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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夫人可知冰谷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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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夫人可知冰谷之刑?

“江夫人可知何為冰谷之刑?”

冬日詔獄,男子低沈的聲線在昏暗的牢獄內回蕩。

“先帝禁令,詔獄之中不可刑官婦女子,故而,北典府司刑訊女子時,會挑一些不留傷的法子來。”

血跡凝聚成薄薄的冰層,覆蓋住地牢骯臟腥臭的地面,血跡斑斑的鐵床上傳來刺鼻的味道。

“這各種刑罰之中,最受北典府司廣為運用的,便是冰谷之刑。”

目光所及之處,擺著一個冰盆,盆裏放著各種一尺來長,寬窄不同的堅冰。

不,不要。

暗處有人緩緩走來,慢條斯理的從冰盆內拿起了一塊堅冰,冰塊與鐵盆摩擦碰撞的聲音使人耳後發麻。

來人身高近九尺,外披玄色大氅,裏面是暗紅色的飛魚服,銀絲走線的飛魚類蟒隨著他的動作在暗處散發出泠泠的冷光,襯的其人眉目鋒銳,宛若鞘中利刃,見血封喉。

“冰谷之刑,顧名思義,便是褪下女子衣衫,將堅冰置於女子身下,只需片刻,便能叫人痛徹心扉,且不留傷。”

不要過來!

無聲的尖叫擋不住那人的腳步,他在經過一道火把時,明明滅滅的火光在他臉上閃過,竟有了幾分浮光掠影般的驚艷,他身後的影子壓迫性極強的在火光裏晃動,他走到鐵床邊,居高臨下的看向她,語氣平緩道:“堅冰初入時,會有些痛,請石三姑娘忍耐。”

救命,救命!

那人把玩著手中的冰,他的手指修長,近一尺的堅冰在他的指尖被轉的幾乎出了殘影,腰間一松,煙粉色的扣帶被他一指勾下,石清蓮聽到他道:“石三姑娘,沈某問你最後一次,此次京郊刺殺案,你為何出現在當場,此事當真與你夫、當朝宰相江逾白無關?”

冰冷的空氣觸碰到發顫的肌理,石清蓮唇色漸白,他說到最後一個字時,粗糲的指腹重重的在石清蓮的腿心上摁了一下,石清蓮“啊”的一聲喊出來,如同被丟到岸邊的魚一般掙紮,她從未被人如此褻弄過,眼淚從臉龐上劃過,滿臉羞惱。

但站在她面前的人沒有半分容情可憐,於他而言,獄中女子皆為罪犯,與待宰的豬狗無異。

他動作緩慢,每動一下都給石清

蓮帶來龐大的壓力,一點一點扯落她的衣襟,她的外袍,她的中衣,露出她柔玉一般的身子。

火光搖曳中,光影在她身上跳躍,被鐵鏈拴住的柔弱手臂,握著腿間的寬大手掌,蓄勢待發的堅冰,與晦暗的環境拼湊成了一場無聲的淩虐盛宴。

香艷,冰冷。

嬌嫩如羊脂玉一般的腿骨被驟然擡起,堅冰懸於腿間!

“啊!”一聲尖叫,響徹江府東廂房內間。

石清蓮滿身薄汗的從床上驚醒,眼前金紗帷帳重疊,人影搖晃間,一個梳著雙花頭苞的小丫鬟手持燭火、匆匆撩開帷帳,臉上困頓未消,又徒增兩分緊張,道:“夫人,可是又被魘著了?”

夏日悶熱,窗戶半開著,月色之下,帷帳中的女子眉目嬌媚,只穿著一層柔軟輕和的綢緞紗裙,露出大片柔□□脂,燭火一映,便能瞧見帳中女子含著淚的桃花眼。

石清蓮過了許久,才哽咽著說了一聲“沒事”,又道:“把帷帳拉上,你出去,我要睡一會兒。”

丫鬟順從的退下了,臨出去之前還道:“奴婢為夫人熬一碗暖梨湯熱熱身子,便不被夢魘了。”

石清蓮躺在帳內,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暖梨湯沒用,因為她知道,這不是夢,而是即將在未來一年半內發生的事情。

她名為石清蓮,是石家的第三個嫡女,上頭還有兩個嫡出的哥哥,她父是戶部侍郎,她的出身雖算不得頂好,但在家中備受寵愛,她本是無憂無慮的,直到她有一日去上香時,救了一個昏倒在路旁的男子。

那男子生的真好看,叫石清蓮想到大哥曾教她的詩。

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他醒來後,問了她姓名,留了塊玉佩後便走了,石清蓮看了他一次便忘不掉了,直到半月後,家中突然有人上門來提親,她才知道,那一日她救的人是當朝宰相江逾白,年方二十有六,官居一品。

