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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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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欽天監走出來,錦珞漆黑熠亮的眼裏透著一抹難掩的激動,她深深吸了幾口氣,粉女敕的唇瓣彎起一抹甜美的笑</p>

終於還是讓她等到了,只要等到十一月,她就可以回去了,再過四個多月,只要再等四個月就好……心情歡愉,讓她走起路來也輕盈了許多</p>

猛然間,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臂——</p>

“啊——”她低呼一聲,雙唇倏然被一只手給捂住,將她拉往一旁僻靜的地方</p>

接著那人放開拽著她的手,改用雙臂將她整個人緊緊圈抱在懷裏,一顆腦袋在她頸邊蹭了蹭</p>

熟悉的氣息竄入鼻間,錦珞眸裏的驚疑瞬間被一抹喜色取代,她驚喜的仰起頭望向那人</p>

在她頭頂上方的是一張精致如畫的俊臉,他深邃的輪廓上嵌著精雕細琢般的五官,兩道劍眉帶著幾分英氣,墨黑的丹鳳眼對她投以熾熱的目光,厚薄適中的唇瓣咧著歡悅的笑,他挺直的鼻子輕輕磨蹭著她的粉頰,略顯低沈的嗓音透著濃濃的思慕之情</p>

“錦珞,我好想你”</p>

看見這個快一個月不見的人,錦珞臉上漾開粲笑,“永璜,你怎麽提前兩天回來了?”她接到的消息是他後天才會回來</p>

“我好想你,所以一辦完事就趕回來了”他生得俊美無儔,然而笑起來卻帶著幾分憨傻之氣,接著熱切的問:“錦珞,你想不想我?”</p>

“想”她笑盈盈點頭,心忖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她期盼兩年多的事終於有了一個確切的答案,而離開快一個月的永璜又在今天回來,“對了,永璜,這次皇上讓你去辦的事可有辦好?”</p>

“有,我辦得可好呢!”他邀功般的說,“我照你教我的方法,一路上什麽話都不說,只有在他們吵吵鬧鬧時,才繃起臉來大聲吼一句‘放肆’,然後用力瞪著他們,他們果然就嚇得不敢再吵了,事情便很快辦好了”</p>

“那就好”見他那張帶著幾分憨氣的俊臉笑得開懷,她也笑彎了眸,“那皇上怎麽說?你這次順利辦好了差事,皇上可有嘉許你?”</p>

“我還沒見到皇阿瑪,我剛回宮,看見你從欽天監走出來,便先來見你,你又去找劉大人了嗎?”</p>

“嗯”錦珞輕哼了聲,想起什麽,低叫道:“哎呀,糟了,我得趕快回慈寧宮,我是趁老佛爺午睡的時候過來的,這一耽擱,老佛爺說不定醒了,我得趕快回去”</p>

“好,那待會兒等我見過皇阿瑪再去找你”永璜有些依依不舍的放開她</p>

錦珞擡手朝他揮了揮,匆匆忙忙的走回慈寧宮</p>

才來到門口,就看見一名宮女朝她急道:“錦珞格格,您可回來了,老佛爺醒了,不見您,正要差人去找您呢”</p>

“我這就進去”她走進慈寧宮,趕緊朝坐在暖榻上一名雍容華貴的老婦人走去</p>

“老佛爺,錦珞回來了”太後左右兩側站了兩個宮女,各拿著一柄扇子在為她扇涼,錦珞走過去,在榻前跪坐下,一臉乖巧的替她捏腿</p>

“你又上欽天監去了?”許是午睡方醒,太後的神色還有些慵懶</p>

“嗯,今天劉大人說起了他家鄉的事,很有趣,錦珞一時聽得入迷,耽誤了回來的時間,還請老佛爺不要見怪”欽天監的監正是來自歐洲的傳教士,自從兩年多前入宮後,她只要有空便會去找他,這兩年下來與他已很熟稔</p>

“你這丫頭一有空就老往欽天監跑,不知情的人說不定會以為你對劉大人有那個意思呢”老佛爺瞟她一眼,叨念道</p>

錦珞噗哧笑出聲,“老佛爺,這劉大人的年紀都可以當錦珞的阿瑪了,我怎麽可能對他有意思”</p>

老佛爺蹙眉提醒,“哀家自然知道你是對天文星象有興趣,所以才常常去找劉大人,別人可就不知道了,說三道四的也不無可能”</p>

聽出她話裏的意思,錦珞沈吟半晌說:“既然這樣,那我就少上那兒,免得惹人閑話”她想知道的事情已經有眉目了,不需要再常上欽天監,而且劉大人也答應她,一旦他推算出正確的日期,便會派人告訴她</p>

