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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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在徐家在縣衙選舉動手腳的事，看似雲淡風輕揭過去了，但實則引起了不小的風浪。
杜含聿一向都是一個不肯吃啞巴虧的，自己兒子受了傷，他雖然表面不說，但卻也能在背後悄悄告上一狀，馬縣令是個聰明且還算正直的人，當初即便是杜含聿進衙門，那也是從最小的開始幹起，然後一步步的，憑著人家自己的本事才能做到今天這個位置的。
所以馬縣令知道這件事之後也很是生氣，當即就命人下去嚴查了。
徐母那邊呢，即便再是縱容徐琛，但是沒想到徐琛膽子這麽大，她果然慌了，再不敢包庇著兒子，老老實實地把這件事告訴了徐父。
和李光說的差不多，徐雲這個人，的確是有幾分本事在身上的，所以這次來東水縣也是實打實要找江大勇合作，但是沒想到他就忙了幾天的功夫，自己兒子竟然就在外面惹出這麽大個禍端來！
徐雲是狠狠地將徐琛給揍了一通，也不準徐琛在這裏多待了，這次跟著一起回西山縣去！
徐琛聽到這話，說什麽也不肯，非要留在這裏，徐雲很是不解：“你在這裏幹什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徐母在一旁勸：“還不是那個江家三娘，你來之前不是說過一嘴江家三娘還沒說親，兩家有這個牽線的意頭嘛，但是我看是你自作多情，人家根本都沒有這個意思，現在都是因為你兒子看上了人家姑娘惹出來的這些事！”
徐雲按了按太陽穴，呵斥道：“那就是說了一嘴罷了！就算兩家有意，那也是要正式見面，你們倒好，私下跑去好幾回，人家能待見了你才怪！”
徐母啞口無言，徐雲也正好訓斥了她一頓：“我早就說了，你這麽溺愛他，遲早要出大事！你也回去給我好好反思！”
徐母還想爭辯上兩句，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徐雲拂袖去了。
徐琛嘟囔：“有什麽了不起的，再過幾個月我就是東水縣的縣承，不過一個小小的捕快罷了，且等我到時候怎麽收拾他！”
徐母瞪他，徐琛低頭不說話了。
而杜婆子知道這件事後，也在家大呼小叫了好久：“天殺的劉柱是吧！劉家在哪！走，我上門討理去！”
杜長雲趕忙看向老爹，杜含聿出面把人攔下了。
“你且算了吧，現在是咱們理虧，縣老爺會公道處置此事，但是你要再去鬧，我可就不知道後果到底是咋樣了！”
杜婆子：“那我兒子這虧就白吃了？！憑啥！”
杜含聿看了一眼小兒子：“你問他白吃虧了嗎？”
杜長雲咳嗽一聲。
也不算吧…… 畢竟舟舟還專門去看他來著……
杜婆子自然是沒聽懂這話外音，還在嘰嘰喳喳的，杜長雲無奈，只好勸道：“娘就放心吧，那個劉柱肯定不能進了，何必和他一般計較，我進了衙門才是大事。”
“對對對，差點兒把這茬忘記了。”杜婆子高興，高興極了，她兒子憑著自己的本事進衙門了！
“我這就去逮只雞過來殺了，咱們也慶祝慶祝！對了，之前老張家還送來了一條新鮮的豬肉我抹了鹽巴，今天正好炒肉吃！”
杜長雲松了口氣，慶幸老娘沒再追問，因為再問下去勢必會牽扯出徐家的事，那到時候還不知道老娘要咋想。
屋裏只剩下了爺們兩個人，杜含聿看了他一眼：“這事我幫你瞞著你娘，但是徐家那邊的事……”
杜長雲：“我明白，爹，您放心，我進衙門之後會小心謹慎，不會讓人抓住話柄。”
杜含聿點了點頭，看了他一眼：“腰上的傷沒事吧。”
“沒有，今天舟舟帶我去了醫館，開了藥。”
杜含聿對兒子這頗為驕傲的表情有些無語 ：“三娘是個好孩子，你以後把人娶回來要好好待人家。”
杜長雲眼裏露出兩份驚喜神色：“知道，爹。”
這些事情，江清舟是完全不知情的。
此時的她正沈浸在研究食譜當中，今天或許也是被那大小姐給刺激到了，宋氏回來後竟然翻起了一本書，上面是大大的《中饋錄》三個字，江清舟起先還不知道是什麽，打開一看原來是食譜。
而這上面的菜色應有盡有，還有糕點和甜品。
“娘，這麽好的書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宋氏笑了笑：“你外祖母留給我的，我還沒時間琢磨呢。”
江清舟翻開一看，好家夥，什麽千層糕、桃花膏還有各式各樣的甜點什麽都有，江清舟樂了：“娘娘娘，快來做做看，這有馬蹄糕呢！”
“我看看。”宋氏也來了興趣。
最近正是馬蹄上市的季節，馬蹄就是荸薺，這一陣子剛剛成熟，品種好的荸薺也可以磨成粉制成各種糕點，味道香甜粉質軟糯，也是難得的山貨。
宋氏樂了：“好嘛，我今天早上剛好買了一點兒，咱們就來試試看！”
江清舟也來了興趣：“我給您幫忙！”
雖然三娘大部分時間都被宋氏還有江永博當成花朵一樣愛護著，但是她也學會了不少東西，比如說做飯，即便比不上宋氏心靈手巧，但是在做甜點和糕點這方面倒是頗有天賦，再比如女紅刺繡，其實江清舟的手藝並不比江清清差多少，一個是閑了自己瞎琢磨，而另一個就是沒那麽強的功利心，一切憑著興趣愛好來，反而能做成很多事情了。
但是這些事，宋氏從來都沒和誰說過。
江清舟此時就在廚房裏認真的做著糕點，沒一會兒就沈迷了進去。
過了一個多時辰，第一批糕點已經上了蒸鍋，杜長雲結束了衙門那邊的事，過來了。
他明明還穿著早上的衣裳，卻不知道又從哪裏背來了一個大框，宋氏打開一看，笑的眼淚水都快出來了。
杜長雲一頭霧水：“咋了嬸子？”
江清舟也走了過來看，只見那個大大的筐裏是滿滿當當的荸薺，個頭又大又新鮮，她也沒忍住笑出了聲：“這就是你說的好東西？”
杜長雲嗯了一聲，還是納悶。
“這是我大哥種的荸薺，挑了最大的一波給你。”
宋氏是覺得在現在的杜長雲都快成他們家的百寶箱了，缺什麽這不就來什麽了。
“三郎快坐，一會兒在嬸子這留飯，嬸子給你做荸薺炒蝦吃！”
杜長雲誒了一聲，視線也看到了水池邊上的那一筐大蝦，活蹦亂跳的。
杜長雲忍不住問：“嬸兒，這麽新鮮的蝦在哪裏買的？”
宋氏還沒說話，江清舟便得意道：“這可不是買到的，是我爹早上送來的。”現在江永博接了跑船的生意，第一件事就是把水產給加上了，要麽說是養殖戶出生，江永福這麽多年都沒想到這茬，江永博才上船兩天，就帶回來了好些的魚蝦。
俗話說的好，不要白不要，既然都要跑船了，那順便打點兒魚也不算啥。
杜長雲恍然大悟，走過去看了一會兒道：“嬸兒，我想買一點，行不？”
宋氏樂了：“你自己裝就是！還說什麽買這樣的客套話。”
江清舟：“你愛吃蝦？還是你家人喜歡？”
杜長雲：“我有個妹妹喜歡吃。”
江清舟瞪大了眼：“什麽！你還有個妹妹！”
宋氏也是一楞，忽然想起杜婆子那天好像提到過這件事，但是她也給忘記了，這會兒不禁好奇地走過來：“三郎你妹妹多大？”
“和小澈差不多，十一歲。”
宋氏拍手：“那咋沒見到你帶出來過呢！”
杜長雲無奈道：“翠翠膽小的很，一向不喜歡出門。”
江清舟這會兒激動了，立馬洗了手過來給杜長雲裝蝦：“既然妹妹喜歡你就多帶一點兒回去！要多少帶多少！”
在一邊玩木頭的江清澈不樂意了，噠噠噠跑了過來：“姐，給我留一點嘛。”
江清舟無語地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吃貨弟弟，天知道她從小到大有多希望自己有的是妹妹而不是弟弟，現在這個夢想終於要實現了，江清舟哪裏還顧得上他？一個兒勁給杜長雲往簍子裏裝，最後幹脆端起盆直接倒，把江清澈看得直心疼！
杜長雲笑道：“夠了夠了。”
