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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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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局

傅南霜不知道自己如今究竟在何處。

在明義殿中,她被鷓鴣衛用尖刀頂著腰側,強行令她吞下了一顆成分不明的丸藥,此後她便什麽聲音都發不出來,就這樣被段琉帶上了馬車。

又因馬車上有皇家特殊的紋飾,一路也沒人敢阻攔,傅南霜即便能發聲,也根本找不到求救的機會。

在馬車停下後,她被鷓鴣衛蒙上了眼,雙手也被別到身後,結結實實地用麻繩綁上。

而後便是被強拽下馬車,接著一路磕磕絆絆地被人半拖半拉著前行,待終於停下來後,她只聽得吱呀一聲門頁開合,自己被人從後一推,跌入了她如今所在的這間房中。

當然,這究竟是不是個房間還有待確認,畢竟她眼前的黑布還未被摘下,她什麽都看不見。

傅南霜如今仍舊維持著剛跌落的姿勢,因為雙手依然被綁在身後,她沒法使力讓自己坐起,只能趴在地面上。

地上很涼,她稍動了動,膝蓋和肩膀能感到粗糲的質感,應當是粗石板鋪就而成。隨著她的動作,應當揚起了一陣灰塵,因為她能嗅到一股土腥的氣息。

傅南霜嘗試著想要從繩索中掙脫雙手,但是那繩索綁得極緊,或許是用上了某種特殊的繩結,隨著她的掙紮,居然愈發束緊,將她的手腕勒得生疼,她甚至能感到腕內的皮膚上已經擦出了血痕。

她不敢再繼續掙紮了。

傅南霜又嘗試著發聲,相比於剛吞下藥丸時,她這時終於不是全然失聲,已經能發出一絲細微的氣聲,像是因傷風感冒而喉嚨嘶啞時,嘗試說話的漏氣聲。

所以這丸藥的藥力隨著時間的流逝,會逐漸減弱,如果再等一等,她還能應當還能恢覆原來的聲音。

傅南霜的心稍定了定。

她趴在地面上,嘗試著用腹部發力,終於硬憋著口氣,強忍著腹部肌肉的酸痛,讓自己弓著身子跪坐了起來。

終於不用貼在地面吸收灰塵後,傅南霜長舒了口氣。又調理了幾息後,她開始嘗試著用膝蓋行走,尋找著她所在的這個“房間”的邊界。

她先是著向前走了幾步,但是因重心不穩,上身晃了晃,直直向前栽倒,伴隨著一聲悶響,再度伏倒在了地面上。

傅南霜無法用雙手支撐緩沖,因而整個上身同地面來了個硬著陸,落地時頭骨嗡的一聲震動,痛得她倒吸了口冷氣,又吸進去不少塵土。

身上傳來的刺痛讓她的鼻腔湧上一陣酸意,她吸了吸鼻子,不斷告誡自己,這個時候哭沒有用,要冷靜,再冷靜。

傅南霜顫抖著,強行控制著呼吸,將自己的淚意壓下,情緒稍穩定下來之後,她決定再效仿之前的方法先坐起身。

她再次使力的那一刻,頭卻“咚”的一聲頂到了一片堅硬,但她沒有顧及這次頭頂傳來的疼痛,她知道,自己應該已經觸到了這個房間的墻壁。

傅南霜振作心神,用頭借著那墻壁的助力,終於再度坐起。

她用身側蹭著調整姿勢,靠坐在墻邊後,終於放松了雙腿和腰腹的肌肉,長長舒了口氣。

但傅南霜並沒有放松太久,周遭一片靜謐,她不由開始思考,自己如今的處境究竟代表著什麽。

段琉明顯已經掌控了先帝的鷓鴣衛,謀求皇位之心昭然若揭,想必她已經在暗中布局許久,手中還有其他的底牌。

可她為什麽要選擇將自己帶出宮控制在手中,難道她覺得可以用自己去要挾段淞嗎?

傅南霜暗撇了撇嘴,段琉若當真如此作想,未免太高估了自己在段淞心中的地位。

但既然段琉將自己活著帶出宮,說明自己暫時有一定的利用價值,所以她的性命一時半刻不會受到威脅,這是件好事。

傅南霜原本急促的心跳終於稍緩了緩。

但她並未放松太久,很快她便意識到,如果段琉發現自己並沒有利用價值,那她八成還是死路一條。

傅南霜的心又是一緊。

她不願坐以待斃,但若是要等待救援,只怕也遙遙無期。她需要活下去,她需要弄清楚她在哪兒,她需要活著逃出去。

傅南霜定了定神,隨即用她破鑼般的嘶啞嗓音,對著眼前的黑暗嘶喊著:“有人嗎?我要喝水!”

半晌,又聽得門頁吱呀一聲,她還未來得及開口,便有人將粗糙的瓷碗遞到她嘴邊,強行將碗中冰冷的水灌入她的口中。

因一時不察,傅南霜被嗆地連連咳了幾聲,她側著頭躲過,強忍著胸腔的疼痛,對著那人發問:“長公主呢?”

“長公主沒空見你。”

這聲音讓傅南霜一楞,“衛旻?”

那人似是也有些意外,“你怎知是我?”

