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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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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雖說提前做了萬全的準備,可這次的回程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無比順利,除了梁鈺以外,眾人都在唏噓,俱是感嘆當初竟會被這小小的樹林困頓如此之久。

小樹林出來不過行了半日路程,到了傍晚的時候就已經到了箬江的碼頭了。

透過車簾的縫隙,姜姝挽看到梁鈺和來接應的當地官員侃侃而談,那官員像極了姜衍面對上峰時的樣子,唯唯諾諾的,最終雙手高舉,接過了梁鈺寫了一路的呈文,而後又朝著馬車的方向而來。

神色自然,又是一副豐神俊朗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出受了水匪夜襲又失蹤幾日的狼狽樣,依然是那個風姿綽約的大理寺少卿梁鈺,而後不知是想到了什麽,她隨即收回視線回頭。

馬車外傳來動靜,姜姝挽尚還未及反應,光線就從被掀開的簾子外透了進來,接著就看到那雙熟悉的手掌從外伸了進來。

之前在山洞裏看到手背上的劃傷已經愈合了,這會這雙手真真算是骨節分明,五指修長,瞧不出一絲的不妥。

它主人的意思很是明顯,相同之前一樣掌著她下車,可姜姝挽卻想也未想就回絕,在車裏小聲提醒:“不必勞煩大人了,我可以自己下來的。”

說完,像是害怕梁鈺會有什麽動作般,提起裙角出了馬車就迫不及待的往下落腳。

梁鈺皺眉,心裏有那麽一絲的異樣浮起,銘風那邊在催促著上船,梁鈺只當她是因為眼下處境的原因才會如此,並未多想,隨著一道上了船。

還是和之前一樣,分了屋子後就各自安寢,等著上路去江陵。

這一路都是順水,從箬江到江陵順利的話只需三四日的時間。

可姜姝挽卻像受到魔怔般,又把自己給封閉起來了。

上了船後就把自己悶在屋裏,整整兩日都不曾出現,別說銘風等人了,就連梁鈺也不曾見到。

二人好似又回到了最初離開盛京的時候,姜姝挽每日都不出門,只由銘風他們把每餐的飯食置於屋外,她自取便是。

梁鈺雖心中生疑,卻只以為是先前對她說的那些話到底一時無所適從,遂想多給她一些時日,想明白就行了,於是也非常默契的呆在他自己的房內,兩人如同分明的涇渭一樣,明明白白互不侵犯,給足了彼此互相思考的時間。

直到第三日的傍晚,送來晚飯的銘風敲響了姜姝挽的房門,才打斷這表面的平靜。

因為明日一早這船就會抵達江陵,銘風怕姜姝挽不知,今晚趁著送飯食的機會特地來知會她一聲。

姜姝挽笑著答謝,心裏也在為明日終於要回歸正軌的關系而感到暢然,正待轉身回房時,身後的銘風卻接著道:

“今日船上給大家都準備了一份年禮,聽說是江陵這邊過年的習俗,瞧著很是熱鬧,小姐都悶在屋裏好幾日了,今日不若去瞧瞧?”銘風發出邀請。

登船以來,已經在屋內憋了三日的姜姝挽自然也是想去的,可嘴邊剛要回答,卻無意瞥見銘風有些小心的神色後,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麽,到了嘴邊的話一轉:“多謝你的好意,只是甲板上人多,而我對上次落水之事還有些心有餘悸,就不去了。”

銘風也沒有想到她會拒絕,且這理由也不是虛的,這會也有些不知所措,本還想在游說兩句的,可姜姝挽卻半分不見猶豫的就閉了門。

如銘風所言,今日的船上屬實熱鬧,嬉鬧一整個夜晚後,夜深人靜之時都還能聽見從外面傳來的呼呼喝喝的聲音,想來是大家高興,氣氛又恰當才會到了接近子時還在大跳大唱。

姜姝挽就是枕著這歡呼的聲音上了塌的,刻意忽略外面的歡鬧聲,她強行讓自己靜下來,努力進入夢鄉,時刻提醒自己一覺醒來就一切都會回到應有的位置,也不用再如此費盡心思的躲著梁鈺。

