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雲泥別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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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雲泥別 ·一
蕭肅政陪著狄叔來護國城故地重游時，嘉蘭正在安排善禮大婚的婚儀。她在後院乍一看到狄叔, 還有些驚愕。
嘉蘭先是看了蕭肅政一眼, 爾後才盈盈對狄叔行禮：“不知道狄大人此時來, 後院裏正在忙著我胞弟的婚儀, 稍顯忙『亂』, 還請大人恕罪。”
雖說是忙, 實則卻是忙而不『亂』。就在嘉蘭跟狄叔見禮的間隙裏, 夏滿已經手腳麻利地收拾了茶室, 恭敬地請他們入室內喝酒品茶。
“多謝 蕭夫人，不過我一會兒就要啟程, 不便久留，就不多打擾了。”狄叔卻語調溫和地拒絕了嘉蘭的邀請。他如今雖不像從前, 臉上會裹著重重的白布, 但也依然用黑『色』的帷帽遮擋，讓人看不清帷幕背後的表情。
嘉蘭總覺得此人有幾分奇怪。
新帝於裕楚二十五年末, 改國號為泰安，如今正是泰安二年。時年，皇太孫楚瑯元年十歲，大皇子楚齊桓恭請狄叔為太孫太傅, 卻被狄叔拒絕，反而力薦錢朝印為太孫太傅 這消息, 也是嘉竹寫信來嘟囔的。
初為尤鼎悌的家臣, 後來竟力保蕭肅政為定北之首, 再後又投入遼東郡王府門下, 不選楚齊林，竟選楚齊桓為主。
狄叔這一步一步，走得可謂是富貴險中求，卻又回回都讓他得償所願。
嘉蘭不敢懈怠，忙笑問道：“狄大人才方從都城來此，又要往何處去呀？夏滿，替狄大人備一份程儀。”
“我要啟程南去，程儀就 ”狄叔方要溫和地拒絕，可看到嘉蘭清澈而又略帶探究的眼神，他終究是微微笑著，嘆聲應道：“那就多謝蕭夫人了。”
蕭肅政此時才出聲問道：“夫人，鋒哥兒和寧姐兒呢？狄大人雖則不與我們同膳，到底也是長輩，還需見禮才好。”
嘉蘭擡頭略瞥了蕭肅政一眼，蕭肅政錯開眼。嘉蘭垂眸低笑：“自是應當的。在狄大人來時，使女想來已經去喚了。鋒哥兒在演武場上，寧姐兒估『摸』著也在一旁看著。”
嘉蘭話音方落，就只聽院外傳來蕭守鋒高亮的聲音：“爹，娘！”
狄叔渾身一震。他才緩緩地轉過身去，就看到蕭守鋒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沖了過來，一頭栽進了他的懷裏，把狄叔震得趔趄幾步。
嘉蘭嚇了一跳：“鋒哥兒！”
“臭小子，休得無禮。”蕭肅政嚴肅而又無奈地提溜著蕭守鋒的後領，把他拎了出來。
蕭守鋒訕笑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退後幾步，朝狄叔恭恭敬敬地行禮：“晚輩見過狄爺爺。晚輩方才從舅舅那兒得了一個寶貝，故而想獻予爹娘看。就 就一時魯莽了點。”
“阿娘！爹爹！”他這兒才道完歉，蕭悅寧才氣喘籲籲地跟在後頭跑進來。
夏團和一眾使女長隨紛紛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但是，她年方六歲，已經知道提溜著衣裙，腳步輕快而又齊整地自己跑，還不忘數落蕭守鋒：“哥哥老不等阿寧！”
“寧姐兒，來給狄爺爺見禮。”嘉蘭聞聲提醒道。
“噢！”蕭悅寧一聽，立刻就不跑了。她擡著頭，仰臉看著狄叔，『露』出了一個燦爛而又好奇的笑容：“狄爺爺您好！”