“我記得你的聲音。”傅南霜又咳了兩聲,聲音卻比剛才更清晰了幾分。

衛旻皺了皺眉,將手中的瓷碗放在地上,疑惑地看著眼前的人。他沒有想到,這位皇後同他也不過一面之緣而已,怎麽會記得他這樣的一個無名小卒。

“你…不要同我說話。”他又想起了哥哥的交代,後退了兩步,準備退出門外。

“衛小郎君,”傅南霜聽到了他的腳步聲,忙叫住他,“長公主如今何在?”

衛旻卻只是冷冷丟下一句,“殿下自有她的事,你老實待著便是。”

伴隨著最後一個字落下,房門又“啪”的一聲被合上。

國公府。

“舅舅,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你究竟還在猶豫什麽?”段琉坐於主位上,端起茶盞輕吹了吹,用餘光掃了眼神色不安的興國公。

“這…陛下雖然對我們王家不算太偏重,但…這未免也太冒險了吧。”興國公王濡的目光左右搖擺,並不敢直視他這位外甥女的視線。

“富貴險中求,舅舅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段琉輕啜了口茶湯,隨即目光一凜,將那茶盞重重擱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王濡聽了外甥女那番大逆不道話語的後,已經有些草木皆兵,此刻被這響動一驚,更是嚇得差點跳起。

他小跑著到門邊,弓著腰從門縫中查看了一番,又小跑著回到段琉身邊,壓低聲音懇求道:“哎呦我的殿下哎,這可不是小打小鬧,搞不好可是要殺頭的。”

“所以呢?”段琉面不改色,“舅舅就心甘情願王家被降食邑,徊梧妹妹不得入宮,表弟承襲的爵位也要削上一級,只怕過不了幾年,王家就成了京中的末等貴族了。”

“不…不至於吧,”王濡有些猶疑地看了眼段琉,“我畢竟還是還是陛下的舅舅呢,他也不至於這般趕盡殺絕吧。”

段琉嗤笑了聲,“我的好舅舅,你怎麽不想想,他可曾喚過你一聲舅舅?”

王濡聽了這話,眉心一擰,一副氣不過的模樣,“說起這事兒我就來氣,他倒是對那段元啓恭敬有加,過往一口一個叔父叔父的喊著,可人家也沒念他的好,該造反不是一樣造反,還當著天下人的面揭他的老底,他這般區別對待於我,可曾有過半點悔意?”

“自然是沒有的,”段琉唇邊勾起一絲淺笑,“舅舅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弟弟的腦子一向轉不過彎來,他認準的事,便是見了棺材都不會落淚的。”

“可…”王濡又小心瞥了眼段琉,“那段元啓說的話是真的嗎?”

“舅舅是想問,我和弟弟究竟是誰的種?”段琉坦然看向他,目光中甚至包含著幾分調侃的意味。

“我可沒這麽說,”王濡連忙擺手,“我那妹妹我還是了解的,她膽子雖大,但該守的規矩可是一點不少。”

段琉暗暗冷笑,是啊,她的阿娘都敢自己稱帝了,卻也不敢將皇位傳給自己的女兒,當真是守規矩得很。

“舅舅放心吧,我和弟弟,無論誰坐上那個位置,都是名正言順的。”

王濡眼珠轉了一圈,諂笑道:“外甥女兒啊,不是舅舅不幫你,實在是…陛下如今還帶兵在外捉拿反賊,你說在他身後動些手腳,怎麽說都不太厚道吧。”

“舅舅誤會了,”段琉一派智珠在握的淡然,“正是要在陛下去捉拿反賊的時候,才是最好的時機。”

“這是何意?”王濡面露不解。

“天下人都蠢鈍不堪,阿娘一個女帝都已經讓他們提心吊膽了,若是我那弟弟沒了,那段元啓自然會乘勢而上,所以唯有先將他按下去,才能消除這一個心腹大患,而待到我那弟弟得勝歸來之時——”

段琉未盡其言,只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王濡唇邊的胡子動了動,似是已經快被她說動,“但是這事…終究還是太過冒進了。”

段琉斜了他一眼,了然道:“舅舅,您此前總覺得,陛下對您和段元啓區別以待,頗為不平,我也這般以為,明明您才是阿娘的親哥哥,掏心掏肺地為我們著想,怎麽就讓那逆賊處處壓了您一頭。”

“可不是嘛!”王濡同仇敵愾地怒哼了聲。

“所以啊,若我坐在了弟弟的位置上,定是不會這般糊塗的。”段琉笑得頗有深意。

王濡的眸中閃過一道貪婪的精光,“…殿下的意思是?”

“弟弟過往如何敬重他的叔父,我自然會如何敬重我的舅舅,”段琉似是自知失言,又立刻改了口,“哦不,叔父又算得了什麽,我自然會更加敬重舅舅,畢竟舅舅為了我大赟這般盡心盡力,國公這爵位實在是辱沒了舅舅,便是封個異姓王也是擔得起的。”

王濡的眼睛又是一亮,“異姓王?”

段琉淡然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接著目光一轉,掃向已經止不住興奮之意的國舅。

“王爺,不若提前給自己挑個封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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