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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抽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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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抽絲

盡管得了錢初昉這一句話,顧湍榕的心裏依然敏感不安。

顧湍榕心不在焉地抿著酒, 好不容易挨過了別宴, 他終於忍不住在護著嘉蘭和顧蒲月上馬車時, 低聲問嘉蘭:“阿姐, 戰『亂』未息, 阿昉留在鞍邦城真的無妨嗎?”

嘉蘭腳步放緩, 倒也不意外他有此一問:“不礙事, 馮大公子也不會帶著阿昉往戰場湊。除非鞍邦城城破, 他可保無虞。”

顧湍榕面『露』遲疑。他當然不覺得錢初昉留在鞍邦城,是因為跟馮玉泉一見如故的原因。只是, 他不知道該不該問。

一別數年,他即使是面對嘉蘭, 也終究是有些不安和局促。

嘉蘭一眼就看穿了少年心底的糾結, 她扶著夏滿的手踏上踏凳,平視著顧湍榕, 笑著點了點他的額頭 一如往初的親昵。

顧湍榕一楞,臉上都飛起來薄紅。

“這當下哪是說話的地兒?若是惦記著,要不就留下來直接去問阿昉,要不就先隨我回去, 得空了來找我跟你說。”嘉蘭說得隨意,說完就坐進了馬車裏。

顧蒲月走在嘉蘭身後, 故意落了幾步。看到嘉蘭和顧湍榕說完話, 顧蒲月才心緒覆雜地加快了腳步。她路過顧湍榕時, 略略停了一會兒。

顧湍榕心事重重, 對顧蒲月的停留並未察覺。顧蒲月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麽卻又無從說起,最後也只是搭了碧合的手,默不作聲地坐進了馬車裏。

馬車裏光線昏昏,嘉蘭靠在引枕上,手上拿竹簽子戳著一顆蜜餞沒有動作。顧蒲月一進來,嘉蘭就笑著把簽子遞了過去:“嘗嘗,甜著呢。”

她語氣輕松,顧蒲月的心裏也松快了不少。顧蒲月接過了簽子,長長地吐了口濁氣:“嘉蘭,你不知道,在別宴上 ”

嘉蘭笑著搖了搖頭:“吃了再說吧,不著急。”她說著,指了指外頭。

馬車早已不疾不徐地踏上歸程,只是周遭馬車聲紛『亂』,想來還跟定北的諸位夫人湊在一塊兒。

顧蒲月一時警醒,熬了熬,直到芒種敏捷地撩開簾子,朝兩位夫人點了點頭,顧蒲月才迫不及待地說道:“嘉蘭,你有沒有覺得汪家和馮家太奇怪了?”

“怎麽說?”嘉蘭頷首,側耳傾聽。

見嘉蘭聽得認真,顧蒲月心裏稍安,徑直道:“不瞞你說,別宴上我看汪『奶』『奶』實在覺得別扭。這場別宴,明明是汪『奶』『奶』做東,可我瞧著,諸位夫人都圍著馮夫人轉。至於本該推出來與眾人打交道的汪如珠,如果不是汪大姑娘拉著,怕也就沒這回事兒了。”

“而且,你還記著蔔『奶』『奶』、沈『奶』『奶』他們說的話嗎?”顧蒲月幾乎是把自己所有記得的細節一股腦地說了出來:“她們在馮夫人面前,都不叫汪大姑娘,而是叫玉姑娘!”

“馮夫人嬌養這汪大姑娘,這情分,怕是過於深厚了。以至於都讓外人察覺了出來,為了討馮夫人歡心,故意弱化了汪大姑娘是汪『奶』『奶』之女的印象。”顧蒲月一口氣說完,想到汪『奶』『奶』對此的反應,更是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但是,這些都不是讓我覺得詭異的事。”顧蒲月喝了口茶,緩了口氣才繼續說道:“汪『奶』『奶』的反應才是真的詭異。”

