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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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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蘇婕還是沒忍住回去了,回去的路上顛簸不已,就和她迫切想要知道真相的心一樣。

她來到青巒山,方知洛淮音已不在此處,他被母親安排到了別的地方。

蘇婕抓上洛子酌,讓他帶自己去尋。

聽說那裏依山傍水、美不勝收,是個修養的好地方,蘇婕看到了,那確實是個好地方,不僅有美景,還有為他準備一切事物的溫順美人。

可就是在這樣一副美好的畫面中,洛淮音卻未曾回頭,他只是站在江邊,久久眺望,任由長風侵噬,依舊不動如初。

蘇婕不知道他在看什麽,直到洛子酌告訴她:“宗主在此處下了禁制,任何人不得進出,更不得回青巒,除非他與那女子成親。可你知道我哥哥的,他一生高潔,在感情之事上更是慎之又慎,他不可能和那人成親……”

或許是知道自己這輩子可能都無法走出這方寸之地,所以才會久久眺望,緬懷自己的一生。

蘇婕無法形容那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她不明白他一生為青巒恪盡職守,為何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母親可是因我,才這樣對他?”

洛子酌沒有回答是或不是,他忽然問她:“阿瀾,你猜我哥現在心裏在想什麽?他會不會覺得,其實覆生還不如久眠……”

他的話比刀子戳的都疼。

蘇婕拿命去換回來的洛淮音,最終卻因為她在受委屈、困在方寸之地不得善終,此情此景叫她如何忍讓?

她淩然起身,“我回去找母親。”

“若她不同意呢?”

“我便想盡一切辦法,將他從裏面帶走。”

洛子酌忽然笑了,他輕聲道:“阿瀾,你是不是已經忘了,你現在和葉清漩在一起,他允你這樣做嗎?”

蘇婕已經沒有心思去想允還是不允,如果真要讓她做出選擇,便是會與葉清漩爭吵不休,她也會這樣做。

她策馬回到青巒山,望著高臺上的虞玬,忽然想到小時候,她也是如此對她。

“你總是在逼我,逼我做選擇、逼我就範,你用父親逼我,用淮音逼我,你拿捏著我的軟肋,讓我做你的傀儡、讓我照著你的路往下走。”

蘇婕說到此處,擡頭看著自己高高在上的母親,仿佛是一座壓在她頭頂的千斤墜,壓得她喘不過氣。

“你三百年前已經利用過他了,如果你還要用他逼我回來,我只會和你撕破臉,徹底遠離你設想的道路……”

虞玬對她的話置若罔聞,只是高高在上地審視她,“你是我的女兒,我最了解你,你與葉清漩成親不過是想覆活洛淮音,他死去三百年你從未將他放下過,你可以利用身邊的一切,利用葉清漩,利用我……我再不拿捏住洛淮音,只怕你下一步,便是利用璇光宗的權勢,將我逼下王位,好與洛淮音光明正大在一起……是與不是?”

蘇婕被她氣笑了,“你說你了解我?”

她搖頭後退,眼淚只會讓她軟弱,她一把擦去,嚴聲告訴那座上的人:“你一點也不了解我,這麽多年,我受夠了活在你的掌控之下,也受夠了一直失去,如果你再利用洛淮音,我不會再退步,我會與你決裂。”

虞玬冷目看著她,“,為了一個洛淮音,舍棄我,舍棄葉清漩,真的值得嗎?”

“我舍了他三百年,用命才將他換回來,誰要傷他,便只有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蘇婕太了解她的母親,在她面前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退讓,任何弱點,都會被無限地放大、利用。

虞玬確實有些許忌憚,她默了片刻,忽然察覺到什麽,擡起頭,“仙君既然來了,為何不露面?”

蘇婕猛然回頭,便瞧見在那石門之後的身影,葉清漩自門後而來,一身青衣,帶入的風都是冷的,“見過宗主。”

蘇婕在離開前特意留下了傀儡,原以為至少能撐個小半天,結果沒想到一眼就被葉清漩給識破了。

她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心裏是如何想的,她只知道自己不能表現出一絲的遲疑,否則便會在這場談判中大敗特敗。

虞玬拿不準蘇婕心裏更偏向誰一些,她再次問她:“如果我不同意,你真的會為了洛淮音,與我、與青巒、與葉清漩決裂嗎?”

