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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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章
大鳳朝，勤政殿。
站在殿外的方彬難掩忐忑，怯意三分生出了退意，被秦斐然毫不留情地揪著衣衫進來了。
“臣秦斐然見過陛下。”秦斐然闊步向前，拱手道：“今年京都內婚喪嫁娶茲事體大，臣不敢定奪，特帶了戶曹來見陛下。”
“臣從七品戶曹方彬見過陛下。”方彬苦著臉，連滾帶爬地向前一步拱手道。
“京都內往來戶籍變更，婚喪嫁娶你心裏都有數？”
“臣不過是戶曹，主管婚喪嫁娶，具體的戶籍往來變更還是要問司戶才更清楚。”
偷偷掀開眼皮看向女帝，連忙又收回了目光。女帝端莊肅穆，笑意盈盈倒是格外和藹可親，方彬心內猶如小鼓亂敲著，不自覺地松了口氣，暗自揣度著，倒是沒有先帝嚇人。
“聽說你算得上是月老在人間，擔得起一聲無所不知？”慕容紀呵呵笑著：“京都內的往來婚嫁，你心裏都有數？”
“陛下謬讚了，”方彬憨憨笑著，道：“不過是臣的本分，做些分內之事罷了。”
“既然百姓誇你，你自然是擔得起。”慕容紀笑道：“聽說你為百姓推薦廚子或是酒樓，極為穩妥，都是對你感激不盡。”
“臣不過是舉手之勞，不敢多言。”
“你倒是勤懇。”慕容紀含笑道：“許多人的往來，三教九流只要涉及到了嫁娶，你心裏都有數了。”
“往來結識的人倒是不少。”方彬的冷汗不自覺地下來，明明女帝依舊和煦如春風，但無形中，就是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壓迫：“什麽時候日子好，什麽時候日子不好，並著京都內的大酒樓，往來都多。”
“哦？”慕容紀挑眉笑了。
方彬瞬間被嚇得膽戰心驚，下意識地望向秦斐然想要求救。
秦斐然利落坦蕩，目光示意要他有一說一，方彬索性心一橫都說了。
“好日子定宴席的人家會多些，連著廚子幫閑也不夠用，需要提前雇人。”話說出口，方彬心內暗暗後悔著，這張破嘴，一見到陛下是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還要撐著鎮定繼續說下去：“如今京都內能忙起來的好日子越來越少了。”
“是因為婚嫁的人少了？”
方彬膽戰心驚不敢直言：“如今婚事越來越少，百姓都是苦不堪言。”
慕容紀微微閉眼，心內嗟笑著到底是誰苦不堪言，是屢禁不止，因高額嫁妝束手無策的女子，還是欲壑難平，野心勃勃想要更多嫁妝的男子？
“若是不報和瞞報呢？”
“近年來，倒是也時有發生。”方彬陪笑著：“若是被我們知曉的，絕不姑息，除了必要的罰款外，性質惡劣也是要坐牢的，但還是有人甘願頂風冒險的。”
秦斐然拱手道：“雖紀律嚴明，時時查驗，也常有兩家因為一個男子打的頭破血流，鬧到京兆府的，有悔婚的，有已娶但未在官府報明，又娶了一房的，許多情況不能一一論述。”
“以前活不下去了，大不了白送給別人家做童養媳，只要忍著苦楚，最起碼有口飯吃，日子也能過下去。”既然說了，方彬索性一股腦都說了：“如今何以前不同，想要做為童養媳進門，不僅要能幹，還要帶著口糧。”
慕容紀沈默良久，忽而冷笑一聲。
“自力更生的本事要的是一等一的強烈。娘家家底豐厚的，還要連著婆家一起供養。”方彬撐著笑臉，繼續道：“雖都是怨聲載道，又都怕女子成年後嫁不出去，忍氣吞聲的想著先定下。但往往事與願違，興許還有願意出更大的價錢的，上一位就要被掃地出門了。所以現在許多幼年婚約已經不再備案，既不記錄在冊，也就無處可查了。”
“許多女子不堪其辱，羞憤自盡。”秦斐然慷慨激昂，字字鏗鏘難掩心緒波動：“雖令而不能禁止。”
“官府有令，不準隨意暴屍荒野。所以京兆尹做主劃了一塊地，很多女子的屍身葬在了京都外的一塊空地上，已經愈演愈烈。”方彬討好地對著秦斐然笑著，秦斐然卻是不為所動，只能轉頭對女帝繼續畢恭畢敬道：“按照舊俗，未婚女子是不能葬入祖墳的，許多人家想為女子身後留有一份供奉清香，得人看顧祭拜，所以都是情願付出的。”
