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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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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章

陸忻站姿筆挺,絲毫沒有任何搖晃的意思,看起來腿腳毫無問題,根本不像他之前所說的那樣殘疾無力。

但當陸忻往前走去的時候,他的身姿很快變得怪異起來。

他的姿態並不像是普通的走路,更像是一種動作微微起伏的挪動,如果這個時候計鳴曜和宇銳等人在場的話,他們就會清楚而震驚地看到,陸忻褲管下的雙腿早都已經變了模樣。

無數泛著熒光的透明觸須從他的褲管中伸出,在四周的空氣中狀似興奮地舞動起來。

每根觸須看起來不過小指粗細,輕飄飄仿佛沒有重量,隨著陸忻起身的動作,它們不斷往外延伸著,僅僅是頃刻之間,它們就占據了眼前的整個過道。

這些觸須,正是陸忻對外聲稱自己無法行走的原因。

不清楚為什麽,陸忻在這十七年的歲月裏已經能夠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力量,可以把自己的全身變回過去的模樣,但只有雙腿卻依然沒法徹底變化,仍然是異獸身體的觸須模樣。

雖然陸忻可以在關鍵時刻控制著它短暫變回人腿,但它卻也沒有辦法像普通人類一樣直立行走。

成天窩在輪椅上,被人推來推去的日子並不有趣,陸忻早就已經坐得渾身僵硬,有些不耐煩了。

他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面前的這成百上千條機械臂,臉上的笑意變得溫和起來。

空氣仿佛也隨著他的笑意而變得有所延遲,緊接著,在他的身後,虛空中突然張開了一只深紫色的豎瞳眼睛。

那眼睛足足有半個人的大小,憑空出現在人前,就像是空氣被撕裂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而在這只眼睛出現之後,空氣中再次撕裂出無數裂縫,兩只眼睛,三只眼睛,無數只眼睛隨著陸忻的向前,而逐漸在他的身後睜開,逐漸漫步整個空間,幾乎要將所有的虛空占據完全。

隨著陸忻逐漸往前,原本“耀武揚威”在對面揮動著鐵鉗的機械臂們,竟然開始呈現起退縮的姿態!

眼看著陸忻即將靠近,它們瘋狂地扭動著軀體,不斷地震顫著,抖落掉一個個零件,看起來竟然慫得根本不敢出手。

陸忻擺動著空氣中的觸須,慢慢地往前“飄”去,見到這樣的一幕,一時之間也禁不住挑起眉頭,開始感覺到有些啞然失笑。

他擡起右手,漠然說道:“不好意思,剛才是你要追過來的,現在想走可不行。”

隨著他的右手往空氣中一抓,他就像是憑空抓住了那群機械臂的命門,霎時之間銀光簌簌閃過,機械臂明明是沒有生命體的東西,但卻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剎那竟然仿佛發出了無比淒厲的叫聲。

·

與此同時,另一條時間線中,計鳴曜正在不斷地使用自己的力量,呼喚著陸忻。

然而陸忻那頭安安靜靜,不知道是因為力量遭到了屏蔽,還是陸忻已經遭遇了不測,亦或是他真的是異獸的眷者,借著這次的機會,悄然施展力量逃了出去,不想再回答他的問題。

不管是出於哪種原因,他都必須要盡快改變現狀,脫離這條詭異的時間線。

計鳴曜身後的機械臂還在不斷追逐著他,不過他並沒有因此的慌亂,以他的能力,只要他想要離開,這群機械臂是沒有辦法留住他的。

而計鳴曜在短暫的分析當中,也很快地想到了此時此刻,究竟如何行動才是最好的。

既然這艘星艦活了過來,上面所有的機械都變成了武器,對他發起猛烈的進攻,那他只要去到星艦上機械最少的地方,就能夠短暫的歇口氣,考慮接下來的應對方式。

他不斷往前奔去,循著記憶裏的星艦地圖,找到了位於星艦二層的休息區。

這裏有著許多綠植,四周幾乎沒有機械產物,應該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

然而當計鳴曜到達這裏的時候,他才發現休息區的大門,竟然是緊緊關閉著的。

他嘗試著像之前那樣推開大門,但意外的是這門後卻似乎有著某種力量,正在阻止著他的動作。

這並不是機械用油的力量,而似乎是人為的。

在電光石火之間,計鳴曜思維飛快,已經想到了緣由。

他揚起聲音朝門後喊道:“開門,是我。”

在他開口之後,四周似乎詭異地安靜了瞬間。

緊接著還沒等計鳴曜再開口,他就聽見緊閉著的門扉後面,傳來了一道驚喜的喊聲:“是隊長!是我們隊長來了,我們有救了!”

