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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眾生相(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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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眾生相(三)

桂花糕本是軟糯手感的,但大概是在外面放的太久,已經被風吹的發硬,變的幹巴巴的,手指頭一戳一撕,還能夠聽到一點黏連的油紙包和桂花糕幹掉後粘在一起、被嘩嘩撕開的聲音。

這是誰送的?

石清蓮趴在聽雨閣二樓的窗口,往閣下一望,便是一片漂亮的小雛菊,再往遠處一望,是烏青色的飛檐與碧藍如洗的天空,大朵大朵的白雲在天上飄著,能攀上她這二樓,可要一手好輕功。

轉念一想,能與此有關系的,便只有沈蘊玉一個人了。

可是,沈蘊玉給她送個桂花糕是什麽意思呢?算起來,這還是沈蘊玉頭一回給她送東西。

石清蓮想不通,她盯著桂花糕看了一會兒,便將桂花糕給收起來了,她的腦子裏掠過了沈蘊玉那張臉,又想,今晚要掛燈籠嗎?

她不想掛燈籠,她既然都已經將江逾白休了,那沈蘊玉對她也沒什麽利用價值了,她應該跟沈蘊玉劃清界限才是。

沈蘊玉那般聰慧的人,她不點燈,沈蘊玉也該明白是什麽意思,左右她一個閨閣女子,與沈蘊玉之間這輩子也沒什麽交際。

石清蓮便將桂花糕給塞進了櫃子的最裏面。

就像是一個塵封的秘密,她永遠不打開這個櫃子,就像是永遠都見不到沈蘊玉一般。

至於她身上的毒——石清蓮覺得已經不是問題了。

這些時日,她身上的毒已經在漸漸地消退了,她明顯能夠感覺到,之前每天早晚都難受,身體永遠也填不滿,空蕩蕩的,躺在塌上翻滾,恨不得咬自己的手,以疼痛來對抗這種感覺,但現在早上醒來,只覺得有些身體發軟,忍一忍,便過去了。

她中毒到現在,已有近三個月了,想來,也過了最難熬的日子,沒有沈蘊玉來幫忙也無所謂了,她熬一熬停一停也能過去,若是饞了,去養個小倌,帶到郊外莊子裏玩,以後只靠著手裏的嫁妝養活自己就夠了。

石清蓮愉悅的拍著手掌,從櫃子前站起身來,悠哉悠哉的喚墨言雙喜來為她洗漱——她今日還有一件事要去幹。

回了石家,便是回到了自家的地盤,石清蓮骨頭懶散散的,做什麽都隨心所欲,就連墨言臉上都帶了些笑意,竟主動開口

道:“膳房給姑娘煮了一碗暖梨湯,姑娘可要用些?”

石清蓮當時正在挽發鬢,因著已休夫歸家了,她便不再盤發,而是垂下來了部分青絲,只在頭頂挽鬢,雙喜手巧,給她挽了一個參鸞欲飛鬢,正在一點點往她的發間簪黃色花苞樣式的小簪,正襯她今日穿著的鵝黃色煙雲紗衣與雪色齊胸襦裙,鏡子裏的小姑娘乍一看像是枝頭二月春,嬌嫩明媚,她年歲輕,縱然嫁過人,但顏色好,又放下了心口執念,一妝點起來,宛若新生一般,眼角眉梢都是惹人喜愛的生機。

“直接端到嫂嫂哪裏去。”石清蓮道:“我去瞧瞧嫂嫂,待到吃完了暖梨湯,我們便去上街逛一圈。”

墨言應聲下了聽雨閣,去廚房端暖梨湯去了,雙喜則繼續幫石清蓮簪好發鬢,待到弄好了發鬢,石清蓮便帶著雙喜下了聽雨閣,去她嫂嫂所在的院子裏。

她嫂嫂膝下有兩個女兒,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現在正在龍驤書院中讀書,每月只有月中會回府兩日,府內現下除了嫂嫂與石清蓮便沒別人——不,還有個二哥石清葉,但是石二哥一天忙的腳打後腦勺,三過家門而不入,府裏便只剩下了兩個女眷。

石清蓮去找石大夫人的時候,石大夫人正坐在她廂房裏算賬,一手算盤打的劈裏啪啦響,見她來了,示意她去看桌上擺著的三幅畫,道:“瞧瞧看,這三個姑娘你看那個順眼?”