宋氏當然明白女兒的心情，笑呵呵地：“沒事兒，你由著她去，舟舟早就想要個妹妹了，況且她爹明天還能帶回來的。”
杜長雲眼神忽然炙熱起來，看向身邊人，他快要把她娶回去了，那的確……他們就快是一家人。
江清舟佯裝看不懂他的眼神，一股腦給杜長雲裝了大半盆的蝦，留下正好中午炒一盤子得了。
杜長雲輕聲道謝，江清舟擺手：“你上次還送我鵝蛋了呢，禮尚往來！”
說起鵝蛋，杜長雲便問了一句。得知江清舟真的在炕上孵化這些鵝蛋，他唇角止不住的揚起。
宋氏笑道：“三郎你快說說她，那孵化一只鵝哪裏是這麽容易的事情！”
江清舟挑眉看向杜長雲，杜長雲拳頭抵住唇角克制了一下笑意，道：“也不是沒可能，炕要是溫度燒的好，改明兒我給你弄些蘆葦幹花來，墊在下面還真有可能。”
江清舟高興了：“娘你聽見沒！他說可能呢！”
宋氏無奈搖頭道：“行！你就折騰！”
杜長雲在這留了頓飯，也知道了江家最近要出去西山縣做生意的事，杜長雲忽然道：“對了，我可能下個月也要去西山縣。”
江清舟驚訝極了：“你去幹嘛！”
杜長雲笑道：“我外祖父八十大壽，得去看看。”
八十……
宋氏感嘆：“你外祖父身體真好。”
杜長雲看了一眼江清舟，想說什麽欲言又止。
宋氏看出來了，笑道：“三郎啊，你娘那邊……”
杜長雲立馬道：“沒幾天了。”
宋氏笑著看了一眼兩人：“那以後可少機會見面咯！”
江清舟一句話不說，只是臉頰又悄悄粉紅，杜長雲心頭又甜蜜又焦急，巴不得時間過得快一些。
次日，江大勇要出發了。
江家的人都去了碼頭相送，這才是第一回，江清舟見到了徐雲，不過她是小輩只能站在最後，加上她對徐家人半分興趣也無，也就沒留意。
而徐琛被勒令早早上了船，說什麽也不能下來，也就沒能和江清舟碰面，江清舟實在是慶幸。
說了一番告別的話，船要走了。
江青右第一回出門，葛氏還有些傷感地留了兩滴眼淚，江永德無奈道：“半個月左右也就回來了，瞧你個沒出息的。”
葛氏瞪他：“數你最冷！”
江永德：“……”
船開走了，葛氏看了眼宋氏，想到丈夫的囑托，還是別扭地過去了：“弟妹，反正都出來了，今個兒去家裏坐坐？鋪子應該沒關系？”
宋氏也知道給臺階就下算了的道理，只是她看眼江清舟，今天還要去給那個大小姐送糕點呢，於是道：“一會兒還有個單要去送，過會兒我再去找二嫂？”
葛氏點頭：“也行。”
幾人在碼頭分別，宋氏和女兒先回小米鋪拿米糕，出發之前，江清舟忽然看到昨天杜長雲帶來的一大筐荸薺，她靈機一動：“娘你等我，我給那個小姐做兩道菜。”
宋氏：“？”
宋氏見她已經挽起袖子洗手了，忍不住道：“為啥要做菜。”
“那個小丫鬟不是說那小姐沒啥胃口嘛，我想著荸薺開胃，做兩道小菜過去也簡單，也算能表表心意，咱們送兩次糕點就得了十兩，我實在是過意不去。”
宋氏笑了：“這麽說我也來幫忙，一道菜不好拿出手，咋也準備兩道，好事成雙嘛！”
荸薺可以直接吃，和水果一樣，但是江清舟也花了些心思，用宋氏之前做的糖桂花腌漬了一會兒，出來時荸薺雪白的果實已經浸滿了糖桂花，江清舟嘗了一個十分滿意：“這個就叫桂花脆爽馬蹄！”
與此同時，宋氏那邊也做好了，“她沒什麽胃口的話就把這個燒椒皮蛋送過去讓她嘗嘗吧。”
江清舟眼睛一亮：“娘做的燒椒醬最好吃了！”
宋氏也笑道：“希望她能喜歡。”
母女倆如約到了客棧，那小丫鬟已經在等了，江清舟把糕點遞上去的同時也把裝好兩道爽口小菜的食盒給了對方，聽說她的用意後那小丫鬟楞了楞，然後這思索片刻：“女郎稍等。”
沒過多會兒，那小丫鬟提著食盒出來了，江清舟以為人家不要，結果沒想到是空食盒，顯然是留下了，而且那小丫鬟十分高興：“這位小女郎，我家小姐說想見你，不知你是否方便？”
江清舟吃驚極了，見她……
小丫鬟：“我家小姐在此處三日了，一直沒什麽胃口，今日難得有了喜歡的吃食，女郎如果不介意就請隨我來。”
江清舟看了一眼宋氏，宋氏笑道：“舟舟去吧，我就不進去了，我要先去你二嬸那邊，答應好了的。”
江清舟點頭：“那我一會兒直接回去。”
宋氏走後，江清舟便跟著那丫鬟進去了，這頂樓很大，彎彎曲曲的，每一處拐角都站著一個侍衛，這也越發讓江清舟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好不容易到了頂樓最裏面的一個房間，兩人在房間門口站定，那個小丫鬟還沒敲門，忽然，大門一開，從裏面探出一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對方活潑可愛，一下就把江清舟的眼神吸引了。
“你就是給我送點心和小菜的小娘子？”
縣衙。
今天算是杜長雲第一天上值。
昨天縣令已經和這些新來的捕快見過一次，今天來就是正式當值。
縣衙裏的捕快其實只是一個統稱，分為捕班和快班，杜長雲進去地時候因為身手好人又壯實，被分到了捕班裏，和杜含聿恰好分開，父子兩其實並不在一起當值，而新來的人最開始都只是從護衛開始幹起。
除了杜長雲，杜家村還有兩個人也進來了，一個是柳家的牛蛋，另一個是趙家的大臉。
牛蛋和大臉都是村裏窮人家的孩子，起個賤名好養活，但是他們和杜長雲關系還算不錯，從前也經常在一起找散活。
這次能進衙門，兩個人的嘴都合不攏了，幹什麽事情也格外的積極。
杜長雲顯然也十分珍惜這次來之不易的機會，他被分配到了典吏衙門口站崗，這裏是吏書們工作的地方，裏面都是些文縐縐的吏官，杜長雲對這個差事也挺滿意，沒有任務要外出的時候就站在這兒聽聽朝廷大事，他覺得挺好。
很快，一上午的時間就過去了，中午縣衙管一頓飯，大家夥兒直接去食堂就行。
李芒也來了，只是他運氣不大好，被分到了衙門裏最角落的西花廳當值，有人知道他是怎麽進來的免不了有些意見，當下在飯館裏面遇見，便有幾個壯漢嗆了他幾句。
“喲，這不是李秀才的弟弟嗎，剛從花廳過來？咋去那兒了？秀才老爺沒幫你想想法子？”
“哎呀，該不會是上次傷了腰，現在只能給花兒澆澆水掃掃地吧，這多可惜啊，傷了腰可是大事，要好好將養才行，我記得你還沒娶媳婦兒呢吧！”
眾人哈哈大笑，李光在一群壯漢面前擡不起頭，正準備端著飯碗去角落時，有人還故意伸出腳絆了他一下，頓時，李光手上的三個饅頭就咕嚕咕嚕滾到地下，更過分的是滾到一個壯漢腳下，還被對方給踢了回去。
“咱們縣衙管飯，這浪費糧食可不行，秀才弟弟，快撿起來吃了吧。”
李光臉色漲紅，正準備沖過去，恰好杜長雲經過走到了他面前，低頭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他面無表情低頭將那個地上的饅頭撿了起來，還在衣擺上擦了擦才遞給了李光，李光呆楞楞地接了過去，那幾個壯漢不免唏噓了幾句。
不過他們也不敢在杜長雲面前說什麽，就是覺得沒意思極了，訕訕轉身回去吃自己的飯，李光心情覆雜，端著飯碗火速走了。
“三哥，你幹嘛幫他？”大臉有些不解，杜長雲徑直走到窗口去打了飯：“沒必要，以後低頭不見擡頭見的。”
牛蛋也道：“是啊，我看他哥挺有心機的，現在是秀才說不定明年就是舉人了。”
這點杜長雲倒是沒想過，也不關心，主要是……李秀才畢竟下個月就要跟江家結親了，以後再怎麽樣也是一家人，沒必要如此。
他默默地嚼著口中的饅頭，牛蛋埋怨：“這饅頭真硬！服了！還有這湯，蛋花子都看不見！”
杜長雲：“行了，有的吃不錯了，又不收錢。”
牛蛋和大臉對視一眼，也不敢再說什麽。
江清舟走出客棧的時候，已經快未時了，她雙腳都是輕飄飄的，想過對方的肯定身份貴重，但是也沒想到她就擺攤賣個糕點，竟然就能認識榮安縣主了！
江清舟這會兒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飛快回去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宋氏，宋氏正在收拾下午江永博帶回來的那些螃蟹，一聽女兒說起對方的身份，嚇得差點兒被螃蟹給夾了！
