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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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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

男人帶著黑巾遮眼,自然看不見骰子上那露骨又下流的話術,只側耳聽出了狐貍口吻裏的壞意,明白這又是在針對他。

她的欺負,從來都是明目張膽的。

十五微微頷首。

這一下給謝長翎看傻眼了。

謝長翎就站在桑諾的身後,能看見那骰子上寫了什麽下流玩意兒,年紀小沒見過世面的少年已經臊得耳朵通紅,沒想到桑諾前輩還能用這種東西去欺負一下十五師叔。

他有心提醒師叔這不是什麽好東西,被譚智沅抓了一下手腕。

“長輩的事,別管。”譚智沅要理智的多。

他有種莫名的感覺。就算這位兇煞之氣的十五師叔蒙著黑巾,未必就真的什麽都看不見。或者說有的人眼睛看不見,心裏看得反而更清楚。

不要饞和長輩的事,是譚智沅能給謝長翎這個冤種兄弟的警告。

謝長翎到嘴的話又憋了回去,只能跟兄弟哼哼唧唧。

“桑前輩……又在欺負小師叔。”

這個真的是欺負。

燈火燭光明如白晝的情況下,所有人都能看見十五眼睛上的黑巾,自然清楚這個危險的人是看不見的。而桑諾偏偏故意把壞透了的骰子放在他眼前,讓他看,可不是明目張膽的欺負是什麽。

桑諾自己也知道,她得到了十五的點頭,甚至在想,他不會也知道吧。

知道就知道嘍,還能改變她的主意不成。

“我的同伴說可以,那就可以了。”

桑諾將骰子重新扔回托盤裏,輕輕松松地,全然一副不把骰子上的下流話術放在眼裏的樣子。

“姑娘,姑娘可看清了?這種東西對姑娘來說,可不是什麽看著這麽淡定的東西吧?”

李公子有些懵。畢竟他看得清楚。眼前的姑娘行事雖然有些捉摸不透的神秘老練,但她看著不過是外形十八九歲的少女模樣,梳著垂髻,一襲白衣,最是幹凈純潔。

這樣的少女看見骰子上那種露骨的選項,一點別扭都沒有嗎?

桑諾不知想到什麽,擡手捂著唇,輕嘆。

她似乎有些害羞,又有些無奈。

“不怕告訴諸位,我那早死的先夫是個混蛋。”

只這麽輕描淡寫的一句,沒有說先夫哪裏混蛋,也沒有更多的提示,可混跡在賭場的這些下流胚子們,自然就能腦補出許多的東西。

桑諾見好就收。

只有謝長翎還在納悶。

“桑前輩的先夫怎麽又是混蛋了?”

三個少年中唯一見識過一些的譚智沅通紅著臉捂著謝長翎的嘴。

“長輩的事……別問。”

李公子輸了一局,對他來說也無傷大雅,只要這第二局贏下,他們連第三局的機會都沒有。

桑諾單手托腮,客氣地將骰子推給李公子。

一人一手先。桑諾玩的很公平。

李公子也不客氣,拿過骰子後,自己開了手。

燭火萬千,燈影晃動,三層閣樓數不清的人伸著脖子翹首以盼,等待著第二局的一個結果。

竹筒晃動,叮當作響。

啪的一聲,李公子手離開竹筒。含笑問。

“姑娘,請選。”

“李公子是不是忘了說規則了,”桑諾含笑指出,“大如何,小又如何?”

李公子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的手。

“是在下疏忽了。”

“這個玩法很簡單,姑娘選大小,押中了,另一面的懲罰由在下來承受,若姑娘押錯了,那自然是姑娘的懲罰了。”

桑諾聽罷規則微微瞇了瞇眼。多熟悉的玩法,像極了記憶中曾經存在過的故人喜歡的。

賭坊,玩這種下流玩法,還有……這個‘李公子’。

無所謂,也不是不能玩。

桑諾想了想,順口提了句。

“我的懲罰由我身後的人承受,沒問題吧。”

李公子怎麽會有意見,自然是同意。

桑諾瞇著眼,嘴角蕩開一圈笑意。

怎麽說呢,她有種小心思,想要看十五出醜。

要不輸了吧。

輸了,讓他接受一下處罰,好像也不錯。

“姑娘,押大押小?”

