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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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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信我

一片寂靜。

先前還在糾正遲筱用詞的張氏如今直挺挺跪在堂下,嘴唇微顫,“殿下息怒。”

她既是周貴妃派過來的人,便象征了貴妃。哪怕面對的是景朝最尊貴的嫡長公主,張氏本也有自信能憑借主子討得些許臉面。

更何況,她還照顧過殿下幾日。

事情的發展卻著實是出乎張氏意料。

自恃是宮裏來人的幾分傲氣,在進門吃了一個下馬威後便消失不見。

遲筱對張氏本身沒什麽惡感,畢竟也就剛打了個照面。

但,原因如上。

說給她,實際是說給背後的周貴妃。

她斂下眼,面上一派冷淡。實際借著袖袍遮掩,悄悄咪咪伸手,抓住隔桌而坐的祁晏的袖子,輕輕搖了搖。

“……”

作亂的手被制裁,指縫間強行擠進數根手指。

面上冷凝

桌下卻十指相扣。

遲筱等祁晏望過來,慢悠悠對他做了個口型:

“我幫你欺負回去。”

祁晏有些訝異,那雙簌簌含情的桃花眼微微睜大,看起來居然很有些……可愛。

遲筱彎了彎眼,只是用另外一只空閑的手撩開耳側垂落的碎發。

她已然是婦人的打扮,長發挽起,梳作時下最為流行的傾髻。

“還勞您回去告訴貴妃,好意本宮心領了,公主府地小事少,貴妃統領後宮,身旁想必更需要——”

遲筱拖長了聲,又像是想起了什麽,驀地嗤笑了聲,“您這種‘知禮’的嬤嬤。”

公主出嫁前,跟隨的教養嬤嬤凡飲食、言語、行步、禮節皆教之。

出嫁後,便起了一個在公主與駙馬之間連通、緩沖的作用。

對於公主的言行舉止,她們有教導糾正的職責,也會作為公主府的管家,幹預府中事務、約束府中下人。

因此,景朝歷來不少見,因為教養嬤嬤的從中作梗,白白毀壞夫妻感情的例子。

遲筱從小養在景帝身邊,一應行事和遲璟如出一轍,雖是公主,實際完全是充作皇子一般養。出宮前沒有,出宮開府後更是完全不需要。

早不派來、晚不派來,新婚第一天來了個“教養嬤嬤”,這不是純屬在膈應人?

從開始這個世界起,遲筱都沒有真正意義上見過這位貴妃。

她一開始覺得不重要,只是後來一想,原著裏二皇子由貴妃所出,便放了些註意力過去。

那直覺是假面的溫和柔順,果不其然。

歸根結底,能穩坐後妃之位、庇護孩子長大的,又有哪個是省油的燈。

利益當前,如何能秋毫無犯。

周氏母族不顯,雖有皇子傍身,卻早有說法二皇子過不久便要去封地開府,從此未有詔再難入京。

等到遲璟繼位,一個和她不親的皇帝,以及自己所出的、與這位皇帝年紀相近的孩子……

遲筱很有點作為眼中釘肉中刺的自覺。

她做了個手勢,便有侍女禮貌地將張氏請了出去。

遲筱無意對一個傳聲筒輸出什麽感情,但更不想留一個他人耳目放在府中惡心自己。

讓張氏回去,告訴周貴妃少整點幺蛾子,無疑是最簡單快捷的。

遲筱自問不用拘泥在這些古代的人情規矩裏,反正原身就是恣睢妄為的性子。

要想阻礙她攻略的進度,那就等著不值幾錢的所謂臉面,被放在地上踩吧。

系統悠悠探頭:“你好霸總哦,我好愛。”

遲筱:“……”

方桌上吃剩的菜被撤了下去,遲筱捧住臉,撐在桌子上身體前傾,認認真真地問祁晏:“你知道如果我剛剛讓她留下來,會發生什麽事嗎?”