“前些年死在沙場上的男子多，家裏多是立了衣冠冢。”方彬陪笑著：“雖是亡者男子多女子少，仍是囤積居奇。這兩年連冥婚嫁妝都水漲船高了，甚至好人家的冥婚要高過了活人的嫁娶。”
“不過也有女子家人查驗，發現墳內還葬著別人的事。”秦斐然緊皺眉頭道：“多數不了了之了。”
“冥婚的事多為奇詭，若是活人嫁娶死人，實在不算好事。”慕容紀皺眉道。
“甚少有活的男子娶死的女子的，”方彬想了想，認真道：“多是是雙方皆亡故了，兩墳葬成一墳。”
多數男子連活人都看不上了，何況死人了。
倒是自己想的淺薄了。慕容紀右臂倚在扶手上，手中婆娑著佛珠，在心底嗤笑著。
“冥婚後，女方的嫁妝自然是歸給了男方家用度，用於日後的灑掃供奉修繕。”方彬斟酌著：“多數還是會報上來的。”
慕容紀不說話，佛珠在手中來來回回。
“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方彬陪笑著。
秦斐然正色道：“婚喪嫁娶本就是國之根本。”
慕容紀沈吟片刻，緩緩開腔：“人生大事，生老病死，婚喪嫁娶，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最不能避免，朕開了濟世堂，將宮內的太醫遣去坐診。各地設女嬰堂，皆開塔供奉，留地入葬。但婚嫁的事，朕著實無法一家一家去幹涉。”
慕容紀心內嘆息著，坐地起價倒是逼的人沒有活路了。連死人都無法為活人尋到些希望了。
“再重的賦稅？”方彬斟酌道：“出不起嫁妝的女子，家中多數也出不起賦稅。賦稅對於男子而言倒是無所謂了，找個好媳婦，用她的嫁妝就可以興高采烈地把之前所欠的賦稅還給官府，何樂而不為。”
世道艱難，女子尤為艱難。
慕容紀沈默了，扶額揮了揮手示意先退出去吧。
退出殿內的方斌驚覺雙腿不自覺地竟然在抖，宛若討賞一般地對著秦斐然笑著：“京兆尹，我沒出什麽岔子吧。”
秦斐然心內嘆息，伸手扶住方彬的肩膀認真道：“既然出了殿門，是錯是對已經不重要了，都過去了。”
方彬被說的雲裏霧裏，不解其意地怔住，見到秦斐然走遠，顧不得雙膝發軟，連忙一溜小跑的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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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殿外的方彬難掩忐忑，怯意三分生出了退意，被秦斐然毫不留情地揪著衣衫進來了。
“臣秦斐然見過陛下。”秦斐然闊步向前，拱手道：“今年京都內婚喪嫁娶茲事體大，臣不敢定奪，特帶了戶曹來見陛下。”
“臣從七品戶曹方彬見過陛下。”方彬苦著臉，連滾帶爬地向前一步拱手道。
“京都內往來戶籍變更，婚喪嫁娶你心裏都有數？”
“臣不過是戶曹，主管婚喪嫁娶，具體的戶籍往來變更還是要問司戶才更清楚。”
偷偷掀開眼皮看向女帝，連忙又收回了目光。女帝端莊肅穆，笑意盈盈倒是格外和藹可親，方彬心內猶如小鼓亂敲著，不自覺地松了口氣，暗自揣度著，倒是沒有先帝嚇人。
“聽說你算得上是月老在人間，擔得起一聲無所不知？”慕容紀呵呵笑著：“京都內的往來婚嫁，你心裏都有數？”
“陛下謬讚了，”方彬憨憨笑著，道：“不過是臣的本分，做些分內之事罷了。”
“既然百姓誇你，你自然是擔得起。”慕容紀笑道：“聽說你為百姓推薦廚子或是酒樓，極為穩妥，都是對你感激不盡。”
“臣不過是舉手之勞，不敢多言。”
“你倒是勤懇。”慕容紀含笑道：“許多人的往來，三教九流只要涉及到了嫁娶，你心裏都有數了。”
“往來結識的人倒是不少。”方彬的冷汗不自覺地下來，明明女帝依舊和煦如春風，但無形中，就是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壓迫：“什麽時候日子好，什麽時候日子不好，並著京都內的大酒樓，往來都多。”
“哦？”慕容紀挑眉笑了。
方彬瞬間被嚇得膽戰心驚，下意識地望向秦斐然想要求救。
秦斐然利落坦蕩，目光示意要他有一說一，方彬索性心一橫都說了。