“縣主？！”
江清舟飛快點頭：“之前不是說有個郡王來咱們靈州府城，他女兒就是這位榮安縣主。”
宋氏兩眼發昏，她竟然給縣主做上點心和菜了？！
江清舟也還有些飄呢：“那位縣主看上去才十三四歲，圓潤可愛，特別愛吃您做的紅豆酥！”
宋氏顧不上什麽螃蟹不螃蟹了，立馬就去洗手掏荷包。
江清舟：“娘您幹嘛？”
“我哪能要縣主的錢！還是十兩！”
她得趕緊把這錢給人還了去！
江清舟哭笑不得：“您這是做什麽，那縣主也是正常買賣東西，這就是您做的不對了。咱們小老百姓，敬重權勢，但咱們也要吃喝的呀。”
宋氏沈思片刻：“舟舟說的也對，是我糊塗了。”
江清舟笑著將她娘拉下坐著：“榮安縣主說了，她這次出來身份保密，要不是我今天關心她送了兩道小菜，人家還不一定能告訴我，這都多虧了我有個心靈手巧的娘！”
宋氏被女兒誇得找不到邊，心中這會兒也從惶恐變得有些歡喜：“我真這麽厲害？”
“可不止我一個人說呢，連大華和小花她們也都說娘要是開飯館，肯定生意爆好！”
宋氏呵呵直笑：“想過，咋沒想過，你爹不答應！”
“我知道知道，爹是心疼娘嘛。”
宋氏嗔怪地瞪她：“嘴上沒把門的！”
不過，居然真的因為糕點能和人家榮安縣主說上兩句話，宋氏也是打心眼裏高興，當晚江永博回來之後也迫不及待地分享了這個消息，江永博顯然也十分吃驚，不過，他比宋氏見識的多一些，道：“高興歸高興，但是咱們這個事還是別往外說的好，免得招惹是非。”
宋氏不樂意了：“我能給誰說，我一不開飯館二不開點心鋪，我能告訴誰，不就自家高興高興嗎？”
江清舟也小道：“就是的，娘今天高興地又從店裏扣了五十斤紅豆，說是要改良紅豆酥的做法。”
江永博搖頭：“隨你，不過……這也不能把紅豆酥當飯吃吧，我的螃蟹呢？”
“哎呀！”
宋氏拍了拍腦門：“瞧我，下午的時候舟舟給我說了這事我就給忘了！那筐螃蟹現在還在水池裏呢！”
江清舟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江永博臉色黑如鍋底。
自從杜長雲進了衙門、江大勇也走後，日子忽然就寧靜了起來。
沒過幾日，杜家請的媒人就正式登門了。
三書六禮，今天來就是來問名和納吉，也就是合八字交換庚帖，媒人自然都挑著吉利話說，這本來也不是什麽覆雜的一環，宋氏請人在院子裏喝了茶，一上午也就結束了。
而下聘的日子定在十日之後，而此時距離江清清的婚事，也已經到最後緊要關頭了。
葛氏這兩天忙的腳不沾地，請帖已經全都發了出去，李家和江家兩頭的布置也都張羅了起來。
江家是嫁女，按理說李家那邊才是重頭，但是這可是葛氏，東水縣最要面子的葛氏！
一些喜歡看熱鬧的人在兩家逛了一圈，樂了，這江家布置的還要比李家更喜慶呢！
李家老漢和婆子不樂意了，小聲埋怨：“當家的你還說這是好親事，這段日子我越想越不對勁，那邊就是個嬌小姐，娶回來之後怕不是當個祖宗一樣的供著？”
李家雖說出了個秀才，但也是李家省吃儉用供出來的，當初覺得和江家結親面上有光，但現在看來娶一個嬌小姐回來，洗衣做飯怕是別想，更別提下地幹活了。
現在連親事上面都要壓他們一頭，自己兒子這名聲傳出去多不好聽！
李光倒是不怎麽在乎這些，李老漢也還好，只說老伴兒是瞎操心，就江家嫁女這個排場，至少也有一份頂豐厚的嫁妝，再說他們家有丫鬟，就算是江二娘不會幹活，丫鬟也會做這些事。
鹹吃蘿蔔淡操心。
李婆子不說話了，轉身就走，她也算豁出去了，家裏最寶貝的二郎成親，她就是借！也要把這場婚事給辦的風光無比！！
帖子像雪花一樣撒了出去，但凡是能有點關系的都收到了，衙門裏的人也不例外，這是李秀才做的主，讓李芒給他的這些同僚人手一份，這些人雖然看不慣李芒，但是白來的好酒好菜都不會拒絕，自然，杜長雲也收到了。
杜長雲這兩天也忙著，忙著要給嬌嬌準備好東西。
李芒已經知道了他和江家的關系，趁機主動上去和杜長雲搭話：“聽說你也要去給三娘下聘了，你知道我哥當初為了那次下聘花了多少心思嗎？”
杜長雲當然知道，他那天就在現場。
李芒神色得意：“這江家的姑娘可不好伺候，我就是給你提個醒兒！你要是想要聘雁，我知道一個地方有！”
杜長雲：“你知道？”
“對啊！在城郊的一個農場裏，有人專門養。”
杜長雲若有所思：“多謝，不過我不用。”
李芒撓頭：“不用？這江三娘不是比二娘還要好看嗎，你怎麽一點兒不上心？”
杜長雲沒有多解釋，只是接了帖子之後就轉身離開了。
連李芒都知道的事，葛氏當然也知道，她這兩天雖然忙的暈頭轉向，竟然也分了時間和閑工夫去打聽三房那邊的事，三娘迎聘和二娘成親就在前後腳，雖然沒啥可以比的，但是這心裏怎麽想的只有自己知道，總之曹氏時不時就關註著三房那邊的動靜。
宋氏心裏和明鏡似的了解曹氏，不過她依舊是那個佛系的性子，隨她折騰，自己只是照樣把該準備的準備好就行。
十一月二十八，杜家的人來下聘了。
江家三娘允給白雲村一個小夥子的事早就傳開了，人們自然也好奇這杜家的聘禮，前來觀禮和湊熱鬧的人也是數不勝數，江家小院早早就打開了大門灑掃請客，人來人往的只要是和善客氣，都能討一把糖吃和熱茶喝。
辰時剛過，那邊吹吹打打的就過來了。
“來了來了！”
眼尖的婆子喊道。
下聘當日男女雙方不見面，男方這邊多是讓兄弟或者父親出面，這件事便落在了杜家大哥杜長江的身上，杜長江騎著一匹大馬，走在最前面。
“喲，還有馬！”
一般人家下聘都是驢，這能有馬，說明杜家也不錯啊！知道內情的此時就開口了：“當然不錯了！你別看杜家現在在村上，你不知道杜含聿前幾年走了大運氣，現在在縣衙裏面是捕快頭子！還有杜長雲這不是剛進衙門嘛！這也算有頭有臉了！”
老百姓對官家總是有著天然的崇拜感，一聽說杜長雲也進了衙門，剛才還嘟囔的人瞬間就不說話了。
“要不我說三娘怎麽指了這樣的人家，搞了半天，這江家姑娘沒有一個看的孬人！”
李秀才人家也可能成舉人當官，三娘倒是找了個現成的。
不過也有其餘的人在酸，“捕快不就是衙役，這衙役怎麽比得上日後能正式當官的，惱火惱火！”
這樣的人也不敢大聲說，因為宋氏和江永博就在跟前，傳到主人家的耳朵裏，免不了也要討聲罵！
眾人七嘴八舌之際，杜家大郎已經騎著馬過來了，江家門口也開始放起了炮仗，氣氛隨著劈裏啪啦的聲音一下子就熱鬧起來，而此時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了七八個喜慶的婆子，個個身穿紅棉襖提著木頭籃子，逢人就開始發喜糖和喜錢了。
好家夥！
這看熱鬧的人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
下聘沒有這樣的啊！
這還沒到迎親那一步呢！
而且這些婆子手上的籃子貼著大大的喜字，裏面除了喜糖喜錢還有柿子、花生、紅棗，全是好意頭的東西，見誰的吉祥話說得好聽就多給點兒，要是說酸話的就一個子沒有。
眾人：“……”
誰會和錢過不去，這當下，個個都快笑到了耳朵根，紛紛誇讚了起來，而這些喜錢紅封裏面還真是實打實的銅錢幣，有一文的、三文的、最多可能有個八文的！
好家夥真的是好家夥了！瞬間那些城郊的婆子們都坐不住了，紛紛回家喊人，“杜家下聘發喜錢啦！！！”
這些婆子們的吆喝和戰鬥力不容小覷，沒一會兒，這江家小院門口的路都給堵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