蘇婕的背脊仍舊是僵的,但她不能妥協,她咬著牙根看向葉清漩的背影,他身姿挺拔,好像這件事與他沒有半分關聯,至於想法更是無處得知。

母親在逼她做選擇,若是猶豫了,便再無談判的資格。

她咬牙道:“是。我會舍棄你希望的一切。”

身前葉清漩好像笑了一聲,她腦子裏嗡嗡作響,聽不真切,只瞧見葉清漩俯身行禮,轉身離去。

她伸手拉拽住他的衣袖,他也未曾垂眸,任由她抓得再緊,也被他毫無憐惜地慢慢抽出。

在那瞬間,蘇婕忽然感覺到惶恐,那個為她攀十二珠峰、跪祀神靈的葉清漩,好像真的在那一瞬離開了。

手臂無力垂下,蘇婕耳邊有些失真,臺上的虞玬看她如此決絕,終於松了口:“我可以把洛淮音放出來,但你也要謹記你身為青巒山少主的身份,不要忘記你在這裏還有一份責任,少見洛淮音,維護璇光宗和青巒山的聯姻才是正道……”

蘇婕告退。

她從大殿上離開,外面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葉清漩早已不見了蹤影。

洛子酌在殿外候著她,他似乎已經猜到了結果,沒有說話,拿著傘默默撐在她身側,陪著她失魂落魄地走著。

“你說,我是真的喜歡葉清漩嗎?”

洛子酌垂耳傾聽,“為何這樣問?”

“我如果喜歡他,為何會一再地讓他傷心?為何在別人與他之間,總是優先選擇別人?人人都覺得我是為了覆活洛淮音,才與葉清漩成親,就連我母親也這樣認為,有時候我自己也懷疑,是否我真的沒有想象中那般喜歡他……”

洛子酌目不斜視,輕聲道:“或許你沒那麽喜歡他吧。”

“可我只要一想到他在我看不見的地方難過,我的心就會疼痛,會想來到他面前,抱抱他……”

“我甚至,會想跟他在一起的以後,會想跟他生一個孩子,這是和洛淮音在一起時都不曾有的。”

她的心已經在偏頗了,她在為葉清漩放棄自己的底線,也在嘗試改變自己,哪怕最後的結局不盡人意,她也從未後悔過。

洛子酌想到當年大戰前夕,蘇婕寫給洛淮音的告白信,她還未曾送出去,遺落在房中,最後被他撿到了。

在洛淮音死後,洛子酌曾打開過那封信,他在信中看到蘇婕全部的真心,看到了她完整的自我,也看到她對他哥哥的情誼。

洛子酌眼睛裏好像進了沙子,一閉上便疼,“你記得當年那封你未送出去的信,上面寫了什麽嗎?”

蘇婕不太記得了,她只記得:“都是一些女兒家的心事。”

洛子酌搖頭輕笑,“你在信中寫到,你自幼喪夫,母親嚴厲,親情寡淡,婚姻於你不過一場交易、一個牢籠,你越是深愛誰,便越是不會和誰成親,更不會生子,這是你的心結,你這輩子都不會與它和解,你覺得婚姻並非深愛之證明,而是自由的束縛。”

蘇婕甚至不記得這是自己寫過的話,她當時憤世嫉俗,確實對成親非常抗拒,所以她將自己的心事也寫進了那封未曾送出的告白信中,懷揣著真誠和真心,希望能與洛淮音靠得更近一些。

現在想來,她確實為葉清漩破了太多的例,觸碰了太多底線。

她不確定自己在這條路上還能走多遠,她只知道葉清漩還未退縮,她也不能。

蘇婕停下腳步,“子酌,哥哥那邊你親自去接,我去無妄山一趟。”