石清蓮低頭一瞧,一共三個姑娘,下面還寫明了出身年歲性格屬相之類的。

“這是要做什麽?”石清蓮坐在桌子旁,低頭瞧著看。

“給你選二嫂嫂。”石大夫人抽空抿了一口茶水,道:“你二哥哥前些日子升了官了,現下熾手可熱,不少和離過的夫人或者死了夫家的小寡婦都來打聽呢,我都沒瞧上,我打算給你二哥哥挑個正經沒嫁過人的續弦,出身低點也行。”

石大夫人說完這句話,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石清蓮現下也是“和離過”的姑娘,趕忙又找補了一句:“都是之前的不合適,倒不是嫂嫂嫌她們和離過,只是你那二哥什麽樣子你也瞧見了,一門心思就往案子上撲,我得找個顧家的,脾氣柔和的,能處處順著他,又聽我的話的,到時候進了家門,你我才能舒坦。”

眼下家中是石大夫人管家,她給自家弟弟挑,

除了弟弟喜歡,還得聽她的話,免得日後給她添麻煩。

石清蓮一眼掃過,發現都是她不熟悉的姑娘,便放下了手中畫卷,道:“嫂嫂挑著喜歡就行。”

她只記得,她上輩子死的時候,二哥都沒有找上續弦,這輩子若是能找上個續弦,有個人陪著,那也是好的。

她希望上輩子沒得到好結果的家人們,這輩子都能圓滿過。

“嫂嫂打算這些時日辦個賞菊宴,日子便定在後日,把這幾個姑娘都邀請過來相看相看,到時候你也留在府裏,幫著嫂嫂操持操持,那幾個姑娘,你都過過眼。”

石清蓮才應了一聲“好”,又想起來什麽,道:“嫂嫂,勞煩你邀約一下陸府的陸姣姣,那位陸家四姑娘。”

“邀約她做什麽?”石大夫人擡眸看了她一眼,道:“那陸家四姑娘可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跟自家姐夫攪和到一起的姑娘,作風能好嘛!這等人,可不能配給你二哥哥。”

石清蓮是想跟陸姣姣見一面,談一下陸姣姣母親的事情,但她自然不能這般說,她只道:“我之前瞧見過那陸家四姑娘,看著是個挺好的姑娘,且,她還替我解過圍,挺合我的眼緣,嫂嫂,你只管替我邀約過來嘛,我一日日留在府內,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就算是不許給我哥哥,只與我說說話還不行麽?”

說話間,石清蓮湊到石大夫人旁邊,就是一頓猛蹭,聲線拉的細細軟軟,嬌嬌滴滴的說:“嫂嫂,嫂嫂,嫂嫂!”

石大夫人被她哄的沒轍,只瞪了她一眼,然後道:“請來請來,我親手寫帖子將人邀過來。”

石清蓮討好的蹭過去抱著石大夫人的胳膊,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謝謝嫂嫂”,就聽旁邊的石大夫人又說:“還有一件事,除了那些姑娘,我還邀約了許多青年才俊來,都是才剛弱冠和尚未弱冠的學子,雖說沒有功名在身,但也是龍驤書院的生員,明年要參加春闈的,你瞧瞧看,可有沒有喜歡的。”

石清蓮驚訝擡頭:“我?我才剛休夫,昨日剛出江家的門,今日便記著給我找下家了嗎?”

石大夫人理所當然的一點頭,道:“那是自然,嫂嫂已經想好了,咱們家不要大富大貴,只要本本分分老實人。”

石清蓮心想,養個小倌最老實了,

但她不敢說,怕石大夫人生氣,石大夫人骨子裏還是不喜歡那種新潮做派的,她能休夫,全是因為石大夫人怕她被江逾白連累,心疼她,才肯幫她撐腰、休夫,石大夫人還是希望她能嫁個人,安安穩穩度過下半輩子的,養小倌,對於石大夫人來講,還是有點驚世駭俗了。