“我選……”

桑諾話音未落,後頸忽地一股涼意,一只手落在了她的後頸。

嘶……

桑諾倒吸一口涼氣。好冰,冰得她渾身打顫。

男人似乎彎下了腰,黑巾的尾帶垂在她的臉頰前。

男人的手握著她,手指在桌上偌大的區域摸索。

桌上有兩個分區,一個是大,一個是小。

冰冷的,沒有溫度的,桑諾的手被迫跟著他的手走。

她後背汗毛都豎起,被危險驟然籠罩,讓她不禁往後仰了仰,試圖和他分開一點距離。

沒用。

她幾乎整個人都落在他的懷中。

兇煞之氣凝聚的人體,無處不是讓人心驚膽戰的冷凜。

桑諾身形落入他的懷中,過於嬌小,幾乎完全被這冷凜所侵蝕。

不敢動。

桑諾眨著眼,不對,也不是不敢動,是她狐貍的直覺告訴她,這裏太過危險,不要動才是最好的。

可是……憑什麽?

桑諾眼底凝聚起一團霧氣。

她用足了力氣,反手掐住他的虎口。

男人正要繼續動的手一停。

“不要……操縱我。”

桑諾的語氣冷了下來。

“無論是誰。”

沈默許久,男人松開了手,那股滲骨的冷意消失。

他退了回去。

站回原位的男人似乎在想明白了一件事。

比起被她欺負,被她用這種語氣,這種拒絕的態度更難以接受。

她想欺負……就欺負吧。

大不了將在場的人到時候都殺了。

積攢過多溢出的煞氣,到底是會影響到男人的一些想法。

桑諾可不知道身後的人在想什麽,她神情不耐地揉了揉手腕。剛剛他的手在她手腕落下的溫度還在。

冰涼的。

幾乎不像是一個活人。

沒有任何人體的溫度。

比起雪窟裏掏出來的冰淩也沒有什麽差別。

“我選大。”

桑諾一錘定音。

不是不想被欺負嗎?

那就來唄。

輸贏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得讓他知道,誰才是做主的人。

桑諾面色一旦失去表情,獨屬於她本身的那股冷凝氣質讓她變得遙遠又淡漠,根本不敢靠近的清冷。

李公子在旁邊看了一出好戲,等桑諾選到大時,微微一楞。

“在下只能選小了。”

那竹筒由旁邊的侍者打開。

兩顆骰子。

一顆刻著數字,一顆刻著懲罰。

數字的那一顆朝上的,是一個……六。

絕對的大數。

桑諾贏了。

桑諾淡定地掃了眼骰子,她根本不意外這個結果。

得到她想要的結果,側過身仰起頭,對著黑衣男人狠狠拽了一把他的垂袖。

男人被迫朝她彎腰傾斜。

“記住了,就算是想要被懲罰,也只能是我的選擇。”

桑諾語調輕柔,冰冰涼涼的說道。

她才不會順著他的想法去做任何事。

畢竟……她可是個壞狐貍。

天生反骨。

男人喉結一滾,呼吸略粗了些。

沈默,卻了然。

桑諾松開手,再次轉過身時已經是一副語笑盈盈的溫柔模樣。

那變臉的速度,讓旁邊三個少年都為之驚嘆。

“李公子,輪到您了。”

李公子怎麽也沒有想到,第二局他居然又輸了。

明明那個骰子……

對面的少女巧笑倩兮,眉眸溫柔如水,嬌聲憨態,如何都看不出一絲威脅,和她身後的男人相比,她甚至像是最柔弱不過的菟絲花。

李公子卻在她身上讀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她身後的男人,像是一把沒有劍鞘的利刃,鋒芒畢露。那她就是隱藏在黑暗中,對著月亮開出純潔花朵,等待蝴蝶飛過的……殺手。

“姑娘……好實力。”

李公子也只能如此驚嘆一句。

那骰子搖出來的懲罰,下流也拉低人的下限,不是什麽好東西。也幸好李公子同樣不是什麽好東西,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輕易地完成。

全程桑諾都用一把扇子遮住了謝長翎的眼睛,而閣也已經自覺的轉過身,把頭埋在譚智沅的肩膀。

至於桑諾自己,隨意掃了眼,忍耐著沒有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

就這?

