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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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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下朝後,慕容紀將自己關在殿內許久,不願見任何人。

吉安柔拿著石菖蒲遞進來的消息去敲門,聽不到什麽應聲,壯著膽子推開些許縫隙,見到了陰影中的女帝垂頭喪氣地自言自語著。

吉安柔忙道:“陛下,石禦史的消息來了。”

慕容紀瞬間正色道:“進來。”

接過吉安柔遞過來的奏章,慕容紀看了兩行已然是譏誚了。

“消息到底是石菖蒲審出來的,還是江慶給的?”慕容紀將奏本隨手扔在桌上,將頭依靠在椅背上,懶洋洋地擡起頭看著屋梁,問道:“押解的人馬進京了嗎?”

“押解人馬到了京都外,石禦史帶著人去接了。”

慕容紀無奈地扶額,搖搖頭道:“蒼海粟這位弟子,委實算不得聰明。”

“蒼太師一門都是忠心耿耿的。”

忠心是好事,但是忠心並不能保著活得久。慕容紀收回看向吉安柔的目光,手指婆娑著石菖蒲遞進來的奏章,心內揣度著,有沒有什麽遺漏的真相。

奏章裏說,為首男子最開始將無以為繼的自願女子拐賣到牧炎,後來欲壑難平,徹底做了販賣女子的生意。

被販賣的女子到了宋城,又能做什麽呢。慕容紀捏緊了拳頭,出神的想著,就算是不願意想,僅憑直覺也能知道。

在世人眼中,女子的存在不過只有兩件事。

既然世道裏,女人命賤,男人命貴。但她身為女帝本應為貴,若是要自己尊貴如同男帝,許多事再不受掣肘,就要所有女人的命都貴起來。

只她一人命貴,不過是隨時可以消弭的泡影。

所有女人的命都貴起來了,她的命自然而然更貴。

慕容紀意氣風發,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審問不出一日,索興國遣人進京送來了消息,呈在了慕容紀案牘。

邊塞軍營查下來了,販賣的女子都是到牧炎。

被拐的女子到了牧炎,售價不如一只羊貴,又可洩□□,也可做存糧,被牧炎將士買走不少。

普通游民買走褻玩,女子往往因為受不住牧炎苦寒和心內郁結,游民惋惜多為活著剖宰,以圖新鮮。

只是寥寥幾句,已夠慕容紀渾身發寒,不自覺地捏住了指尖,她實在無法想象,那些女子在死前到底是多絕望。

宋城邊塞每年會報被牧炎擄走的女兵,但這些女兵到底是被擄走了,還是如何,慕容紀不敢往最壞處想。

但是結合著想,何其慘烈。

索興國倒是乖覺,不知道是哪位高人不吝賜教。

將自己的責任甩得幹幹凈凈不說,又告訴了她,女子是追不回了。

慕容紀捏緊了手中的毛筆,出神的想著,到底誰敢!

得到消息的吉安柔匆匆趕到勤政殿,被殿內伺候的初凝發現神色不對,剛想要笑著上前問幾句,吉安柔向初凝示意,帶采女們先出去。

吉安柔的臉色實在是太差了,初凝不敢拖沓,帶著人魚貫而出,親自守在門口以防有人偷聽。

“蒼海粟遣人遞進來消息,說宋城的事陛下不要再查下去了。”

“為何?”慕容紀重重拍合奏章,怒極反笑。

“宋城有陛下如今還動不得的。”吉安柔低聲道。

“動不得?”慕容紀泛起冷笑:“朕倒要知道,天底下還有哪一號人物是朕動不了的。”

吉安柔呈上信件,默默頷首,站在一旁不再言語。

慕容紀手抖了些許,心浮氣躁地翻閱蒼海粟遞進來的消息,江慶在邊塞果然得用。

但越是得用,如今越是要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才能雲淡風輕。

查到了人販和索興國有所勾結,押運著被拐女子的馬車才會如此輕易過關,過關之後女子的命運不堪多敘。

本就是無本的買賣,當真是命比草輕了,慕容紀怒火攻心。

邊塞男兵有多少畜養私宅,個個腦滿腸肥,到底中飽私囊了多少。

江慶說的對的,此刻她還動不了索興國。

她的確動不了。

慕容紀心內惱火,重重拍桌,發出好大的聲響,也無法壓制著火氣,站起身來回踱步,仍是沒辦法消弭心中怒火。

“陛下若是想要小懲大戒,必定是無用的,還不如忍住了秋後算賬。”吉安柔按壓著心內的怒火,仍是遏制不住:“陛下定然是會為那些女子討回公道的。”

“時至今日,還能站在朝堂上的,要不然是出過力的,要不然是真的辦差能力過強,要不然,”慕容紀擡眸望向勤政殿內,仿佛能見到群臣在眼前,一個個各懷心思。停頓了片刻後,冷笑著:“要不然是有其他依仗著為生的本事。”

“陛下宅心仁厚,殫精竭慮,若他們是好的,必定是理解陛下的。”吉安柔想要寬慰又覺茫然,咬緊牙關道:“蒼海粟也勸陛下暫且忍耐。”

