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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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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獨發

藥谷治人要不要十年?

遲筱親身感悟,一般不需要,除非倒黴到了她這種境界。

天黑下來,沒有宵禁的金陵街頭熱鬧更甚白日,遲筱一身藍布裙裝,作婦人打扮,混跡在了擁擠的人群裏。

她深谙養膚之道,晚上易容以輕薄為主,主要還是怕長痘壞了品相。是以只把五官修飾一番,本來明艷昳麗的一張臉瞬間顯得良家婦女了不少,溫柔良善,屬於一般看得過去的小美人。

藍布袖子略微寬大,時下正值暮春,暑氣未至,夜晚還很有些涼意。

遲筱攏著袖子,按理來說習武之人不該手腳冰涼,她卻還在袖子裏揣了個剛買的烤紅薯,如此指尖依舊青白。

呵出一口氣,遲筱剝起手中紅薯的皮,心想藥谷密藏竟然是塊老大的玄冰石,擺在洞穴裏站得遠遠的都覺得凍人。

更別提她在上面躺了十年。

遲筱覺得如今她還能動彈,都要感謝她自己命大。

藥師谷傳說裏面的醫師能活死人肉白骨,可惜位置隱秘,屬於江湖人口口相傳但沒幾個見識過的地方。

遲筱不然,她背景大,師父拜得好,連著徒弟也受用。

當年大殷皇族南下,護送的江湖客都是鼎鼎大名的武林人士,部分隱退後不問世事,專心教起了小輩。

小輩即是遲筱。

她本身天賦卓絕,雖然慣常喜歡在一些地方耍滑頭,練武卻是沒懈怠過。

不過短短數年能在南武林聲名鵲起,還是因為身上傳承了師父的功力。

絕世武學,百年功力。

遲筱的師父死前把功力和人脈都一並留給了她,只提了一個要求,讓她事事遵從本心,不愧天地、不愧自己。

於是遲筱提劍從了心,又靠著繼承的人脈撿回一條命。

昔日的人情被還做了玄冰石的十年使用權,給遲筱治療的醫師仿佛根本沒聽見她的吶喊,活活把她在冰上封了十年,才穩定了體內亂湧的真氣,以及最最緊要的毒素。

遲筱如今樣貌依稀若十年前,都得感謝這石頭保鮮效果好。

不過後遺癥也大,遲筱揉了揉指尖,血液不暢讓她掐出了印子,才勉強感覺到了一點點麻癢。

當年那些追擊的人陰招頻出,下三濫的東西是真讓遲筱開了眼,徹底服氣了金錢對人類的驅動力。

有一種傳說中的東西,無色無味,對平常人無害,對武功高強者則是劇毒。

遲筱到底江湖經驗不夠,無意之中就中了招。雖然下毒的也沒在她手裏討好,遲筱也實在無力支撐。

只得把北刀陸長明從北邊的朝廷裏撈出來,把裴旬托付給他。

要說陸長明,他是真的不是個東西。

為了錢給北狄朝廷當狗,看著北狄人對漢人愈發敵視,眼看著討不了好了就讓遲筱來撈他。

也該是陸長明命不該絕,正好撞上了遲筱落魄,兩人才合演一出戲。

陸長明假死脫身,帶了裴旬去大漠避避風頭,遲筱這才能安心去藥谷躺屍。

卻忘了藥谷的位置一直是隱秘中的隱秘,陸長明不知,裴旬自然也不知。

她未曾來得及送信出去,倒是在事實上失了和裴旬的約。

如今十年轉瞬,金陵繁華猶勝當年。

雖說毀約不是遲筱本意,但徒弟如今已經是鼎鼎大名的錦衣衛指揮使,錦衣衛又是出了名的辦案審訊不講道理……

遲筱咬著紅薯,在金陵街頭站出一個悔不當初來。

怎麽就讓裴旬去跟了陸長明呢,這下好了,師父給北狄當狗,上行下效,徒弟就跑去給了南殷當狗。

留下一個遲筱,不尷不尬地被民間傳成了護國英雄。

而且想想裴旬正是原著裏的陰郁反派,遲筱心想她還年輕,沒有直面這類型的經驗,還得是從長計議、從長計議……

有興致來逛街的金陵人大多富貴,可惜有錢到了一定地步,有些人就覺得他高高在上、說一不二了。

遲筱躲了下,卻忌諱著這裏靠近著不少大官府邸,不遠處就有巡邏的官兵,暗處可能還藏有錦衣衛密探。

只得裝成弱質女流,扯了嘴角問,“這位……是想做什麽?”