恰好墨言端著暖梨湯挑簾入門,石大夫人話頭被打斷,便沒有再提。

左右也不著急,小嬌嬌好不容易回家,先養上幾個月,再慢慢挑個好的。

期間石大夫人還憐愛的望著石清蓮喝湯,目光從石清蓮鼓起來的臉蛋看到石清蓮纖細的脖頸,只覺得石清蓮吃的太少,還想給她再添一碗。

他們家小嬌嬌就是太瘦了些,吃胖點最好,有福氣。

石清蓮把暖梨湯飲盡後,便找借口從石家離開,帶著雙喜和墨言一道上街了。

她上街也沒有亂逛,而是直奔商貿街而去。

商貿街是外城的繁華中心,又長又寬,幾乎貫穿整個外城,來往間三教九流波斯西蠻東倭北漠什麽人都有,來此間行走,還得多帶點機靈人,防著被一些流竄的小地皮流氓偷了錢袋子。

石清蓮好歹也是貴秀,鮮少來這種地方,又隔了兩輩子沒見,只覺得新奇,拉著雙喜和墨言在街道上慢吞吞的走。

在上輩子,因為南方生了一場大水患,所以京城這邊少了大量的木材、綢緞的供應,一時間這些東西價格飛漲,比平時貴了二十倍不止。

她自江府回來之後,石大夫人也沒有要她還嫁妝,只叫她自己收起來——她日後不嫁人,這些東西便是她的傍身底氣,已經嫁過一次人、回娘家的小姑子總歸是不大好聽,石大夫人心疼她,還想偷偷塞給她些銀錢,石清蓮擋回去了,沒要。

她心裏頭有主意,知道上哪裏去弄錢。

她把她的所有嫁妝都拿出來,準備大肆購買一批木材和綢緞來,她現在是正常價格購入,回頭就是幾十倍的價格翻出去,她不賺翻誰賺翻!

石清蓮的嫁妝中本就有三家小店鋪,都在商貿街,不大,都是賣胭脂水粉、首飾布料的鋪子,看著雖然小,但是一個月加起來能有二三百兩的進項,是她所有嫁妝裏最重要的資產,她視察一番後,然後帶著墨言和雙喜在商貿街瘋狂購入各

種木材和綢緞。

墨言和雙喜都被石清蓮的大手筆給嚇到了,她一出手就是幾千兩,一訂購就是好幾批,不過須臾功夫,近萬兩雪花銀便全都白白流出去了,墨言接過收據的時候,手掌心都跟著發抖。

旁邊的雙喜顫巍巍的問她:“夫、夫人,我們是要開木材鋪子嗎?”

石清蓮拎著裙擺,滿腦子都是這一萬雪花銀回頭變成幾十萬雪花銀回到她懷抱的畫面,聞言擺了擺手,道:“收好。”

墨言緩緩把收據都放進了她的荷包裏,一張臉上寫滿了鄭重。

雙喜在一旁瞧著她的樣子,心想,以後墨言晚上睡覺都得把收據翻出來看上一遍,出去解手都得帶著這荷包,院子裏要是起火了,她得先搶救她的荷包。

石清蓮帶她們大肆選購的時候,還聽酒肆坊間人談論康安帝姬的事情,但是說話的人才剛開了個話頭,就被同桌飲酒的人給打斷了。

“錦衣衛都抓了多少亂嚼舌根的人了?你還敢說,不要命了!”

石清蓮聽了兩耳朵,然後漫不經心的向前走,假裝自己沒聽到,墨言亦步亦趨的跟在石清蓮的身後,反倒是雙喜,眼珠子賊溜溜的轉了兩圈,有些心虛的走的快了些。

當初這則謠言可是她親自去傳的,幸而她動作利索,手腳快,所以才沒遭殃到她的頭上——她聽說,前些日子,北典府司錦衣衛抓了好幾個人,拎到菜市口一刀砍了腦袋,血流了滿地呢。

嚇死人。

她趕忙醒過神來,搖了搖頭,不敢再想了。

她們在商貿街逛到了申時初,才坐馬車回康平街,馬車從商貿街噠噠甩著馬蹄,回到康平街的路上,石清蓮美滋滋的與兩個小丫鬟回了聽雨閣。

她回聽雨閣叫水沐浴的時候,一個錦衣校尉蹲在石家暗處的樹杈子上,記錄下了石清蓮今日的出行,順便暗自祈禱:石三姑娘今日可一定要早些掛燈籠啊,已經一連三日了,再不掛燈籠我們指揮使又該不高興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

校尉低頭看向石清蓮笑顏如花、與旁邊的小丫鬟談論那個簪花好看時的模樣,總覺得這位石三姑娘好像,大概,也許...將我們指揮使拋之腦後了!