狄叔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蕭悅寧的頭。然而，他的手伸到一半，便又若無其事地轉了個方向，拂了拂自己的衣袖：“寧姐兒好啊。”
“好啊好啊。”蕭悅寧正是喜歡學舌的年紀，連連念叨了好幾句，然後又歪著頭控訴道：“寧姐兒好，哥哥才不好。舅舅給哥哥寶貝，哥哥都不讓寧姐兒看！”
眾人這才想起來蕭守鋒之前說的“寶貝”。狄叔疑『惑』地低頭看了眼蕭守鋒的懷裏 蕭守鋒剛剛撞過來的時候，他是被咯了一下，也不知是什麽
“看！”蕭守鋒故意背對著蕭悅寧，得意地把自己懷裏的東西在狄叔和蕭肅政面前舉高。
一個骷髏頭！！
蕭肅政和狄叔雙雙被嚇了一跳。狄叔下意識地伸手擋住了嘉蘭的視線，蕭肅政則迅疾地劈手去奪這骷髏頭。
蕭守鋒冷不防蕭肅政來奪，躲得竟然還挺快。他一個側身，立刻就避了過去：“這是舅舅給我的！”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蕭悅寧不滿地在蕭守鋒身後伸長脖子跳著。
蕭肅政磨著牙：“鋒哥兒，把東西給爹。”蕭守鋒警惕地看著他：“不就是一個 ”他話還沒說完，蕭肅政直接大手把蕭守鋒扛了過來。一手捂著他的嘴，把骷髏頭壓在自己懷裏。
“這是怎麽了？”嘉蘭臉上的震驚和困『惑』差點兒都沒藏住。她走到蕭悅寧身邊，安撫牽住了蕭悅寧的手。
蕭悅寧嘟著嘴，但也頃刻就安靜了下來。
“不想被我扔去跑個二十圈，就不要說話。”蕭肅政黑著臉警告懷裏的蕭守鋒：“你想要嚇到你妹妹和娘親嗎？”
蕭守鋒嗡嗡地抗議，但蕭肅政的後半句話還是讓他不再炫耀。
這一下，倒是狄叔心疼起來。他板著臉，嚴肅地教訓蕭肅政：“這孩子英武，若是當著外人的面，你這樣豈非傷了他的臉面？”
嘉蘭一怔，一見蕭肅政虛心受教的模樣，她先笑了：“狄大人所言不假。但若是能令我與寧姐兒皆為驚懼之物，恐還會嚇到這一院的使女。若是夫君不教，人人都因此遭了罪，反而是這孩子的錯處了。”
狄叔一楞，蕭肅政也楞住了。嘉蘭面上毫無異樣，教子最怕父母先在孩子面前起了沖突。哪怕有外人在前置喙，嘉蘭也必定會維護蕭肅政的教導。
“鋒哥兒，下來吧。讓夏滿姑姑領你們去洗把臉洗個手，尋個盒子把寶貝裝起來，回頭再拿出來看。”嘉蘭並不知道守鋒手中的是什麽，只是猜也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
“好吧。”守鋒雖然還有點兒沮喪，但到底明白事理。他說罷，就把骷髏頭往蕭肅政懷裏一塞。
“ ”蕭肅政一臉無語地把這個臭小子放了下來。
蕭悅寧一看到蕭守鋒被放了下來，立刻就松開嘉蘭的手，蹬蹬地跑到守鋒跟前去：“哥哥哥哥，我回頭也要看！”
蕭守鋒看了嘉蘭一眼，嘉蘭含笑著道：“那是你哥哥的東西，得由你哥哥做主。不過，若是你哥哥答應了，也得在爹娘都在的時候，才能讓你看。”
蕭守鋒眼前一亮，當即就手舉成拳頭，在唇邊假裝咳了兩聲，然後才裝模作樣地背著手，看著蕭悅寧道：“要我給你看？也成啊。那你得把阿元給你寫的信和東西都給我看。我不要你的，看就行了。”
“噢！”悅寧覺著這好像也沒什麽，當即就爽快地答應了下來。蕭守鋒這才哈哈笑著，雙雙乖乖地給狄叔、蕭肅政和嘉蘭行禮，拉著蕭悅寧的手進內室去梳洗了。
“小兒頑劣。”嘉蘭無奈地對狄叔行禮道：“狄大人勿怪。”