伴隨著著一波造勢，杜家也正式開始下聘了，箱子和籃子是一個接一個地往江家小院裏面擡，大華和小花兩姐妹這會兒正在院子裏快速搜集情報，然後一會兒沖到屋子裏和江清舟說道著什麽，江清澈更是沒閑著，他是個心急的，恨不得爬上院子裏面的大樹上去看後面還有多少，被宋氏給擰著耳朵下來了。
江清舟在屋裏聽著大華小花繪聲繪色又誇張的說辭，忍不住捂嘴笑：“真的？他真的這麽做？”
“真的真的！你放心吧，不出半個時辰，這些拿了錢的婆子們就會把這個消息傳遍大街小巷，然後大家都會知道你家杜三郎是多氣派的一個人了！”
江清舟哼笑：“誰讓他這麽大方的，到時候迎親我看他怎麽辦 ，哼。”
大華小花笑道：“你就樂吧，我看人家三郎說不定財力豐厚，只是之前一直沒表現罷了！”
江清舟笑而不語。
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騷動！大家又沸騰了起來，大華和小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立馬就要出去看，江清舟也想去看，但是她不能露面，只能從門縫裏朝外張望。
門口人山人海，大華和小花幾乎都擠不進去，好不容易看到了，嗓音裏面也不自覺地迸發了一聲尖叫。
這直接是讓江清舟更好奇了！
最好還是悄悄爬樹的江清澈給力，飛快跑回去激動報信：“姐！是鹿！三哥給你送兩頭鹿來！！”
“什麽？！”
江清舟瞪大眼，差點兒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聘鹿？！
如果說大雁本來就是難得，山間的小鹿則更是吉祥中的吉祥了！
人們顯然也是這樣覺得，紛紛被那兩頭溫順可愛的小鹿所吸引，而且這鹿一瞧便知不是豢養之物，好動卻又乖順，可愛還富有靈氣，也不知這杜三郎是從哪裏搞來的！
這裏的很多人都沒見過鹿，鹿在東水縣被稱為是山間吉祥物，見到都是福氣，誰知道這一下還來了兩頭！
頓時，江家門口被擠得水洩不通，擡聘禮的人都進不去了！
拉著這兩頭鹿的正是牛蛋還有大臉，兩人顯然被杜長雲專門“培訓”過，小鹿在他們這裏乖巧的不像話，也不隨便讓人伸手摸。
宋氏自然是最驚喜的，立馬就專門清出了一條路來，小鹿進入院中，江家周圍的不少貓兒都被吸引了過來 ，在房梁上圍觀，樹上還飛來了一些喜鵲，這樣的景象是真的從來沒有見識過，連城郊的教書先生也不免感嘆，“吉兆嘞！”
這話一出來，前來觀禮的人也就更多了。
到這個時候，聘禮多少已經沒人在乎了。
隨著江永博和宋氏的允聘，大家紛紛在江家小院裏面落座，即便是喝口茶水或者是吃顆花生糖，也算是沾沾喜氣。
江家小院一直從早上忙到了日落。
江清舟都在屋裏睡上一覺了，醒來之後竟然還有客人陸續上門，不過這會兒她已經可以出去了，揉著眼睛走到院中，宋氏正在喜滋滋的下餃子。
“舟舟醒了？快來吃飯。”
江清舟顧不上吃飯，第一時間就去後院看小鹿，江永博絲毫沒有怠慢，將原來的牛圈給小鹿騰出來了，兩只在裏面悠哉地吃完，就趴下休息了。
江清舟眼睛都亮了：“娘，這是個什麽品種的小鹿呀，它們好小，好像和之前見過的那種不一樣呢。”
江永博頭些年也搞到過一頭，比這個高大很多。
宋氏：“這我不知道，你到時候去問問三郎？這是他送你的，他肯定知道。”
江清舟眼眸蓄上滿滿當當的笑意，嗯了一聲，猶豫中，她伸出手摸了摸小鹿，人和鹿之間本來都有些試探和膽怯，但是當手指觸摸的瞬間，小鹿輕輕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就心甘情願被摸摸了。
江清舟滿心歡喜，看了好一會兒才過去吃晚飯。
宋氏今天容光煥發，別提多高興了，連帶著江清澈都過上了好日子，喜滋滋地啃著鴨脖吃著餃子，花生糖更是吃到了飽。
“再過兩日就要請期，再後面的話，舟舟怕是就不能和三郎見面了。”宋氏忽然笑著道。
江清舟正在喝湯，臉頰微紅的嗯了一聲：“那我也不能去做生意了咯？”
宋氏樂了：“等你嫁過去之後隨便折騰，也不差這一天兩天的！”
江清舟乖巧應下，江清澈此時在一邊起哄：“沒事姐，我幫你去賣，幫你去見三哥！”
全家人被這話逗笑，宋氏給兒子又夾了幾個胖嘟嘟的餃子：“餃子都堵不上你的嘴！”
葛氏因為忙著自家閨女的婚事，今天只是略坐坐就走了，沒看著那鹿，但潘氏可是實打實瞧見了，回去恨不得逢人就說逢人就炫耀，有人忍不住問：“又不是你家閨女的好事，你咋就這麽高興！”
潘氏樂了：“你這話說的，我侄女也是我的心頭肉，咋不高興！再說婉姐兒那會也不錯，只是日子再往前過，不能和過去比啊！”
那婦人嘟囔，感覺這潘氏都變了個人，但也有眼明心亮的笑道：“你是看三娘這回把你家二房那邊壓了一頭吧？”
潘氏一楞，瞪她：“少管閑事！啥時候輪到你個外人在亂嚼舌頭！”
那人訕訕不說話了，潘氏喜滋滋回去了。
是不是有那麽重要嗎？不。
事實就在那裏了，而且她也的確為三丫頭高興，這丫頭從小到大都嘴甜，古靈精怪，不像二丫頭，最後被她娘教的文縐縐，在外面一個字也不說，還美其名曰文靜。
她是欣賞不了。
葛氏後面聽說了三房那邊的事，心裏的確是有點不舒服的，當初得了聘雁有多驕傲這會兒就有多不得勁了，雖然她也一直在安慰自己這樣的心態不對，但是免不了就拼命在二娘的婚事上下功夫。
這不，大半夜的又爬起來看菜單，一般來說只有大戶人家的嫁女才辦出閣宴，普通人家都是在男方家吃流水席的。
她偏不，只要是來了江家的，她全都要招待好。
這出閣宴她是一定要辦的！
十二月初一。
江家嫁女。
距離九月下聘已經過去了快三個月，總算是迎來最後的大喜事。
頭一晚上葛氏徹夜未眠，連帶著江永德也沒睡好，因為都這個時候了老爹還沒回來，可明天就是清清的好日子了！
好不容易盼到了寅時，江永德忽然聽到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趕緊掌了個燈出去，門口果然站著老爹大哥還有自家兒子！
“爹！”
江大勇一身的泥，穿著蓑衣就走了進來，葛氏也起身了，看見江青右的狼狽模樣大吃一驚：“二郎！”
“娘！”江青右一嗓子，顯然有些哽咽。
江永德趕緊讓人去燒熱水：“這是咋了這是。”
全家人在堂屋，江大勇掀了蓑衣和鬥笠才道：“路上遇到山裏頭下雪和塌方，就給耽誤了。”
塌方？！
江永德吃驚問道：“爹咋沒走水路走陸路？”
江大勇和江永福對視一眼：“說來話長，先不說這個了，明天清清出嫁，你趕緊燒水讓我們爺三洗個澡換身衣裳。”
不消江大勇去說，葛氏已經早早去準備，眼看著馬上就要到卯時，幹脆也不睡了，江家二房這邊的燈陸續亮了起來。
李家也是同樣。
李光人雖生的瘦些，但收拾一番之後也算英俊，李婆子看著兒子這般感慨不已，當即就紅了眼眶。
“娘……”
李老漢也走了過來：“大喜的日子，兒子是娶媳婦又不是嫁出去，你在這喪氣啥。”
李婆子擦了擦淚：“我是看我辛苦養大的兒子成家了高興，不行？兒啊！去吧，風風光光把新婦接回來！”
李光點頭：“好。”
辰時左右，江清舟也出門了。
這還是那日下聘之後她第一回出門，天氣是徹底地冷了下來，她今日帶了一個毛絨絨雪白的圍脖，淡紫色繡合歡花的褙襖，看上去活像一只喜慶可愛的小兔子。
江家全家出動，趕在辰時之前就到了二房院子。
這裏已經忙的像打仗。
宋氏驚呼一聲，帶著兒女去了後院，江永博看到老爹和大哥回來也驚喜無比，去了前院。
江清清已經開始梳妝打扮，女眷們此時都在後院說笑，宋氏自然要去給葛氏幫忙，江清舟送了禮物之後就去後院轉悠了，因為葛氏請的人實在是太多，好些人她也根本不認識，也就自然說不上什麽話了。
而江清舟正在後院轉悠時，江清澈不知從哪裏神出鬼沒鉆了出來：“姐、阿姐……”
江清澈小聲喊她：“三哥來了……”
江清舟心念一動，朝他指著的方向看了過去。
30個紅包。
麽麽紮。
