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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撥雪尋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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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撥雪尋春

次日,清晨。

石清蓮自沈睡中醒來時,沈蘊玉已經不見了,她一個人躺在柔軟的床榻間抻了個懶腰,只覺得周身的血脈都通了,久旱逢甘霖一般舒坦饜足。

聽雨閣內沒有地龍,所以每到了冬日,都會燃上上好的銀灰碳,整個聽雨閣內被烘的特別暖,窗外北風呼嘯,屋內一室靜謐,她慢悠悠的爬起來,喚門外的墨言。

墨言便從廂房外進來,端著一碗暖梨湯,餵給石清蓮喝。

回了聽雨閣,石清蓮的生活又變的與往昔同一般了,白天睡覺,晚上掛燈,若有閑情逸致,便出去轉一轉。

京城自那一場雪之後,便正式入了冬,臨近過年了,街邊都開始有賣炮竹的了,石大夫人給院兒裏的人做了幾套過年的新衣,又提前給院兒裏的人都發了賞錢。

要過年啦,讓人有些富餘的銀錢。

石清蓮回了石家後,養了半個月後,便聽到了一件大事。

波斯質子向順德帝投毒不成,被抓獲當場,順德帝下令,大奉向波斯進軍屠國,康安長公主為未婚夫自.殺謝罪。

此事是宮廷內流傳出來的版本,暫且不曾流到民間去,但是石清蓮聽了一耳朵,便不信了——康安長公主什麽脾氣,她可太清楚了,康安長公主絕不是會自.殺的人,更別提什麽為未婚夫謝罪自殺了。

就算是死,也只能是被人殺的。

能殺康安長公主的人,這世間屈指可數,她是皇室女,就算是真的謀反了,旁的人也絕不會動她,只會把她交給順德帝。

恐怕是之前在雪山的時候,康安的計謀曝光,被順德帝給處置了。

怪不得順德帝在雪山的時候急著要回京,一刻都不耽擱。

這些事情,沈蘊玉一句都沒和她提過,涉及秘聞,沈蘊玉不該說的一句都不說,她若是能猜出來,那也算她的本事。

總之,康安長公主這一次,沒鬧出來什麽水花兒來。

她死的悄無聲息,在有心人的掩蓋之下,甚至都未曾透露出多少風聲。

順德帝連一個風光大葬都沒準備,甚至最後一點體面都不肯給她,不讓她入皇陵,只叫人擡到封地上葬了。

這件事是交給

沈蘊玉辦的,順德帝讓沈蘊玉親自將康安長公主的陵寢送到領地中去,下葬。

這一道上起碼要走一個月,帶著靈柩,走不快,又是冬日,就算快馬加鞭,也快不到哪裏去。

沈蘊玉領命之後,搶在送康安長公主離去之前,與石清蓮訂了婚。

訂婚的流程挺繁瑣覆雜,要納采,要問名,納吉等,一套流程走下來,也要一個月。

沈蘊玉是有聖上賜婚的聖旨在手的,按理來說,可以不必走這些,但是沈蘊玉想要一個完整的,盛大的婚禮,所以還是按著流程走。

先定親,再成親。

沈蘊玉和石清蓮兩人面上不說,背地裏都著急,恨不得立馬從石家搬出來,到白虎街去恩恩愛愛日夜粘著,所以訂婚的事兒還沒定下呢,沈蘊玉便將成婚的事放到了年後。

過完年,他便去石家迎娶。

幸而石清蓮當初的婚服都繡好了,隨時都能用上,也不算來的晚。

沈蘊玉十一月底時,護送康安長公主的陵寢離開,大概一月初能回來,沈蘊玉送康安長公主的靈柩離開這件事並不算是絕密,很多人都清楚,不少人都跟著唏噓。

堂堂一個長公主,連皇陵都入不得。

竟淪落到了這般境地裏。

也是咎由自取。

康安長公主的靈柩被送走的時候,是專門挑了一個冬夜走的,寒風淩冽,那靈柩按著太後的要求,在京城中繞了一夜,最後看了一眼這京城繁華,然後沈默的離開了故土。

康安長公主離去的那一晚,何采被順德帝召見了。

太極殿裏,順德帝坐在案後批文,何采自太極殿外走進來,向順德帝見禮。

順德帝當時坐在案後,雙目無神的盯著他案前的文書看。

他後來回了京後,找人查了他之前吃過的藥,得到的結論很不好。

康安給他用的藥,是具有成癮性的東西,而這種藥物,只有波斯才產。

所以他必須打下波斯,占據這些藥。

為此,他還要花費很多錢財和軍力,大奉不擅海戰,他還需要造船。

康安長公主雖然死了,但是帶給他的影響卻是纏繞一生的。

順德帝恨康安長公主

,連帶著對何采也沒什麽好臉色,只冷冷的坐在案後,看她,問道:“康安長公主已去,何采,朕問你,此事,你為何要揭露而出?”

“你的身家性命皆由康安一手提出,若非是康安,你早已死了,為何,你要背康安而行?以康安對你的倚重,日後少不得你飛黃騰達,為何要出賣你的主子呢?”