“何怪之有，蕭夫人教子有方。鋒哥兒底盤穩，迅疾紮實，英武不懼，可見是聞雞起舞，未曾懈怠。寧姐兒活潑大方，知事明理，乃有閨秀之風。我一個做爺爺的，我是說，若我真是他們的爺爺，當以有此兒孫為驕傲。”狄叔毫不吝嗇誇讚之詞，誇得嘉蘭差點兒都懷疑是不是自己倆孩子了。
等誇完，狄叔又遲疑地問道：“只是 蕭夫人當真要讓寧姐兒見 那個寶貝？”
嘉蘭聞言，看向蕭肅政。
蕭肅政一手正放在自己的胸口，見嘉蘭看來，無奈地讓骷髏頭『露』了個頭蓋骨。
嘉蘭一時緘默，夫妻二人交換了一個“善禮果然欠收拾”的表情。
然後嘉蘭才帶著笑無奈地回道：“狄大人不知道，寧姐兒這孩子『性』子執拗。這事兒就算我們不同意，她也定要刨根問底的。更別說守鋒同意了，她就會一直惦記著。都說孩子忘『性』大，放在寧姐兒身上，卻是一點兒都不適用。”
“與其堵不如疏。”嘉蘭溫和地解釋道。
狄叔只是端方地聽著，待聽到最後一句，才慨然長嘆：“吾家有女 ”
狄叔才說了四個字，卻又戛然而止，拂袖而嘆。
嘉蘭一時有些不解，試探著問道：“狄大人家中也有妻女？”
“夏滿，程儀拿來了怎麽不呈上來。”蕭肅政忽地打斷道。夏滿一臉茫然地看著蕭肅政 她自然是早就備好了程儀，就是見他們相談甚歡，這才沒有出聲打斷。
狄叔也如夢初醒一般頷首道：“啊，時辰不早了。多謝蕭大人、蕭夫人款待，老父 老夫該啟程了。”
嘉蘭立刻就明白了，妻女怕是狄叔的逆鱗，談不得，觸不得。她當即就當自己從未問過，笑著從夏滿手中接過程儀：“我帶兒女送大人一段。”
她說著，讓夏滿把守鋒和悅寧帶上，與蕭肅政一道，親送狄叔出護國城。
*
嘉蘭等人才至送行處，就見善禮口中叼了根草，閉著眼倚在樹下等著。駿馬被拴在樹上，悠然地在他旁邊吃草。一旁出售平安枝、替行人別平安枝的姑娘紛紛瞥眼去看，一個個的都羞紅了臉。
嘉蘭有些不解善禮怎麽會在這兒。她瞥眼看了蕭肅政一眼，目光落在蕭肅政身邊的狄叔身上，眸『色』微深。
守鋒和悅寧可不知道嘉蘭心中的困『惑』。他們一看到善禮，立刻都興奮地叫道：“舅舅！舅舅！”
“喲！”善禮一樂，連忙把草攥在手裏，把手背在身後，往前走時悄悄地丟在身後，然後才快步走到嘉蘭等人的面前，一一行禮。
最後，善禮『揉』了『揉』守鋒的腦袋，朝他擠眉弄眼。嘉蘭差點兒沒忍住，又要像兒時似的戳戳他的額頭。
狄叔在善禮身邊輕咳了一聲：“蔣大統領原來還有這般孩童興致。罕見，罕見。”他說到後兩個字時，竟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咬牙切齒。
蕭肅政立刻握住了善禮的肩膀，一臉嚴肅地說道：“狄叔得空，多加教誨。”
善禮眸『色』一閃，不動聲『色』地打量了狄叔一番。面上倒是恭敬地拱手，附和著蕭肅政道：“狄叔得空，多加教誨。”一聽就沒什麽誠意。
蕭肅政暗地裏磨了磨牙，才忍住沒把自己的手拍到善禮的後腦勺上。
打不得打不得啊。
狄叔見善禮如此，再瞥一眼放在善禮肩上的手，他似乎是自嘲地笑道：“蕭大統領未得我的教誨，亦能得今日成就，我又有何用呢？”
蕭肅政一驚，然而，他尚未開口，善禮就肅然而立道：“常言道，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善禮方才行徑，只因把狄大人當做了自家人。若有不妥之處，還請狄大人多加指正。”
這話說的，聽著還像是在說狄叔叫善禮不要把他當做自己人 若真是對外人，此般滴水不漏就罷了，關鍵是 蕭肅政更想打他了。
狄叔一時語塞，覆爾搖頭：“未曾想 也罷也罷。是狄某多言，未曾有居高臨下之意，還望蔣大統領海涵。”
