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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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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2 章

翌日,月信姐妹從宿醉中醒來,大都選擇在床上休憩,只有虞南星和慕月生雷打不動地聞雞起舞,早起練劍。唐淩在她的房中對著一面銅鏡端詳著她身為唐淩的身軀。

虞南星說得對,唐淩的模樣是她這一世的選擇。唐文竹雖從未生育,卻是一名真正的母親,真心實意地愛她,滿足她的一切吃食要求。她自三歲起,就多吃肉蛋奶,補充優質蛋白質和鈣質,將自己養得高高壯壯。

唐淩有著她夢寐以求的身高,一米八左右,她才十八歲,本還能再長高,卻突遭變故,死在十八歲,停在十八歲的模樣。

唐淩想,這天下那麽多女人想要青春永駐,費了許多功夫把自己捯飭成一具抹著防腐劑的軀殼。何必這麽麻煩呢,要想青春永駐,死在十八歲就好。

真的,別活了,死在十八歲就好。

唐淩不想青春永駐,畢竟,從此以後,她再補充營養,她的身高不會再長高;她再鍛煉身體,她的肌肉也不會再增加;她再增加閱歷,她的眼角也不會有智慧的紋路。

她的軀體死在十八歲,不會再反映她此後人生的成長。唐淩為此感到洩氣,她這一世可以成長的身軀是莫小小的身軀,但是她不喜歡。

那是一具男人最愛的身軀,瓷娃娃一般,皮膚白皙,四肢纖細,腰身裊裊,美則美矣,毫無活力。那麽在唐淩眼裏,這份毫無生命力的美便是醜,醜陋至極。

如果唐淩願意,她自然也可以強身健體,將這幅身軀鍛煉成健康強壯的模樣,但是唐淩衡量了一下,她沒有必要花時間在這副身軀上,她有其她更重要的事情要忙。所以,唐淩再是不爽,也選擇幻化為唐淩行動,接受唐淩的身軀永遠地停在十八歲的事實。

休憩一日後,唐淩要出門辦正事,和她一起的是宋詩畫。宋詩畫主動找到唐淩,“你去找獨孤空青的時候帶上我,我不相信她,我去監工。”

一開始唐淩是把獨孤空青放到東楚爐鼎坊,但是很快她就被她爹全境追殺,唐淩便把她帶到南星海域一個散修聯盟小島,躲避她爹的追殺。

唐淩和宋詩畫正要進入傳送陣,前往蓬萊島時,赤炎撲騰著浴火翅膀攔住她們的去路,“你們這是幹嘛去?”

唐淩沖她笑道:“我們出去辦點兒事。”

赤炎停在唐淩腳邊,擡起鳳凰頭顱問道:“那你還回來嗎?”

唐淩蹲下身來,平視著她烏黑的眼眸,“我會回來的。赤炎,對不起,當年一句話沒說,就丟下你走了,對不起。”

赤炎的眼眸泛著光,她騰地一下原地騰空起飛,空靈的嗓音從上空傳來,“你最好說話算話。你要是再不告而別,我就真的不要你了。”

宋詩畫沖唐淩笑道:“你別信她,她跟黑曌學的,就會撂狠話。其實她這些年一直都很想你。”

唐淩低著頭,泛著淚,“我知道。”

唐淩和宋詩畫自傳送陣到了蓬萊島,再禦劍到了散修聯盟小島,見到獨孤空青。此時的獨孤空青已經穿回她平時穿慣的男裝,呆在客棧房間內,一副著急等待的樣子。

此番見獨孤空青,唐淩從十四歲小女孩的模樣幻化為唐淩的樣子,“自我介紹一下,這是我的本貌,我叫唐淩。”

獨孤空青沒有看她,而是怔怔地看著她身後的宋詩畫,震驚道:“陳嬌嬌?”