“錦珞,不是哀家要阻止你上欽天監,你要知道這宮裏人言可畏,有些事情分明沒什麽,但被有心人加油添醋的一傳,本來是白的也傳成黑的了”太後語重心長的說</p>

錦珞立刻神情恭謹的垂眸斂目,“錦珞明白,老佛爺說這全是為了錦珞好,錦珞以後會盡量少去欽天監”</p>

她心知八成是宮裏頭傳出了什麽流言,所以老佛爺才會這麽警告她,進宮兩年多了,她很清楚在這覆雜的深宮裏,最好還是少惹是非,現在雖然太後還算寵她,但萬一哪天她不再受寵,說不定會被趕出宮,那樣一來,劉大人就無法通知她了</p>

“你明白就好”太後點點頭</p>

“對了,老佛爺,這外頭天氣不錯,要不要上禦花園走走?”錦珞一臉乖巧的問</p>

她是太後的侄孫女,兩年多前她隨兄長入宮拜見太後,太後見她機伶聰明,很得她的緣,遂將她留在慈寧宮裏服侍她雖然這兩年來太後很寵她,但是她很清楚皇室的無情,因此她一直都戰戰兢兢的,不敢恃寵而驕</p>

“也好”太後擡起手讓錦珞扶她起來</p>

身後跟了六名宮女,一行人朝禦花園走去</p>

時值夏季,看著開得姹紫嫣紅、燦爛妍麗的花,太後的精神也好了起來,在禦花園逛了圈後,走進萬春亭裏暫歇,接過宮女呈上的參茶啜飲了幾口,想起什麽,她道:“方才午睡時哀家作了個夢,夢見天上突然間掉下了只紅色的老虎,它一直追,哀家一路拚命的跑呀跑,結果跑著跑著跌進了一處大海裏……錦珞,你說這會不會是什麽兇兆?”</p>

錦珞機伶又聰慧,還會不少新鮮把戲,因此很多事情,她都會詢問她的意見</p>

思索了下,她一臉喜色的道:“老佛爺,這可是個吉利的好夢呢!”</p>

“哦,這話怎麽說?”</p>

“老佛爺,這夢代表著鴻福齊天,福如東海的意思”錦珞接著解釋,“老佛爺夢見的紅色老虎,也就是紅虎,紅虎、紅虎,音近鴻福,而且它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還一路追著您跑到大海,這不就是鴻福齊天,福如東海的意思嗎?”</p>

太後被她的話哄得臉上露出了笑容“你這丫頭那張嘴呀,真是舌粲蓮花,死的都被你說成活的”</p>

“老佛爺,您這樣說是在指錦珞油嘴滑舌嗎?您倒是說說,錦珞哪件事說的沒有道理?”看見太後臉上的笑,她知道太後接受了她的說法,也一臉粲笑的回道</p>

太後捏了捏她的鼻子,笑斥,“你這丫頭喲,嘴上不肯吃半點虧,當心以後沒人要你”雖然她有不少女兒和孫女,卻沒有一個像錦珞這樣能討她歡心的,所以她幾乎把她當成親孫女在寵著</p>

“我才不希罕呢,沒人要,錦珞就伺候老佛爺一輩子,怕什麽”她撅起嘴撒嬌道</p>

“你這丫頭這會兒這麽說,就怕到時真不讓你嫁,可要埋怨哀家一輩子了”</p>

“不會的,我一點都不想嫁人”她這話是真心的,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根本沒心思去想那種事</p>

見她說得認真,太後慈愛的笑了笑,拍拍她手背道:“女孩子怎能不嫁人,你今年也十七、八了吧再過一陣子,哀家讓皇上幫你挑個合適的對象,讓你風風光光出嫁”</p>

錦珞嚇了一跳,趕緊正色說:“老佛爺,錦珞真的不想嫁人,您千萬別替皇上幫我安排”到了十一月,她也許就有機會能回去了,她豈能在這個時候嫁人?</p>

“你這孩子說的這是什麽話,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好好一個女孩兒怎麽能不嫁人……咦?莫非你已有喜歡的對象了嗎?”太後狐疑的瞅著她</p>