計鳴曜瞬間認出了這道身影,除了宇銳,也不會有別人了。

聽宇銳的意思,休息區裏面除了他之外,應該還有別的人。

裏面的人聽到計鳴曜的聲音,雖然已經相信了大半,但為了防止發生意外,還是讓宇銳又問了好幾個問題,這才放心將大門打開一道縫,讓計鳴曜趕緊進去。

因為剛才的那點耽擱,追逐著的機械臂已經到了休息區的前方,計鳴曜才堪堪進去,機械臂的進攻就抵達了他剛才所在的位置。

好在眾人關門關得很快,沒有讓這些東西鉆進來。

終於來到安全區域,計鳴曜擡起頭,看清了此刻待在休息區裏的人們。

在場的共有十來人,其中包括宇銳,魏博學,吳駿等人,看樣子他們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著傷口,神情也滿是驚惶和疲憊,應該是被眼前這詭異的狀況嚇得不輕。

大概是因為計鳴曜的身上自帶著令人安心的感覺,在見到計鳴曜後,眾人都表現出了松口氣的樣子,七嘴八舌開始求助起計鳴曜,想問他接下來究竟該如何是好。

計鳴曜聽他們嘰嘰喳喳說得頭疼,板著臉阻止他們說下去後,接著才對魏博學道:“你來說。”

對方身為商隊首領,語言組織能力應該要比其他人強上不少。

魏博學的確也沒有讓計鳴曜失望,他三言兩語就解釋清楚了現在的狀況。

當時星艦突然斷電,他們來不及去思考太多,就感覺到周圍的人突然消失不見,他於是趕緊出去找人,走了一會兒之後,不知道為什麽四周突然又亮了起來,隨即他就看到了四周的金屬墻壁突然變成無數機械臂,朝他襲擊而來。

他慌不擇路之下,趕緊往後跑,跑著跑著就來到了這處休息區中。

緊接著沒等多久,他就在這裏等到了結伴趕過來的宇銳和吳駿等人,大家的經歷也都和他相差不大,因為到處都有機械臂在進攻他們的關系,他們跑的過程中下意識地選擇了安全的方向,接著就來到了這裏。

說完這些情況之後,魏博學立刻又著急問道:“到底這艘星艦是發生了什麽?為什麽會遇上這種事情,這些機械臂又是怎麽回事?”

因為計鳴曜是這裏對異常狀況最了解的人,所以魏博學等人幾乎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計鳴曜聽完這些描述後,卻很長時間都沒有出聲。

他微垂著眼睛,神色凝重若有所思。

與此同時,宇銳註意到了異狀,於是連忙向計鳴曜問道:“隊長,我記得當時停電的時候,你是和俞鄔團長還有陸忻先生在一起的,他們現在……”

計鳴曜說道:“我沒有見到俞鄔。”

他先把俞鄔的事情說清楚,接著才仔細解釋陸忻的狀況:“陸忻本來和我一起,但中間出了點事情,我們走散了,他到現在還沒有回應我。”

這件事他本能地覺得蹊蹺,所以不願多說,只繼續朝著魏博學問道:“有終端嗎?”

魏博學聽見這話先是楞了一下,接著才滿臉茫然地點頭,掏出了腰間的終端設備:“在這裏。”

計鳴曜接著看向在場其他人:“你們也把終端拿出來,告訴我上面顯示的時間。”

雖然不知道計鳴曜說這些是什麽意思,但計鳴曜嚴肅的表情,讓其他人莫名無法抗拒他的命令。

眾人趕緊低頭看向自己手裏的終端,隨即他們報出了相同的時間。

“主星時間4月7日,15:08分。”

計鳴曜低頭看著自己的終端,和這個時間是一樣的。

所有人的終端顯示時間都沒有區別,魏博學和宇銳他們弄不懂計鳴曜在做什麽,接著他們看到這個狩獵者隊長慢慢邁出腳步,朝休息區內側走了過去。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計鳴曜的身上,而計鳴曜的視線則凝在休息區的墻上。