宋詩畫不由得翻了個白眼,“我早就不叫陳嬌嬌了,我叫宋詩畫。”

“宋詩畫……”獨孤空青喃喃重覆著,這名字確實比陳嬌嬌更適合她。但不管是陳嬌嬌,還是宋詩畫,獨孤空青震驚的是十二年前,秘境中萍水相逢的姑娘怎麽會和這個神秘人一起出現?她們是一夥的嗎?

十二年前,獨孤空青問了宋詩畫的名字,宋詩畫沒有回答。但是因為她們是在蒼玨大陸的宗門大比上,獨孤空青很快就打聽到她是來自萬靈門的符修陳嬌嬌。過了沒多久,獨孤空青在東楚見到了陳嬌嬌的通緝令,她竟然綁架了丹鼎宗的掌門千金。

獨孤空青覺得這件事情另有蹊蹺,她不像是會綁架她人的人,她便到蒼國萬靈門打聽了一番,才搞清楚,陳嬌嬌是月信姐妹會的一員,沈杜若也是其中一員,那這就不是綁架,而是趁亂叛逃宗門。

獨孤空青想起,陳嬌嬌曾罵她“膽小鬼”,她確實有資格罵她,她一個築基初期的門徒都敢叛逃宗門,而她結丹中期,卻不敢以女身示人。

自從從秘境出來,獨孤空青就無比深刻地認知著她是女人。曾經她扮男人,感受到的痛苦大部分來自於身懷秘密的痛苦;如今她扮男人,感受到的是扭曲自我不能做自己的痛苦。

每次再有人誇她“英雄好漢”、“君子風範”、“真爺們”、“男子漢”、“大男人”時,她的心裏都在吶喊,我不是男人,我是女人,不要再拿我給男人增光添彩,我的成就和男人沒有半點關系,我之所以如此為人行事,那是因為我是女人。

獨孤空青無時不刻不想公布她的女身身份,但是她沒有,那是因為她被她娘束縛住了。她娘跟她說:“青兒,我壽元大限將至,命不久矣。你可不可以不要在我死之前毀掉我一生心血。就算娘求你了,等我死後,你想怎麽活就怎麽活。”

獨孤空青答應了,她自懂事以來,她的世界就是娘和劍,如今娘要死了,她怎麽著也得滿足娘的遺願。於是,三年覆三年再覆三年,說是只剩三年壽元的娘活了九年才坐化,然而這並沒有結束,她娘臨死前找到玄天宗的高僧將自己的三魂七魄鎖在一副畫上,從此活在獨孤家祠堂的一副畫中,依然不同意獨孤空青回歸女身,真的是做鬼都沒有放過她。

所以當唐淩在爐鼎坊逼迫獨孤空青做選擇,逼迫她在七日內回歸女兒身時,她感到一陣如釋重負,她終於有正當理由去跟她娘說:“娘,你看,我如果不回歸女兒身,我就會死。那個神秘人會殺了我。”

她娘不信:“你有你爹,誰能殺了你?”

獨孤空青道:“那人比爹還厲害。如果你讓我爹幫我,爹也會死。”

她娘還是不信,直到第二日,蒼玨大陸陸陸續續都在傳有個神秘團夥一晚上殺了蒼玨各地的買淫男,殺手都是神秘女子,神出鬼沒,一擊必中。她娘才相信,獨孤空青是真的在爐鼎坊遇到神秘高手,而不是說謊話誆騙她。

然後她娘說:“青兒,你是我獨孤家的男兒。你就算是死,也不能屈服在威脅和脅迫之下,知道嗎?你就算是死,也要戰鬥到最後一刻,知道嗎?”

獨孤空青的手腳變得冰冷,她聽懂了她娘的弦外之音,“娘,你寧願我去送死,也不要我變回女兒身,是嗎?”