之前沈蘊玉不確定能成事,所以將所有事情都按到了何采頭上,成了,是何采的功勞,沒成,是何采的罪過,所以順德帝一直認為,這件事情能爆出來,與沈蘊玉關系不大,幾乎都是何采在主動揭露。

說話間,順德帝冷眼看向案下方站著的何采。

何采還是原先那副模樣,消瘦,幹枯,頭發細軟發黃,一張平庸的臉上看不出來任何情緒,就像是一顆人人磋磨的野草,卻偏偏生命力頑強的讓人驚嘆。

“回聖上的話。”何采站在下首,道:“臣雖為女子,但懂天下事,臣跟的不是長公主,而是明主,聖上與康安長公主之間,是聖上,更適合做聖上。”

她這一番話說到了順德帝的心坎兒裏。

順德帝臉色好了些,道:“此事中,多虧你勇於揭發,你有功,想要什麽賞,且講吧。”

不管是升官還是什麽,都是順德帝能給的。

順德帝一向是個論功行賞的好皇帝,若非是何采,他現下還被康安長公主蒙在鼓裏呢。

而站在他面前的何采聽聞此言後,緩緩向順德帝跪下了。

她道:“臣,想向聖上,求一個恩典。”

順德帝道:“講。”

然後,順德帝便聽到何采道:“臣,想讓陛下,允女子參加科考,允女子為官,讓全天下的女子,也如臣一般,能一睹天顏,看一看這大奉大好江山,聽一聽聖上的宏韜偉略。”

何采說完,跪在地上磕了個頭。

她不是很會拍馬屁的人,為了哄順德帝開心,生硬的拍了兩下。

順德帝面含驚訝的望了何采一眼。

不要高官厚祿,不要榮華富貴,不要權勢,只要一個“允女子為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此事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

順德帝覺得答應了似乎也不是什麽壞事,允女子科

考,若真有那樣驚才艷艷的女官,也並非不可,且,聖上一言駟馬難追,何采開了口,他就要應。

順德帝便道:“朕允了,過幾日,會將此法案頒布。”

何采激動的向順德帝磕頭謝恩。

她憑女子之身,在這朝堂上,撕開了一條口子。

當晚,何采從朝堂離開之後,便去了城門口。

她知道今天晚上康安長公主將被送離京城,她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站在城門口,遠遠目送那靈柩離開。

一如當初送走江逾白一般。

何采來送康安長公主的時候,石清蓮也在城門送沈蘊玉。

她與沈蘊玉依依惜別,接下來有一個月要見不到了呢。

“聽話。”沈蘊玉捏著小狗崽子柔軟的耳垂,與她道:“早些回去,待我回來尋你。”

四周人多,石清蓮便沒粘著他胡作非為,只拉著他的袖子道:“一路小心。”

沈蘊玉低低的“嗯”了一聲,又將人送上馬車。

石清蓮上了馬車後,又從馬車車窗裏探出頭來,遠遠地探著身子,看著沈蘊玉離開。

沈蘊玉縱馬而行。

此次遠出京城,沈蘊玉帶了一隊錦衣衛,一隊金吾衛,兩撥人都是天子近臣,還有太後塞過來的兩個老宮女,一道去送康安長公主。

隊伍浩蕩又靜謐的出了京。

待到人都走沒了,石清蓮才收回視線,她回到馬車上時,還瞟見了在不遠處站著的何采。

石清蓮上輩子對何采沒什麽印象,這輩子與何采倒是熟悉了兩分,沈蘊玉曾與她透露過,扳倒康安帝姬那麽順利,與何采有些關系。

石清蓮不知道何采為什麽臨陣倒戈,也沒有熟到上去問的地步,她只是遠遠地與何采對視了一眼,隨後兩人互相點頭示意,然後一個關上車窗,一個轉身離開。

她們本身也沒有什麽過多的交際,她們是兩條平行線,都各自在各自的領域裏平安成長,誰也不會碰對方一下。

隨著康安長公主的離開,石清蓮的生活也漸漸趨於平穩。

前世的這一天,她們全家死無葬身之地,而今生的這一天,她送走了康安長公主。

那些陰暗的,不為人知的仇恨與憤怒全都在時光中一點一點消磨,所有不好的懷疑、防備、不安,都在愛意中漸漸泯滅,尖銳的利刺被溫柔的包裹,她早已度過那個冰冷的,絕望的冬日。

暖暖的燈掛在聽雨閣的檐下,她從大雪中走過,遠遠地瞧見了一抹綠,便撥雪尋春,尋來了她新的一生。

所有的惡都得到懲戒,她是從汙泥中開出來的清蓮,不蔓不枝,不染凡塵。

她有愛的人,也有人來愛她。

一切都是最好的。

石清蓮回了聽雨閣後,烤著炭盆,欣賞了半夜的雪色,然後便回榻間休息去了。

她之前回了京城後,便讓沈蘊玉去聯絡了永寧侯世子,她想去看看陸姣姣,但是永寧侯世子那邊卻等了很久才給回覆。

就在昨日,石清蓮才收到了陸姣姣手寫的請帖。

陸姣姣邀約她明天去永寧侯府見面。

希望明天是一個好天氣吧,石清蓮睡著的時候,是如此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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