下章在明天中午十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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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在徐家在縣衙選舉動手腳的事，看似雲淡風輕揭過去了，但實則引起了不小的風浪。
杜含聿一向都是一個不肯吃啞巴虧的，自己兒子受了傷，他雖然表面不說，但卻也能在背後悄悄告上一狀，馬縣令是個聰明且還算正直的人，當初即便是杜含聿進衙門，那也是從最小的開始幹起，然後一步步的，憑著人家自己的本事才能做到今天這個位置的。
所以馬縣令知道這件事之後也很是生氣，當即就命人下去嚴查了。
徐母那邊呢，即便再是縱容徐琛，但是沒想到徐琛膽子這麽大，她果然慌了，再不敢包庇著兒子，老老實實地把這件事告訴了徐父。
和李光說的差不多，徐雲這個人，的確是有幾分本事在身上的，所以這次來東水縣也是實打實要找江大勇合作，但是沒想到他就忙了幾天的功夫，自己兒子竟然就在外面惹出這麽大個禍端來！
徐雲是狠狠地將徐琛給揍了一通，也不準徐琛在這裏多待了，這次跟著一起回西山縣去！
徐琛聽到這話，說什麽也不肯，非要留在這裏，徐雲很是不解：“你在這裏幹什麽！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
徐母在一旁勸：“還不是那個江家三娘，你來之前不是說過一嘴江家三娘還沒說親，兩家有這個牽線的意頭嘛，但是我看是你自作多情，人家根本都沒有這個意思，現在都是因為你兒子看上了人家姑娘惹出來的這些事！”
徐雲按了按太陽穴，呵斥道：“那就是說了一嘴罷了！就算兩家有意，那也是要正式見面，你們倒好，私下跑去好幾回，人家能待見了你才怪！”
徐母啞口無言，徐雲也正好訓斥了她一頓：“我早就說了，你這麽溺愛他，遲早要出大事！你也回去給我好好反思！”
徐母還想爭辯上兩句，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徐雲拂袖去了。
徐琛嘟囔：“有什麽了不起的，再過幾個月我就是東水縣的縣承，不過一個小小的捕快罷了，且等我到時候怎麽收拾他！”
徐母瞪他，徐琛低頭不說話了。
而杜婆子知道這件事後，也在家大呼小叫了好久：“天殺的劉柱是吧！劉家在哪！走，我上門討理去！”
杜長雲趕忙看向老爹，杜含聿出面把人攔下了。
“你且算了吧，現在是咱們理虧，縣老爺會公道處置此事，但是你要再去鬧，我可就不知道後果到底是咋樣了！”
杜婆子：“那我兒子這虧就白吃了？！憑啥！”
杜含聿看了一眼小兒子：“你問他白吃虧了嗎？”
杜長雲咳嗽一聲。
也不算吧…… 畢竟舟舟還專門去看他來著……
杜婆子自然是沒聽懂這話外音，還在嘰嘰喳喳的，杜長雲無奈，只好勸道：“娘就放心吧，那個劉柱肯定不能進了，何必和他一般計較，我進了衙門才是大事。”
“對對對，差點兒把這茬忘記了。”杜婆子高興，高興極了，她兒子憑著自己的本事進衙門了！
“我這就去逮只雞過來殺了，咱們也慶祝慶祝！對了，之前老張家還送來了一條新鮮的豬肉我抹了鹽巴，今天正好炒肉吃！”
杜長雲松了口氣，慶幸老娘沒再追問，因為再問下去勢必會牽扯出徐家的事，那到時候還不知道老娘要咋想。
屋裏只剩下了爺們兩個人，杜含聿看了他一眼：“這事我幫你瞞著你娘，但是徐家那邊的事……”
杜長雲：“我明白，爹，您放心，我進衙門之後會小心謹慎，不會讓人抓住話柄。”
杜含聿點了點頭，看了他一眼：“腰上的傷沒事吧。”
“沒有，今天舟舟帶我去了醫館，開了藥。”
杜含聿對兒子這頗為驕傲的表情有些無語 ：“三娘是個好孩子，你以後把人娶回來要好好待人家。”
杜長雲眼裏露出兩份驚喜神色：“知道，爹。”
這些事情，江清舟是完全不知情的。
此時的她正沈浸在研究食譜當中，今天或許也是被那大小姐給刺激到了，宋氏回來後竟然翻起了一本書，上面是大大的《中饋錄》三個字，江清舟起先還不知道是什麽，打開一看原來是食譜。
而這上面的菜色應有盡有，還有糕點和甜品。
“娘，這麽好的書你是從哪裏得來的？”
宋氏笑了笑：“你外祖母留給我的，我還沒時間琢磨呢。”
江清舟翻開一看，好家夥，什麽千層糕、桃花膏還有各式各樣的甜點什麽都有，江清舟樂了：“娘娘娘，快來做做看，這有馬蹄糕呢！”
“我看看。”宋氏也來了興趣。
最近正是馬蹄上市的季節，馬蹄就是荸薺，這一陣子剛剛成熟，品種好的荸薺也可以磨成粉制成各種糕點，味道香甜粉質軟糯，也是難得的山貨。
宋氏樂了：“好嘛，我今天早上剛好買了一點兒，咱們就來試試看！”
江清舟也來了興趣：“我給您幫忙！”
雖然三娘大部分時間都被宋氏還有江永博當成花朵一樣愛護著，但是她也學會了不少東西，比如說做飯，即便比不上宋氏心靈手巧，但是在做甜點和糕點這方面倒是頗有天賦，再比如女紅刺繡，其實江清舟的手藝並不比江清清差多少，一個是閑了自己瞎琢磨，而另一個就是沒那麽強的功利心，一切憑著興趣愛好來，反而能做成很多事情了。
但是這些事，宋氏從來都沒和誰說過。
江清舟此時就在廚房裏認真的做著糕點，沒一會兒就沈迷了進去。
過了一個多時辰，第一批糕點已經上了蒸鍋，杜長雲結束了衙門那邊的事，過來了。
他明明還穿著早上的衣裳，卻不知道又從哪裏背來了一個大框，宋氏打開一看，笑的眼淚水都快出來了。
杜長雲一頭霧水：“咋了嬸子？”
江清舟也走了過來看，只見那個大大的筐裏是滿滿當當的荸薺，個頭又大又新鮮，她也沒忍住笑出了聲：“這就是你說的好東西？”
杜長雲嗯了一聲，還是納悶。
“這是我大哥種的荸薺，挑了最大的一波給你。”
宋氏是覺得在現在的杜長雲都快成他們家的百寶箱了，缺什麽這不就來什麽了。
“三郎快坐，一會兒在嬸子這留飯，嬸子給你做荸薺炒蝦吃！”
杜長雲誒了一聲，視線也看到了水池邊上的那一筐大蝦，活蹦亂跳的。
杜長雲忍不住問：“嬸兒，這麽新鮮的蝦在哪裏買的？”
宋氏還沒說話，江清舟便得意道：“這可不是買到的，是我爹早上送來的。”現在江永博接了跑船的生意，第一件事就是把水產給加上了，要麽說是養殖戶出生，江永福這麽多年都沒想到這茬，江永博才上船兩天，就帶回來了好些的魚蝦。
俗話說的好，不要白不要，既然都要跑船了，那順便打點兒魚也不算啥。
杜長雲恍然大悟，走過去看了一會兒道：“嬸兒，我想買一點，行不？”
宋氏樂了：“你自己裝就是！還說什麽買這樣的客套話。”
江清舟：“你愛吃蝦？還是你家人喜歡？”
杜長雲：“我有個妹妹喜歡吃。”
江清舟瞪大了眼：“什麽！你還有個妹妹！”
宋氏也是一楞，忽然想起杜婆子那天好像提到過這件事，但是她也給忘記了，這會兒不禁好奇地走過來：“三郎你妹妹多大？”
“和小澈差不多，十一歲。”
宋氏拍手：“那咋沒見到你帶出來過呢！”
杜長雲無奈道：“翠翠膽小的很，一向不喜歡出門。”
江清舟這會兒激動了，立馬洗了手過來給杜長雲裝蝦：“既然妹妹喜歡你就多帶一點兒回去！要多少帶多少！”
在一邊玩木頭的江清澈不樂意了，噠噠噠跑了過來：“姐，給我留一點嘛。”
江清舟無語地看了一眼自己這個吃貨弟弟，天知道她從小到大有多希望自己有的是妹妹而不是弟弟，現在這個夢想終於要實現了，江清舟哪裏還顧得上他？一個兒勁給杜長雲往簍子裏裝，最後幹脆端起盆直接倒，把江清澈看得直心疼！
杜長雲笑道：“夠了夠了。”
宋氏當然明白女兒的心情，笑呵呵地：“沒事兒，你由著她去，舟舟早就想要個妹妹了，況且她爹明天還能帶回來的。”
杜長雲眼神忽然炙熱起來，看向身邊人，他快要把她娶回去了，那的確……他們就快是一家人。