“好日子定宴席的人家會多些，連著廚子幫閑也不夠用，需要提前雇人。”話說出口，方彬心內暗暗後悔著，這張破嘴，一見到陛下是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還要撐著鎮定繼續說下去：“如今京都內能忙起來的好日子越來越少了。”
“是因為婚嫁的人少了？”
方彬膽戰心驚不敢直言：“如今婚事越來越少，百姓都是苦不堪言。”
慕容紀微微閉眼，心內嗟笑著到底是誰苦不堪言，是屢禁不止，因高額嫁妝束手無策的女子，還是欲壑難平，野心勃勃想要更多嫁妝的男子？
“若是不報和瞞報呢？”
“近年來，倒是也時有發生。”方彬陪笑著：“若是被我們知曉的，絕不姑息，除了必要的罰款外，性質惡劣也是要坐牢的，但還是有人甘願頂風冒險的。”
秦斐然拱手道：“雖紀律嚴明，時時查驗，也常有兩家因為一個男子打的頭破血流，鬧到京兆府的，有悔婚的，有已娶但未在官府報明，又娶了一房的，許多情況不能一一論述。”
“以前活不下去了，大不了白送給別人家做童養媳，只要忍著苦楚，最起碼有口飯吃，日子也能過下去。”既然說了，方彬索性一股腦都說了：“如今何以前不同，想要做為童養媳進門，不僅要能幹，還要帶著口糧。”
慕容紀沈默良久，忽而冷笑一聲。
“自力更生的本事要的是一等一的強烈。娘家家底豐厚的，還要連著婆家一起供養。”方彬撐著笑臉，繼續道：“雖都是怨聲載道，又都怕女子成年後嫁不出去，忍氣吞聲的想著先定下。但往往事與願違，興許還有願意出更大的價錢的，上一位就要被掃地出門了。所以現在許多幼年婚約已經不再備案，既不記錄在冊，也就無處可查了。”
“許多女子不堪其辱，羞憤自盡。”秦斐然慷慨激昂，字字鏗鏘難掩心緒波動：“雖令而不能禁止。”
“官府有令，不準隨意暴屍荒野。所以京兆尹做主劃了一塊地，很多女子的屍身葬在了京都外的一塊空地上，已經愈演愈烈。”方彬討好地對著秦斐然笑著，秦斐然卻是不為所動，只能轉頭對女帝繼續畢恭畢敬道：“按照舊俗，未婚女子是不能葬入祖墳的，許多人家想為女子身後留有一份供奉清香，得人看顧祭拜，所以都是情願付出的。”
“前些年死在沙場上的男子多，家裏多是立了衣冠冢。”方彬陪笑著：“雖是亡者男子多女子少，仍是囤積居奇。這兩年連冥婚嫁妝都水漲船高了，甚至好人家的冥婚要高過了活人的嫁娶。”
“不過也有女子家人查驗，發現墳內還葬著別人的事。”秦斐然緊皺眉頭道：“多數不了了之了。”
“冥婚的事多為奇詭，若是活人嫁娶死人，實在不算好事。”慕容紀皺眉道。
“甚少有活的男子娶死的女子的，”方彬想了想，認真道：“多是是雙方皆亡故了，兩墳葬成一墳。”
多數男子連活人都看不上了，何況死人了。
倒是自己想的淺薄了。慕容紀右臂倚在扶手上，手中婆娑著佛珠，在心底嗤笑著。
“冥婚後，女方的嫁妝自然是歸給了男方家用度，用於日後的灑掃供奉修繕。”方彬斟酌著：“多數還是會報上來的。”
慕容紀不說話，佛珠在手中來來回回。
“這種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方彬陪笑著。
秦斐然正色道：“婚喪嫁娶本就是國之根本。”
慕容紀沈吟片刻，緩緩開腔：“人生大事，生老病死，婚喪嫁娶，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最不能避免，朕開了濟世堂，將宮內的太醫遣去坐診。各地設女嬰堂，皆開塔供奉，留地入葬。但婚嫁的事，朕著實無法一家一家去幹涉。”
慕容紀心內嘆息著，坐地起價倒是逼的人沒有活路了。連死人都無法為活人尋到些希望了。
“再重的賦稅？”方彬斟酌道：“出不起嫁妝的女子，家中多數也出不起賦稅。賦稅對於男子而言倒是無所謂了，找個好媳婦，用她的嫁妝就可以興高采烈地把之前所欠的賦稅還給官府，何樂而不為。”
世道艱難，女子尤為艱難。
慕容紀沈默了，扶額揮了揮手示意先退出去吧。
退出殿內的方斌驚覺雙腿不自覺地竟然在抖，宛若討賞一般地對著秦斐然笑著：“京兆尹，我沒出什麽岔子吧。”
秦斐然心內嘆息，伸手扶住方彬的肩膀認真道：“既然出了殿門，是錯是對已經不重要了，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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