她娘說:“你就算是死,也要作為獨孤家的男兒堂堂正正地死。青兒,我知道,你不是貪生怕死之徒,人固有一死,你得死得其所。”

“可是我不是男兒。”獨孤空青氣得怒吼,“我是女兒。我是女人,我再也不想當獨孤家的男兒。”

獨孤空青跪在祠堂上,沖她娘磕了三個響頭,“娘,謝謝你這些年的養育之恩。但我不能再聽你的話,我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不要再做男兒。我是女人,我要讓全世界都知道,我,獨孤空青,是個女人。”

“你回來!”她娘在畫中跺著腳,淒厲的聲音響起,“你不能這樣做。你這樣做,為娘一生的心血就全毀了,你回來,你給我回來……”

獨孤空青沖她娘笑道:“娘,別忘了,你已經死了。你現在只是一幅畫,我就算是不回來,你又能把我怎樣?”

獨孤空青頭也不回地走了,直接去到東楚靈劍閣發布召集令,然後請人為她換了裙裝化了粧,到了比劍廣場公布她的女兒身。她沒有去找她爹,因為她怕她走不出黎溪城刑部的大門,她爹會直接殺了她。

後來她爹來了,證明她所猜非虛。她已經明白她娘和她爹的想法,她們寧願她身為獨孤家的男兒死去,也不要她身為獨孤家的女兒活著。

她們愛她嗎?

她是東楚靈劍閣結丹期第一劍修,是獨孤家最天資卓絕的後輩,是她娘她爹的驕傲,她娘和她爹自然是愛她的。可這份愛是建立在她是獨孤家的男兒的基礎上,一旦男兒想要變成女兒,這份愛便煙消雲散,她便可以去死了。

獨孤空青感到前所未有的撕裂,曾經她女扮男裝,她痛苦。如今她回歸女身,她依舊痛苦。她的人生是個謊言,她這輩子就是個笑話。她如果想要活下去,她應該以怎樣的姿態活下去?

她不懂,她不知道,她不想活了。

直到神秘人對她說:“你不能死,你得活著贖罪。”

她有罪嗎?女扮男裝也是罪?

獨孤空青為什麽會去爐鼎坊呢?那是因為她一向獨來獨往,拒絕在靈劍閣結黨營私,拒絕和那些男人喝花酒廝混,便有人說她是“娘娘腔”,是“小白臉”,說她“不能人道”,她為了反擊這些流言蜚語,穩固自己的男人身份,選擇時不時地出入爐鼎坊喝花酒。唐淩遇到她的時候,她因為心中痛苦抑郁,已經差不多夜夜都去爐鼎坊,徘徊在酗酒的邊緣。

唐淩將她從她爹手中救下後,就把她丟到她們相遇的爐鼎坊廂房。爐鼎坊因為買淫男暴斃血案頻發,門口羅雀,爐鼎女修見到獨孤空青有些訝異,“獨孤公子?”

這名女修名喚央央,彈得一手好琵琶,獨孤空青是她的常客,隔三差五就來光顧她,聽她彈曲,獨自喝酒。來爐鼎坊只聽曲喝酒不買淫的客人,獨孤空青是獨一個。央央懂事,她不會過問客人的隱秘,她只是默默地為獨孤空青彈著曲。

直到有一天,央央彈到一半就走到她獨孤空青身旁,化作一灘水軟在她懷裏,口裏喊著:“獨孤公子,你不要這麽著急嘛,我曲兒都還沒彈完呢。”獨孤空青被這突如其來的肢體接觸嚇得四肢僵硬,手足無措。央央摟著她的脖子,在她耳邊低語:“有人聽墻角,你把我抱到床上去。”

獨孤空青應言將她抱至軟床,央央放下軟床帷幔,輕搖著床架,將它搖得吱呀作響,然後她發出聲聲嬌喘,夾雜著“獨孤公子你輕點兒”,“你慢點兒”的嬌喝。獨孤空青自然知道她搞這一出的用意,僵坐在軟床一側,鬧了個大紅臉。

央央獨自一人演了一出大戲,然後她調皮地沖獨孤空青笑道:“獨孤公子,竟然要作假,就得作得真一點兒,不是嗎?”