在內側的那面墻上,正掛著一塊屏幕,上面顯示的是星艦上的空氣溫度濕度,現在他們所在地方的坐標,以及主星時間等等。

這是每艘星艦上面幾乎都會有的東西,休息區裏通常也都有這麽一塊屏幕。

然而此時此刻,這塊屏幕上面所顯示的時間,卻和所有人終端上的時間都不同。

上面顯示的是:“主星時間4月7日,19:08分。”

隨著計鳴曜把視線定在這塊屏幕上,其他人也都看了過來,宇銳不明白地問道:“這塊屏幕是壞掉了嗎?時間怎麽不對?”

計鳴曜:“不是這塊屏幕時間不對,而是我們的時間不對。”

他這句話出口,霎時之間在場幾乎所有人都楞住了。

計鳴曜現在已經對自己的推測無比確認,所以他很快把他和陸忻關於時間線的推斷給說了出來。

聽過計鳴曜的說法之後,眾人毫無疑問都覺得荒誕又離奇,然而隨著計鳴曜的解釋和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一件一件的對上,眾人不得不認真思考起計鳴曜的說法。

最後他們終於不得不相信,他們真的是被拋到了另一條時間線當中。

他們身上的終端還保留著原來的時間,因為終端是和他們的身體一起被送到這裏來的,所以自然而然地時間也不會有變化。

而飛船上的顯示屏,顯示的則是這個時空的時間,這與他們原來相差了足足有四個小時。

在知道了這樣的真相之後,眾人不由得開始考慮起新的難題。

魏博學咬了咬牙,看表情心思應該是轉了好幾圈,最後才終於問道:“請問您有辦法送我們回去嗎?我們必須要盡快回到原來的星艦上,否則——”

他的話還沒說完,計鳴曜就冷著臉打斷道:“你多次求我幫忙,是覺得我什麽都應該替你解決嗎?”

魏博學聽見他毫不客氣的話,霎時一陣愕然。

計鳴曜的表情不怎麽好看,魏博學看起來也有些躊躇。

這時候吳駿和其他幾名商隊成員沖了過來,眼見自家老大被計鳴曜無情訓斥,他們頓時語氣也有些沖了:“我們老大從來沒有對你說過半句不好的話,一直都是客客氣氣的,你憑什麽這麽說他?”

宇銳聽到這裏也有些著急:“可是,可是我們隊長他說得的確也有道理!”

場面霎時混亂起來,竟然瞬間差點變成了鬥毆現場。

每個人的情緒看起來都有些激動,人群壓抑多時的驚惶和急迫,終於在這時候徹底爆。

宇銳慌亂不已,盯著這幕內心微微掙紮,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群商隊成員,他們不久前才和他攜手作戰,應付那堆機械臂,現在卻說翻臉就直接翻了臉。

而就在這種狀況之下,計鳴曜忽地擡起了手。

計鳴曜面無表情,他什麽也沒有說,但僅僅是擡起手,本來爭執著的眾人就突然沒了言語,定定看著計鳴曜不敢再出聲。

直到這個時候,計鳴曜才冷笑著問道:“說夠了嗎?演夠了嗎?”

這句話出口,讓在場的其他人再次露出了怪異的神色。

其中表情最奇怪的當屬魏博學。

等到其他人全都安靜下來,計鳴曜才終於再次開口,視線對著魏博學道:“你想要我幫忙,當然可以,MSA就是為了應付異獸以及特殊能力者這樣的超自然生物而成立的,但在讓我幫忙之前,先認真介紹過你自己,然後再將所有的情報全部告訴我,這才是基本的尊重,不是嗎?”

他的話說到這裏,在場的其他商隊成員臉上的表情都僵硬了下來,他們顯然再也裝不下去,各自別開視線或者低下頭去,看樣子表情或多或少有些尷尬。

終於,在一片安靜當中,魏博學苦笑著嘆了口氣,說道:“果然是瞞不住你。”

計鳴曜:“你們的破綻實在太多,想看不出來也挺難的。”

魏博學表情有點無奈,倒是旁邊的宇銳面色茫然,一副根本不在狀態的樣子,左右看看後不明白地問道:“什麽破綻?什麽瞞不住?到底是怎麽回事?”