“朕叫你盯著京中的事,有眉目了?”慕容紀勉強恢覆了冷靜,深吸一口氣坐下去了。

“不出陛下所料,京都內有人游走,整個京都熱鬧起來了。”

“繼續盯著,朕就不信了,任憑是河裏的王八也要露頭換氣的,朕就不信他們一點消息也沒有。”慕容紀冷笑著:“叫石菖蒲給京兆尹消息,斬立決。”

“喏。”

既然是判定了斬立決,所有的僥幸也都沒有了。

消息傳了進來,一家老小的性命還在別人手裏。陳懿呆呆地望著牢房中小小的窗,心灰意冷。

他知道自己的處境了。

牢門的鎖鏈聲驚的陳懿回神了,本能地恐懼向門口看去,石菖蒲陰沈著臉色跟著獄卒邁進來了。

渾身上下沒有一寸好皮。石菖蒲下意識皺眉,有些手足無措,強撐著鎮定,示意獄卒將人提出去。

幾個回合下來,獄卒早已累的氣喘籲籲,陳懿索性聽之任之,自暴自棄了。

任憑石菖蒲如何耐心的詢問,恐嚇,都不肯再說一個字。

陳懿滿臉血汙,露齒笑著:“有本事你打死我。”

石菖蒲有些束手無策了,緊緊握著手中的鞭子不能揮舞打下去。

他本就是文臣,不善這些刀光血影的事,陛下身邊也沒有誰能為他分擔一二。

左思右想,只能將消息呈給陛下。

石菖蒲派出去的人查到陳懿往來用的車馬都與銀閣門有關,此事定然和銀閣門脫不了幹系,再往下查,就查不到了。

傳說銀閣門坐鎮的公子神出鬼沒,常年假面,從不以真面示人。

是個傀儡罷了,想來背後的人藏的深著呢。

壯著膽子呈於陛下時,慕容紀沈吟許久後,準備叫他走了。

石菖蒲的消息剛送到勤政殿沒多久,梅景行已經在殿外等著通傳了。

石菖蒲本能地看向慕容紀,慕容紀掀開眼皮,若無其事地望向身邊的初凝。

初凝了然,快步走出殿內,與梅景行熱切地攀談著。

慕容紀出神想了一會,道:“你也不用急。餘下的事情,朕心裏有數了。”

梅景行的來意,慕容紀能夠猜測三分。

待梅景行進殿後,慕容紀仍舊囑咐著石菖蒲,對梅景行不聞不問。

“統統斬立決。”慕容紀斬釘截鐵,沒有絲毫回旋餘地:“囑咐秦斐然,鬧事街口叫百姓都來看他們是怎麽不得好死。”

“不過是些小事,不值得陛下動怒。”梅景行大義淩然道:“更何況這些人都有家人,上有高堂,下有子女,如若是活不成,家裏人也必定是難過的。”

慕容紀不敢置信地氣笑了:“梅太傅因何駁斥朕?”

“陛下刑罰過重,還請陛下三思。”梅景行義正言辭道:“世道艱難,陛下總要給人些活路了。”

梅景行說的感天動地,是不是自己都要感動的哭了。

“你要朕體恤犯人?”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好像戳在了慕容紀的臉上在罵,慕容反問著:“誰來體恤那些女子?那些十四五歲命喪黃泉的女子?她們又做錯了什麽?她們的命不是命了嗎?”

面對慕容紀的詰問,梅景行心內嘆息到底太過放肆,才讓陛下心底存了許多奇怪念頭,綱常倫理倒是都不記得了。

梅景行拱手一本正經剛要再說什麽,被慕容紀打斷了。

“梅太傅心善,以為維持的是人心底的善念,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值得的。”慕容紀意味深長道:“梅太傅,回去歇著吧。”

梅景行被訓斥的面紅耳赤,從未想過如此年紀不得體面。

畢竟是文臣之首,慕容紀也不想落下苛責的名聲,再者也沒有真的犯下什麽不能原諒的大錯。

小打小鬧,還在容忍的範圍內。

目送梅景行離殿,慕容紀渾身顫抖著,逼迫自己冷靜。

吉安柔向石菖蒲使個眼神,石菖蒲慌忙從地上站起來,跑了出去。

到底又是誰,手眼通天的請梅景行來她面前惡心她?她還要留著梅景行的臉面。

慕容紀沈吟半響後,勉強算是平靜了。

“刑部如今是樸相霖掌著,石菖蒲能查出這些已是很難了。”慕容紀揉著眉骨,有氣無力道:“朕也沒指望著他在樸相霖的手底下,真的能將所有的東西都翻出來。”

“石禦史盡心為陛下辦差,不敢有差池的。”

“石菖蒲是文人身子骨,心急如焚憂思加劇,也是盡力了。”慕容紀嘆道:“難為他了。”

“石禦史忠心可鑒。”

“蒼海粟在前朝為朕拼盡全力,無論如何,朕不能寒了他的心思。”慕容紀隨手將奏本遞給吉安柔,道:“此事無論從哪個角度說,都作罷了。”

吉安柔知意,出去後自會將關於女兵案的所有奏章收整起來。

“救回來的女子們,叫家裏來人接吧。”慕容紀揉著眼眶,難掩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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