獨孤空青為什麽要作假?獨孤空青不說,央央不問,她們心照不宣地維持這種默契,在此後獨孤空青再來的日子花一段時間演一出戲,因為獨孤空青靈劍閣的同門實在是太過齷蹉,他們愛來聽墻角,就為了驗證獨孤空青不能人道的希望。

獨孤空青看著眼前這位熟識的女修,心中滿是愧疚。她不應該騙她,她不應該瞞著她,她說:“央央,我不是公子,我是女子。”

央央走到獨孤空青身旁,淺笑道:“我知道。”

哦,獨孤空青想起,當日唐淩逼她做選擇的時候,央央就在旁邊。但是實際上,央央早就知道她是女子,起初央央是以為她不能人道,才只聽曲不買淫,但是那一日,她軟在她的懷裏,那麽親密的接觸,她自然感知到她身體的不尋常之處。此後的日子,她幫她做戲,為她打掩護。

央央關切問她:“你公布女兒身了?”獨孤空青默默點頭。

“太好啦。”央央粲然一笑。她親眼見到獨孤空青這段日子有多痛苦,她能回歸女身做自己多好啊,但她隨即垂下眼眸,黯然道:“那以後,獨孤公……獨孤姑娘就不用再來這兒了。”

“無妨,不來是好事。”央央擡起頭,燦爛笑道,“就讓央央再為獨孤姑娘彈首曲吧,你最愛的曲子。”

央央坐下彈起了琵琶,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央央喜歡彈琵琶,她也喜歡為獨孤空青彈琵琶,因為獨孤空青是唯一一個真的聽她彈琵琶的人,其她人都是附弄風雅,聽她彈個情趣。

獨孤空青聽著這小弦切切如私語,曾經悅耳動聽的樂曲如今聽來全是聲聲哀嚎,如泣如訴,她胸中堵得慌,嗓子眼膈得難受。她終於明白為什麽唐淩會罵她“在這種地方你是怎麽聽得下去小曲的?”她是怎麽忍心讓央央這樣的苦命人彈曲取悅她的?

每次央央陪她演床-戲,她都會覺得羞澀,不好意思,卻全然沒想過,在她這兒,這只是出戲,而在央央這兒,這出戲是她的日常。正因為這日常如此的司空見慣,她才能利用央央演的這出戲,坐穩她男人的身份。

她有罪嗎?

她有罪!

她為了打入男性同盟,利用爐鼎女修為她的身份作掩護,而她對爐鼎女修的痛苦和遭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心安理得地利用著她們,就像一個普通的男人一樣。

她當然有罪,她是男人的幫兇,女人的叛徒。

她得活著贖罪。

當唐淩去爐鼎坊帶走獨孤空青時,獨孤空青問她:“可不可以帶央央一起走?”

唐淩挑眼看她:“你想救她?”

獨孤空青點頭。

唐淩笑道:“你現在救她,只能救她一個。那其她人呢?其她你不認識的,沒看見的爐鼎女修就不救了嗎?”

獨孤空青經唐淩一點撥就認識到她的思維太過狹隘,這天下受苦受難的爐鼎女修又何止央央一人,她便道:“當然要救。但是我要怎樣才能救她們?”

唐淩在前往南星海域的路上給獨孤空青講了合歡宗的情況,以及想要她解救爐鼎女修的意圖,便讓她在客棧等她回信。

當唐淩再來時,獨孤空青的死志已散,她只想早點兒行動,把那些苦命的爐鼎女修都救出來。唐淩將宋詩畫引薦給獨孤空青後,便離開了。解救合歡宗爐鼎女修的事情將由獨孤空青和宋詩畫兩人負責。

唐淩走後,宋詩畫坐到房間的方桌上,問獨孤空青:“你接下來的行動安排是什麽?我配合你。”

“我想先回東楚找一個我熟識的女修問清楚多情蠱的事。”獨孤空青並不確定央央是否就是出自合歡宗,但她想先回去問個清楚。

“好。”宋詩畫掏出一堆符箓擺在方桌上,“你爹還在追殺你。這是幻形符,可以變幻身形,時效一時辰。這是隱身符,可以隱匿身形,時效兩時辰。你多備著點兒防身。”