她的手腕被男人握住,越繁華的地方越少不了酒樓,他想必剛喝了不少,連著舌頭都腫大了起來。

男人渾身酒氣,還有些口齒不清,瞇了眼打量遲筱,不知是把眼前這個面容清秀而姿態婀娜的婦人當成了什麽天仙下凡,油頭粉面的一張臉上流露笑容,“小娘子,大、大晚上獨身出門,怎麽不見家裏…嗝、嗝,家裏男人?”

老天爺啊,這是什麽發展?

遲筱另一只按在腰上的手已經蠢蠢欲動,他們這裏的動靜只讓周圍人頓足一會,管閑事的心思很快因為男人身後跟隨的護衛而溢散,只給遲筱一個同情的眼神。

想來這人是有點身份在身上,不遠處的哨兵頭都未轉,在原地站作了一尊雕像。

誠然遲筱對長得好看的人比較寬容,但面前此人實在是油膩,可能還有些特殊的癖好……他絲毫不忌諱拉扯的人是個婦人打扮,反而像是專好這一口。

男人湊過來,“看小娘子衣著樸素,何必死心塌地跟一個寒酸窮鬼,不如……”

他突然沒了聲,遲筱還以為是她下手重了,倒不覺如何,只是在思考該怎麽跑路的時候,背後傳來了一道聲音。

如金石相撞,清越而帶著似笑非笑的冷意,“劉公子的意思是不如?”

賣燒餅的漢子只讓遲筱關註番子身上的佩刀,也是因為錦衣衛哪怕著便服,腰側的繡春刀也不會解下。

錦衣衛的存在簡直是南殷上至首輔、下至民眾頭上的陰影,見了繡春刀,哪有不散開的道理。

劉公子自然不例外,他的見識還要更廣一些,此刻認出了那一身素色長袍,仿佛風流公子般的裴旬。

他緩步走來,眉眼間全是一如既往的溫和笑意,卻讓劉公子仿佛見了鬼一樣臉色大變。

不由哆哆嗦嗦,一頓老酒都被活活嚇醒,“裴、裴大人?”

遲筱雖然內心十分震動,充滿了事情怎會如此的後知後覺,身體卻已經下意識擺出了被調戲後的羞惱、驚慌,順勢拿袖子捂了臉抖動肩膀。

拿捏不準裴旬這麽多年還記不記得她,很有幾分急智的遲筱遮了臉,自覺把一個柔弱女子演的很好,出神入化,入木三分。

只是唯一不好就不好在這樣不方便觀察局勢,容易陷入被動。

裴旬未曾往那邊看,反正日子還久。他只是含笑看著那位禮部侍郎家的公子,白日裏剛抄了首輔的宅邸,劉公子倒是心大,晚上還來喝花酒。

倒是省力了。

如若不是腰側的繡春刀無時無刻在提示著他的身份,裴旬的皮相實在太具欺騙性。

他不論是說話還是舉止,都是翩翩公子的作派,此刻溫聲詢問起一旁的遲筱,“這位夫人,你沒事吧?”

遠處的群眾哪能想到事情會是如此發展,不由越發伸長了脖子,在恐懼與好奇心之間尋得短暫平衡。

那禮部侍郎家的公子是個出了名葷素不忌的浪蕩子,想要的人幾乎沒有到不了手的,本來都已經同情起這容貌秀美的婦人,哪能想到半路還會殺出錦衣衛。

平常人但凡長了腦子,都不會把錦衣衛與和善兩個字聯系起來。

看那劉公子的樣子,怕是這位被眾多人簇擁在中間、看起來溫溫柔柔的青年,才是最恐怖的那個。

遲筱自然也長了腦子。

她一邊在想人怎麽能如此倒黴,一邊硬了頭皮細聲細氣搪塞,“大人,民婦無事,只是今日還請大人為民婦做主。”

遲筱側著身,裴旬的視線劃過她纖細的脖頸、柔軟的腰肢,最終一直無波無瀾的心情定格在了她默認稱呼的那一剎那。

他輕笑一聲,“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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