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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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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獨發

光影之間,掉落的木劍激起地上一陣塵土。

結束的時間和預料之中一樣。

卻又和設想的不同。

莫司九睜大眼,像是感到極為不可思議,他盯著自己此刻空蕩的手,臉上的輕慢早已在交手的第一刻就消失不見。

他甚至顧不上自己此刻的狼狽。

而莫司九眼中的漂亮廢物——遲筱,就站在幾步開外,收劍的時候漫不經心地挽了個和她長相一樣花裏胡哨的劍花。

對上他的視線,還要作出一副這算多大事的樣子,“比試本就有輸有贏,道友不必如此……嗯,不自信。”

她的目光慢慢掃過,看著是在斟酌用詞,以避免打擊人的樣子。

只是面上微微的笑容昭示了,她可能並沒有在安慰他。

一個並不屑於遮掩的……

嘲諷。

莫司九咬了咬牙,他手一招,落地的木劍飛入他的手中。

青石磚鋪就的地上,幾點血跡塗抹在其上。

少年人抹去臉上擦出的血跡。

和遲筱看起來跳脫的性子不一樣,她用起劍來是實打實的沈靜。

和她對手,像是手裏持握的劍被水流密不透風地包裹,無聲而滯澀。

殺機暗伏。

藍白衣袍在風中颯颯作響。

看莫司九撿回木劍,遲筱面上像是有些不讚同,“重傷初愈,道友可不要勉強自己。”

實際卻仿佛在說,這麽菜,就不要反覆來挨毒打了,多打擊自信。

激怒效果極佳。

“……無妨。”

眸子陰沈沈一片,莫司九道,“再來。”

遲筱彎了彎眼。

她就喜歡這種有韌性還話不多的沙包。

日影西移,但離下山還早。

院邊的樹長得茂盛,卻有幾枝被波及,連枝帶葉被收不住的劍氣斬斷在地。

莫司九持劍眨眼便出現在眼前。

遲筱橫劍接住,還有餘力看了看那些掉落在地的樹枝。

她反手擊退莫司九,豎起一根手指,嚴謹地加了一條規定,“收收力,別把我師兄的院子砍禿了。”

莫司九:“……”

他已經很久沒這麽惱火了。

等東西到手了,這些人一個都別想活。

尤其是這對——

謝銜青正巧推開院門。

他手裏還提了一小提東西,看到遲筱和莫司九一人半邊占據了院子,面上似乎有些驚訝。

遲筱在他出現的那刻就直接扔開了劍,幾步跑過去,“師兄!”

謝銜青彎了彎眼,把手裏的東西給她。

轉臉看向莫司九,表情瞬間冷淡了不少。

他道,“莫道友,今日的藥可吃完了?”

莫司九:“……”

狗男女。

聽到了嗎,狗男女。

夜裏浮熒如點點星火,照得這片群山懷抱的桃源有若置身星月夜之中。

山上清冷又安靜,竹林被風吹的搖動。

坐在屋頂上,月華流瀉,照亮了視野,也照出了院外突兀的空地。

殘竹呈圓形向四周由低至高擴散。

像極了劍氣發散的痕跡。

遲筱:“……”

她嘴裏正叼著酥糖,見狀默默推著謝銜青往另一邊坐。

謝銜青自然明白她的用意,不輕不重地笑了一聲。

他半屈著腿,青袍散亂垂下,未系的長發被風吹得些許淩亂。

纖長的睫羽也被風吹得輕顫。

眼睛依舊是如霧籠罩,像是極深極靜的潭水。

一點安靜的冷意,和人一樣。

遲筱坐在他身旁,突覺臉頰有些癢,才收回比較二人高下立見的腿長的視線,轉頭去看是什麽在作怪。

就看到謝銜青一副怠倦的樣子。

他或許自己都沒察覺。

只是有些怔然地看著懸於高天的月亮。

眼瞼下的紅痣卻艷的勾人。

遲筱眨了眨眼。

怎麽說呢,她就是看不慣他身上那種靜默無聲的、仿佛游離於外的感覺。

心中有所念,便是惡向膽邊生。

遲筱勾住了那縷在風的助力下作亂的長發。

繞在指尖,松開便有小小的弧度。

她咬碎嘴裏的糖,甜味在嘴裏迸濺,突然就起了個想法。

手自然也不老實了起來。

等謝銜青轉過去看她,便發現遲筱已經是在“大功告成”的階段了。

她正在把一個看著精致的小鈴鐺往他被打成辮子的發尾上纏。

謝銜青:“……”

有一種奇怪的眼熟感。

他垂下眼,手指撥動了下那個鈴鐺。

銀質的表面,刻了些不好形容的花紋。

一碰,就丁零當啷的響。

遲筱一點沒有被抓到的窘迫,反而興致勃勃幫他把頭發撥回去。

月光一視同仁地照亮了那個小鈴鐺。

“師妹是不想養靈寵了?”