獨孤空青收下這堆符箓,感激道:“謝謝你。”

“我給你這些不是為了你。”宋詩畫毫不領情,“是為了救那些女修們。”

***

獨孤空青和宋詩畫動身去了東楚,到了東楚地界,獨孤空青用了【幻形符】,變為另一個人的模樣,然後她們到了爐鼎坊,點名叫央央來陪。

央央本以為是新客,但獨孤空青用符變回原貌,她便有些迷惑不解,眼下黎溪鎮在瘋傳獨孤空青被魔修奪舍,親爹獨孤信懸賞追殺,獨孤姑娘為何要冒險來找她?

沒想到獨孤空青直接問她是不是來自合歡宗,多情蠱是什麽,央央心中的疑問就更多了,這些隱秘,她是怎麽知道的。

這三言兩語也解釋不清楚。宋詩畫便道:“我們來自一個神秘的組織,目的在於解救修仙界的爐鼎女修。我們知道你是被多情蠱控制,身不由己,所以才想打聽這方面的消息。你如果不願意說,那就算了,我們自會問別的女修,只不過就是耗費的時間多一些,姐妹們受苦的日子再多一些罷了。”

“神秘組織?”央央清澈的眸子轉了轉,她聯想到前些日擊殺買淫男的神秘女子,看來那女子逼迫獨孤姑娘做選擇後又和她搭上了關系。

央央不多嘴,不該問的她不會多問,她起身走到室內方桌旁,拿起水果玉盤上的一把小刀,在自己的手腕上輕輕地劃了一刀,然後將汩出來的鮮血一滴滴滴進一碗茶盞中。

她將茶盞遞給宋詩畫,“這就是多情蠱。”

宋詩畫接過茶盞,用肉眼就能看到盞內鮮紅的血液中泛著綠瑩瑩的光,再定睛一看,那綠光來自一條條微不可見的小細蟲。宋詩畫一驚,“這是蠱蟲?”

央央點頭道:“對,這就是多情蠱蟲。”多情蠱是血蠱,央央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被種上了蠱,她只記得她第一次發作是出了合歡宗來到爐鼎坊的一個月後,那時她已知她被合歡宗騙了,拒不接客,被老鴇龜公打得半死也不接客。

這時,她的蠱毒發作了,那細長的蠱蟲早已填滿她的血液,開始向她的心臟肌肉骨骼進攻,她感受到萬箭穿心、萬蟲咬肉、萬蟻嗜骨的疼痛,上官重樓拿著蠱毒解藥問她:“只要你接客,馬上就能拿到藥,馬上就能不疼。”實在太疼了,央央沒忍住,她接了客,此後的每一個月都要從上官重樓手裏拿到解藥才能避免蠱毒發作。而且這多情蠱能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當央央想自尋了斷之時,體內蠱蟲會自動護住她的心脈和血肉,讓她求死不能。

獨孤空青聞言牙關緊閉,握劍的右手青筋暴起。曾經她聽人談起爐鼎女修用的都是“甘為爐鼎”這樣的詞,在修仙界,有靈根可以修煉的女修卻做了任人采補的爐鼎,那只能是為了靈石自甘下賤,自願成為爐鼎之軀。獨孤空青限在這樣的敘事裏,只覺得買淫一事有傷風化,但並不罪惡,畢竟,一個願買一個願賣,銀貨兩訖的買賣,很公平。她全然沒有想過,在這世間是自願為伎的女人多,還是逼良為倡的男人多?男人深知他們所犯的罪惡,花言巧語地掩飾罪惡,而她竟然信以為真。

宋詩畫問央央:“解藥都是上官重樓給你的?他上一次給你是什麽時候?”