一夜好眠,熹微的天光透過薄薄的窗戶紙直接映射到了姜姝挽的塌上,她起身想要推開窗戶看看外間的天色,門扉就又被人扣響了。

“姜小姐,是我,銘風。”外面的人隔著一層門扉規矩的說著。

“何事?”她答。

“再過一炷香船就準備靠岸了,怕沒人知會小姐誤了時辰,這陳大人和陳夫人都已經等在渡口了呢,小姐收拾好就去甲板上等吧。”

上船以來她都沒再出去過,一應事宜都是銘風在替她張羅,想到到了江陵二人便也沒有機會再見面了,這會快要下船了她不禁說了幾句致謝之詞。

但外頭甲板上好像有人在喚他,來不及回應姜姝挽,銘風拔腿就走了。

姜姝挽獨自在屋內收拾,明顯趕到船已經在向岸邊偏轉了後,才估摸著時間推開了房門。

船客昨晚的放肆,去往甲板的一路上還有些狼藉來不及收拾,姜姝挽小心的避開地上的紅綢碎紙,全然沒有註意到這一路上過於安靜,直到她走上甲板後才忽覺不對。

船就快要靠岸了,可這會甲板上卻一個人都沒有,相反熙攘的聲音卻從樓下的艙內傳來,她頓感異樣,有種熟悉的感覺從周圍襲來,轉身就預備往回走。

那熟悉的感覺一點也沒錯,那人再一次堵住了她的去路。

……

一炷香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卻足夠讓姜姝挽在上岸前和梁鈺說清楚了。

“你知道了?”明明是肯定的話語,可偏偏透出些小心的意味。

加上今天,姜姝挽就把自己閉在屋裏整整三日了,要說她是在斟酌自己說的話,梁鈺覺得也不盡然。

在加上從小樹林出來後她的異樣沈默和昨日又拒了銘風的拜帖,梁鈺稍微一思就能想明白,定是之前算計的事情被小姑娘發現了,這會正待和他掰扯呢。

“知道什麽?”她故作不解的反問。

“自從那日過後你便沒有再與我說過一句話,上船過後又把自己鎖在屋裏,甚至昨日還拒了銘風,你那麽冰雪聰明,定是已經猜到了。”

他把話說的明白,也是不想在下船前讓二人產生齟齬,是以他主動做出讓步,承認了。

姜姝挽聽後卻是微微側身,重新面向甲板的方向,輕抿下嘴唇後才道:“大人騙了我。”

那語氣酸酸的,悶悶的,聽起來像是情人間的埋怨,卻又含著些決絕的意味在裏頭。

梁鈺沒做聲,靜靜的看著她,想聽聽她是因何覺得自己騙了她,又是緣何又要躲著自己。

“大人分明就能借著大雁指路提前回江陵,卻故作不識路將我強留在客棧,還故意以我之手做了真真假假的記號,害的銘風他們遲遲出不來,我們也不能盡早回江陵!”

“大人說,是也不是?”

那日她不慎受傷,梁鈺只好將她負於身後一同趕路,做記號的事情自然也只能她來代勞,梁鈺怎麽說她便怎麽做,卻沒想到那是他故意而為的手段,帶著自己在樹林裏到處亂竄,胡亂標記,要不是那日銘風說出關鍵,她還被蒙在鼓裏。

他們真正能尋到她和梁鈺的原因根本不是靠著她那亂七八糟的記號,而是跟著那群能引路的大雁。

當是她還在想,緣何銘風他們就如此幸運能遇上大雁,而他們卻沒有,生生走了一日才走出去。

可腦子裏一瞬便想到,那日他們第一次返程的時候,她也聽到過密林裏傳來飛禽的聲音,只當時不甚在意,又被梁鈺三言兩語糊弄過去,才就此作罷,這會想起,才覺得那是梁鈺可以在忽略大雁的舉動,故意在山林兜兜轉轉,好讓她主動提出要回客棧的想法。

