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水用透明來掩飾它的深沈。

愛隱匿水裏，

在暗夜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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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北京半年後，在命運的安排下，我卻有機會如願以償，回到故地杭州開始學習我所選擇的新專業。當然，這得感謝恩師的關心和幫助。記得離開時，房東和她的男友一起開車送我們去火車站。她有很多朋友。三年後，我終於又回來了。這次打算不再離開。

我關心的心靈和社會，就像兩個很難一致的事業。就像事業和愛情。就像去愛和自由。

入學前，第一次跟人文博士們面對面討論學術。過去我面對生物儀器，只在網上討論哲學人生。夢想就這樣實現了，那一天是少有的快樂。

學習期間，還看到了雲沖在電視新聞裏出現。我趕緊發消息調侃他，二號是不是對你說：小夥子，好好幹，我以前也是從基層開始做起的！他說不是，而是問生活還好吧？

幾年沒有見過江依真了。只有經過她家附近的時候，總想多看一眼。她所住的地方在市中心。這是我過去送周詩語回自己校區分開的地方。這裏在中間更靠近她的方向。這樣兩人才能同時回到各自寢室，然後電話確認一番。

我們聯系很少。我記得她告訴過我，她家住在這條路。那是什麽時候呢？

回到了之前生活的地方，我卻在夢裏一次次回到歐洲。不知是盧維古城的歷史厚重，還是記憶裏西海岸的陰雲密布，陰沈如影相隨，進入白天的生活裏，帶來思考。

在B國的生活，很多時候像夢一樣，而夜晚出行更像長夜不回的夢。回憶時總有新的遺忘的體驗被發現。像黑夜只有遠處一處被路燈照亮。

一個黑夜，三人走出L市。看到四周是龐大身影，像很多小黑屋一般。走近仔細看，原來是臥在地上的牛群……我們走進一個園子，在裏面穿行，經常遇見倒在地上的石碑，園子出口的門開著。起霧了，手電燈光看不清周邊，不知是不是誤入了教堂的墓地。再走了會，開始有路燈和人聲，然後看見了三五成群的年輕大學生們。這些異國人開始變得親近了。

旅行有兩種相反的意義：不只為向往，也為離開。向往遠方時，又懷念故地。向往和離開，都為了找到回歸的感覺，那是真正的家園。旅行才不會是一次徒勞的逃離。我知道她熱愛越過雲端，在異鄉的綺麗景色裏放飛自由。而我以為人一出生，就隨著藍色星球在宇宙裏電閃雷馳，卻無聲無息。

熱愛旅行的人身在異鄉，內心卻有一個家。我無法做到這一點。一顆飄蕩在異鄉的心，充滿異想，回不到記憶的故鄉。想要回家的快樂，何必出發？想要自由，何必有家？淩晨黑暗裏的風景過於綺麗，遠遠超過了陽光下的美景。看著綠葉在風中搖擺不已，綠蔭在風中如波浪一般陣陣翻騰。一次沈浸，就像一次旅行。

在異鄉，我招待一個17歲小孩。他經常吃開面包店的房東放在走廊裏的接近過期面包。他叫小唐，父親是社科院的，因此看過很多人文哲學的書。他來學生物，請教我。我乘機請教他。他像我的接生婆。他改變了我只局限於科學的思維，也鼓勵了我。原來我的熱情，不是病了……

如今，回到了故鄉。

再次路過依真的學校，陌生感卻略微觸動了我。她早已經畢業離開了……

我回到了記憶裏的校園。母校的百花園還在，鐵門銹跡斑斑，鎖不住裏面被遺忘的花香四溢，五彩繽紛。大學臥談會上曾經爭論：沒有人的欣賞，顏色是否還存在。只有我認為不存在。顏色是人對光波震動頻率的主觀感受，而事物本身並沒有色彩。就像夢裏的顏色，人人都知道，卻沒人能說清楚。真正的顏色應該就像愛，存在而無需旁觀者。

愛是一次旅行，還是一次漂泊？生活還沒正式開始的人，又怎麽會想到旅行……

我坐在湖邊的長椅上欣賞風景，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曲折的小橋通往有松樹和石桌的湖心島，還有一座小巧的湖心亭。還有比這更美的校園嗎？美到讓我無法停止想念。多年前，我就在這裏等待，坐在亭子裏，坐在亭子外的雙人長椅上……

看著湖水，或平靜，或波瀾，感受著春天或秋天。如今，對岸游人絡繹不絕。整個風景，跟記憶一草一木都能對應起來。當下和過去如此相似，又如同兩個世界，讓人無法理解，就像一個謎。整個下午我都沒有走，也沒遇見熟識面孔的人。

一位年輕人在湖邊徘徊。我們坐在同一把椅子上，然後聊了起來。他說最美好的記憶都留在校園，想要離開又有些不舍。他設想了未來人生的一切可能，卻沒有一種是他想要的，因此年輕時似乎就要在回憶裏度日了。我有些驚訝，他的話似乎有些糾結，又似乎有些道理。

他的故事讓我感動：年少時只有愛，卻在思念裏折磨，當他失去愛的感受時，現實卻給了他過去缺乏的條件。這是幸福，還是絕望？他說人應該設想不同的生活。

在追求和逃避之間徘徊，再依戀不舍離開，這像我曾經的內心寫照。女神，不是你急切找回的另外一半，而是追隨你自己的影子。

我來過了，有人知道嗎？相同的地方，一旦畢業離開，就沒有了家的感覺……

從小時候開始，我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所到的地方像曾經來過，所發生的事包括這個想法像曾經發生過。而當我說起這感受的時候，似乎這說起也曾經發生過。這是記憶錯覺嗎？感覺恍如前世。

那個夏日，我在這裏等待著依真的到來……

在我跟周剛認識，還在通信階段的時候，周說自己不要做流淚的魚，而是要做一葉小舟，只是有時候她害怕被水顛覆。

那時候，我才註意到自己原來有一種重現過去的能力，或許因為異常敏銳的嗅覺。氣味帶著過去的氣息，就像流星劃過的視覺停留，又像蝸牛爬過的亮晶晶軌跡。十月桂香，藏著白天就可找回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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