江清舟佯裝看不懂他的眼神，一股腦給杜長雲裝了大半盆的蝦，留下正好中午炒一盤子得了。
杜長雲輕聲道謝，江清舟擺手：“你上次還送我鵝蛋了呢，禮尚往來！”
說起鵝蛋，杜長雲便問了一句。得知江清舟真的在炕上孵化這些鵝蛋，他唇角止不住的揚起。
宋氏笑道：“三郎你快說說她，那孵化一只鵝哪裏是這麽容易的事情！”
江清舟挑眉看向杜長雲，杜長雲拳頭抵住唇角克制了一下笑意，道：“也不是沒可能，炕要是溫度燒的好，改明兒我給你弄些蘆葦幹花來，墊在下面還真有可能。”
江清舟高興了：“娘你聽見沒！他說可能呢！”
宋氏無奈搖頭道：“行！你就折騰！”
杜長雲在這留了頓飯，也知道了江家最近要出去西山縣做生意的事，杜長雲忽然道：“對了，我可能下個月也要去西山縣。”
江清舟驚訝極了：“你去幹嘛！”
杜長雲笑道：“我外祖父八十大壽，得去看看。”
八十……
宋氏感嘆：“你外祖父身體真好。”
杜長雲看了一眼江清舟，想說什麽欲言又止。
宋氏看出來了，笑道：“三郎啊，你娘那邊……”
杜長雲立馬道：“沒幾天了。”
宋氏笑著看了一眼兩人：“那以後可少機會見面咯！”
江清舟一句話不說，只是臉頰又悄悄粉紅，杜長雲心頭又甜蜜又焦急，巴不得時間過得快一些。
次日，江大勇要出發了。
江家的人都去了碼頭相送，這才是第一回，江清舟見到了徐雲，不過她是小輩只能站在最後，加上她對徐家人半分興趣也無，也就沒留意。
而徐琛被勒令早早上了船，說什麽也不能下來，也就沒能和江清舟碰面，江清舟實在是慶幸。
說了一番告別的話，船要走了。
江青右第一回出門，葛氏還有些傷感地留了兩滴眼淚，江永德無奈道：“半個月左右也就回來了，瞧你個沒出息的。”
葛氏瞪他：“數你最冷！”
江永德：“……”
船開走了，葛氏看了眼宋氏，想到丈夫的囑托，還是別扭地過去了：“弟妹，反正都出來了，今個兒去家裏坐坐？鋪子應該沒關系？”
宋氏也知道給臺階就下算了的道理，只是她看眼江清舟，今天還要去給那個大小姐送糕點呢，於是道：“一會兒還有個單要去送，過會兒我再去找二嫂？”
葛氏點頭：“也行。”
幾人在碼頭分別，宋氏和女兒先回小米鋪拿米糕，出發之前，江清舟忽然看到昨天杜長雲帶來的一大筐荸薺，她靈機一動：“娘你等我，我給那個小姐做兩道菜。”
宋氏：“？”
宋氏見她已經挽起袖子洗手了，忍不住道：“為啥要做菜。”
“那個小丫鬟不是說那小姐沒啥胃口嘛，我想著荸薺開胃，做兩道小菜過去也簡單，也算能表表心意，咱們送兩次糕點就得了十兩，我實在是過意不去。”
宋氏笑了：“這麽說我也來幫忙，一道菜不好拿出手，咋也準備兩道，好事成雙嘛！”
荸薺可以直接吃，和水果一樣，但是江清舟也花了些心思，用宋氏之前做的糖桂花腌漬了一會兒，出來時荸薺雪白的果實已經浸滿了糖桂花，江清舟嘗了一個十分滿意：“這個就叫桂花脆爽馬蹄！”
與此同時，宋氏那邊也做好了，“她沒什麽胃口的話就把這個燒椒皮蛋送過去讓她嘗嘗吧。”
江清舟眼睛一亮：“娘做的燒椒醬最好吃了！”
宋氏也笑道：“希望她能喜歡。”
母女倆如約到了客棧，那小丫鬟已經在等了，江清舟把糕點遞上去的同時也把裝好兩道爽口小菜的食盒給了對方，聽說她的用意後那小丫鬟楞了楞，然後這思索片刻：“女郎稍等。”
沒過多會兒，那小丫鬟提著食盒出來了，江清舟以為人家不要，結果沒想到是空食盒，顯然是留下了，而且那小丫鬟十分高興：“這位小女郎，我家小姐說想見你，不知你是否方便？”
江清舟吃驚極了，見她……
小丫鬟：“我家小姐在此處三日了，一直沒什麽胃口，今日難得有了喜歡的吃食，女郎如果不介意就請隨我來。”
江清舟看了一眼宋氏，宋氏笑道：“舟舟去吧，我就不進去了，我要先去你二嬸那邊，答應好了的。”
江清舟點頭：“那我一會兒直接回去。”
宋氏走後，江清舟便跟著那丫鬟進去了，這頂樓很大，彎彎曲曲的，每一處拐角都站著一個侍衛，這也越發讓江清舟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好不容易到了頂樓最裏面的一個房間，兩人在房間門口站定，那個小丫鬟還沒敲門，忽然，大門一開，從裏面探出一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對方活潑可愛，一下就把江清舟的眼神吸引了。
“你就是給我送點心和小菜的小娘子？”
縣衙。
今天算是杜長雲第一天上值。
昨天縣令已經和這些新來的捕快見過一次，今天來就是正式當值。
縣衙裏的捕快其實只是一個統稱，分為捕班和快班，杜長雲進去地時候因為身手好人又壯實，被分到了捕班裏，和杜含聿恰好分開，父子兩其實並不在一起當值，而新來的人最開始都只是從護衛開始幹起。
除了杜長雲，杜家村還有兩個人也進來了，一個是柳家的牛蛋，另一個是趙家的大臉。
牛蛋和大臉都是村裏窮人家的孩子，起個賤名好養活，但是他們和杜長雲關系還算不錯，從前也經常在一起找散活。
這次能進衙門，兩個人的嘴都合不攏了，幹什麽事情也格外的積極。
杜長雲顯然也十分珍惜這次來之不易的機會，他被分配到了典吏衙門口站崗，這裏是吏書們工作的地方，裏面都是些文縐縐的吏官，杜長雲對這個差事也挺滿意，沒有任務要外出的時候就站在這兒聽聽朝廷大事，他覺得挺好。
很快，一上午的時間就過去了，中午縣衙管一頓飯，大家夥兒直接去食堂就行。
李芒也來了，只是他運氣不大好，被分到了衙門裏最角落的西花廳當值，有人知道他是怎麽進來的免不了有些意見，當下在飯館裏面遇見，便有幾個壯漢嗆了他幾句。
“喲，這不是李秀才的弟弟嗎，剛從花廳過來？咋去那兒了？秀才老爺沒幫你想想法子？”
“哎呀，該不會是上次傷了腰，現在只能給花兒澆澆水掃掃地吧，這多可惜啊，傷了腰可是大事，要好好將養才行，我記得你還沒娶媳婦兒呢吧！”
眾人哈哈大笑，李光在一群壯漢面前擡不起頭，正準備端著飯碗去角落時，有人還故意伸出腳絆了他一下，頓時，李光手上的三個饅頭就咕嚕咕嚕滾到地下，更過分的是滾到一個壯漢腳下，還被對方給踢了回去。
“咱們縣衙管飯，這浪費糧食可不行，秀才弟弟，快撿起來吃了吧。”
李光臉色漲紅，正準備沖過去，恰好杜長雲經過走到了他面前，低頭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他面無表情低頭將那個地上的饅頭撿了起來，還在衣擺上擦了擦才遞給了李光，李光呆楞楞地接了過去，那幾個壯漢不免唏噓了幾句。
不過他們也不敢在杜長雲面前說什麽，就是覺得沒意思極了，訕訕轉身回去吃自己的飯，李光心情覆雜，端著飯碗火速走了。
“三哥，你幹嘛幫他？”大臉有些不解，杜長雲徑直走到窗口去打了飯：“沒必要，以後低頭不見擡頭見的。”
牛蛋也道：“是啊，我看他哥挺有心機的，現在是秀才說不定明年就是舉人了。”
這點杜長雲倒是沒想過，也不關心，主要是……李秀才畢竟下個月就要跟江家結親了，以後再怎麽樣也是一家人，沒必要如此。
他默默地嚼著口中的饅頭，牛蛋埋怨：“這饅頭真硬！服了！還有這湯，蛋花子都看不見！”
杜長雲：“行了，有的吃不錯了，又不收錢。”
牛蛋和大臉對視一眼，也不敢再說什麽。
江清舟走出客棧的時候，已經快未時了，她雙腳都是輕飄飄的，想過對方的肯定身份貴重，但是也沒想到她就擺攤賣個糕點，竟然就能認識榮安縣主了！
江清舟這會兒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呢，飛快回去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宋氏，宋氏正在收拾下午江永博帶回來的那些螃蟹，一聽女兒說起對方的身份，嚇得差點兒被螃蟹給夾了！