善禮一拱手：“好說，好說。”
先前狄叔那一句“孩童興致”，已是挑釁與低看。要不是狄叔被尊為上賓，善禮很想教教他，什麽叫人不可貌相。
蕭肅政微微蹙眉，狄叔擡首看他，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蕭肅政眉目一松，又恢覆如常。
狄叔這才擡手道：“多謝蔣大統領，蕭夫人相送。多謝蕭小少爺，蕭小小姐相送。”哪怕隔著那黑『色』的帷幕，都能聽出他後半句的語調慈愛。帶著幾分依依不舍，又帶著幾分無可奈何。
嘉蘭默不作聲地行禮。
守鋒對狄叔沒什麽興致，倒是悅寧對他一直戴著帷帽很好奇。只是悅寧懂事，並不問，而是期待地看著狄叔道：“狄爺爺什麽時候再來看阿寧呀？”
狄叔一楞，良久，他才溫聲道：“總有一日吧。”
悅寧執拗，再道：“舅舅一、二、三 再過六個月之後，就要成親啦！那個時候，您來嘛？”
嘉蘭緊接著說道：“狄大人若有閑暇，還請撥冗前來觀禮。也不知狄大人落榻何處？不若安頓後，寄個信來，方便我們送婚帖去。”
狄叔一時沈默，看了善禮一眼，慨然道：“倒不防時日匆匆，你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了。”
善禮張了張嘴，他總覺得這狄叔哪兒哪兒都怪。但他明智地沒有說話，而是嚴肅地點頭。
狄叔看到善禮有點兒來氣，直接把臉轉過去，看到嘉蘭時他的臉『色』才好轉：“多謝蕭夫人相邀。等我安頓，定會來信。若有閑暇，必定前來。”
好在他如今餘毒已清，可以自在出行。此時各路政通人和，從定北向南州那一路，只有黑風寨尚盤踞於虎踞山一帶。但似乎也只聽餘名，卻不知匪徒都往哪兒去了。
嘉蘭這才略略放下心神，安心目送狄叔出行。
*
蕭肅政親自陪著狄叔走出送別的城郊，楚習就在城郊外不遠處等他。
等遠離了嘉蘭等人，蕭肅政這才壓低聲音問道：“父親緣何不同嘉蘭和善禮解釋？”
他本以為，狄叔終於辭官出行之後，立刻來定北，本該是抱著向嘉蘭和善禮解釋一切的決心。可誰知，狄叔見到嘉蘭之後，就改變了主意。
“我離他們的生活，已經太遠了。母親再不記得我，我再出現，不能盡孝，卻是陡增她的煩憂。嘉蘭帶著幼弟幼妹艱難求生之時，善禮在軍營『摸』爬滾打之際，我又替他們做了什麽呢？”狄叔語調平靜，仔細去聽，滿是自責：“這樣一個我，尚不如守鋒手中的骷髏頭，只能嚇到寧姐兒。讓你們看著我，就會再想起那段大悲之時，把你們原本安寧喜慶的生活攪得一團糟。”
狄叔一聲長嘆：“讓你知曉，已是無奈之舉。若是可以，我情願你也一無所知。”
狄叔看著蕭肅政，搖了搖頭：“要是你蠢一點就好了。這樣我也不用非得和盤托出，才能取信與你。”
蕭肅政一噎，沒敢說話。
狄叔哈哈一笑，笑聲裏卻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酸苦：“罷了。我此去南州，不知何時能歸。善禮成親，能來便罷，來不成便來不成了吧。”
蕭肅政一震，剛要說話，就見狄叔一揚手，搖了搖頭：“他們娘不來，我來又有何意義？罷了吧。”
蕭肅政緘默一瞬，覆爾才問：“父親此去南州，要去見母親嗎？”
狄叔前行的步伐一頓，沒有回頭。
“要是你啊，蠢一點就好了。”
他一聲深嘆，扔進風裏，再不聽聞。
我回來了！！
卡文卡了這麽久，在追一部電視劇的時候忽然頓悟。
這一章沒涉及到，之後再悄悄揭示！