他要娶石清蓮為正妻。

一時之間,整個京城的貴秀都羨慕她的好運氣,石清蓮飄飄乎的便嫁到了江家,她嫁來之前以為是郎情妾意,但嫁來之後,她才逐漸發覺,江逾白似乎並不喜愛她。

江逾白娶

她,只是因為她救了他。

但石清蓮不氣餒,她日日黏在江逾白身後喊“夫君”,硬生生將江逾白一塊冷玉給暖熱了,江逾白在一次酒醉後,許了她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那是她最幸福的時候。

可這一切,在康安帝姬從南方回來後都變了。

康安帝姬是當今聖上順德帝的胞姐,先帝還在世的時候,康安也號帝姬,因身子羸弱,被送到了南方療養,待到當今聖上繼位,才將康安接回來,皇上從父親換成了弟弟,康安的名號也該從帝姬變成長公主,只是帝姬剛回,冊封儀式還尚未舉辦,現還暫稱帝姬。

石清蓮也是在康安帝姬回來之後才知道為什麽江逾白會娶她。

因為江逾白和康安帝姬有情。

早些年,江逾白曾做過當今聖上的伴讀,那時,江逾白一起陪伴過康安帝姬,江逾白與康安帝姬少年傾慕,雙雙定情,奈何家世有別,朝廷紛爭,江逾白有大志向,他為宰相,他是權臣,不得尚公主。

此事被發現後,先帝震怒,親自下令,送於南方療養,有情人天各一方。

後順德帝登基,有意接回帝姬,卻還顧忌江逾白,江逾白為叫皇帝與太後放心,才會選擇迎娶石清蓮為正妻。

她是一塊擋箭牌,只可惜,她擋不住康安帝姬。

康安帝姬根本放不下江逾白,她日日糾纏江逾白,還仗著帝姬身份,幾次給石清蓮難堪,那時候,石清蓮也漸漸知道了康安帝姬為何一直欺負她,她知曉江逾白為何娶她之後,便夜夜的哭,江逾白瞧見了,沈默許久,最後硬邦邦的說了一句“我與帝姬從未逾越”,然後轉身離開,再也沒有來主動找過她,縱然同處一片屋檐下,也對她冷淡至極。

期間,她的家人輪番出事,父親和兩位兄長都被卷進了各種案子裏,全部都被停職了,她後來才知道,那是康安帝姬報覆她的手筆,她的父兄都看出來了,同時也知道江逾白在保護康安帝姬,但怕她難過,所以都不和她說,都只說是他們自己公務上出了錯,還開始勸她和離。

而她並不知道家人的困苦,她當時都快被逼到瘋魔了,只想著憑什麽她要和離?她什麽都沒做錯,她不如意,也不想讓康安和江逾白如意,所以她不僅不和離,還四處抓江逾

白與康安茍合的證據,鬧得整個京中都知道了康安和江逾白的事情,讓江逾白對她越發冷厭。

再然後,她得了江逾白和康安帝姬會在京郊中私會的消息,她不信,一時傷心透頂,什麽都沒管便跑到了京郊,想要當面去見江逾白,結果一到了京郊,便被鋪天蓋地的錦衣衛拿了。

石清蓮被抓之後才知道,北典府司錦衣衛當時正在抓關於行刺順德帝的逆賊,她正好撞到了沈蘊玉埋伏好的點上,被當成了嫌疑人。

沈蘊玉把她抓回了地牢裏,審了足足半個月。

那半個月有多痛苦折磨,至今還讓石清蓮膽寒,沈蘊玉折磨女人的法子,不見血,不讓她留傷,但讓她終生難忘,她恨康安帝姬,恨江逾白,卻唯獨怕沈蘊玉,以至於重生之後,還是會浸於夢魘,只要一想到沈蘊玉那張臉,她便打寒顫。

她入獄的這段時間,石家人動用全部關系,進來看過她,而江逾白卻從沒來過,仿佛當她死了,直到最後,沈蘊玉抽絲剝繭,查出了她是清白的,並且還將案件的源頭查到了康安帝姬那裏去。

她被洗清冤屈出獄的時候,就看見江逾白等在北典府司的門口,看見她的時候,江逾白當時披著一身白色大氅立於司外,司墻紅瓦蓋雪,檐下君子如玉。

他遞給了她一張休書,只與她說了一句話:“日後,你我再無關系。”

石清蓮在滿天的雪中,看著那張休書,宛若一條沾濕了毛、瑟縮在一起的野狗。

她那時候才知道,她以為她把江逾白這塊玉暖熱了,但實際上,那只是她的體溫,一旦離開了,江逾白還是那樣冷。

後來,石清蓮是經過了沈蘊玉的提醒,才知道她當時為什麽被北典府司抓到。

那是康安帝姬的圈套。

那時候的康安帝姬已經不滿足於一個帝姬的權勢,她想要以女身稱帝,便暗中行刺順德帝,順便以江逾白為誘餌,將她引到了京郊,一頭撞到了沈蘊玉的手裏,她與行刺謀逆的事情沾了邊,又入過北典府司,身上有汙點,如果運氣不好,便是死路一條,就算運氣好,活下來了,江逾白也不能再留著她做正妻,不管是死是活,江逾白都會隨著康安帝姬的心意,休了她。