央央告訴宋詩畫,這家爐鼎坊的女修都是來自合歡宗,每次都是上官重樓來給女修送藥,每月都是當月28號送藥,算下來下一輪送藥的時間便是半個月後。

宋詩畫又問:“那你知道其她爐鼎坊的情況嗎?她們也是這一天送藥嗎?”

央央搖頭,她自出宗就被派到東楚這家爐鼎坊,她並不是很清楚其她爐鼎坊的情況。

宋詩畫解釋道,她之所以這麽問,是因為上官重樓死了,她擔心沒有他送藥,其她女修會遭遇蠱毒發作。

央央驚訝之餘,告訴宋詩畫她們,合歡宗宗主愛給女修起疊字名字,如果她們去到一家爐鼎坊女修全是疊字名,那麽她們多半來自合歡宗。

宋詩畫和獨孤空青告別央央後,直接去了北溟合歡宗。合歡宗在北溟並不難找,稍微打聽一下就能找到宗門所在。她倆是貼著隱身符潛入的,潛伏片刻後就找到合歡宗宗主的書房,房內有人聲傳出。房門是關著的,宋詩畫和獨孤空青貼著墻偷聽。

“上官重華和上官重樓還是沒有蹤跡嗎?”一個粗糲嘶啞的男聲。獨孤空青蹙起眉,覺得這聲音聽著熟悉。

“回神使大人,我們找遍了魔宮,都沒找到魔尊大人和魔將大人。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才鬥膽聯系神使大人。”一個甜得發膩的女聲。

男人道:“他們最好是死了,若是逃了,公極會不會放過他們的。這一月的解藥你給我吧,我會派人發往各地爐鼎坊。”

女人道:“好的。神使大人,這次的結業大典還辦嗎?”

男人道:“辦,如期舉辦。現在恩客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我們正需要新鮮面孔吸引他們重回爐鼎坊。”

女人問:“那神秘女子團夥可有眉目?”

男人道:“這事公極會自會處置,你只管調教好你的姑娘,別的無需多問。”

女人道:“神使大人教訓得是。”

男人道:“上官兄弟不在,此後我和你直接對接。你安心為公極會辦事,好處少不了你的。”

書房的房門開了,一個身材瘦削,帶著鬼面獠牙面具的中年男修從房內邁出,一個粧容嫵魅、姿態魅惑的女修恭敬地躬身送別,“神使大人慢走。”

宋詩畫和獨孤空青順勢閃進書房內,只見那女修打開房內的一件暗門,進到一個暗室之中,那暗室暗無天日,只有地面有著一簇一簇的熒光閃爍。宋詩畫走進了才看清,那是一汪室內池水,池水裏聚集著一團團綠瑩瑩的如孑孓般的小蟲,那女修拿出一個玉盆取了一盆池水,然後施施然的出了暗室。在她關閉暗室之前,獨孤空青迅速地取了一小瓶池水,再閃出暗室。

那女修將玉盆置於書桌上,咬破手指,滴了數滴精血,再輪轉雙手,用功施法註入一道紅色靈力至玉盆池水中,將那一盆綠水濃縮凝練成一團鮮紅的半固體半液體的物質。獨孤空青明了,這定是那多情蠱,這女修想必就是合歡宗宗主阮軟軟。

待阮軟軟離開書房後,宋詩畫和獨孤空青又留在書房查閱了合歡宗這些年的爐鼎坊賬冊、門徒名冊、結業典冊等劄冊。她們沒有唐淩那般可覆制靈書靈冊的神識,便用留影石錄下有重要信息的劄冊。

從翻閱這些劄冊就可以看出合歡宗的勢力遍布蒼玨大陸,蒼國萬靈鎮那半個城區大的爐鼎坊裏全是來自合歡宗的女修,而東楚、西吳和南星地界,合歡宗各有十八家、十三家和九家爐鼎坊。

宋詩畫有理由懷疑,合歡宗背後的掌控勢力就是男人口中的公極會。而獨孤空青認出來,那男人的身形聲音很像她的堂哥,獨孤世家的三公子獨孤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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