她向來軟軟的語調難得的含了些淩厲,可這慍色表現出來未必就見得有多唬人,卻能看出她確實因此生了悶氣。

梁鈺沒想過這小心思能瞞住她,卻也沒想到她這麽快就猜了出來,這會看到她有些生氣的樣子,嘴角含笑:“算來算去,還是那幾只家夥壞了事,銘風竟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等到了江陵該領罰了。”

他沒有回答,卻又回答了。

昨日銘風說完那話一副小心翼翼,生怕被拒的模樣,一猜就是梁鈺派他來當說客的。

她上船閉客本意要避的就是梁鈺,要是真去了,保不齊這人又說些什麽讓人面紅耳赤的話,更讓她今日不知如何面對他 。

這會二人都沒有說話,氣氛一時凝滯,周遭只聽見從下面船艙傳來的聲音,船只離岸邊越來越近了,兩邊的人群都俱是興奮。

姜姝挽探頭看了看岸上,一眾人裏一眼就看到溫湄和陳言廷在最前方張望。

多日來懸在心口的一顆心在這會像是看到了一個依靠,迫不及待的就想趕緊回到溫湄的身邊,依偎在她懷裏。

可離開前,還是要和梁鈺把話說清楚,這會船就快靠岸,她默了默時間後回頭仰面看著梁鈺:

“大人既已想到我知曉了這件事,那也應該能猜到我昨夜為何不來。”她這次不再閃躲,直面於他。

“是覺得我騙了你,心裏惱我了?”他如是的想到就說。

她搖了搖頭,不再拘泥於之前的理由,卻是發自肺腑的說出自己內心組織了良久的說辭:

“我這個人,很悶,不識趣,還愛使小性子,曾經喜歡的人也是覺得和我在一起沒有趣味,太愛端著,所以才會轉而喜歡上了我妹妹。”

“大人之前曾說讓我不要因為梁騁的原因而故意疏遠你,可我覺得那是對大人的不公平,大人那麽好的人,值得配更好的姑娘,而不是我這種被人拋棄,又曾經喜歡了別人十年的女子。”

她頓在這,似是在想接下來要說的話。

晶亮的眼眸裏閃著細碎的情緒,美得不可方物,可脫口的話卻是如此的戳人心窩。

梁鈺皺眉,正待反駁,就聽她又言:

“我始終無法把大人當成普通男子來相處,因為你畢竟是梁騁的哥哥,大人先前對我說的那些話,下船後我就會忘了,日後大人是治下一方的巡撫,姝挽只是在江陵長住的普通女子,我們本就不是一路人,我又談何會生氣。”

這會船身已經靠上岸邊,“咚”得一聲重物落水讓人分辨是拋錨的聲音,樓下的聲音更加鼎沸了,熙熙攘攘的都在準備下船了。

姜姝挽不動聲色的豎耳聽著,在最後舷梯搭上岸邊時,終於把最後的話說了出來:“遙祝大人將來宦海沈浮,平步青雲,更能尋一貼心,滿心滿眼都是大人的女子。”

如釋重負的臉上笑意盈盈,她說完後就及時側身,壓根沒留給梁鈺說話的機會,趁著他還沒回過神來,就先行越過他往下走了。

她走的很快,心跳的也很快,腦中劃過的是在水裏被人救起來的畫面,是伏在寬厚的背上愜意四處張望的場景,然這些畫面就像翻動的書頁,一轉眼又浮現出了梁鈺於船上安撫百姓,遣調眾人,於箬江邊上受到官員敬重,娓娓道來的一幕幕。

她說的不錯,他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而是不該走到一起的異路人,此番都說清楚了,兩人不會再有任何交集了。

梁鈺站在甲板上,看著那一道月白色的身影走上舷梯,下了浮橋,投入岸上兩個等待已久的懷抱。

那抹月白偶爾偏頭,口含朱丹的雙唇在重重人影中若隱若現,高高揚起,周遭分明吹的是溫暖的南風,而梁鈺卻覺得心下是一片冷寂,只餘一顆沈沈的石頭堵在心口,上不來,又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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