當天晚上,石清蓮果真沒有

掛燈。

聽雨閣的花園裏寂靜一片,夜色如水,把校尉的一顆心都凍的拔涼拔涼的。

今夜,又是一個要看上司冷臉的夜晚啊。

校尉已經做好了在石家和北典府司之間折返的準備,但是當他回到北典府司的時候,卻見北典府司上下都在忙,同僚們走路時衣角都是飛起來的,他打聽一問,才知道,指揮使現在在詔獄裏審訊。

一般指揮使審訊的時候,都不允許旁人來打擾,但是他手上的關於石三姑娘的消息卻是在指揮使這裏掛了紅牌的,應第一時間送到。

北典府司的事件等級按照顏色劃分,紅藍黑白綠,一共五個色,事關紅牌的消息是最優先級,不管是什麽樣的事情撞上了,紅牌的消息都要在第一時間送到,也就是說,就算是指揮使現在在詔獄裏審訊,他也得跟著下去。

校尉便在詔獄外提交了自己的腰牌,然後隨著負責看押犯人的校尉一道下了詔獄。

詔獄是地牢,距離地面足足有十米深,當初挖詔獄的時候,足足挖了半年多,進了詔獄的人,沒有一個能跑出去的,劫囚更不存在,北典府司的地牢裏連個看時辰的天窗口都沒有給留下過,插翅難逃。

下詔獄時,需踩著長長的臺階而下,一下到詔獄,便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兩邊要掛上火把照明,明暗的火光在飛魚服的身上留下熠熠的痕跡,沈重的鐵靴踩在地面上,發出整齊的腳步聲,錦衣校尉隨著前方的人往前走,越走越寒,地牢內有一股常年不散的陰冷氣,糾著令人作嘔的血腥氣,直直的往人的鼻腔裏鉆。

眼下雖是秋日,但地牢這種地方暗無天日,走的久了,都會讓人忘記時辰與天空的顏色,整個人都陰暗暗的,身體都發沈,像是在冬日的湖水底下浸過一般。

往牢獄中走,會先經過幾個牢房,牢房內都關著各種人,什麽身份的都有,上到皇親貴胄下到舞姬蠻人,甚至北典府司上一任指揮使也在這裏。

經過一個個牢獄,走到中段的時候,校尉就聽見了一陣慘叫聲。

走在前頭的校尉比劃了一個“到地方了”的手勢,讓身後負責匯報石清蓮消息的校尉自己上前去,指揮使現在正在刑審,長點腦子的都不敢湊上前去。

後頭負責匯報的校尉只能

一邊暗罵自己倒黴,一邊走上前去。

那是一間占地不大的牢房,只有一個十字刑架,架上栓了個人,別的什麽都沒有,沈蘊玉進來後,由看管牢房的校尉搬運來了桌椅,他坐在椅上,看負責刑審的校尉對刑架上的犯人動手。

審訊尋常人,自然不需要沈蘊玉來親自看管,他之所以下來,是因為這個人在這個案子裏有點重量——此人是個東倭武士,算是周伯良的二把手,前些日子打草驚蛇的時候,順道給撈到的一條大蛇。

他肚子裏一定有很多貨。

這個東倭人嘴還挺硬,被熬了兩天,骨頭都打裂了幾根,硬是一句話都沒說過,沈蘊玉失去了耐心,向一旁站著的人擡了一根手指,道:“庖一條腿。”

便有人走上來,將這東倭人身上的衣裳都扒掉,把人扒成了待宰的豬羊之後,便拿來刀刮人。

沈蘊玉說的“庖一條腿”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把一條腿上的肉一點點刮下來,一直刮到只剩下一條骨頭。

北典府司“庖人”是一門手藝活兒,腿上的肉要被刮掉,但是其上的筋骨卻還要連在一起,血流了一地,但人不能死。

北典府司手藝最好的千戶姓李,人送外號“庖丁李”,意思是,能把人解的如同庖丁解牛一般,骨肉分離,但人就是不死,庖丁李的輝煌戰績,是將一個人的四肢的肉都削下來了,但這人還活著,被庖丁李好好養在詔獄內十幾年,壽歸正寢。

