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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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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從仙師殿離開,蘇婕怎麽也沒想到會撞上楚風逸。

他和平日荒唐的模樣不太一樣,盛裝而行,儀態端正,帶領著四五個心腹,那神情仿佛是妖界之王般凝視眾人。

蘇婕停下腳步,與他對視好一會兒。

原以為楚風逸又要開始發瘋,結果他只是看她一眼,就從她身側走過。

那眼神讓蘇婕想起當年拒絕他時說的那些狠話,他也是用這般神色看著她,看得人心尖拔涼。

“楚風逸,”蘇婕叫住他,“你又發什麽神經?”

被她叫住的人停下腳步,風卷起他威儀的衣袍,冠上的發絲都不曾亂過一分,“我只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蘇婕直覺不是什麽好事,聽得皺眉,明明上次離開的時候還好好的,他又抽什麽風?

她不再多想,即將離開之時又聽他問:“你知道狼族也有祭祀之法嗎?”

蘇婕停下腳步,回頭還是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不同於狐族百年一次預警,狼族千年萬年難有一次,上一次預警還是魔滅妖族之時。你說,你母親想不想和我做這個交易?”

蘇婕知道這件事,幾乎所有妖族的妖譜上都有所記載,那年妖界屍血遍地,後來是神救下妖族,與之簽訂和平協議,從此妖界與凡間界的禁制才就此打開。

狼族的預警從來都只預警重大災難,而這次又恰好與狐族重合,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不好的事。

蘇婕還想再問,楚風逸已經帶著心腹走遠,他前往的正是她母親的宮殿。

或許,是整個妖界要降下大災,不僅僅只是狐族而已。偌大的青巒山升起一股寒意,明明白日當頭,蘇婕卻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她佇立在臺階上沒有離去,將近兩個時辰,才看到楚風逸從宮殿中出來,她立即探究地看向他。

楚風逸出來時身上帶著殿裏的檀香味,沈沈地縈繞在她鼻尖,那是母親殿裏的氣味,她並不喜歡。

蘇婕本能地皺眉,“找我母親有用嗎?”

狼族的瞳孔很深,偏偏楚風逸是那種煙灰青的淡色,讓他看起來妖異得不像狼族之人。

這樣的瞳色讓他小時候吃盡苦頭,現在卻給他帶來了生人勿進的疏離感,將他的狠戾放大到極致。

他冷笑一聲,“阿瀾,有沒有用你過段時間就會知曉。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看不起我,或許從一開始就錯了,我們之間的身份地位不該是這樣的,我會慢慢去糾正它。”

他說完帶起淩冽的風從她身側離開。

楚風逸還真是出息了。

以前縮在她被褥裏、可憐兮兮求庇護的模樣全然不見,變得這般野心勃勃。

蘇婕猜不到他和母親談了什麽,為了不讓自己陷入被動,她還得回去說服葉清漩啟動陣法才行。

入魔的葉清漩固然可怕,但是跟發瘋的楚風逸比起來,蘇婕還是更傾向於前者。

她只在片刻就做出選擇,毅然決然帶著披風回到無妄山。

……

無妄山狂風四起,風沙湮滅一切。

葉清漩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腦子裏有很長段時間的空白,回過神來,好像什麽也沒有想。

鎖心鏈的感應全然隱去,她好像落入了茫茫大海之中,根本就看不清她的身影。

或許從一開始她就已經想到了離開的辦法,將古籍交給他,引他離開,一切都在她的圈套之中。

葉清漩有想過去青巒山尋一個真相,也想過強行將她從狐族帶走,想到最後才驚覺,他無法讓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回來。

是了,她根本就不愛自己。

那些說來騙他的話,他其實有察覺。

只是一百年苦等之後,連她的謊話都顯得格外動聽,讓他舍不得不去聽。

他自己也不知道,堂堂的青玄仙君,什麽時候也學會自欺欺人了?

密密麻麻的疼痛爬上雙目,肆意啃咬著他的血肉。毀目之痛歷歷在目,他最後所見的,依舊是她陌然的眼神。

原來那日的清高自傲在今天看來不過是一個笑話,她有的是辦法將他的尊嚴碾得碎碎的,讓他無法再自我粘黏。

她一直,將自己掌控在手心。

想通這一點,葉清漩竟是笑了出來。

他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就仿佛是一把尖刀將他一遍又一遍地紮透了,再也沒有紮第二刀的地方。

師父是對的,師兄也是對的

從頭到尾看不清、不肯忘記的人,一直都是自己。

手中靈光四湧,逐漸在他掌心匯聚成一顆金色的丹藥,蜂擁而入的靈力吹起他眼前的發帶,天地間變得混沌不堪。

金色的絕情丹凝於他指尖,散發著冰冷的鋒芒。

就在他即將服下去的瞬間,結界破開一條口子,鉆進來一個身著紅衣的姑娘。

她睜大著眼睛,盯著他:“仙君吃什麽呢?”