洛子酌微笑著,看著她離開消失在雨中的背影,笑容慢慢變得冷淡。

那封信他一直收藏至今,未曾交還給哥哥。

在方才葉清漩進殿之前,洛子酌便給他看過了這封信,他不知道葉清漩看了多少,只見他久久沈默,隨後將那封信交還給他。

那封信藏了蘇婕太多的少女心事,真誠到赤裸,任誰見了都會為她動容。

可於葉清漩卻是淩遲處死的刀刃。

他看到那封信時,他想到的只會是那場虛假的婚姻、騙他的承諾,想到的只會是蘇婕為洛淮音的一腔赤誠,想到她一而再的利用。

從看完信到上殿,那短短的十幾步路程,只怕他已經想盡了自己一生的結局。

洛子酌望著空蕩的長廊,輕聲呢喃:“葉清漩,我不信這一次你還能贏……”

*

蘇婕也不知道葉清漩怎麽會生這麽大的氣,她來到無妄山找他,才發現他已經將那裏的一切全部封存。

她又想辦法摸到璇光宗,通過程陵的幫忙才面前見上葉清漩一面,結果還沒等她開口,葉清漩一句:“轟出去。”她就被攆了出去。

葉清漩的師兄本來就看不上蘇婕,知道他們吵架,他立馬加強防範,不允許放一只蒼蠅進來,就連幫蘇婕的程陵也被罰跪了三天三夜。

蘇婕在外面想盡了辦法也進不去,圍著守了好幾天,結果葉清漩沒守住,守到了雲瑤。

“原來你這些天不回青巒,是留在了璇光宗?”她話還沒說完,就被雲瑤拉住藏起來,“別出聲,會被發現。”

蘇婕上下打量了一下雲瑤的裝扮,實在不像正大光明,“怎麽,你在跟璇光宗弟子私會?”

雲瑤沒有接她的話,“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找葉清漩。”

“你找他還要偷偷摸摸?”

“我跟他吵架了。”

雲瑤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給了她一塊牌子,把她從後院塞進去,“我買通了仙侍,你進去後混入其中,進了內院便可自行離開。”

蘇婕拿上令牌,正要謝她,又見她一聲不吭地走了。

雲瑤最近很反常啊。

莫不是真偷摸著戀愛了?

蘇婕又想起雲瑤第一次動情,被傷得體無完膚,還為此犯下了殺孽,險些丟了半條命,蘇婕忽然叫住她:“雲瑤,你說過這世上的男人皆薄情,不值得你為他們付出真心,這句話你還記得嗎?”

雲瑤恍然回頭,朝著她輕輕笑了起來,“我記得。那些負我的人,我永遠不能忘記。”

蘇婕還想說什麽,巡邏的仙侍們來了,她連忙隱去容顏,混入其中,進了內院便開始尋找葉清漩的住處。

她還記得葉清漩的院子在哪,麻溜摸到他窗臺外,還未行動,便聽見裏面傳來蕭雲天的聲音:“你要與蘇婕和離?這、這……這門婚事當初是你求著我同意的,你知我有多反對,便是如此你還是要執意與她成親,現在好不容易成了又怎麽突然要和離?”

蘇婕楞在原地。

她不知該作何感想,只覺得手腳發涼。

她聽到葉清漩道:“束縛之婚姻,於我無任何意義,師兄便當我是瘋了一場,如今終於清醒。”

蕭雲天自然是希望他太清醒的,可是這清醒得也太詭異了,“你當真想好了?若真要和離,你便是得罪了青巒山,日後你再想和她有些什麽都不可能了,那虞玬定是不會答應……”

葉清漩只是輕聲:“想好了。”

窗外的蘇婕渾身冰涼,血液也在一瞬間倒流,那些荒唐的過去好像真如他所說,大瘋了一場,如今終於清醒。

原來他也是會清醒的。

原來他也是會離開的……

他能忍受她再三的欺騙,也能忍受洛淮音的存在,蘇婕想不明白,為何殿上一句輕輕的“是”,會讓他如夢方醒,徹底離去。

蕭雲天發現了她的存在,一掌打開窗戶,蘇婕沒有退讓的意思,勁風到了她眼跟前蕭雲天強行收住,“你來這裏做什麽?”