但是被庖的那一個就好不到那裏去了,骨肉被分到一半的時候,這個東倭人終於承受不住,嘰裏咕嚕的說了一大堆話。

沈蘊玉閉著眼,沒管。

一直到一條腿都庖完,這個東倭人也是屎尿齊流、嚎啕大哭了。

這時候,沈蘊玉才道:“繼續問,他若是不說,把另一條腿也給庖了。”

說完,沈蘊玉起身走向牢獄外,跟在門外立了許久的錦衣校尉立刻跟上,回到殿內後,錦衣校尉與沈蘊玉匯報了石清蓮今日的所有行動。

“她買了一萬兩的木材?”沈蘊玉略有些奇異。

石清蓮有多少銀錢他是清楚的,他摸過石清蓮的底,手上所有的銀子加起來,滿打滿算也就只有一萬,剩下的都是一些田產和店鋪,石清蓮將一萬兩

銀子去買木材,瞧著像是被人騙了。

“可有什麽其餘的消息來源?”沈蘊玉問。

“未曾。”校尉搖頭,道:“石三姑娘鮮少與旁的人接觸,屬下與另一個校尉倒班,一天十二個時辰盯著石三姑娘,從未見過有人與石三姑娘說什麽木材。”

也就是說,石清蓮並非是受人誤導或指示,而是自己想買木材。

那種感覺又來了。

沈蘊玉瞇了瞇眼,想起來之前的事——一切都進展的太過順利,像是有一只手在他面前撥弄,可他只顧得上看小狗崽子亂撲騰,沒有註意這片刻的細節,便擦肩而過,再也尋不到了。

校尉又道:“興許,是石三姑娘想做木材生意吧?屬下瞧見石三姑娘今日還逛了挺多個木材鋪子,最近木材還挺賺錢的。”

沈蘊玉點頭,將這件事記下了,隨即又掃了一眼校尉。

那校尉奇跡一般明白了沈蘊玉這眼神是什麽意思:今天晚上,石三姑娘掛燈籠了嗎?

“回大人的話,石三姑娘今晚逛街逛的太累了,未曾掛燈籠。”校尉戰戰兢兢的道,順便趕緊找補了一句:“但是石三姑娘將您的桂花糕收下了,還特別珍重的放進了櫃子最裏面呢。”

沈蘊玉聽到“沒掛燈籠”時,先是擰了擰眉,隨即聽到“珍重的放進了櫃子裏面”,又勾起了唇角。

呵,拉扯。

他倒要看看,石清蓮能撐住多久不見他。

“下去吧。”沈蘊玉道——他是為了聽石清蓮消息才打斷審訊上來的,一會兒他還要下去繼續刑審。

錦衣校尉恭敬離開。

此時月色高懸於夜空,天邊繁星點點,沈蘊玉邁著星光,重新走進詔獄中刑審,錦衣校尉則準備趕回石清蓮所在的聽雨閣。

與此同時,摘月閣中,昏睡了好幾日的江逾月也從昏迷中醒了過來。

她醒過來的時候,渾身酸痛,唇瓣幹裂,嗓子像是大旱三年的地面,眼前也發昏,她的貼身丫鬟靠在床邊睡覺,她伸手碰了一下丫鬟,丫鬟驚醒過來,欣喜的喊她的名字,餵她喝水。

兩口水進了肚子裏,江逾月多了點力氣,她昏迷之前的記憶全都竄上腦海,她縮在床榻間,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卻又從心肺間頂起來一股沖動,讓她整個人又立了起來。

沈蘊玉,石清蓮,沈蘊玉,石清蓮!他們兩個人是那種關系,她暈倒了,但她不是自己摔的,她是被人給打暈的!

沈蘊玉!他居然潛入江府,居然堂而皇之的和石清蓮做那種事情!

揭穿他們,揭穿他們!讓他們付出代價,讓石清蓮死!

人手中一旦握住了掌人生殺大權的兇器,便再難容忍自己陷入窘境,也很難再生出畏懼與不安,他們只會躍躍欲試。

“快走!”江逾月猛地推開擋在她面前的丫鬟,踉蹌的撲到地面上,大喊道:“帶我去找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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