“大嫂嫂為什麽這麽說呢?”嘉蘭的手上還拿著空的竹簽子,只是沒有動作。

“如果汪『奶』『奶』真心為汪大姑娘高興,在馮夫人給汪大姑娘做臉面的時候,她身為親娘哪怕『性』子再木訥,也能『露』出笑臉來。可是 ”顧蒲月回想起在宴席上汪『奶』『奶』的點點滴滴,幾乎只能記得她低著頭時『露』出的發髻。

“可是,汪『奶』『奶』低眉垂首,言語寥寥,無半分喜意,是不是?”嘉蘭補上了顧蒲月的話。

顧蒲月連連點頭:“嘉蘭,如果汪『奶』『奶』流『露』出了嫉妒或者厭惡,又或者是悵然若失,我也能當她是個正常人。畢竟親身骨肉,如今不親近自己,反而親近別人,這怎麽也不是一件令人舒服的事。”

“但我方才踏出汪府,使勁地回想了一番,我竟想不出汪『奶』『奶』可能流『露』出過任何的神情。”顧蒲月用力抓了一下身側的引枕:“絲毫未『露』!”

許是顧蒲月的表情都有點兒可怕,她的心腹使女碧合忍不住安慰道:“婢子聽說汪『奶』『奶』和馮夫人是至交,而且汪『奶』『奶』秉『性』柔順,許是因著這個緣故,所以才沒『露』出什麽不滿來呢?”

“是嗎?”顧蒲月沒有急著反駁碧合的話,而是看向了嘉蘭:“我來定北不久,與這些夫人們也沒有打過太久的交道。可是,我總在想,一個再秉『性』柔順的母親,也會在自己被唯一的女兒忽視的時候,無動於衷嗎?”

嘉蘭搖了搖頭:“她也不算只有一個女兒。”她說罷,把簽子扔進了一旁的木筒裏。

“什麽?汪表姑娘也是汪『奶』『奶』的女兒?婢子記著汪家只有庶子,沒有庶女呀。”夏滿脫口而出驚訝地問道。這一下,就連芒種都豎起了耳朵。

顧蒲月倒是反應得很快:“是了,馮夫人打小兒養著汪似玉,汪『奶』『奶』也是打小兒養著汪如珠啊。誒?是打小兒嗎?我不知道汪如珠何時進的汪府。”

“大約是八年前吧。”嘉蘭著人查過汪如珠,也仔細查過汪『奶』『奶』的身家底細。

顧蒲月一怔:“裕楚十一年?”

顧蒲月這一強調,讓嘉蘭心底一驚 這個年份對於嘉蘭和顧蒲月來說,是沾染著血『色』的刻痕。

“那可是定北戰『亂』最盛的年份,汪家果然不同尋常,居然放心把一個小姑娘送來。”顧蒲月皺了皺眉。她只是單純覺得汪家有點兒不對勁,卻不知這隨口一說,讓嘉蘭的心底波瀾驟起。

汪家,除了在峙城之戰汪恩義拜入蔣忠君麾下外,又出現了一個與“裕楚十一年大劫”的聯系 收養汪如珠。

她先前從沒想過要把汪如珠和裕楚十一年的大劫聯系起來。但現在既然被顧蒲月提醒了,嘉蘭心裏打了個咯噔。她會不會漏了些什麽?

顧蒲月倒沒有太糾結汪如珠的來歷,她更在意汪如珠和汪『奶』『奶』的關系:“不過,我仔細瞧著,汪如珠倒是個正常人,她對汪『奶』『奶』還有幾分真心。時時護著,如果馮夫人說了什麽傷人的話,第一個看汪『奶』『奶』的就是汪如珠。”

“我剛見汪如珠的時候,汪『奶』『奶』帶她來了鋒哥兒的周歲宴。那時候的汪『奶』『奶』,雖則羞怯,還會『露』臉。”嘉蘭回想當日的場景,抿嘴一嘆:“這才過了多久。”

嘉蘭這一嘆,夏滿倒是接的很快:“『奶』『奶』,婢子看也過了蠻久了。您看,咱們認識汪表姑娘的時候,汪大姑娘還沒定親呢。如今這兩位汪家的姑娘前後腳都要出閣了呀。”

“照婢子說,汪家這幾年也就這兩位姑娘出嫁這麽點事兒,汪『奶』『奶』許是因著這個緣故才笑不起來的呢?”嘉蘭不阻止夏滿說話,夏滿便說得頭頭是道:“沒準汪『奶』『奶』覺著汪大姑娘嫁的不如汪表姑娘呢!又或者是兩位姑娘都留得太晚了呢!”