還敢拿來在賭桌上玩。

也只能哄一哄年紀小不懂事的小崽子了。

若是當初謝長翎幾個人和他們玩這些,羞恥心都讓謝長翎等人輸個徹底,根本沒有一戰之力。

桑諾眼前就像是蒙了一層霧,她看這種東西連皮毛都看不入眼,只等李公子結束,沒什麽耐心地敲了敲桌子。

“第三局。”

實際上,李公子已經輸了。

三局她贏了兩局,這最後一局不過是為了讓他開門的。

還不錯,不需要動手。對她還算是比較友好。

桑諾才這麽想著呢,那邊侍者搖著竹筒,兩顆骰子互相碰撞,空氣中凝聚了一團水汽,驟然沖入竹筒內。

在場者大都淡定,尤其是李公子,看著桑諾的眼神頗有深意。

“姑娘這次……小心了。”

桑諾則是回給他一個更有深意的眼神。

“公子放心。”

桑諾體內靈氣凝堵,她很難去調動自己的靈氣做些什麽,只能單純憑借本身和她的毛茸茸的小蝴蝶來做事。

小蝴蝶的翅膀一扇,蝶粉流淌下層層熒光。

穿堂風不知從何而來,數不清的燭臺被吹得東倒西歪。

竹筒在搖晃中四分五裂。

一股水汽裹著兩顆骰子,在半空上下飛舞旋轉。

“姑娘,這次在下就先一步了。”

“在下猜……大。”

李公子意味深長地看著桑諾。

桑諾擡眸看向半空中被水汽包裹著的骰子。

飛舞,旋轉,水汽之中很難看見骰子的走向。

那團水汽靜靜的裹著兩顆骰子,任由誰用修為去探,都能一探究竟。

桑諾忽地笑了。

“那我只好猜……”

桑諾忽地擡起手,身後的男人就像是將全部註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似的,只她這個動作的瞬間,男人已經抽出一柄窄窄的銀劍。

數不清的修士從燭火之外的黑暗中撲了出來。

李公子迅速起身連步退後。

燭火驟然熄滅。

偌大的賭場頂端猶如落下一層藥杵,從天而降,筆直朝桑諾一行撞來!

桑諾坐在桌前巧笑倩兮。

眼蒙黑巾的男人,銀光窄劍。

風一樣的咻聲。

卻不是風一樣的溫柔。

殘骸,斷壁,風起,血落。

砂礫,塵埃。

天下間又如何抵擋得了這無雙一劍。

塵土飛揚,傾斜的賭坊裏,桑諾坐在完好無損的桌上,一手撐著桌,一手把玩著兩顆骰子。

月光,從天頂落下。

撒了她一身螢火之光。

桑諾在笑,笑得眉眼彎彎。十五真是一把好利器,這麽懂她,還真是好用到讓她……心裏癢。

血落一地,半路出手的李公子雙手截斷,狼狽匍匐在地。

黑衣男人緩緩收回沾著血的劍。默不作聲站在桑諾的身後。

白衣少女笑瞇瞇上下拋弄著兩顆骰子。

桑諾歪了歪頭,輕笑著指向李公子。

“我猜,我必贏。”

“區區一張紙人,和我對局三把,是你的榮幸。”

桑諾透過李公子空洞的眼,直直看向未知的某一處。

“坊主,有客至,不知可願迎呢?”

虛空黑暗之中,響起一聲嘆笑。

“……你來了,自然是要迎的。”

“……桑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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