金光隱沒在他手中,葉清漩將手藏在衣袖下,掩蓋自己指尖戰栗的恐懼,他沒想到她還會回來。

蘇婕利落地收起披風,像個沒事人一樣擋住風沙,她仿佛只是出去走了走,到點了,就回家了一般自然。

“我回了一趟青巒山,”蘇婕倒是毫不掩飾,“帶了些換洗的衣服和酒。”

她擡起手,酒壇子晃得“咣當”作響,她笑意盈盈的模樣讓人生不起半分氣來,“來,喝酒啊。”

葉清漩沒有被她迷惑,他佇立在寒霜之巔,神色冷淡盯著她。

蘇婕叫不動他,“誒”了一聲,“葉清漩,你楞著做什麽?過來啊。”

他不知道她又有什麽新的把戲,腳下好像不受控制,一步步跟在她身後,卻始終隔著一丈的距離不肯靠近。

“這個酒可是我殿裏的藏品,我平時從不輕易與人喝,”她打開酒壇子,輕輕晃動,酒香味撲鼻而來,光是聞著都該醉了,“你看著我做什麽,坐過來喝啊。”

她朝著他勾手,軟在椅塌上沒骨頭似的,腳上的鞋子都不知道蹬哪裏去了。

紅色的衣衫將她的皮膚襯得很白,像一只軟綿綿的白狐窩在紅衣之下,聲音也好似勾著人般帶笑。

葉清漩有些分不清,或許是不願分清。

他彎腰撩起落下的樹枝來到她面前,夜裏的無妄山並不平靜,墨藍的道袍在風中簌簌而起。

“為什麽還要回來?”

蘇婕捏著白玉酒杯,嘴邊的笑意有些淡了,“你不想我回來嗎?”

葉清漩忍著喉間酸澀,沒有回答。

他想,想得發瘋,想得入魔,可是那又怎樣?

他想什麽都沒用,主動權自始至終都在她手上,她捏著他的一腔真心,瞬間便可叫他天堂落地獄。

發帶遮掩他的情緒,蘇婕無法揣測,但她很了解葉清漩,他是那種心裏越想要,越不會說出來的人。

她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平靜又理智地看著他:“葉清漩,我回來了,不會再走了。”

有那麽一瞬間,葉清漩死寂的心又跳動了一拍,他側過臉不願再被她欺騙。

蘇婕撩起衣袍露出細白腳上的鏈子,在她腳踝間滑落,“葉清漩,你知道我是不願被束縛之人,我有一百種方法取下這破鏈子,可我都沒有。我既然願意帶著它回來,足以證明我是真的喜歡你。”

“你知道我並不是很喜歡無妄山,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願意留下來,一直都是因為這裏有你。”

蘇婕說情話的時候真的很動聽,那雙漂亮的眼睛好像只看得到他,靈動的睫毛撲扇著,他的倒影鋪滿她整個眼眸。

葉清漩的身子有些僵硬,甚至佝僂了一分。

他必須要用力拽緊曳光劍,咬得舌根出了血,才能維持自己的理智,“別再騙我了。”

“葉清漩,”蘇婕微微仰著脖子,冷清和嫵媚同時呈現在她身上,她笑起來有種薄薄的碎裂感,就仿佛將自己努力拼湊著站在他面前,“我會留在無妄山,一直一直,就我們兩個人,別無其他。”

養得胖了一圈的兔子正好蹦到蘇婕手邊,她隨手撈起來,搖晃著走到他面前,“還有它。”

“葉清漩,我們在一起吧。”

酒意讓她面頰有些緋紅,像一朵盛開的海棠,笑意薄弱蠶翼地看著他。

葉清漩堅守的最後一分理智也瞬間瓦解,他無法去分辨她的話是真是假,酒香縈繞在鼻尖讓他有些醉,也有些放縱。

他用力抱住她的面頰,俯身吻上。

因為吻得太過用力,逼得蘇婕一直後退。

腳下碰到石頭,蘇婕跌落在地。

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風沙漫天的無妄山忽然延綿出數十裏的花海。

她跌入柔軟的花叢中,驚起無數流螢,百花的香味將夜染上一層旖旎的薄色。

蘇婕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她有些喝醉了,微微瞇起雙眼才能看清眼前的景象。

這是葉清漩為她打造了百年的花海,只可惜她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就已然被摧毀。

葉清漩使用了逆轉時空的法術,將花海一點點鋪陳在她面前,每一分、每一寸、每一處,都是那時他深愛她的證明。

葉清漩眼上的發帶脫落,他閉著眼睛,吻得那麽認真且執著,睫毛不安地顫動著。

他從一開始恨不得將她吃下去的力道,中間變得猶豫遲疑,最後確定她在自己身邊,骨子裏那份溫柔又不經意地滿溢出來。

溫柔的葉清漩一直都在,只是她將他弄丟了。

她知道自己這樣的人沒辦法保存這樣的美好,所以她敬而遠之,沒想到最後會變成這樣的樣子。

蘇婕忍不住勾住他的脖子,擡頭加深這個吻,葉清漩的唇原本很冷,硬是被她染上旖旎的溫度。

她吻到最後微微喘氣,仰躺著望著夜空,想到自己回來的目的,理智又慢慢回歸。

“葉清漩,我們結為道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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