計鳴曜像看傻子一樣地看了宇銳一眼:“回去之後任務報告你來寫,然後再加十天訓練,期間不可以偷懶。”

宇銳:“?!”

好在計鳴曜沒讓宇銳再繼續迷茫下去,他很快解釋道:“從我們踏上這艘星艦開始,這裏就到處都是異常,首先哪有商隊運貨是用星艦進行裝載的?然後是商隊成員對首領的稱呼,‘老大’這種說法,通常都是經常遇上戰鬥的人才會有的稱呼,再加上我詢問的時候吳駿對我遮遮掩掩,明顯是沒想好怎麽糊弄。”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問題,計鳴曜接著說道:“這片星域可是相當危險的地帶,在我們出發之前,我就聽說燦星現在已經陷入生死存亡的關頭,大量的異獸即將攻陷燦星的主城。燦星一旦失守,這片星域就會立刻成為異獸們的棲息地,這裏沒人再能夠逃出去。

“哪有什麽普通商隊,就算是再無私的慈善者,也不可能這種時候開著星艦往燦星跑,沒有點戰鬥力,去燦星只是送死而已。”

計鳴曜一口氣說出自己的判斷,而聽到這個時候,宇銳終於徹底地明白過來。

他霎時有些汗顏,明明有這麽多破綻,但他卻半點沒有發現,如果不是計鳴曜點出來,他可能還會被蒙在鼓裏。

與此同時,魏博學終於正式解釋道:“我們的確不是商隊,這件事我得向你認真道歉。”

他說完這話,竟然真的整肅表情,認真朝著計鳴曜鞠了一躬,說道:“抱歉,是我們欺騙了你,正式自我介紹,我的名字叫魏博學,是星河守衛隊GSF白鷹部隊的隊長,這次前往燦星,除了向燦星運送救援物資之外,最重要的任務是要把防護核心送到燦星主城。只是因為怕在路上遭遇聯邦阻攔,所以我們才會偽裝成慈善商隊。”

魏博學三言兩語解釋清楚了一切來龍去脈。

GSF和異獸狩獵者聯盟一樣,是屬於聯邦管轄以外的特殊組織,它們通常來回於各大星域,以保護受到自然災害的星球為己任,但在偶爾的狀況下,GSF和MSA也會撞上一些相同的任務。

在賑災之餘,GSF也會經常援護一些被小型異獸困擾的地方。

就像計鳴曜說的,燦星現在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如果再無法得到援助,燦星就將整個被異獸所占領,到那時候幾乎半個第三星域,都會成為異獸的棲息之地,人類將失去許多的活動空間。

“聯邦當權不肯調動兵力和資源支援燦星,因為他們認為不值得,但GSF不這麽認為,不管發生任何事情,我們也不可能放下整整一顆星球的同胞。”

魏博學說到這裏,聲音竟然有些發幹,他苦笑了下,再次向計鳴曜深深鞠躬道:“拜托了,計隊長,燦星現在的狀況刻不容緩,這艘星艦上的守護核心,可能是唯一能夠拯救燦星的希望了。

“如果連我們都沒法趕到燦星,他們就真的孤立無援了。”

說完最後這句話,魏博學低著頭,弓著身體,久久沒有擡起頭。

計鳴曜緊抿著薄唇沈默不語,宇銳聽得兩眼泛紅,震驚於這樣的真相,而在短暫的安靜過後,在場的十多名商隊成員,或者說應該是守衛隊的成員,幾乎是同時跟著自家隊長的動作,重重地低下頭,朝計鳴曜鞠了一躬。

這幅場景讓宇銳有些傻眼,而計鳴曜對著滿屋子的後腦勺,終於慢慢開口說道:“你們——”

巧合的是,他的話才剛剛脫口,安全區的大門突然從外面被人敲響了起來。

眾人霎時楞住,紛紛朝大門看去。

雖然星艦上還有不少人失蹤,到現在都還沒有和大家匯合,但在這種時刻,這平緩的敲門聲,聽起來卻怎麽都不像是被機械臂所追逐逃命至此的人。

在這剎那,不少人的表情同時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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