我估『摸』著全文會在國慶七天假期左右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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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肅政陪著狄叔來護國城故地重游時，嘉蘭正在安排善禮大婚的婚儀。她在後院乍一看到狄叔, 還有些驚愕。
嘉蘭先是看了蕭肅政一眼, 爾後才盈盈對狄叔行禮：“不知道狄大人此時來, 後院裏正在忙著我胞弟的婚儀, 稍顯忙『亂』, 還請大人恕罪。”
雖說是忙, 實則卻是忙而不『亂』。就在嘉蘭跟狄叔見禮的間隙裏, 夏滿已經手腳麻利地收拾了茶室, 恭敬地請他們入室內喝酒品茶。
“多謝 蕭夫人，不過我一會兒就要啟程, 不便久留，就不多打擾了。”狄叔卻語調溫和地拒絕了嘉蘭的邀請。他如今雖不像從前, 臉上會裹著重重的白布, 但也依然用黑『色』的帷帽遮擋，讓人看不清帷幕背後的表情。
嘉蘭總覺得此人有幾分奇怪。
新帝於裕楚二十五年末, 改國號為泰安，如今正是泰安二年。時年，皇太孫楚瑯元年十歲，大皇子楚齊桓恭請狄叔為太孫太傅, 卻被狄叔拒絕，反而力薦錢朝印為太孫太傅 這消息, 也是嘉竹寫信來嘟囔的。
初為尤鼎悌的家臣, 後來竟力保蕭肅政為定北之首, 再後又投入遼東郡王府門下, 不選楚齊林，竟選楚齊桓為主。
狄叔這一步一步，走得可謂是富貴險中求，卻又回回都讓他得償所願。
嘉蘭不敢懈怠，忙笑問道：“狄大人才方從都城來此，又要往何處去呀？夏滿，替狄大人備一份程儀。”
“我要啟程南去，程儀就 ”狄叔方要溫和地拒絕，可看到嘉蘭清澈而又略帶探究的眼神，他終究是微微笑著，嘆聲應道：“那就多謝蕭夫人了。”
蕭肅政此時才出聲問道：“夫人，鋒哥兒和寧姐兒呢？狄大人雖則不與我們同膳，到底也是長輩，還需見禮才好。”
嘉蘭擡頭略瞥了蕭肅政一眼，蕭肅政錯開眼。嘉蘭垂眸低笑：“自是應當的。在狄大人來時，使女想來已經去喚了。鋒哥兒在演武場上，寧姐兒估『摸』著也在一旁看著。”
嘉蘭話音方落，就只聽院外傳來蕭守鋒高亮的聲音：“爹，娘！”
狄叔渾身一震。他才緩緩地轉過身去，就看到蕭守鋒如同離弦之箭一般沖了過來，一頭栽進了他的懷裏，把狄叔震得趔趄幾步。
嘉蘭嚇了一跳：“鋒哥兒！”
“臭小子，休得無禮。”蕭肅政嚴肅而又無奈地提溜著蕭守鋒的後領，把他拎了出來。
蕭守鋒訕笑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退後幾步，朝狄叔恭恭敬敬地行禮：“晚輩見過狄爺爺。晚輩方才從舅舅那兒得了一個寶貝，故而想獻予爹娘看。就 就一時魯莽了點。”
“阿娘！爹爹！”他這兒才道完歉，蕭悅寧才氣喘籲籲地跟在後頭跑進來。
夏團和一眾使女長隨紛紛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但是，她年方六歲，已經知道提溜著衣裙，腳步輕快而又齊整地自己跑，還不忘數落蕭守鋒：“哥哥老不等阿寧！”
“寧姐兒，來給狄爺爺見禮。”嘉蘭聞聲提醒道。
“噢！”蕭悅寧一聽，立刻就不跑了。她擡著頭，仰臉看著狄叔，『露』出了一個燦爛而又好奇的笑容：“狄爺爺您好！”
狄叔伸出手，想要『摸』一『摸』蕭悅寧的頭。然而，他的手伸到一半，便又若無其事地轉了個方向，拂了拂自己的衣袖：“寧姐兒好啊。”
“好啊好啊。”蕭悅寧正是喜歡學舌的年紀，連連念叨了好幾句，然後又歪著頭控訴道：“寧姐兒好，哥哥才不好。舅舅給哥哥寶貝，哥哥都不讓寧姐兒看！”