他們和離之後,她被送回到了石家,然後,

便是順德帝的傷越來越重,差點死掉,康安帝姬在江逾白的扶持之下,開始掌管朝中事務,定國安邦,改革變法,將大奉推到了一個空前繁華的節點。

再然後,順德帝暴斃,康安公主以女子之身登基為女帝,號康安女帝,並迎了江逾白為她的帝後。

女帝登基,聞所未聞,丞相輔佐,情定終生,那簡直是一場千古佳話。

所有人在提起他們的時候,都會感嘆一句“天賜良緣”,偶爾有人提起來她,卻又被人刻意遺忘,仿佛她的存在就是一個錯誤,只有修正掉她,一切才是完美的。

那段時間,她聽了很多冷嘲熱諷。

“這天下有情人,終歸是要碰到一起,重成眷屬的,鳩占鵲巢的主兒,也待不了多久。”

“您啊,福薄,得了江大人的寵愛,也算是不負此生,現如今也到了讓位置的時候了。”

“想要那好東西,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若非是她救過江大人,江大人怎麽會娶她呢?”

她分明從未害過任何人,她分明是對江逾白有恩,她分明是明媒正娶,可偏偏,所有人都欺辱她。

石清蓮瑟縮著躲在別院裏,不肯再出門,她像是一只笨拙的蝸牛,以為把自己藏在殼裏,就能躲避那些流言蜚語,可偏偏,已經成了女帝的康安還是不肯放過她。

在康安迎娶江逾白的那一夜,石清蓮家沖進來一幫太監和錦衣衛,由康安帝姬手下的女官帶頭,說他們意圖謀反,連下獄都不拿,直接將全家拖到了街頭斬首。

皇城張燈結彩,石家血腥遍地。

一樣的紅,不一樣的紅。

大奉臘月,寒風刺骨,雪花拍臉,一片哭嚎聲中,石家人被摁上了刑臺,從上到下十幾口人,一個都沒活下來。

石清蓮死的時候,想,他們都說這世間有情人終成眷屬,卻沒人知道她黃泉枯骨。

若有來生,她——

再然後,石清蓮一睜眼,便是江家的帷帳。

現在是順德一年,盛夏,順德帝剛登基一年半。

康安帝姬剛回來一個月,她與江逾白剛成親半年。

而她,帶著滿身血腥與恨意,從順德三年冬的康安女帝的刀下,回到了順德一年的夏。

這個時間很多事情還沒發生。

她還沒有發現康安與江逾白的“情意”,沒有質問江逾白,江逾白還沒和她翻臉。

她還沒被北典府司指揮使沈蘊玉抓到,沒進過昭獄。

康安還不是女帝,她的家人還沒死。

一切都剛剛開始。

昏暗的帷帳之內,石清蓮纖細的指甲狠狠地掐著身下的綢緞錦被,眼中滿是堅韌與恨意。

她重來一次,要想辦法跟江逾白和離,要想辦法保住她全家的命,還要想辦法阻礙康安稱帝。

她要活下去!

“夫人,不好了!”正在這時,梳著雙花頭苞的小丫鬟神情慌張的從外間跑進內間來,蹲在床前,一臉緊張的和石清蓮道:“老爺邊兒上的小廝傳來消息,說老爺在鳴翠閣喝醉了,跟一個女子拉拉扯扯,好似是——那種關系,也不知道是那家的姑娘!”

石清蓮心中冷笑。

還能是誰?

除了康安帝姬,還能是誰!

上輩子,就是在今日,她“撞破”了江逾白和康安帝姬之間的情愫,也因此,她痛哭了一整夜,與江逾白離了心。

“夫人!”小丫鬟都快急哭了,她知道夫人有多喜愛他們老爺,若是老爺當真納了妾,夫人會哭死的:“這可怎麽辦啊?”

石清蓮從床上爬起身來,紅潤的唇瓣抿在一起,嫵媚的桃花眼中滿是嘲弄:“怎麽辦?當然是找過去啊。”

她一轉頭,道:“來人,備馬車。”

隨著她邁出帷帳,整個廂房內的人都跟著動了起來,如同一顆顆嚴絲合縫的機關鉚釘,在月色下悄然運轉。

重來一次,她縱然蠢笨,但也不會如前世一般被人宰割。

京中局勢詭譎,有些人是下位者的執子者,同時也是上位者的手中棋,棋局早已搭好,她身在其中,早已避不開了。

只管落子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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