蒼白的指尖抵住聲音,謝銜青不知道在想什麽,面上流露出一點安靜的笑意。

這個鈴鐺,是遲筱曾經信誓旦旦要養靈寵時準備的。

她認認真真地刻了自己的名字在上面。

可惜陰差陽錯,她幾番與心儀的靈寵錯過,最後幹脆就封心鎖愛,宣布從此不養了。

實際看到別人家的毛茸茸,還是忍不住口嫌體正直地想去逗弄兩下。

奈何修真界一切看緣,她始終找不到屬於自己的那一只。

遲筱絲毫沒有被戳穿的尷尬,反而異常的坦然:“不養了。”

她一手捧著臉,笑瞇瞇看謝銜青,“我養你啊,師兄。”

另一手則是非常不老實,抓住他隨意搭在屈起的膝蓋上的手。

好奇地按了按他清晰可見的骨節。

男子和女子的手,終究是不同。

遲筱的手是一種勻稱的纖細,沒有謝銜青這樣骨節分明的鋒利感。

她蹭進了那只手的指縫。

十指交握。

謝銜青對她把自己和靈獸相提而論,不置可否。

只是斂下眼,這時遲筱才發現,他眼皮很薄,末尾有小而深的褶皺。

像是漂亮的桃花瓣。

睫羽翕合,在眼瞼下打出青灰的淡色陰影。

紅痣姝艷。

那雙微閉的眼卻黝黑又朦朧。

讓人聯想潮濕的山雨,朦朧的林霧,又或者是幽谷的深潭。

極好看,但是看不清也看不透。

遲筱抖落衣襟上掉著的糖渣。

她向來是個閑不住的性子,卻也難得享受起了這明亮又寂靜的月夜。

風朗氣清,月色流螢。

鈴鐺輕響。

遲筱蹭到了謝銜青身旁,順勢倚在他身上。

紅線藏在發間,銀鈴綴在發尾。

顏色對比的分明。

謝銜青沒有要摘下那顆鈴鐺的意思。

丁零當啷

丁零當啷

晚風安寧,遲筱撥弄著那個鈴鐺,如玉的指尖纏繞著烏黑的發,黑與白也對比的分明。

像是隨意找了個話題,她道,“師兄,我把那盆長明草養的很好。”

謝銜青握著她的手,繁沈雜擾的思緒竟也像是被她一身素手解開。

靈臺清靜又安寧。

他聽得認真,輕輕嗯了一聲。

“蘇長老前幾天還誇我,說我開竅了。”

“還有宗主,前幾天把劍宗徐宗主的信給我看,劍宗好像還沒放棄要挖我。”

遲筱摸了摸臉,抿著嘴似乎是想含蓄一點,實際卻露出一個美滋滋的笑容,“我今天還把莫司九打趴下了,不止一次,是一次又一次。”

謝銜青:“……”

他不著痕跡地看了身旁那個說的興致勃勃的小姑娘一眼,內心有些感悟。

天上星星在眨眼。

她的聲音活潑又清甜,和鈴鐺聲一唱一和。

遲筱恍若未覺,只是自顧自說道,“我想,我還有很多事要幹,也有很多事能幹。”

“我要準備仙門大比,之後再過了最後的考核,我就可以出宗門啦。”

“師姐說是要去游歷,我想著我到時候就跟去當師姐的保鏢——師姐還誇我一定是天下第一好的保鏢嘿嘿。”

“有空的話,我也可以去劍宗看看。其實我還一直挺好奇的,那種六月飛雪的感覺。”

“師兄,你說劍宗那群人是不是特別冤,師姐寄給我的話本裏那些人申冤都是寫著六月飛雪……”

遲筱咬著酥糖,腮幫子一鼓一鼓、像是只覓食的小松鼠。

她說話也因此有些含糊不清,卻不掩話語內的笑意與認真。

短暫的沈寂。

酥糖的甜味在嘴裏蔓延。

謝銜青不像遲筱那般嗜甜,卻覺得這瞬間心尖都被甜的一顫。

她有一個淺淺的梨渦。

於此刻中,像是小池,承蓄了一汪月色。

眼睛熠熠生輝。

遲筱坐回身體,一臉正直地像是剛剛什麽也沒發生。

盯著院墻邊招搖的樹影,她晃蕩了下腿,藍色的裙擺褶皺如波濤翻湧。

此刻如夢似幻。

她搖了搖謝銜青的手,接上之前未盡的話語,“師兄,我可以照顧好自己的。”

“我向你保證。”

竹濤如浪,簌簌作響。

拂面而來的風像是一個無聲的擁抱,又像是情人輕撫的手。

她笑著,聲音卻又低了下來,像是帶著一些祈求,“所以,師兄,你也要答應我。”

仙門大比定在半月後。

謝銜青不會參加,他明日便要去閉關。

地點選在了南山底下,靈氣最充沛的石府寒泉。

他性子冷淡又疏離,是以事情確定下來後,這個消息也並無多少人得知。

遲長意白日裏把遲筱叫去,問遲筱她心可定。

“你師兄這一趟閉關,生死難料。”

哪怕再不忍,遲長意也只得承認這個事實。

遲筱卻沒有任何猶疑,她只是道,“我只心悅師兄。”

遲長意了然。

作長輩的,自然對小輩間的氣氛變化了如指掌。

他摸著胡子,不免有些感慨。

謝銜青五歲入門,天資之卓越,師長同門都是看在眼裏。

卻唯獨不受天道垂憐。

世人憐他嘆他,卻不會有人願意越過三尺冰封、雪海冰天,選擇去接近他。

如今謝銜青一手培養的師妹,像是在完成命運的閉環一般,堅定不移地選擇了他。

遲長意良久道,“那就好好和你師兄聊上一聊吧。”

遲筱知道他的意思,謝銜青始終放心不下她。

夜色冗長又短暫。

那輪圓月要落下,紅日將升。

新的一天不期而至。

時間將永遠向前。

謝銜青卻不由希望,留給他的時間能長一點、再長一點。

長到他能和遲筱,與這無邊天地共赴沈淪。

此時廂房難眠的莫司九:狗男女!!!

還有一更寫不完了,我混著明天的一起發吧(土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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