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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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搬到儲秀宮還不到十天，嘉寧回憶起在永和宮的日子，那些帶著綠珠和瓜爾佳氏對峙、與德妃逞口舌之爭的片段似乎已經是許久許久以前的事情了。
在儲秀宮，她的生活真正回歸到一個六歲的宮中小孩的狀態，日子變得平靜而悠長。
嘉寧和六公主圍在平妃跟前。
平妃十歲便入宮待年，當時身邊有位嬤嬤，見多識廣，繡工又絕佳。嬤嬤繡的一手動物栩栩如生，但凡養牲處和獵場裏有的，沒有她繡不出來的。
平妃跟著她學了五六年，將那嬤嬤的手藝學了個七七八八。
此時平妃正在繡儲秀宮養的一只紅嘴綠鸚哥。那鸚哥平日最是聒噪，說得還都是些“小六子，又偷懶了”“彩雲，取膳去”之類的話，在橫木上上躥下跳，讓宮人氣得牙癢癢。
平妃手下繡成的鸚哥也活脫脫一副欠罵的樣子，賤嗖嗖的，簡直活靈活現。
嘉寧鼓掌歡快道：“額捏好厲害！這鸚哥好像馬上要從繡棚裏跳出來罵我天天吃飯不幹活一樣。”六公主文靜內向，沒有多餘的語言動作，但她眼裏亮晶晶的，看著平妃滿是崇拜。
赫舍裏氏小時候在家中不得阿瑪額捏關註。等姐姐不幸難產薨逝，她註定要進宮鞏固家族勢力，家裏人又都開始盯著她，不許稍有差池。等到了十歲，她還沒長大呢，就被送進這深宮，跟著嬤嬤宮女過生活。
十幾年來，從未像這幾日一樣，不去想家族與未來，只天天悠閑度日。
赫舍裏氏繡完鸚哥，讓彩雲將繡棚拿走處理，弄好了再交給六公主和七公主玩。姐妹倆眼巴巴地盯著彩雲離開的背影，然後去找鸚哥本哥解饞了。
“好吃鬼！好吃鬼！”鸚哥瘋狂輸出。
小姐妹對視一眼，蹦起來假裝揪鸚哥的屁股，鸚鵡一邊喊“好吃鬼”一邊上躥下跳。
“小六小七，你們兩個害不害臊，怎麽欺負一只鳥。”五公主嘉寶人沒到，聲音先傳進來。
嘉寧一頭黑線，她怎麽變幼稚了，竟然被小六帶著一起揪鸚鵡屁股。
小六聽到五姐姐的話，心中奇怪，對呀，她平日根本不愛動，怎麽突然做出這種動作。多虧了七姐姐帶她，額捏總說她不愛動，要是知道她今天蹦蹦跳跳了一定很開心。
嘉寧將五公主迎進來，問她：“五姐姐今天怎麽來啦？”
五公主哼哼道：“我是來看平妃額捏的，又不是找你。”
嘉寧點點頭：“原來是這樣，我幫你去喊額捏出來。”
“餵！”五公主一把拽住嘉寧的手，欲言又止。嘉寧心道好笑，五公主這個傲嬌的性子，逗一萬次都覺得好玩。
六公主也靦腆地抿嘴笑笑。
五公主見兩個妹妹都笑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就是來找你們的，怎麽啦？來不得嗎？”
再逗下去怕她氣惱，嘉寧笑道：“怎麽來不得，歡迎你天天來。”
五公主一邊跟著嘉寧進去，一邊嘟囔著：“誰要天天來了。”
五公主坐定，認真道：“其實我是來和你們告別的。”嘉寧和六公主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迷茫。
“老祖宗說，汗阿瑪預備送她去暢春園住幾天散散心，”五公主用手指頭一圈一圈纏著桌子上還沒收走的繡線，“我也和老祖宗同去。”雖然她想留下來和姐妹們玩耍，但是更想陪老祖宗。
暢春園是皇帝最喜歡的住處。由此便看出來了地位的不同，便是再受寵的妃子，也沒人能經常跟著去暢春園小住。
嘉寧倒不是羨慕，她骨子裏還是喜歡定居生活，她只是感嘆一下罷了。
嘉寧看出來五公主情緒有些低落，答道：“那多好哇。聽說五姐姐很會畫畫，到時候五姐姐把暢春園裏好玩的好看的畫下來，帶回來給咱們看看。”
“罷了，我就知道你是個沒心沒肺的。”五公主將繡線放下，“雖然我不在，但你們也要時時念著我，可不許讓其他人越過我去。”