眾人這才想起來蕭守鋒之前說的“寶貝”。狄叔疑『惑』地低頭看了眼蕭守鋒的懷裏 蕭守鋒剛剛撞過來的時候，他是被咯了一下，也不知是什麽
“看！”蕭守鋒故意背對著蕭悅寧，得意地把自己懷裏的東西在狄叔和蕭肅政面前舉高。
一個骷髏頭！！
蕭肅政和狄叔雙雙被嚇了一跳。狄叔下意識地伸手擋住了嘉蘭的視線，蕭肅政則迅疾地劈手去奪這骷髏頭。
蕭守鋒冷不防蕭肅政來奪，躲得竟然還挺快。他一個側身，立刻就避了過去：“這是舅舅給我的！”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蕭悅寧不滿地在蕭守鋒身後伸長脖子跳著。
蕭肅政磨著牙：“鋒哥兒，把東西給爹。”蕭守鋒警惕地看著他：“不就是一個 ”他話還沒說完，蕭肅政直接大手把蕭守鋒扛了過來。一手捂著他的嘴，把骷髏頭壓在自己懷裏。
“這是怎麽了？”嘉蘭臉上的震驚和困『惑』差點兒都沒藏住。她走到蕭悅寧身邊，安撫牽住了蕭悅寧的手。
蕭悅寧嘟著嘴，但也頃刻就安靜了下來。
“不想被我扔去跑個二十圈，就不要說話。”蕭肅政黑著臉警告懷裏的蕭守鋒：“你想要嚇到你妹妹和娘親嗎？”
蕭守鋒嗡嗡地抗議，但蕭肅政的後半句話還是讓他不再炫耀。
這一下，倒是狄叔心疼起來。他板著臉，嚴肅地教訓蕭肅政：“這孩子英武，若是當著外人的面，你這樣豈非傷了他的臉面？”
嘉蘭一怔，一見蕭肅政虛心受教的模樣，她先笑了：“狄大人所言不假。但若是能令我與寧姐兒皆為驚懼之物，恐還會嚇到這一院的使女。若是夫君不教，人人都因此遭了罪，反而是這孩子的錯處了。”
狄叔一楞，蕭肅政也楞住了。嘉蘭面上毫無異樣，教子最怕父母先在孩子面前起了沖突。哪怕有外人在前置喙，嘉蘭也必定會維護蕭肅政的教導。
“鋒哥兒，下來吧。讓夏滿姑姑領你們去洗把臉洗個手，尋個盒子把寶貝裝起來，回頭再拿出來看。”嘉蘭並不知道守鋒手中的是什麽，只是猜也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
“好吧。”守鋒雖然還有點兒沮喪，但到底明白事理。他說罷，就把骷髏頭往蕭肅政懷裏一塞。
“ ”蕭肅政一臉無語地把這個臭小子放了下來。
蕭悅寧一看到蕭守鋒被放了下來，立刻就松開嘉蘭的手，蹬蹬地跑到守鋒跟前去：“哥哥哥哥，我回頭也要看！”
蕭守鋒看了嘉蘭一眼，嘉蘭含笑著道：“那是你哥哥的東西，得由你哥哥做主。不過，若是你哥哥答應了，也得在爹娘都在的時候，才能讓你看。”
蕭守鋒眼前一亮，當即就手舉成拳頭，在唇邊假裝咳了兩聲，然後才裝模作樣地背著手，看著蕭悅寧道：“要我給你看？也成啊。那你得把阿元給你寫的信和東西都給我看。我不要你的，看就行了。”
“噢！”悅寧覺著這好像也沒什麽，當即就爽快地答應了下來。蕭守鋒這才哈哈笑著，雙雙乖乖地給狄叔、蕭肅政和嘉蘭行禮，拉著蕭悅寧的手進內室去梳洗了。
“小兒頑劣。”嘉蘭無奈地對狄叔行禮道：“狄大人勿怪。”
“何怪之有，蕭夫人教子有方。鋒哥兒底盤穩，迅疾紮實，英武不懼，可見是聞雞起舞，未曾懈怠。寧姐兒活潑大方，知事明理，乃有閨秀之風。我一個做爺爺的，我是說，若我真是他們的爺爺，當以有此兒孫為驕傲。”狄叔毫不吝嗇誇讚之詞，誇得嘉蘭差點兒都懷疑是不是自己倆孩子了。
等誇完，狄叔又遲疑地問道：“只是 蕭夫人當真要讓寧姐兒見 那個寶貝？”
嘉蘭聞言，看向蕭肅政。
蕭肅政一手正放在自己的胸口，見嘉蘭看來，無奈地讓骷髏頭『露』了個頭蓋骨。
