沒有什麽關系,只為了捍衛士族臉面,自己眼巴巴地上前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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