“縣主？！”
江清舟飛快點頭：“之前不是說有個郡王來咱們靈州府城，他女兒就是這位榮安縣主。”
宋氏兩眼發昏，她竟然給縣主做上點心和菜了？！
江清舟也還有些飄呢：“那位縣主看上去才十三四歲，圓潤可愛，特別愛吃您做的紅豆酥！”
宋氏顧不上什麽螃蟹不螃蟹了，立馬就去洗手掏荷包。
江清舟：“娘您幹嘛？”
“我哪能要縣主的錢！還是十兩！”
她得趕緊把這錢給人還了去！
江清舟哭笑不得：“您這是做什麽，那縣主也是正常買賣東西，這就是您做的不對了。咱們小老百姓，敬重權勢，但咱們也要吃喝的呀。”
宋氏沈思片刻：“舟舟說的也對，是我糊塗了。”
江清舟笑著將她娘拉下坐著：“榮安縣主說了，她這次出來身份保密，要不是我今天關心她送了兩道小菜，人家還不一定能告訴我，這都多虧了我有個心靈手巧的娘！”
宋氏被女兒誇得找不到邊，心中這會兒也從惶恐變得有些歡喜：“我真這麽厲害？”
“可不止我一個人說呢，連大華和小花她們也都說娘要是開飯館，肯定生意爆好！”
宋氏呵呵直笑：“想過，咋沒想過，你爹不答應！”
“我知道知道，爹是心疼娘嘛。”
宋氏嗔怪地瞪她：“嘴上沒把門的！”
不過，居然真的因為糕點能和人家榮安縣主說上兩句話，宋氏也是打心眼裏高興，當晚江永博回來之後也迫不及待地分享了這個消息，江永博顯然也十分吃驚，不過，他比宋氏見識的多一些，道：“高興歸高興，但是咱們這個事還是別往外說的好，免得招惹是非。”
宋氏不樂意了：“我能給誰說，我一不開飯館二不開點心鋪，我能告訴誰，不就自家高興高興嗎？”
江清舟也小道：“就是的，娘今天高興地又從店裏扣了五十斤紅豆，說是要改良紅豆酥的做法。”
江永博搖頭：“隨你，不過……這也不能把紅豆酥當飯吃吧，我的螃蟹呢？”
“哎呀！”
宋氏拍了拍腦門：“瞧我，下午的時候舟舟給我說了這事我就給忘了！那筐螃蟹現在還在水池裏呢！”
江清舟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江永博臉色黑如鍋底。
自從杜長雲進了衙門、江大勇也走後，日子忽然就寧靜了起來。
沒過幾日，杜家請的媒人就正式登門了。
三書六禮，今天來就是來問名和納吉，也就是合八字交換庚帖，媒人自然都挑著吉利話說，這本來也不是什麽覆雜的一環，宋氏請人在院子裏喝了茶，一上午也就結束了。
而下聘的日子定在十日之後，而此時距離江清清的婚事，也已經到最後緊要關頭了。
葛氏這兩天忙的腳不沾地，請帖已經全都發了出去，李家和江家兩頭的布置也都張羅了起來。
江家是嫁女，按理說李家那邊才是重頭，但是這可是葛氏，東水縣最要面子的葛氏！
一些喜歡看熱鬧的人在兩家逛了一圈，樂了，這江家布置的還要比李家更喜慶呢！
李家老漢和婆子不樂意了，小聲埋怨：“當家的你還說這是好親事，這段日子我越想越不對勁，那邊就是個嬌小姐，娶回來之後怕不是當個祖宗一樣的供著？”
李家雖說出了個秀才，但也是李家省吃儉用供出來的，當初覺得和江家結親面上有光，但現在看來娶一個嬌小姐回來，洗衣做飯怕是別想，更別提下地幹活了。
現在連親事上面都要壓他們一頭，自己兒子這名聲傳出去多不好聽！
李光倒是不怎麽在乎這些，李老漢也還好，只說老伴兒是瞎操心，就江家嫁女這個排場，至少也有一份頂豐厚的嫁妝，再說他們家有丫鬟，就算是江二娘不會幹活，丫鬟也會做這些事。
鹹吃蘿蔔淡操心。
李婆子不說話了，轉身就走，她也算豁出去了，家裏最寶貝的二郎成親，她就是借！也要把這場婚事給辦的風光無比！！
帖子像雪花一樣撒了出去，但凡是能有點關系的都收到了，衙門裏的人也不例外，這是李秀才做的主，讓李芒給他的這些同僚人手一份，這些人雖然看不慣李芒，但是白來的好酒好菜都不會拒絕，自然，杜長雲也收到了。
杜長雲這兩天也忙著，忙著要給嬌嬌準備好東西。
李芒已經知道了他和江家的關系，趁機主動上去和杜長雲搭話：“聽說你也要去給三娘下聘了，你知道我哥當初為了那次下聘花了多少心思嗎？”
杜長雲當然知道，他那天就在現場。
李芒神色得意：“這江家的姑娘可不好伺候，我就是給你提個醒兒！你要是想要聘雁，我知道一個地方有！”
杜長雲：“你知道？”
“對啊！在城郊的一個農場裏，有人專門養。”
杜長雲若有所思：“多謝，不過我不用。”
李芒撓頭：“不用？這江三娘不是比二娘還要好看嗎，你怎麽一點兒不上心？”
杜長雲沒有多解釋，只是接了帖子之後就轉身離開了。
連李芒都知道的事，葛氏當然也知道，她這兩天雖然忙的暈頭轉向，竟然也分了時間和閑工夫去打聽三房那邊的事，三娘迎聘和二娘成親就在前後腳，雖然沒啥可以比的，但是這心裏怎麽想的只有自己知道，總之曹氏時不時就關註著三房那邊的動靜。
宋氏心裏和明鏡似的了解曹氏，不過她依舊是那個佛系的性子，隨她折騰，自己只是照樣把該準備的準備好就行。
十一月二十八，杜家的人來下聘了。
江家三娘允給白雲村一個小夥子的事早就傳開了，人們自然也好奇這杜家的聘禮，前來觀禮和湊熱鬧的人也是數不勝數，江家小院早早就打開了大門灑掃請客，人來人往的只要是和善客氣，都能討一把糖吃和熱茶喝。
辰時剛過，那邊吹吹打打的就過來了。
“來了來了！”
眼尖的婆子喊道。
下聘當日男女雙方不見面，男方這邊多是讓兄弟或者父親出面，這件事便落在了杜家大哥杜長江的身上，杜長江騎著一匹大馬，走在最前面。
“喲，還有馬！”
一般人家下聘都是驢，這能有馬，說明杜家也不錯啊！知道內情的此時就開口了：“當然不錯了！你別看杜家現在在村上，你不知道杜含聿前幾年走了大運氣，現在在縣衙裏面是捕快頭子！還有杜長雲這不是剛進衙門嘛！這也算有頭有臉了！”
老百姓對官家總是有著天然的崇拜感，一聽說杜長雲也進了衙門，剛才還嘟囔的人瞬間就不說話了。
“要不我說三娘怎麽指了這樣的人家，搞了半天，這江家姑娘沒有一個看的孬人！”
李秀才人家也可能成舉人當官，三娘倒是找了個現成的。
不過也有其餘的人在酸，“捕快不就是衙役，這衙役怎麽比得上日後能正式當官的，惱火惱火！”
這樣的人也不敢大聲說，因為宋氏和江永博就在跟前，傳到主人家的耳朵裏，免不了也要討聲罵！
眾人七嘴八舌之際，杜家大郎已經騎著馬過來了，江家門口也開始放起了炮仗，氣氛隨著劈裏啪啦的聲音一下子就熱鬧起來，而此時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了七八個喜慶的婆子，個個身穿紅棉襖提著木頭籃子，逢人就開始發喜糖和喜錢了。
好家夥！
這看熱鬧的人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
下聘沒有這樣的啊！
這還沒到迎親那一步呢！
而且這些婆子手上的籃子貼著大大的喜字，裏面除了喜糖喜錢還有柿子、花生、紅棗，全是好意頭的東西，見誰的吉祥話說得好聽就多給點兒，要是說酸話的就一個子沒有。
眾人：“……”
誰會和錢過不去，這當下，個個都快笑到了耳朵根，紛紛誇讚了起來，而這些喜錢紅封裏面還真是實打實的銅錢幣，有一文的、三文的、最多可能有個八文的！
好家夥真的是好家夥了！瞬間那些城郊的婆子們都坐不住了，紛紛回家喊人，“杜家下聘發喜錢啦！！！”
這些婆子們的吆喝和戰鬥力不容小覷，沒一會兒，這江家小院門口的路都給堵了！
不知道的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
伴隨著著一波造勢，杜家也正式開始下聘了，箱子和籃子是一個接一個地往江家小院裏面擡，大華和小花兩姐妹這會兒正在院子裏快速搜集情報，然後一會兒沖到屋子裏和江清舟說道著什麽，江清澈更是沒閑著，他是個心急的，恨不得爬上院子裏面的大樹上去看後面還有多少，被宋氏給擰著耳朵下來了。