嘉蘭一時緘默，夫妻二人交換了一個“善禮果然欠收拾”的表情。
然後嘉蘭才帶著笑無奈地回道：“狄大人不知道，寧姐兒這孩子『性』子執拗。這事兒就算我們不同意，她也定要刨根問底的。更別說守鋒同意了，她就會一直惦記著。都說孩子忘『性』大，放在寧姐兒身上，卻是一點兒都不適用。”
“與其堵不如疏。”嘉蘭溫和地解釋道。
狄叔只是端方地聽著，待聽到最後一句，才慨然長嘆：“吾家有女 ”
狄叔才說了四個字，卻又戛然而止，拂袖而嘆。
嘉蘭一時有些不解，試探著問道：“狄大人家中也有妻女？”
“夏滿，程儀拿來了怎麽不呈上來。”蕭肅政忽地打斷道。夏滿一臉茫然地看著蕭肅政 她自然是早就備好了程儀，就是見他們相談甚歡，這才沒有出聲打斷。
狄叔也如夢初醒一般頷首道：“啊，時辰不早了。多謝蕭大人、蕭夫人款待，老父 老夫該啟程了。”
嘉蘭立刻就明白了，妻女怕是狄叔的逆鱗，談不得，觸不得。她當即就當自己從未問過，笑著從夏滿手中接過程儀：“我帶兒女送大人一段。”
她說著，讓夏滿把守鋒和悅寧帶上，與蕭肅政一道，親送狄叔出護國城。
*
嘉蘭等人才至送行處，就見善禮口中叼了根草，閉著眼倚在樹下等著。駿馬被拴在樹上，悠然地在他旁邊吃草。一旁出售平安枝、替行人別平安枝的姑娘紛紛瞥眼去看，一個個的都羞紅了臉。
嘉蘭有些不解善禮怎麽會在這兒。她瞥眼看了蕭肅政一眼，目光落在蕭肅政身邊的狄叔身上，眸『色』微深。
守鋒和悅寧可不知道嘉蘭心中的困『惑』。他們一看到善禮，立刻都興奮地叫道：“舅舅！舅舅！”
“喲！”善禮一樂，連忙把草攥在手裏，把手背在身後，往前走時悄悄地丟在身後，然後才快步走到嘉蘭等人的面前，一一行禮。
最後，善禮『揉』了『揉』守鋒的腦袋，朝他擠眉弄眼。嘉蘭差點兒沒忍住，又要像兒時似的戳戳他的額頭。
狄叔在善禮身邊輕咳了一聲：“蔣大統領原來還有這般孩童興致。罕見，罕見。”他說到後兩個字時，竟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的咬牙切齒。
蕭肅政立刻握住了善禮的肩膀，一臉嚴肅地說道：“狄叔得空，多加教誨。”
善禮眸『色』一閃，不動聲『色』地打量了狄叔一番。面上倒是恭敬地拱手，附和著蕭肅政道：“狄叔得空，多加教誨。”一聽就沒什麽誠意。
蕭肅政暗地裏磨了磨牙，才忍住沒把自己的手拍到善禮的後腦勺上。
打不得打不得啊。
狄叔見善禮如此，再瞥一眼放在善禮肩上的手，他似乎是自嘲地笑道：“蕭大統領未得我的教誨，亦能得今日成就，我又有何用呢？”
蕭肅政一驚，然而，他尚未開口，善禮就肅然而立道：“常言道，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善禮方才行徑，只因把狄大人當做了自家人。若有不妥之處，還請狄大人多加指正。”
這話說的，聽著還像是在說狄叔叫善禮不要把他當做自己人 若真是對外人，此般滴水不漏就罷了，關鍵是 蕭肅政更想打他了。
狄叔一時語塞，覆爾搖頭：“未曾想 也罷也罷。是狄某多言，未曾有居高臨下之意，還望蔣大統領海涵。”
善禮一拱手：“好說，好說。”
先前狄叔那一句“孩童興致”，已是挑釁與低看。要不是狄叔被尊為上賓，善禮很想教教他，什麽叫人不可貌相。
蕭肅政微微蹙眉，狄叔擡首看他，微不可查地搖了搖頭。
蕭肅政眉目一松，又恢覆如常。
狄叔這才擡手道：“多謝蔣大統領，蕭夫人相送。多謝蕭小少爺，蕭小小姐相送。”哪怕隔著那黑『色』的帷幕，都能聽出他後半句的語調慈愛。帶著幾分依依不舍，又帶著幾分無可奈何。
