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蓓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彭芃蹲在她面前取下口罩說：“你怎麽上來了，老易呢？”

“他說還有很多事情要盡快落實，去落實那些事情了，讓我上來找你，你站了這麽久腳不麻嗎，你蹲著幹啥，坐這兒來。”

她拍拍身邊的空位置說道。

彭芃笑了笑坐在她旁邊說：“上次在老宅，站了半個小時就發脾氣了，我從小到達在我爺爺跟前不知道站了多久，只有你在的那一次，我沒等他說坐下我就坐下了。”

蘇蓓撇撇嘴嘟囔道：“這是什麽家教法，是你不聽話就讓你罰站嗎？”

“不是，我爺爺說我小時候有多動癥，他少看著一眼我就不見了，所以每次都讓我站足了一個小時才讓我走，開始的時候都站不住，一個小時後累慌了飯也好好好吃了，也不皮了，我爺爺覺得有用，就這樣一直到現在。”

“我姥爺也讓我罰站過動不動一個小時，不過我每次堅持十分鐘就堅持不下來了，我就姥姥，姥姥，姥姥的叫喚，我姥姥就過來收拾我姥爺了。”

蘇蓓抿嘴一笑，想起以前小時候的事情。

她姥爺去世的時候不是她最傷心難過的時候，她記得就在去年姥爺剛去世，她還習慣性的以為姥爺活在，放假回家的時候看見路上有燒制的鹵肉賣，大塊大塊的腱子肉，姥爺最喜歡喝點小酒配點燒肉，她直接買了兩斤回去，到家推開門才發現家裏空無一人。

姥爺走了之後，姥姥怕觸景生情，從她家搬去了大舅舅二舅舅家裏，一家住上幾個月，就為了沖淡離別之情，那個時候，家裏一點兒煙火氣兒也沒有，她突然就崩潰大哭，她還記得那個時候哭的嗓子都啞了，隔壁夏阿姨聽了慌得從家裏竄出來以為她家遭賊了。

那個時候，夏卓然還沒遇上易致茍，她也還沒大學畢業，不知道未來的路，真的一點兒也不好走。

彭芃認真地聽著她說起以前的事情，偶爾說道好笑的地方，兩人都悶悶地笑著，只不過笑著笑著又都沈默片刻，等著她的下一句。

“彭芃，我想我姥爺了。”

蘇蓓眼圈有些發澀，低著頭有些可憐巴巴的說道，說完之後膝蓋上出現了一滴深色。

突然一張紙巾遞了過來，彭芃嘲笑道：“自個兒把自個兒說哭了，你可真行。”

她拿過衛生紙擦了擦眼淚哼了一聲說：“還不都是因為你，在那杵著跟個木頭一樣，我不是怕你梗在哪兒化成望爺石了，我是想跟你說啊，人生本來就有起點有終點，無論是誰都有可能會離我們而去的那一天，如果你一直這樣，只會讓身邊陪著你的人，難受，痛苦，還有掉眼淚!”

彭芃拍了拍她的肩膀說：“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杵在哪，別哭了，待會該找我麻煩了。”

剛一說完，走廊那頭就傳來一陣腳步聲，兩人往那邊看過去，易致茍手裏拎著一盒子蛋糕奶茶正往這邊走來，彭芃從椅子上站起來，走過去地聲湊在他耳邊說了句什麽，接過他手裏的東西，兩人一起往這邊走來。

蘇蓓眼圈還有些紅紅的，易致茍微微皺眉，彭芃在他腦袋後面沖著她擠眉弄眼的，她一個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來，這下兩個男人的表情都舒緩了不少。

三人並排坐在椅子上，都有些食不知味，彭芃是因為還未度過危險期的爺爺，蘇蓓是想起了她過世了的姥爺，至於易致茍是因為什麽，暫時還沒人知道。

氣氛太過壓抑，這兒能換屆氣憤的恐怕也就蘇蓓一個人了，她喝了一口冰冰的奶茶之後問道：“你讓陳子韻去落實律師那邊的事情，那咱們仨在這兒幹嘛呢？”

“我在這兒這防止我大伯二伯我老子過來搗亂，老易在這兒充當半桶水醫生，你嘛，對了，你在這兒幹嘛呢?”

彭芃抿嘴一笑，湊過去調笑道。

蘇蓓翻了個白眼，她還以為彭芃現在難過的食不下咽呢，現在再看，好家夥，一分蛋糕被他吃了大半了，實在不知道是說他天性樂觀好呢，還是沒心沒肺好。

易致茍明明坐在兩人中間，卻似乎有些像是游離於二人之外，在下面對陳子韻說的話，其實，他底氣不足。

“對了，你們不是說過，老爺子和蘇蓓的姥爺是一個戰壕出來的，老爺子這次如果醒過來了，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有沒有可能，把你姥姥叫過來？”

易致茍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左右看了兩眼後說道。

蘇蓓眼睛一亮，是啊，姥爺去世之後姥姥一直郁郁寡歡，這次彭老爺子進醫院了，於情於理把她姥姥帶過來都是應該的，而且，沒準兩位老人碰面後，想起以前的事情了，想起她老爺了，都能挺過去呢。

彭芃挑了挑眉問道：“你姥姥年紀不小了吧，長途跋涉的，身體吃得消嗎？”

蘇蓓越過易致茍學著彭芃挑眉的樣子說：“我姥姥當年也是下過鄉的知青，身子骨兒好著呢，就是這兩年我姥爺去世了，有些悶悶不樂的，正好過來看看老爺子，順帶著讓我姥姥把心情放開闊些，而且Y市離這兒不遠，我覺得挺好的！”

彭芃噢了一聲，易致茍又陷入了一陣迷茫之中，他似乎做出了什麽決定，眼神逐漸變得清明，底下埋著深深地苦楚。

“如果可以的話，你先去給你姥姥通個信兒，去樓道打吧，哪兒安靜，我和彭芃說兩句話。”易致茍又說道。

蘇蓓嗯嗯了兩聲放下奶茶就往樓梯間走去，只留下兩人在椅子上坐著。

彭芃太過了解易致茍，一看就知道他是故意把蘇蓓支走的，壓低了聲音問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易致茍皺眉，表情裏夾雜著多種情緒，遺憾，愧疚，自責和痛苦，可更多的是深深地確切和堅定。

他也壓低了聲音說：“老爺子食物中毒這件事情一定不是偶然，我剛剛和陳子韻說過了，她知道找什麽樣的律師過來，你大伯二伯其心可誅，只要財產落到了他們手中，你和蘇蓓都不會好過，所以，你明白嗎？”

彭芃挑眉，搖搖頭說：“我不明白。”

他明白，他什麽都明白，可他不想讓易致茍做出這樣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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