蘇婕的目光越過蕭雲天望向房間,看著那個不肯回頭的人,眼眶通紅,“我來這裏,找那個能陪我大夢一場的人。”

大雨淋得她狼狽不堪,她固執地看向屋中人,她不明白,為什麽都走到這裏了,這麽難都堅持了下來,為什麽他會突然停在了這裏。

電閃雷鳴之後,房中依舊寂靜。

蘇婕輕笑,“看來是找不到了。”

她擡手,“告辭。”

在離開的路上蘇婕被大雨淋得稀裏嘩啦,從未如此狼狽過,她忽然有些憎恨自己,憎恨輕易就把真心掏了出去,輕易就踐踏了自己的底線。

她願意為他結婚生子,願意為了他千裏迢迢追來璇光宗,可他卻不願為她放下自己的高傲。

堂堂青玄仙君,誰能讓他放下高傲?

他高傲到眼裏容不下一粒沙子,又何如容得下她?

不過是他的喜歡也不如自己來得深,又或是經歷得太多便變了,既然如此,既然這麽廉價,那就幹脆就誰也別要了!

蘇婕騎馬回程,越想越覺得心口疼,她俯趴在馬背上疼到暈厥,腳下顛簸,她整個人都摔下了馬背。

想象中的疼痛沒有到來,一雙手將她抱住托起,攬在懷中,耳邊風雨的聲音都安靜了一瞬。

蘇婕咬牙將他推開,在電閃雷鳴之下,她大聲呵斥他:“我不要你管!以後都不要你管!”

她執意要攀上馬背,大雨淋得她看不清前路,她捂著痙攣的胸口繼續往前走,但是面前的人卻握住了她拿馬鞭的手。

“你這樣,我不放心。”

滾燙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出來,止都止不住。

蘇婕發現了。

自她喜歡葉清漩後,便變得越來越不爭氣,一點輕微的小事都會讓她變得自輕自賤。

她憎恨這樣的自己,她奪過馬鞭,執拗地不想再接觸和他有關的一切,但事實上在對方強大的力量面前,她根本就無法離開。

蘇婕將手中的鞭子扔在他身上,“葉清漩,說要在一起的是你,說要和離的人是你,現在攔著我不讓走的人也是你,你到底要如何!”

冰冷的大雨打在他們兩人身上,葉清漩沒有辯解,他拉住馬韁,“先下來。”

蘇婕捂著胸口,疼得幾乎要暈厥,她從馬背上被抱下來,充盈幹凈的靈力順著筋脈流遍她全身,緩解了傷口帶來的疼痛。

山洞擋住風雨,葉清漩一邊為她輸送靈力,一邊為她烘幹身上濕漉漉的衣服。

劍拔弩張的氣氛在葉清漩平穩的情緒下慢慢化解,可即便這樣,葉清漩還是沒有對她做出任何解釋。

蘇婕終於明白,自己設想的那些東西都不過是空想,只要葉清漩把她放下了,不再執迷,他們的關系便脆弱得像一張紙。

“你都要與我和離了,還攔我做什麽?”

葉清漩搖了搖頭,他不願多說,只是將靈力輸送到她身體裏,蘇婕終是厭煩了這樣的相處,用力甩開他的手。

“我討厭你像個悶葫蘆,一聲不吭!解釋不聽!我討厭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半分不將我放在眼裏!我也討厭你每次說無論如何都會在我身邊,最後還是會因為各種各樣的事離我而去!你沒有你說的那麽堅定,也沒有我想的那麽愛我!你早晚會離我而去!”

“我當然知道你也討厭我,你討厭我每次說話都不算話,承諾你的總是不作數,我知道我身上也有很多你討厭的缺點!”

“現在想來,我們兩個本來就不合適,勉強在一起,以後也只會有無盡的爭吵!”