嘉寧連忙在桌底下拽拽六公主，兩人胡亂說“那是自然的，肯定和五姐姐天下第一好”。五公主這才喜笑顏開。
她又想起一事：“對了，先前日食的事我和五哥說了，他答應替我去問傳教士，回來再講給我聽。你們等著，回頭我也來說與你們聽聽。”然而平生最不愛讀書的老五心裏可不是這麽想的。
六公主興奮得小臉都紅了。
嘉寧對這件事本身興趣缺缺，只是突然靈光一閃，或許幾位公主也有機會接受點系統教育？光靠教養嬤嬤開蒙可不夠。
這事得從長計議。
沒幾日，儲秀宮小廚房安置好了，內務府今年選的人也送來了。
平妃帶著嘉寧去了小廚房，認真地說：“嘉寧能來儲秀宮額捏十分高興，這些都仰賴皇上用心。咱們讓廚房備些好吃的，送去給你汗阿瑪吃好不好？”嘉寧無有不應。
梁九功見平妃帶著七公主來了乾清宮，想起上回主子將平妃送來的糖蒸酥酪都吃完了的場景，便接下平妃送來的吃食，讓人試過毒後呈到了皇上面前。不過這回皇上沒讓她們進去說話。
就這樣，嘉寧偶爾跟著平妃一起到乾清宮刷臉。有時送完東西就回去，有時汗阿瑪會讓她們進去話家常，不過也說不了幾句話，往往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她們就離開。
*
太後不在宮裏，貴妃鈕祜祿氏不想托大，便讓宮妃們隔半月去永壽宮問候一次。
這一日便到了去永壽宮請安的日子。
說起來，這還是七公主被挪到平妃膝下撫養之後，後宮眾人第一次碰面。
先前大家都預備借著道喜的由頭去儲秀宮，看看德妃和平妃如何交鋒。可惜德妃說怕看見七公主傷心，便只命人送了些金手鐲玉如意之類的物件兒過去，德妃本人並未出面。
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德妃可不是傷心，是氣病了，永和宮日日熬著疏散郁氣的苦藥。
再說了，德妃先前的做派妃嬪們或多或少有所耳聞，傷心一說只是強撐著面子罷了，也只能騙騙德妃自己個兒。
這回請安，德妃總不能再想由頭躲掉，眾妃心中都隱隱期待著瞧瞧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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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到儲秀宮還不到十天，嘉寧回憶起在永和宮的日子，那些帶著綠珠和瓜爾佳氏對峙、與德妃逞口舌之爭的片段似乎已經是許久許久以前的事情了。
在儲秀宮，她的生活真正回歸到一個六歲的宮中小孩的狀態，日子變得平靜而悠長。
嘉寧和六公主圍在平妃跟前。
平妃十歲便入宮待年，當時身邊有位嬤嬤，見多識廣，繡工又絕佳。嬤嬤繡的一手動物栩栩如生，但凡養牲處和獵場裏有的，沒有她繡不出來的。
平妃跟著她學了五六年，將那嬤嬤的手藝學了個七七八八。
此時平妃正在繡儲秀宮養的一只紅嘴綠鸚哥。那鸚哥平日最是聒噪，說得還都是些“小六子，又偷懶了”“彩雲，取膳去”之類的話，在橫木上上躥下跳，讓宮人氣得牙癢癢。
平妃手下繡成的鸚哥也活脫脫一副欠罵的樣子，賤嗖嗖的，簡直活靈活現。
嘉寧鼓掌歡快道：“額捏好厲害！這鸚哥好像馬上要從繡棚裏跳出來罵我天天吃飯不幹活一樣。”六公主文靜內向，沒有多餘的語言動作，但她眼裏亮晶晶的，看著平妃滿是崇拜。
赫舍裏氏小時候在家中不得阿瑪額捏關註。等姐姐不幸難產薨逝，她註定要進宮鞏固家族勢力，家裏人又都開始盯著她，不許稍有差池。等到了十歲，她還沒長大呢，就被送進這深宮，跟著嬤嬤宮女過生活。
十幾年來，從未像這幾日一樣，不去想家族與未來，只天天悠閑度日。
赫舍裏氏繡完鸚哥，讓彩雲將繡棚拿走處理，弄好了再交給六公主和七公主玩。姐妹倆眼巴巴地盯著彩雲離開的背影，然後去找鸚哥本哥解饞了。
“好吃鬼！好吃鬼！”鸚哥瘋狂輸出。
小姐妹對視一眼，蹦起來假裝揪鸚哥的屁股，鸚鵡一邊喊“好吃鬼”一邊上躥下跳。
