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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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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搖看著看著,突然就被庭湖旁的另一道美景吸引去了目光。

是個男人,還是個好看的男人。甚至不亞於陳辭的美色。

華搖砸吧砸吧嘴,告訴自己已經是個有夫之婦了,可還是沒忍住那兩只不爭氣的眼睛跑到人家身上去。

真好看啊……

男人穿著一身墨綠色的衣袍,袖口寬大鼓滿了風,青絲半挽,懶懶散散垂了幾縷貼在脖頸處,黑白分明。他端端立在庭湖旁的雅亭間,正笑吟吟地瞧向庭湖中心。

親水棧道上,付安安放了一盞蓮燈。

打從很小起,他就跟著師父了。曾經他有爹有娘,後來出了許多變故,他也便當自己沒爹沒娘了,現在就算他們都是死了,每年中元,“祭奠”一盞蓮燈罷了。

一旁還有一家三口,熊孩子看著五六歲的年紀,一手啃香蕉,一手抓著一盞燈,漫不經心。

母親蹲下身,語重心長對孩子道:“乖,給阿嬤放一盞燈,阿嬤會保佑你健康的。”

孩子把嘴一撅,背過身去:“不要。”

父親也來勸:“胖胖乖,聽話,就放一盞燈。”

孩子倒先煩躁起來了,把手裏的果皮隨手一丟,皺著五官大哭起來:“我不想放嘛!”

“胖胖!”

父母原本是假意呵斥,結果孩子反而發起了脾氣,把花燈給摔進了湖裏。

那蓮花狀的燈便屁股朝上溺在水裏,看著十分難過。

“住手!”

付安安實在是看不下去,但是他嘴快於腦,有時候就連手腳都快於腦子,那聲厲喝不是他喊的,可是他已經擼起袖子朝熊孩子沖了過去,作勢要打人。

好巧不巧,他一腳踩著了棧道上的香蕉皮。於是眾人先聽見了淒厲“啊”的一聲,緊接著是“噗通”一聲——有人落了水。

明明那人落水的地點離棧道很近,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攀住棧道爬上來,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那人落水後卻一動不動,如同陷入沼澤,任這龐大的怪物吞噬。

水……水……

鋪天蓋地的水。

冰冷的湖水漫過付安安的眼睛,他被迷了眼,什麽都看不清,害怕極了。起初他根本不想抵抗,直到他突然想起了師父,於是拼命掙紮著,呼喊著,可是卻離棧道越來越遠。

水漸漸漫過他的頭,閉上眼,一片黑暗中,他似乎想起了曾經……母親要他死,將他的頭使勁按進水裏,他那時候也在拼命掙紮,但是他聽到了母親惡毒哀怨的聲音,隔卻厚重的水,仍是無比清晰地傳進他的耳朵裏。

“都怪你,都是因為你我的日子才會過成這樣!死!你給我死!”

比起恐懼,他那時候更多的是迷茫不解與失望。

為什麽母親要他死呢?搞不懂。他明明什麽都沒有做錯呀。

好難受……

“嘩!”

忽然漆黑的布袋被人撕出了一道口子,天光洩露,空氣清新。似乎有人正在用自己的全身力氣托起他那沈重無力的身子,剎那間湖水撤離,他的頭破出水面,睜開眼,隱隱約約,他看見有個人正抱著自己往棧道上游去。

是個姑娘。

亭內,男人不動聲色地松一口氣,下一刻彎腰撿了一顆小石子夾在指間,“咻”一聲射了出去。

熊孩子惹了事,正躲在父母身後悄悄探頭看著,忽然被什麽東西打中了側腰,一下子疼痛難耐起來,哎呦哎呦地喊著,躺在地上直打滾。

那石子“咕嘟”一聲,毫無痕跡地落進了水裏。

“咳咳……”付安安猛吐出一口嗆在肺腔裏的湖水,睜眼,看見一個渾身上下都濕漉漉的姑娘,心知肚明是她救了自己。

見他醒轉,梅子西緊繃著的一張臉才終於有所松動。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不求什麽,便起身要走,卻忽然被人猛地一把抱住了小腿,而那不是別人,正是剛剛被她救了一命的付安安。

付安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抱住梅子西的小腿死都不肯松手,一個勁兒道:“恩人留步!恩人叫什麽?我想報恩!”

他向來有恩必報,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他還活著,就一定會還了這份恩情。

然而梅子西被他扯得寸步難行,甩了兩下沒甩開,腿上就跟黏了塊狗皮膏藥似的,本就不耐的她一下子更加煩躁,幾乎是吼出聲:“我不用你報恩!”

“不行!”付安安這心眼大概就跟定海神針沒什麽兩樣,聽不出梅子西的不悅,他癟著一張嘴,稚嫩青澀的五官使他此刻像一條落水小狗似的,委屈巴巴惹人心軟,軟糯的嗓音道,“你救了我,我一定要報恩的!”

“我……”

不待梅子西開口,便聽見身後有人喊了一聲:“姑娘等等!”

回頭,卻是她從未見過的人,頎長身形穿一襲墨綠長袍,長發披肩,眉目疏朗。然,此人看著衣著簡單,但難掩其渾身氣質非同尋常,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

梅子西不動聲色地一皺眉。後悔莫及地想,今晚真是遭了罪了,湖裏游一身濕不說,還接二連三被兩個男人纏著。果然她就不該多管閑事的,更不該出門!這小崽子是死是活,跟她有什麽關系啊!