江清舟在屋裏聽著大華小花繪聲繪色又誇張的說辭，忍不住捂嘴笑：“真的？他真的這麽做？”
“真的真的！你放心吧，不出半個時辰，這些拿了錢的婆子們就會把這個消息傳遍大街小巷，然後大家都會知道你家杜三郎是多氣派的一個人了！”
江清舟哼笑：“誰讓他這麽大方的，到時候迎親我看他怎麽辦 ，哼。”
大華小花笑道：“你就樂吧，我看人家三郎說不定財力豐厚，只是之前一直沒表現罷了！”
江清舟笑而不語。
外面忽然傳來了一陣騷動！大家又沸騰了起來，大華和小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立馬就要出去看，江清舟也想去看，但是她不能露面，只能從門縫裏朝外張望。
門口人山人海，大華和小花幾乎都擠不進去，好不容易看到了，嗓音裏面也不自覺地迸發了一聲尖叫。
這直接是讓江清舟更好奇了！
最好還是悄悄爬樹的江清澈給力，飛快跑回去激動報信：“姐！是鹿！三哥給你送兩頭鹿來！！”
“什麽？！”
江清舟瞪大眼，差點兒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聘鹿？！
如果說大雁本來就是難得，山間的小鹿則更是吉祥中的吉祥了！
人們顯然也是這樣覺得，紛紛被那兩頭溫順可愛的小鹿所吸引，而且這鹿一瞧便知不是豢養之物，好動卻又乖順，可愛還富有靈氣，也不知這杜三郎是從哪裏搞來的！
這裏的很多人都沒見過鹿，鹿在東水縣被稱為是山間吉祥物，見到都是福氣，誰知道這一下還來了兩頭！
頓時，江家門口被擠得水洩不通，擡聘禮的人都進不去了！
拉著這兩頭鹿的正是牛蛋還有大臉，兩人顯然被杜長雲專門“培訓”過，小鹿在他們這裏乖巧的不像話，也不隨便讓人伸手摸。
宋氏自然是最驚喜的，立馬就專門清出了一條路來，小鹿進入院中，江家周圍的不少貓兒都被吸引了過來 ，在房梁上圍觀，樹上還飛來了一些喜鵲，這樣的景象是真的從來沒有見識過，連城郊的教書先生也不免感嘆，“吉兆嘞！”
這話一出來，前來觀禮的人也就更多了。
到這個時候，聘禮多少已經沒人在乎了。
隨著江永博和宋氏的允聘，大家紛紛在江家小院裏面落座，即便是喝口茶水或者是吃顆花生糖，也算是沾沾喜氣。
江家小院一直從早上忙到了日落。
江清舟都在屋裏睡上一覺了，醒來之後竟然還有客人陸續上門，不過這會兒她已經可以出去了，揉著眼睛走到院中，宋氏正在喜滋滋的下餃子。
“舟舟醒了？快來吃飯。”
江清舟顧不上吃飯，第一時間就去後院看小鹿，江永博絲毫沒有怠慢，將原來的牛圈給小鹿騰出來了，兩只在裏面悠哉地吃完，就趴下休息了。
江清舟眼睛都亮了：“娘，這是個什麽品種的小鹿呀，它們好小，好像和之前見過的那種不一樣呢。”
江永博頭些年也搞到過一頭，比這個高大很多。
宋氏：“這我不知道，你到時候去問問三郎？這是他送你的，他肯定知道。”
江清舟眼眸蓄上滿滿當當的笑意，嗯了一聲，猶豫中，她伸出手摸了摸小鹿，人和鹿之間本來都有些試探和膽怯，但是當手指觸摸的瞬間，小鹿輕輕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就心甘情願被摸摸了。
江清舟滿心歡喜，看了好一會兒才過去吃晚飯。
宋氏今天容光煥發，別提多高興了，連帶著江清澈都過上了好日子，喜滋滋地啃著鴨脖吃著餃子，花生糖更是吃到了飽。
“再過兩日就要請期，再後面的話，舟舟怕是就不能和三郎見面了。”宋氏忽然笑著道。
江清舟正在喝湯，臉頰微紅的嗯了一聲：“那我也不能去做生意了咯？”
宋氏樂了：“等你嫁過去之後隨便折騰，也不差這一天兩天的！”
江清舟乖巧應下，江清澈此時在一邊起哄：“沒事姐，我幫你去賣，幫你去見三哥！”
全家人被這話逗笑，宋氏給兒子又夾了幾個胖嘟嘟的餃子：“餃子都堵不上你的嘴！”
葛氏因為忙著自家閨女的婚事，今天只是略坐坐就走了，沒看著那鹿，但潘氏可是實打實瞧見了，回去恨不得逢人就說逢人就炫耀，有人忍不住問：“又不是你家閨女的好事，你咋就這麽高興！”
潘氏樂了：“你這話說的，我侄女也是我的心頭肉，咋不高興！再說婉姐兒那會也不錯，只是日子再往前過，不能和過去比啊！”
那婦人嘟囔，感覺這潘氏都變了個人，但也有眼明心亮的笑道：“你是看三娘這回把你家二房那邊壓了一頭吧？”
潘氏一楞，瞪她：“少管閑事！啥時候輪到你個外人在亂嚼舌頭！”
那人訕訕不說話了，潘氏喜滋滋回去了。
是不是有那麽重要嗎？不。
事實就在那裏了，而且她也的確為三丫頭高興，這丫頭從小到大都嘴甜，古靈精怪，不像二丫頭，最後被她娘教的文縐縐，在外面一個字也不說，還美其名曰文靜。
她是欣賞不了。
葛氏後面聽說了三房那邊的事，心裏的確是有點不舒服的，當初得了聘雁有多驕傲這會兒就有多不得勁了，雖然她也一直在安慰自己這樣的心態不對，但是免不了就拼命在二娘的婚事上下功夫。
這不，大半夜的又爬起來看菜單，一般來說只有大戶人家的嫁女才辦出閣宴，普通人家都是在男方家吃流水席的。
她偏不，只要是來了江家的，她全都要招待好。
這出閣宴她是一定要辦的！
十二月初一。
江家嫁女。
距離九月下聘已經過去了快三個月，總算是迎來最後的大喜事。
頭一晚上葛氏徹夜未眠，連帶著江永德也沒睡好，因為都這個時候了老爹還沒回來，可明天就是清清的好日子了！
好不容易盼到了寅時，江永德忽然聽到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趕緊掌了個燈出去，門口果然站著老爹大哥還有自家兒子！
“爹！”
江大勇一身的泥，穿著蓑衣就走了進來，葛氏也起身了，看見江青右的狼狽模樣大吃一驚：“二郎！”
“娘！”江青右一嗓子，顯然有些哽咽。
江永德趕緊讓人去燒熱水：“這是咋了這是。”
全家人在堂屋，江大勇掀了蓑衣和鬥笠才道：“路上遇到山裏頭下雪和塌方，就給耽誤了。”
塌方？！
江永德吃驚問道：“爹咋沒走水路走陸路？”
江大勇和江永福對視一眼：“說來話長，先不說這個了，明天清清出嫁，你趕緊燒水讓我們爺三洗個澡換身衣裳。”
不消江大勇去說，葛氏已經早早去準備，眼看著馬上就要到卯時，幹脆也不睡了，江家二房這邊的燈陸續亮了起來。
李家也是同樣。
李光人雖生的瘦些，但收拾一番之後也算英俊，李婆子看著兒子這般感慨不已，當即就紅了眼眶。
“娘……”
李老漢也走了過來：“大喜的日子，兒子是娶媳婦又不是嫁出去，你在這喪氣啥。”
李婆子擦了擦淚：“我是看我辛苦養大的兒子成家了高興，不行？兒啊！去吧，風風光光把新婦接回來！”
李光點頭：“好。”
辰時左右，江清舟也出門了。
這還是那日下聘之後她第一回出門，天氣是徹底地冷了下來，她今日帶了一個毛絨絨雪白的圍脖，淡紫色繡合歡花的褙襖，看上去活像一只喜慶可愛的小兔子。
江家全家出動，趕在辰時之前就到了二房院子。
這裏已經忙的像打仗。
宋氏驚呼一聲，帶著兒女去了後院，江永博看到老爹和大哥回來也驚喜無比，去了前院。
江清清已經開始梳妝打扮，女眷們此時都在後院說笑，宋氏自然要去給葛氏幫忙，江清舟送了禮物之後就去後院轉悠了，因為葛氏請的人實在是太多，好些人她也根本不認識，也就自然說不上什麽話了。
而江清舟正在後院轉悠時，江清澈不知從哪裏神出鬼沒鉆了出來：“姐、阿姐……”
江清澈小聲喊她：“三哥來了……”
江清舟心念一動，朝他指著的方向看了過去。
30個紅包。
麽麽紮。
下章在明天中午十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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