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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第二十年

廢土之上,月亮羞澀的露出一角後漸漸的大膽起來,沈重陰霾的雲彩散去,溫柔的光輝籠罩大地。

阮芽的興奮也在月亮的光輝越發明亮時逐漸褪去,在喊出賀缺的名字那一刻,她就直覺的感覺到她認錯人了。

眼前的人,不是賀缺。

那人的手始終朝她伸著,未曾放下。

經由賀缺一事,阮芽對陌生人也多生出了幾分警惕,所以她沒有直接接受對方的好意,而是避開他的手站起來,然後後退了一步。

這短短的時間內,冬至已經叼著枯枝回來了,當它發現阮芽面前站了一個陌生人之後,它立刻咬斷枯枝,站到了阮芽的身前,擺出防禦的姿態。

阮芽見冬至回來了,松了一口氣。不得不說,這麽多年來,她最大的安全感,都是冬至給她的。

阮芽輕輕拍了拍冬至毛茸茸的大腦袋,示意它收斂一點,然後她才看向站在她身前的人,聲音溫柔的說:“謝謝,但我是可以自己起來的。”

那人慢慢的垂下手,平和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他說:“不客氣。”

男人的個子很高,逆光站在她面前,擋了她大半的月光。想要沐浴月光的阮芽想也沒想,便往旁邊走了兩步,避開男人制造的陰影。

阮芽說了一聲“再會”後,便帶著冬至,想要回家,但男人攔住了她。

阮芽眉頭微皺,很快撫平。她疑惑的問:“你擋在我面前,是有什麽事嗎?”

少時齊繁被阮芽救過離別之後,偶爾想起阮芽時,想起如果能和她重逢的話,他該和她說什麽。他想了好多年了啊,滿肚子的話,但當他看見阮芽眼神中的陌生與盡力掩飾但未能掩飾的警惕時,嗓子就像卡殼了,想說的話也全爛在了肚子裏。

阮芽看他光攔著自己又不說話,疑惑不已:“你在發呆嗎?已經很晚啦,外面很冷,如果你再不說話的話,我就要回家了哦。”

“抱歉。”齊繁低聲說。

“或許你是在顧慮什麽嗎?有想說的就說出來吧,我們能在廢土的黑夜相見,也是緣分。”阮芽見他似是有些失魂落魄,便溫柔的安撫道。

齊繁似乎是受到了她的鼓舞,但他最後說出口的,卻又是一句幹巴巴的、毫無新意的話。

“你還記得我嗎?”他的話語幹巴巴、毫無新意,但卻飽含溫柔與期待。

阮芽一怔,她微微擡起頭,認真的打量著齊繁。男人的面容籠罩著月光皎潔的銀白,五官俊美,眉眼如畫,淺棕色的眼眸波光淩淩,裏面是月光的剪影。

阮芽恍然大悟,她臉上露出笑容,輕快的說:“啊,我記得你。”

這是齊繁意料之外的回答,阮芽簡單的一句話點亮了他眸中的星光。

阮芽接著說道:“我們不久前見過,是在曼曼的診所門口,你就站在原地樓梯邊看著我。雖然你一句話都沒說,但我還是註意到你啦。”

齊繁眼中的失落一晃而過,他搖搖頭:“不是那一次,是更久更久以前。”

“抱歉,我只記得這一次了。”

“在更久更久以前,我摔倒在這廢土之上,你就像這樣,對我伸出了手。”月光下,齊繁再度伸出自己的右手,指尖微微蜷縮,似是想握住什麽:“你把我拉了起來,救了我。我記了你很多年,但現在看來你並不記得我了。”

阮芽意識到她可能曾救過齊繁,但她的確不記得他了。於她而言,他們沒有任何區別。她是無法記住每一朵花有何不同的,她只知道他們是能夠傾聽的花朵。

阮芽見齊繁神色失落而掙紮,她沈默了一瞬,說道:“我在廢土上生活了很多年,救過很多人,但在我的腦海中他們的面容早已模糊不清,因為他們離開廢土後,便不會再回來,你是第一個,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位折返廢土的人。”

阮芽救過太多的人了,在這廢土之上,甚至連植物都難以生長,他們大多都很不喜歡貧瘠的廢土,他們難忍白日的燥熱,難忍黑夜的寒冷,待到傷勢好轉後離開得瀟灑。他們始終認為城邦或是基地,才是他們的歸宿,或許他們今生都不會再踏足這片貧瘠荒蕪的土地。

齊繁的確是她記憶中,唯一一個折返廢土的。阮芽想著,心中毫無波瀾,她想,大抵會和賀缺有關,她不會忘記他們一群人對賀缺抱有多大的惡意。

好在,現在賀缺離開了,他們碰不上。

齊繁低聲回答道:“我也以為我不會再回來,因為幸存者基地才是我的家,那裏有我的一切。來到這裏,的確是巧合,但我想再見你一面是真的。”

“為什麽呀?”阮芽好奇的問。

“或許……是我想報答你?”齊繁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從城邦來到這裏又有什麽意義?她早已不記得他了。

阮芽忽的問:“你和賀缺有很大的仇嗎?”