“師父!”付安安喚了一聲來人。

男人點點頭,輕聲道:“你先起來,別這樣抱著一個姑娘家的腿。”

付安安聽話極了,當真松開手,一骨碌站了起來。少年骨肉初成,站直後,一下子竟比梅子西還要高出半個頭。

男人緊接著將視線落在梅子西身上,溫和一笑,如流波月輪,輕啟薄唇:“在下慕容銀,多謝姑娘救了小徒一命。”

說著,沖梅子西施禮以致謝。

慕容銀?好像在哪裏聽過。

梅子西毫不動搖,冷眼掃他一眼,拔足要走:“不謝。告辭。”

呵,師父?哪有師父看見徒弟剛剛死裏逃生還能這麽淡定的。這小崽子怕不是被騙了。

遠遠地,看見有人沖自己揮手,定睛細瞧,紅衣烏發,長臂伸直高高招搖晃著,活像個大螳螂,不是她家那尊祖宗,還能是誰。

梅子西神情松動,終於勾起一抹淺笑,沖不遠處站在岸邊的華搖回招了招手。

下一刻,她看見華搖猛一個回頭,緊接著迅速鉆進了人群裏。人潮洶湧,很快紅衣就被吞沒。

怎麽回事?

“啊嘁!”夜風料峭,她渾身濕透,一下子受了寒,打了個噴嚏。

那個叫慕容銀的家夥似乎就在後邊看著,不一會兒走過來,柔聲從容道:“雖說姑娘不用報恩,但你若是因此受了風寒,我們師徒倆實在難辭其咎。這樣吧,隔壁街上有家衣店,姑娘不嫌棄的話,在下可以替姑娘買件幹凈的衣裳來換上,以免受寒。”

梅子西還算耐心地聽他說完,結果頭也不回,只惜字如金地丟下一句:“嫌棄。”便離開了。

慕容銀的視線一路追著那道身影遠去,半晌,嘴角緩緩牽起一抹玩味的笑。夜色已濃,他眼中諱莫如深。

……

華搖方才被站在亭子裏的綠袍公子吸引去目光,癡癡留戀了半晌,才發現原來梅子西也在庭湖,便打了個招呼。

然而不過是一個招手的時間,周圍立刻浮現異動,即使華搖在瞬間有所反應,卻還是慢了一步——身邊驟然一空,陳辭已經不見了。

庭湖乃是放河燈的熱門場所,四周一圈圍著人山人海。她看見一個黑影擄著一個白衣在人群中迅速移動,想都不想就追了上去。

然而就跟那小偷一樣,對方極其狡猾,以人群作絆,鉆來鉆去。

華搖提著一口急匆匆的氣,不敢松懈。她認真起來的時候,腳程也快,就跟禦風飛行一般,施展輕功,從這個人的肩頭輕輕踩下,轉而搭上另一個的肩頭,借此起起伏伏地追尋。

眼看就要追上了,忽然不知道從哪裏飛出幾支暗箭,每一支都拉滿了弓,快而生猛。華搖若是躲開,這些箭必定會射到普通老百姓的身上,心中一下子有了定奪,不甘心地望了一眼黑衣人的背影,她深深吸一口氣,騰空的身子兜來轉去,卻是硬生生將那些暗箭都給接了下來。

差點鬧出人命,百姓一下子鬧騰起來,驚慌失措地四處逃竄著,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響起,那人已經不見了。

華搖都快把後槽牙咬爛了,憤恨地將箭折斷丟在地上,毫不遲疑,又立刻循著方向追了上去。

眾人只看見一個紅色身影速度極快地飛躍在屋頂瓦房之上,似乎怒氣沖沖,一眨眼,就沒入了夜色中。

不知道那人將陳辭擄到了哪裏去,華搖毫無由頭,只是一味地追逐對方離去的方向。終於在林間,她停下腳步,穩穩立在一根枝椏間,眉峰緊鎖。

周遭寂靜一片,偶爾響起幾聲小獸的低吟,風聲慢慢,華搖突然對著空氣冷聲道:“人都被擄走了,你們還要藏到什麽時候?”隱約的怒氣,令人不寒而栗。

然而沒有人回應她,松濤汩汩,四下越發寂靜。

華搖等的不耐煩了,氣憤道:“你們這些人幹脆一輩子別見光得了!告訴我,他們到底往哪個方向去了?!”

又默了半晌,忽然不知從哪裏飛出來了兩顆石子,咻咻兩聲落在草叢露出的一條羊腸小道上。

華搖迅速轉過頭,眼底的一抹殺意稍縱即逝,將華月劍握緊了,她道:“在那嗎?”兩顆石子,大概意思是已經有兩個人追上去了。

她最後瞥一眼林中暗處,從容威脅道:“若他出了什麽事,你們就洗幹凈脖子等著腦袋搬家吧。”

話罷,立即飛身往石子落地的小道而去。身後,不知道從哪躥出兩道黑影,鬼魅一般,靈敏無聲地迅速跟了上去。

子時已過,圓月高懸。月光照得兩旁樹影張牙舞爪,有幾分駭人。

陳辭被封了關鍵穴道,不能言語不能動彈,就像塊軟木頭似的被人扛在肩上走。眼見著從城區鬧市一路奔到了郊外密林,身下的人竟是連口粗氣都沒喘,四平八穩地扛著他深入林中腹地。

陳辭對於這趟劫持沒多大感觸,唯一就是覺得想吐——身下之人總是傳來一股子腥臭味兒,熏得他眼淚橫流。

終於目的地到了,那人將他隨意往地上一丟,背靠著一顆大樹。彼時,陳辭眼眶鼻頭泛紅,更顯出非同一般的俊美。

“幹的不錯,小野人。”悄然間,樹後傳出一句漫不經心的言語,緊接著陰影裏緩緩走出一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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