嘉蘭默不作聲地行禮。
守鋒對狄叔沒什麽興致，倒是悅寧對他一直戴著帷帽很好奇。只是悅寧懂事，並不問，而是期待地看著狄叔道：“狄爺爺什麽時候再來看阿寧呀？”
狄叔一楞，良久，他才溫聲道：“總有一日吧。”
悅寧執拗，再道：“舅舅一、二、三 再過六個月之後，就要成親啦！那個時候，您來嘛？”
嘉蘭緊接著說道：“狄大人若有閑暇，還請撥冗前來觀禮。也不知狄大人落榻何處？不若安頓後，寄個信來，方便我們送婚帖去。”
狄叔一時沈默，看了善禮一眼，慨然道：“倒不防時日匆匆，你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了。”
善禮張了張嘴，他總覺得這狄叔哪兒哪兒都怪。但他明智地沒有說話，而是嚴肅地點頭。
狄叔看到善禮有點兒來氣，直接把臉轉過去，看到嘉蘭時他的臉『色』才好轉：“多謝蕭夫人相邀。等我安頓，定會來信。若有閑暇，必定前來。”
好在他如今餘毒已清，可以自在出行。此時各路政通人和，從定北向南州那一路，只有黑風寨尚盤踞於虎踞山一帶。但似乎也只聽餘名，卻不知匪徒都往哪兒去了。
嘉蘭這才略略放下心神，安心目送狄叔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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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肅政親自陪著狄叔走出送別的城郊，楚習就在城郊外不遠處等他。
等遠離了嘉蘭等人，蕭肅政這才壓低聲音問道：“父親緣何不同嘉蘭和善禮解釋？”
他本以為，狄叔終於辭官出行之後，立刻來定北，本該是抱著向嘉蘭和善禮解釋一切的決心。可誰知，狄叔見到嘉蘭之後，就改變了主意。
“我離他們的生活，已經太遠了。母親再不記得我，我再出現，不能盡孝，卻是陡增她的煩憂。嘉蘭帶著幼弟幼妹艱難求生之時，善禮在軍營『摸』爬滾打之際，我又替他們做了什麽呢？”狄叔語調平靜，仔細去聽，滿是自責：“這樣一個我，尚不如守鋒手中的骷髏頭，只能嚇到寧姐兒。讓你們看著我，就會再想起那段大悲之時，把你們原本安寧喜慶的生活攪得一團糟。”
狄叔一聲長嘆：“讓你知曉，已是無奈之舉。若是可以，我情願你也一無所知。”
狄叔看著蕭肅政，搖了搖頭：“要是你蠢一點就好了。這樣我也不用非得和盤托出，才能取信與你。”
蕭肅政一噎，沒敢說話。
狄叔哈哈一笑，笑聲裏卻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酸苦：“罷了。我此去南州，不知何時能歸。善禮成親，能來便罷，來不成便來不成了吧。”
蕭肅政一震，剛要說話，就見狄叔一揚手，搖了搖頭：“他們娘不來，我來又有何意義？罷了吧。”
蕭肅政緘默一瞬，覆爾才問：“父親此去南州，要去見母親嗎？”
狄叔前行的步伐一頓，沒有回頭。
“要是你啊，蠢一點就好了。”
他一聲深嘆，扔進風裏，再不聽聞。
我回來了！！
卡文卡了這麽久，在追一部電視劇的時候忽然頓悟。
這一章沒涉及到，之後再悄悄揭示！
我估『摸』著全文會在國慶七天假期左右完結！
（希望可以做到，加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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