她把心裏的不滿全部說了出來,等著他的反應,她以為他至少是會解釋一句的,可他只是收回手,什麽也沒有說,好似默認了。

再好的感情也會在沈默中被蒸發,迎著洞外狂風暴雨,洞內寂靜得像死人一般。

蘇婕終於受不了這樣氛圍,她斥聲道:“那就如你所願,回去和離,以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她拉著馬韁走出洞口,迎著狂風暴雨,固執離去,還未走出兩步,韁繩又被拉住了。

葉清漩的身影在雨中看不真切,他什麽也沒解釋,只是從身後用力將她抱緊,“既然討厭我,又為何要忍耐我這麽久?”

因為她覺得,她和他之間是有機會的,雖然看不清前路,但總能走出一條屬於他們的路。

可是現在,她不確定了。

她用力掙脫,牽著她的馬,頭也不回地離開,在那傾盆大雨之下,她聽見他說:“我們確實不合適,在一起只會有無盡的爭吵,我與你和離,放你自由,你便去過你想過的人生吧……”

糾纏她這麽久,讓她深陷其中,最後給她的只是一句:放你自由。

蘇婕覺得愛情這種東西真的很可笑,無法被掌控,也無法去預知,好像每一步都在她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現,又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離開。

如果重來一次,她寧願自己只做青巒山無憂無慮的少主,不會患得患失,亦不會大起大落。

她忍下眼淚,轉身最後一次看著他,“葉清漩,我說過,如果你先退後了,我便不會再回頭。”

朦朧雨夜中葉清漩的身影有些模糊,他或許也有過遲疑,但最後還是化作啞聲一句:“即便後悔,我也會放你自由。”

那瞬間風起雨傾,砸在臉上有種刺骨的疼痛。

蘇婕連說了三個“好”字,翻身上馬,這次終於頭也不回地離開。

葉清漩教會她如何將一個人放進心裏,也教會她,沒有人會永遠為她停留。

蘇婕回到青巒山,大病一場。

醒來便收到璇光宗送來的和離書,一字一句,皆是葉清漩親手撰寫。

蘇婕盯著上面的字看了很久,企圖看出葉清漩後悔的證據,可是她什麽也沒有看到,最終只能執筆寫下她的名字、蓋上她的印章。

和離便和離。

誰離了誰都能活。

蘇婕從那日開始便日日找雲瑤醉生夢死,終日荒唐,誰也不見。

雲瑤告訴過她:“世間男兒皆薄情,不值得我們將他們放在心裏。”

蘇婕覺得對極了。

即便是葉清漩,哪怕是葉清漩,其實到最後也不過如此……

她仰頭喝下杯中酒,烈酒入喉,燒得肝腸寸斷,她舉起酒杯,望著頭頂明媚交錯的燈火,折射著淒慘絕美的光芒。

“你看,好看的東西果真是沒有心的,你要是對它動心了,那你就是大錯特錯的傻瓜……”

她仰在酒桌上放肆笑著,雲瑤倒在她身邊,笑得比她還瘋,“愛情就是個狗屁,相信男人那張嘴,還不如相信母豬會上樹。”

她笑完忽然又發瘋一樣將手邊能扔的東西都扔了,發洩般大笑過後,忽然又抱著蘇婕的手臂,哭得期期艾艾:“阿瀾,我又見到他了,那個斷我狐尾的男人,他沒有為此付出代價,他還活得好好的,他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活得比我都好……”

雲瑤今日的酒瘋發得格外狠,她的男寵好不容易才將她從蘇婕身上拔下來,從酒桌上擡走。

又只剩蘇婕一人了。

她躺著喝酒,越發覺得無趣。

在模糊的視線中,她瞧見一襲白衣,緩步走到她跟前,眉眼和她記憶中一樣溫和,“少主有傷,不能再喝了。”

他微微俯下身子,半跪在她身側,將她手邊東倒西歪的酒瓶一個接一個地扶正。

蘇婕忽然想哭。

是那種受了委屈,終於見到可以為自己做主的人。

她拽著他的衣袖,埋在他袖子裏,越哭越覺得自己窩囊,越覺得自己窩囊便越哭,“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洛淮音沒有追問。

他只是輕輕地,像小時候那樣,輕輕撫摸著她的頭。

“阿瀾別哭了,我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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