“道不同,不相為謀。”齊繁毫不猶豫的回答道:“他並非善類。”

“挾恩圖報非我所願,我從沒想過勉強你,但你要是真的想報答我,就不要仇視賀缺啦。他是很好的人。”

“他在騙你,你不知道他在幸存者基地都做過些什麽。你看見的,都是假象。”

阮芽回答道:“我不需要知道,我也沒有必要知道。”

因為現在賀缺已經離開了。

和齊繁提完賀缺之後,阮芽認為自己和他已經沒有什麽話要說了,便想要離開,卻不想齊繁又一次攔住了她。

齊繁的手橫在她的面前,不顧冬至虎視眈眈的眼神,他說道:“賀缺必須馬上離開,否則他會給你帶來更大的麻煩。”

“怎麽了?”

齊繁頓了一下,明白他如果不如實回答,這個一根筋的小姑娘就不會放在心上。只是他同樣不想讓阮芽摻和進幸存者基地那趟渾水中,所以組織了語言,非常委婉的說道:“賀缺在幸存者基地做了很多壞事,應該受到懲罰。我和我的隊友們來這裏,就是因為這件事。因為拖延的時間過長,所以幸存者基地的少主段野鳴來到了這裏,他帶了很多人來找賀缺。”

阮芽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倒不是因為齊繁對賀缺的指摘,她拒絕從他人口中去認識賀缺。她皺眉,是因為按齊繁說的話,賀缺會有危險。

齊繁見她皺眉,還以為是自己的話起作用了,於是再接再厲的說道:“我這麽晚還在找你,就是為了告訴你,你不能再把賀缺留在身邊。他會連累你。”

“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阮芽猶豫了一下,繼續問:“賀缺會怎麽樣?”

“犯錯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賀缺會得到他應有的懲罰。”

“……他會受傷嗎?”

“……他,會死掉嗎?”

阮芽惴惴不安的接連問了兩個問題。

齊繁不願在阮芽面前做那個惡人,他只模棱兩可的點了點頭,不知道是在回答她哪一個問題。

阮芽擔憂不已,但她認為這是沒有用處的,因為她並不知道賀缺去了哪兒……如果不在廢土的話,那就是在距離廢土最近的城邦了。

阮芽想著,動了明日去一趟城邦的想法。她望向齊繁,真誠的對他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夜深了,我該回家啦。”

齊繁頷首,站在原地,目送阮芽的背影,距離他越來越遠。

天幕漆黑,圓月明亮卻漆黑,阮芽回過頭去,只覺得齊繁的身影單薄而孤單。她連陌生人都會不遺餘力的幫助,更何況是與她有些淵源的齊繁?

阮芽猶豫再三,終是折返,輕聲問:“你……你不回家嗎?”

“我在廢土上遺落了一枚紐扣,我想把它找回來。”

“可是很晚了,外面很冷。你要跟我回家嗎?”阮芽小聲詢問。

齊繁目光微動,眸中劃過一絲笑意。但同時,他也察覺到一起不對勁。他問:“你那兒只有兩間屋子,如果你收留我,賀缺呢?”

阮芽剛想說賀缺不見了,但她都能想到賀缺不在廢土就是在城邦,齊繁一定也能想到。她有意幫賀缺隱藏,便說道:“他有住的地方,你不要擔心。”

齊繁似是意識到了什麽,他落在阮芽臉上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帶上了審視,讓阮芽非常的不自在。

齊繁緩慢的收回目光,說:“那就麻煩你了,芽芽……我聽李醫生是這樣叫你的,我也能這樣叫你嗎?”

名字於阮芽來說不過一個稱呼罷了,她當然無所謂的點了點頭:“隨便。”

齊繁跟隨著阮芽的腳步往住處走去,他不動聲色的打量著周圍的景色,記下這曲折環繞的路。

冬至豎起了尾巴,充滿戒備的對著齊繁嚎叫。

齊繁不以為意,他瞥了眼輕拍冬至腦袋安慰的阮芽,又說道:“芽芽,你姓什麽,可以告訴我嗎?”

他少時未能詢問阮芽的名字,此刻他當然不會再放過這樣的機會。

“阮。”

“阮芽麽?”見阮芽頷首,齊誇讚道:“很好聽的名字,也很適合芽芽。”

阮芽笑了笑,說:“是媽媽給我取的名字,她說,芽代表了初生與希望。她在時,渴望有朝一日,這廢土上長滿了嫩芽,嫩芽茁壯成長,將廢土染成綠色。”

齊繁垂首看了眼腳下焦黑的土地,黑暗中,他似是未曾看清,將一株茁壯生長的野草踩進了泥土中。他繼續笑著問:“我知道了芽芽的名字,你是不是應該詢問一下,我的名字?”

“嗯……你是誰呀?”

“齊繁。”他一字一句的告訴阮芽:“我是齊繁,繁華的繁。如果芽芽能記住我的名字,我會很高興。”

與阮芽交換名字,聽她溫柔的喊他的名字,是在意識到她和賀缺間不普通的關系時,從齊繁心中陡然生出的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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