“沒有”她飛快否認,心頭卻隱約晃過一抹影子</p>

她否認得太快,更讓太後生疑,“錦珞,你喜歡的不會是永璜那孩子吧?”打從她進宮後,就和永璜走得很近,若是他們兩人日久生情,倒也不無可能</p>

她曾考慮要撮合他們,但是後來顧慮到永璜那孩子性格敦厚憨傻,而錦珞聰慧機伶,怕是管不住她的</p>

“不是他”她搖頭道,她不會嫁給這裏任何一個人</p>

“不是永璜,那是誰?”老佛爺追問</p>

“老佛爺,錦珞沒有喜歡的人啦”</p>

“永璜”</p>

聽見太後又說了這兩個字,錦珞嘆氣道:“老佛爺,錦珞都說不是他了,您怎麽不信?”</p>

說著,她發現太後的目光朝她身後望去,她下意識的也回頭瞥去,看見方才她們談論中的人,不知何時已走進了萬春亭,就站在她身後</p>

他看向她的那雙墨黑雙眸,不知為何竟讓她有些心虛起來</p>

收回望向她的眸光,永璜走上前向太後躬身問安,“永璜拜見老佛爺”</p>

太後頷首道:“不是聽說你還要兩天才會回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p>

“因為永璜把事情辦好了,所以就提前回來”</p>

“去見過你皇阿瑪了?”</p>

“是”</p>

“這次你皇阿瑪讓你去辦的事辦得如何,有沒有再惹你皇阿瑪生氣?”太後關心的詢問</p>

永璜在八歲以前倒也聰明得緊,三歲能吟詩,五歲能作對,六歲時已能七步成詩,七歲時所寫的策論連皇上都大為讚賞,個個都稱他是難得一見的神童</p>

但是八歲那年宮裏一場祝融之災,卻把他聰明的腦子給燒壞了,永璜雖僥幸逃過一死,卻不再像昔日那般機敏聰明,變得遲鈍又愚笨,什麽都學不起來,連以前記得的詩文也全都忘得一幹一凈</p>

直到現在他不僅文的不行,連騎射都學不好,就剩那張俊美的臉皮能看,可是男人靠的又不是皮相,憑的是真本事,這幾年來皇上指派給他的事,他一件也辦不成,文不成武不就,如此駑鈍無能,連皇上四年前指給他的福晉,最後都寧願嫁到西藏去,也不願嫁給他,讓她委實為這個孫子的未來擔憂</p>

永璜低眉善目的答道:“永璜出發前,錦珞已事先教了我該怎麽做,所以我把事情辦好了,皇阿瑪很高興”話雖這麽說,但他那張俊美中帶著幾分傻氣的臉上卻沒有一絲愉悅,像捱了一頓打的狗兒,神情有些低落</p>

“是嗎?錦珞教你怎麽做?”太後若有所思的瞥了眼錦珞以她的機伶聰慧,是能補永璜的不足,若她喜歡他,自己倒也可以考慮撮合他們,不過方才錦珞已親口說了她不喜歡他,這就不好勉強了</p>

見他神色不像先前在欽天監外頭遇見時那樣興高采烈,眉目間透著一抹悒郁,錦珞唇角牽動了下,想問他怎麽了,正想開口之際,又突然註意到太後還在,便把想問的話吞了回去</p>

到十一月時也許她就能離開了,還是不要再多惹麻煩,讓太後誤以為她對永璜有意</p>

因為她不能嫁給這裏的任何一個人,包括永璜</p>

※*※*※*※*※*※</p>

躺在屋頂上,永璜擡起手,朝闃暗的星空張開雙手,像是想要抓住什麽似的緊緊收攏五指</p>

因為他太駑鈍了嗎?所以錦珞不喜歡他!</p>

他一直以為經過這兩年多來的相處,她跟他一樣都把對方放進了心裏,成為心裏最重要的那個人</p>

原來……竟是他在自作多情!</p>

眺向黑暗的穹蒼,他的臉上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喃喃自語,“錦珞,若是我變得更聰明,你是不是就會喜歡我?”</p>

今日在萬春亭裏,聽到她對太後親口說出她不喜歡他的那當下,仿佛有把利刃狠狠貫穿了他的胸口</p>

她也跟其他女子一樣,視他如草包廢物,無法接受他嗎?</p>

若是如此,那麽這兩年來,他們之間親昵融洽的相處又算什麽?只是她對他的同情嗎?</p>

思及此,他痛苦的閉上雙眼</p>

他不在乎那些人恥笑他沒用無能,可若是他放進心裏深深愛戀的女子也這麽看待他,便教他難以忍受</p>

他以為她跟別人是不一樣的……</p>

因此,這次辦完差事返回京城時,他已打算好,回來後就要請皇阿瑪將她指給他</p>

可是當她親口說出那句不喜歡他時,他所有的期待和計劃全都被打散了</p>

若是他仍按照原訂計劃,請求皇阿瑪將她指給他,也許皇阿瑪會答應,可是她會……恨他吧</p>

“錦珞,我不能違背我額娘的遺命,若是你嫁給我,你就會知道,我其實一點也不……”</p>

當年那場差點燒死他的火災讓他額娘嚇死了,等他醒過來,她緊緊抱著他幼小的身子,失聲痛哭著,“永璜,額娘寧願你是個平凡的孩子,只要你能平平安安長大就好,這樣也好過你天資聰穎卻無法活著長大啊!”</p>

從那天起,昔日被讚譽的神童,變成了一個什麽都不會的駑鈍孩童</p>

望著虛空,他幽幽的低聲說:“額娘,我很笨,一直到現在我還是很笨,一年前皇後去世時,我還惹得皇阿瑪大怒,讓他在百官面前,親口說出不讓我和永璋繼承皇統的話皇位沒我的份了,額娘,這樣你應該放心了吧?我可不可以……放手去追求我想要的女子?”</p>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天穹上閃爍著的星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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