“小六小七，你們兩個害不害臊，怎麽欺負一只鳥。”五公主嘉寶人沒到，聲音先傳進來。
嘉寧一頭黑線，她怎麽變幼稚了，竟然被小六帶著一起揪鸚鵡屁股。
小六聽到五姐姐的話，心中奇怪，對呀，她平日根本不愛動，怎麽突然做出這種動作。多虧了七姐姐帶她，額捏總說她不愛動，要是知道她今天蹦蹦跳跳了一定很開心。
嘉寧將五公主迎進來，問她：“五姐姐今天怎麽來啦？”
五公主哼哼道：“我是來看平妃額捏的，又不是找你。”
嘉寧點點頭：“原來是這樣，我幫你去喊額捏出來。”
“餵！”五公主一把拽住嘉寧的手，欲言又止。嘉寧心道好笑，五公主這個傲嬌的性子，逗一萬次都覺得好玩。
六公主也靦腆地抿嘴笑笑。
五公主見兩個妹妹都笑她，索性破罐子破摔：“我就是來找你們的，怎麽啦？來不得嗎？”
再逗下去怕她氣惱，嘉寧笑道：“怎麽來不得，歡迎你天天來。”
五公主一邊跟著嘉寧進去，一邊嘟囔著：“誰要天天來了。”
五公主坐定，認真道：“其實我是來和你們告別的。”嘉寧和六公主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迷茫。
“老祖宗說，汗阿瑪預備送她去暢春園住幾天散散心，”五公主用手指頭一圈一圈纏著桌子上還沒收走的繡線，“我也和老祖宗同去。”雖然她想留下來和姐妹們玩耍，但是更想陪老祖宗。
暢春園是皇帝最喜歡的住處。由此便看出來了地位的不同，便是再受寵的妃子，也沒人能經常跟著去暢春園小住。
嘉寧倒不是羨慕，她骨子裏還是喜歡定居生活，她只是感嘆一下罷了。
嘉寧看出來五公主情緒有些低落，答道：“那多好哇。聽說五姐姐很會畫畫，到時候五姐姐把暢春園裏好玩的好看的畫下來，帶回來給咱們看看。”
“罷了，我就知道你是個沒心沒肺的。”五公主將繡線放下，“雖然我不在，但你們也要時時念著我，可不許讓其他人越過我去。”
嘉寧連忙在桌底下拽拽六公主，兩人胡亂說“那是自然的，肯定和五姐姐天下第一好”。五公主這才喜笑顏開。
她又想起一事：“對了，先前日食的事我和五哥說了，他答應替我去問傳教士，回來再講給我聽。你們等著，回頭我也來說與你們聽聽。”然而平生最不愛讀書的老五心裏可不是這麽想的。
六公主興奮得小臉都紅了。
嘉寧對這件事本身興趣缺缺，只是突然靈光一閃，或許幾位公主也有機會接受點系統教育？光靠教養嬤嬤開蒙可不夠。
這事得從長計議。
沒幾日，儲秀宮小廚房安置好了，內務府今年選的人也送來了。
平妃帶著嘉寧去了小廚房，認真地說：“嘉寧能來儲秀宮額捏十分高興，這些都仰賴皇上用心。咱們讓廚房備些好吃的，送去給你汗阿瑪吃好不好？”嘉寧無有不應。
梁九功見平妃帶著七公主來了乾清宮，想起上回主子將平妃送來的糖蒸酥酪都吃完了的場景，便接下平妃送來的吃食，讓人試過毒後呈到了皇上面前。不過這回皇上沒讓她們進去說話。
就這樣，嘉寧偶爾跟著平妃一起到乾清宮刷臉。有時送完東西就回去，有時汗阿瑪會讓她們進去話家常，不過也說不了幾句話，往往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她們就離開。
*
太後不在宮裏，貴妃鈕祜祿氏不想托大，便讓宮妃們隔半月去永壽宮問候一次。
這一日便到了去永壽宮請安的日子。
說起來，這還是七公主被挪到平妃膝下撫養之後，後宮眾人第一次碰面。
先前大家都預備借著道喜的由頭去儲秀宮，看看德妃和平妃如何交鋒。可惜德妃說怕看見七公主傷心，便只命人送了些金手鐲玉如意之類的物件兒過去，德妃本人並未出面。
消息靈通的人都知道，德妃可不是傷心，是氣病了，永和宮日日熬著疏散郁氣的苦藥。
再說了，德妃先前的做派妃嬪們或多或少有所耳聞，傷心一說只是強撐著面子罷了，也只能騙騙德妃自己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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