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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孩子,她會有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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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孩子,她會有麽?

秦定邦不愛聽這話,他的琇琇怎麽能是交際花?

他側臉蹭了一下梁琇的發頂,“琇琇是一副名門太太的氣派。”

梁琇只當秦定邦是在打趣她,擡起拳頭,輕輕捶了下他的胸口,又軟塌塌地靠在他身邊。

但秦定邦說的卻是真心話,這以前見了生人幾乎沒幾句話、一臉書卷氣的姑娘,這個晚上,不管和場上的哪個太太小姐,都能迅速找到投契的話題,讓她們聽得五臟熨帖,直呼以後有機會,要和梁琇逛街、喝茶、打麻將。

車外不遠處,有一個年輕女子正扶著一個壯碩的男子,男子懷裏還抱著個幼童。梁琇本是默默看車外的一切,直到這一家三口從車窗外閃過,她楞了一瞬後,像被猛地彈了個腦瓜崩,連忙仰頭看向秦定邦,“惠英!惠英是不是要生了?”

秦定邦楞住。

“是……下個月吧?”梁琇搖晃了一下秦定邦的胳膊,瞪大眼睛看著他,“你想啊,咱們剛回來不久那陣子,他們兩口子過來看咱們……那時惠英就已經有四五個月了,我記得聽她說,差不多陰歷四月,陽歷五月初。”

秦定邦點頭,“那不能忘了,到時候咱們要去看看。”

“好,多帶些禮物。”

五月,惠英順產,母子平安。盧元山比惠英大了不少,這是他二人的第一個孩子,七斤多的大胖小子。

頭胎就得了個兒子,盧元山喜出望外,第二天就打電話告訴了秦定邦。

孩子滿月時,秦定邦帶著梁琇,拎了好多禮物到盧元山家。盧元山並沒有擺滿月酒,一是盧元山對惠英呵護備至,妻子還沒徹底恢覆,太鬧騰怕傷了她的身,二是法國就要把天津、漢口等地的法租界交給偽政府,上海的法租界怎麽處置尚無定論。

交給偽政府,就是變相交給了日本,他們吃巡捕房這碗飯的,心裏都沒底,聚也是一片愁雲慘淡,就不討晦氣了。

秦定邦和梁琇是下午去的,故意躲過了午飯和晚飯的時間。只要看著惠英母子都挺好的,坐坐就可以走了,省得給人家添麻煩。

滿月的孩子白白胖胖的,像個糯米團子,兼具了父親和母親的優點,越看越招人喜歡。梁琇抱起孩子就不願撒手了,在屋裏一個勁兒地轉。

秦定邦看著梁琇抱著孩子的開心模樣,只覺得眼前晃了一下。

“映懷,我有事求你。”盧元山拍了一下秦定邦的胳膊肘。

這可稀奇,自打盧元山當上了巡捕房的差,一路步步高升,只有他幫秦家的,從來沒見過他找秦家幫忙的。

秦定邦轉頭看向盧元山,“元山你說。”

“映懷,你得幫天旺打一副長命鎖。”

秦定邦本以為是多大的忙,原來是副長命鎖,本來也是要送的,隨即道,“沒問題,我回去就給打一副金的。”

“那不行,要銀鎖,金的不管用。”

“行,包在我身上。”

就知道秦定邦會爽快答應,盧元山心裏舒坦,又生出一片感慨,“我早歲父母都餓死了,是老頭子給了我活路。惠英早年給人家當下人,也是苦過來的。老天保佑,終於有了這個兒子,我們不求別的,就希望他平平安安長命百歲。映懷你是個能逢兇化吉、遇難成祥的大貴之人,所以這個鎖,肯定得由你來送。”

秦定邦又看向正在逗孩子的梁琇,“我回去就給打好送來。”

“欸,不急。”盧元山擺擺手,“也不能送早了,過百天時你再送來,我們找人掐算過,就百天那天,才管用。從百天算起,戴到十二歲,以後就不怕了。”

秦定邦見盧元山一旦事涉兒子,竟會如此虔誠講究,朝他鄭重道,“好,我記住了。”