顧蒲月一樂:“你這丫頭,倒怪伶俐的。”

可嘉蘭卻悚然而驚 夏滿說得沒錯。然而,恰恰相反,嘉蘭以為汪『奶』『奶』並不是怨懟汪似玉嫁得不如汪如珠,而是怨懟汪如珠選秀入宮!

順著這個思路一想,嘉蘭忽地覺得“衣帶授信”一事,古怪之處竟有了些許眉目。

汪如珠姿容姝麗,汪恩義可能接她來養,就是想將她送入宮中。如果汪『奶』『奶』不願意汪如珠入宮,那借留下衣物,掰扯上蕭肅政,至少能避開她入宮的命運。

當年的定北,蕭肅政是個外來人,長得周正,也算才俊。關鍵是尚無根基,就嘉蘭平心而論,也會挑上他。嘉蘭略一想,心裏嘀咕著忍不住還犯了一小下酸。覆爾又覺得自己這樣有點兒意思,不由微樂。

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汪家在這件事上從仆婢到主母看起來都這麽粗疏了 因為這可能本就不是粗疏,而是故意!

只是,汪如珠不知為何與汪『奶』『奶』意見相左。汪『奶』『奶』當年赴宴時,甚至還給了嘉蘭一種她可能是被迫為之的感覺。這對嘉蘭來說,依舊是一團『迷』霧。

而且嘉蘭的人還查到的當日跟在汪如珠身邊的使女蔓蔭實則是馮夫人送給汪『奶』『奶』的人,她真正的主子,怕是馮夫人。

但嘉蘭清楚地記得,在周歲宴之後馮夫人就親自登門致歉。她致歉之時,一點兒也不像是個參與者 除非馮夫人當真是個擅忍之人。但是,就憑馮夫人素來的言行舉止,她真的擅長忍耐?

還有一個問題,如果真的是汪『奶』『奶』設計的這一出,那這衣帶授信豈不是多此一舉?

嘉蘭的心緒百轉千結,夏滿沒得到嘉蘭的回應,還小心而好奇地問了一聲:“『奶』『奶』,婢子說得有道理嗎?”

嘉蘭回過神來,朝她笑道:“你這丫頭,還會邀起賞來了。”

顧蒲月也笑了:“我方才在想,夏滿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不過,我覺著汪『奶』『奶』不像是會難過於汪似玉嫁得不如汪如珠的人,更像是 會難過汪如珠遠嫁的人。”

顧蒲月說著,嘆了口氣,覆雜道:“汪家和馮家,也真是讓人捉『摸』不透。也不知道汪『奶』『奶』跟馮夫人到底有多好,許是她們真的太好了,我這些都是『亂』七八糟的猜測吧。”

“馮夫人當年跟汪『奶』『奶』是鄰裏,自小一起長大。後來韃子屠城,馮夫人和汪『奶』『奶』與家人走散,是馮夫人護著汪『奶』『奶』奪了一條生路。”嘉蘭說得簡練,可回想起探子的報道,她還是忍不住一嘆。

不管如今馮夫人和汪『奶』『奶』之間生了什麽嫌隙,當年的她們,是真正同生共死過的刎頸之交啊。

顧蒲月也不再是當年深閨少女,她聽罷也能想象當年的九死一生,不由得默了一默。

可她想想在別宴上的所見所聞,還是忍不住道:“自古人心 ”

顧蒲月沒有說下去。嘉蘭閉了閉眼,一聲輕嘆。

自古人心易變。

是嗎?

好想賜我一個禮拜瘋狂寫小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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