她不等回答,作出一副沈痛的表情,“從此以後,你什麽時候能看到我、你一天幾次能看到我,都會被另一個人控制、阻撓。”

遲筱說得極可憐,仿佛是下一秒,她就會落入口中的那種生活,被拿捏的死死的。

祁晏:“是嗎?”

他像是被逗笑,忍不住搖頭道,“那還真是……相當可怕的未來。”

話雖如此,青年依舊微笑的臉上,卻沒有多少波瀾。

祁晏想,畢竟啊,他曾經……

遲筱輕輕嘆口氣,攥緊了指尖。

十指交扣,無疑是極為親密的姿勢。

“你該信我。”

祁晏看過去,她對著光而坐,眼底像是盛了半片春光,目光灼灼,流光溢彩,“無論如何,我們先是夫妻。”

*

“二皇子殿下。”

等一道頎長的身影踏入華清宮時,宮人紛紛朝他行禮。

來者金冠束發,身穿蟒袍,一張面容是繼承了母親的清秀。

便是貴妃獨子,遲瑜。

有宮女一路打著簾子,遲瑜走到側殿,朝倚坐在長榻上的女人行禮:

“母妃。”

來的路上,便有身邊人低聲告他,讓他去勸解一下貴妃。

遲瑜餘光瞥了眼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老婦,面上還是一派悠然,湊到周氏身旁,露出一張笑臉,“母妃何必如此悶氣,當心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那衣著華貴的婦人擡眼,暗沈沈的影子壓在眼底,那張小家碧玉的婉約的臉立時冷厲了不少。

殿中人被揮退,地上跪著的、被遲筱毫不客氣遣回來的張氏死裏逃生般出了身大汗,被幾個身強力壯的太監拖了出去。

遲筱的態度,果不其然讓她氣的夠嗆。

周貴妃卻不理那安慰,只是盯著遲瑜,緩緩道,“你父皇喊你去景和殿,是為了什麽?”

遲瑜是一副少不知愁的樣子,含笑道,“父皇擬旨,欲讓兒臣承安王爵,前去封地開府。”

他看著周氏一陣氣急攻心的樣子,卻仍然是悠游自在,反倒安慰起周貴妃來,“兒臣年已弱冠,還能以白身留在京城,已是父皇顧慮父子親情了。”

景朝律例,皇子加冠,便該外放封地。

遲瑜卻不知為何,加冠禮過了數月,景帝對他既無安排,也無傳召。

今天也算是意料之內的了結了。

周貴妃恨地幾乎牙要咬碎,她面上陰沈,“親情?他對你沒有親情。”

“你不過是遲璟那小子的墊腳石罷了。”

遲瑜笑容淡了些許,覆又道,“皇兄性情寬和……”

他慢吞吞地還沒有說完,周貴妃已然打斷他,“你是我的兒子,我全心全意為你考慮,何必和為娘裝模作樣?”

殿內背陽,加之遮擋的嚴實,幾乎是晝夜不息的燃著蠟燭。

遲瑜視線落在跳動的燭火上,微微閉眼,那溫和的面具被拽落,剩下的便是一個眉眼隱在暗處的、嘴角平直的青年。

母妃的責問猶在耳畔,他卻已神飛天外。

遲瑜想起今日景和殿書房一晤,他那位好皇兄倚在桌案旁,手裏拿著機密的奏折,一邊和景帝嘴上抱怨著。

父子天倫,似乎是有一道屏障隔在他和那兩人中間。

遲瑜並不在意這些。

他的目標一直很明確。

是以,他輕聲笑道,“母妃,何必如此焦急?”

周貴妃頓住,探究的視線一瞬轉到她這個性格疏狂的兒子身上。

這是第一次,遲瑜在她面前,拋卻了所謂醉心書畫、放浪不羈的外表,真實剖出了那顆爭奪的心。

二十年了,她幾乎快相信遲瑜真是愚孝、是不敢爭,今日這怒極攻心的一詐,倒是多多少少揭下來點披著的畫皮。

遲瑜擡眼,似乎能穿過這重重屏障,遙遙望到殿上那最尊貴的座椅。

他微微笑了起來,漫聲道,“塵埃落定的那一天……還早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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