一九四三年七月三十一號,汪精衛偽政府,正式接收了上海法租界。

至此,存續了近百年之久的上海法租界,在法理上,不覆存在了。

公共租界改成“第一區”,法租界改成“第八區”,法租界公董局改稱“上海特別市第八區公署”,就連盧元山他們的巡捕房,也成了警察局此處基於史實。。

偽政府在這裏設置了各種各樣的部門,明裏暗裏都有日本人的影子。明眼人都知道這哪是汪精衛接收了法租界,這分明是日本人接管了這片地界。

此時法租界的所有特權都已煙消雲散,日本人的手,可以名正言順地,伸往各處了。

被接管之後的租界裏,老百姓的日子自不必說,只有一日比一日更難熬。但是有一批人是高興的,那就是調往上海的偽政府的人。

法租界本就是整片上海最繁華富裕的地方,能到這麽塊肥肉般的膏腴之地工作,境況那可不是在南京能比的。

這批人當中,就有詹四知。

在南京他還要租房子,在上海,他則是可以直接住在自家裏。比起那些還要租房子的同事,他爹詹貞臣留給他的這處大房子,能讓他硬氣好久。

日本人的手開始伸到租界之後,秦家的碼頭往外出貨,偶爾就有日本人過來查驗了。所以往蕪湖方向送物資,就變得更加危險和艱難。

憋到了九月,上海刮了一場強臺風查了氣象資料,當年九月,上海刮了場大臺風,損失慘重。。馬路被淹,樹木折斷,整座城市一片狼藉,日本人幹脆躲在營隊裏不出門。

秦定邦這才趁著狂風將停未停時的混亂,讓大良又夾帶了一批軍用物資,運了出去。

出貨的當天,正是盧元山家孩子過百歲。這次盧元山定了幾桌,要和大夥一起樂呵樂呵,秦定邦本也早都答應了會過去。

盧元山在巡捕房的弟兄,都知道盧元山和秦家的關系,所以從來也沒在秦家的地界上惹過事非,而且還經常幫著平事。這場百歲宴,也是秦定邦和巡捕房這幫人,聯絡感情的機會。

但是沒想到趕上了臺風天,鬼子都躲風不出營房,正是難得的出貨好時機。這次的船上帶著一批硬頭貨,秦定邦親自趕到了碼頭,一頓忙活後,時候就不早了。只得派人去跟盧元山說,午飯他是趕不過去了,等忙完了再去他家看孩子。

秦定邦站在碼頭邊,平靜地望著遠去的船在江面上越來越小,心中卻在飛快地籌謀著。

不會總有臺風的,總等著眼下這種天降的機會,肯定不是長久之計,還是要想其他辦法。

然而,此時的他並未註意到,就在他身後遠處一棵倒著的樹旁,掩映在枝杈後的一個包裹嚴實的黑衣男人,正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的背影。

哪怕壓低的帽檐,也擋不住那人眼中深深的恨意。

見秦定邦有轉身的意思,那人立了立衣領,擡腳就走,迅速消失在了夾著腥氣的江風中。

秦定邦回家後立刻和梁琇一起,帶著早就準備好的長命鎖,還有其他幾份厚禮,趕到了盧元山家。

夫婦倆到了盧元山的家,又是在下午。憑著兩家的關系,盧元山根本不會見外挑理。只要兩口子來了,他就高興。

一見秦定邦拿出了在老鳳翔打的品相最好的長命鎖,盧元山和惠英高興得合不攏嘴。按他們講,這東西是有說法的,他們就信秦定邦送的。別人送的,他們反倒怕不管用。

盧元山讓秦定邦親自給孩子帶上,三個多月的小天旺比剛滿月時更白胖,胳膊腿上的肉一圈一圈的,戴上了秦定邦給他買的長命鎖,張著小嘴兒嘎嘎直樂,聲音響亮,像個壯實的年畫娃娃。

梁琇自然而然又和惠英一起看孩子,聊天去了。

秦定邦則和盧元山坐在茶幾旁喝茶。

盧元山又是高興,又略顯疲憊,身上還帶了一點酒氣,明顯是中午應酬時耗了不少精神。

沒等秦定邦開口,盧元山先說道,“中午你沒來就沒來吧,我們警察局的副局長荒川,是個死軸的老鬼子,又精明又一根筋。我這也不能光叫了局長不叫副局長呀,只能跟這鬼子也客套一下。誰知道這老鬼子不把自己當外人,當即就答應了,白蹭了一頓吃喝。弟兄們一看這閻王也在,都像吞了蒼蠅似的,這飯吃的……”

盧元山手臂叉在胸前,“現在幹的這份差呀……要不叫為了養家,真想扒了這身臟皮。”

秦定邦也沒辦法安慰,日現在本這種朝原先法租界各方面的滲透,是明目張膽的,毫不避諱。而這也才是剛開始,日本人的手,今後只會越伸越長。

“一說日本人,我倒想起來了……”盧元山突然楞了一下,手扶著椅子朝秦定邦側了側身,“映懷,你還記得上次,你給我報的那個案子嗎?”

瞬間,秦定邦瞇起了眼睛。

“那個呂福壽,你知道吧?後來在一家煙館的門口,被一個日本人給捅死了。手法非常老辣,出手就是要害,就那麽無聲無息地……給攮死了。”

秦定邦放下了茶杯,“你怎麽知道是日本人?”

“旁邊有個叫花子,說是日本人幹的。說那人額頭有塊疤,跟姓呂的又像是罵了幾句日本話。我們要帶那叫花子回巡捕房做筆錄,他一聽就不幹了,又說什麽都沒看見。他那是怕事可以理解,但我覺得他說那是日本人幹的,不像是假話。”盧元山皺著眉看向秦定邦,“映懷,那個呂福壽,到底是什麽人?”

秦定邦低頭看向地面,片刻後冷冷道,“現在看,也的確是個該死之人了。”

一聽秦定邦這麽說,盧元山沒再言語。屋子一角又傳來孩子嘎嘎的笑聲,兩人被笑聲引著一道朝那邊望去。

不管在外面如何與鐵血打交道,一看到家裏的嬌妻幼子,再硬的心腸,也都軟了下來。

梁琇剛被救出來的那段日子,如果沒有惠英幫忙照看,別說傷勢折磨人,光她身上那諸多的不便,就能把她熬磨死。所以二人現在的情誼,已非一般姐妹可比了,梁琇早已把惠英當成知心的親人來待。

見梁琇這麽喜歡孩子,惠英拍了拍梁琇的手,“你們什麽時候也要一個呀?現在歲數這麽好,正是時候。”

“我?”梁琇臉上飛起了一抹紅,“我還真沒想這事兒。”

“也該考慮了,當媽挺好的。你看我們家天旺,多招人喜歡。有了他,我就更覺得自己得好好活下去。”惠英自打生了孩子,身形更顯豐腴,整個人看起來都慈眉善目的。

梁琇聽了這話,“嗯”了一聲,不覺擡頭看向了秦定邦,只見秦定邦也正眼含笑意地在看她逗孩子,梁琇心下竟生出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茫然。

孩子,她和秦定邦的孩子……

她,會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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