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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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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野(四)

在地圖的盡頭,一位冒險家擁有頭銜,實乃稀疏平常之事。

如果她沒有頭銜,那才叫人感到驚奇——這說明她不是“來自地下四層的回頭客”,就是“擁有超凡脫俗的神秘背景”。

因此,不速之客的目光很快便從顧磊磊的頭頂處略過,轉而警惕起了她的雙眼。

“詭異的信徒?”

他下意識地後退一步。

顧磊磊不打算玷汙自己的名聲:“不是。”

無數眼珠齊齊盯向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吞咽口水,不再後退:“那就是被汙染了……別擔心,我知道哪裏能解決這個問題。”

他自信地拍打胸口:“你大可以去附近的臨時哨站裏打聽我的大名。”

“沒有人不知道我,我是這兒最好的新人指引者。”

“想知道最近的臨時哨站在哪裏嗎?”

“想知道哪家餐廳最好吃,最實惠嗎?”

“想知道哪家餐廳是黑店,進去之後,不把你的錢包掏空就不會放你出來嗎?”

他挑起眉毛,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這個人,什麽都知道。”

好大的口氣。

……但是名字呢?

顧磊磊平靜回答:“不必了,謝謝。”

她的隊友裏有一半的人都去過地下四層,肯定會有人記得臨時哨站的位置。

不速之客不願放棄:“車呢?從這裏去最近的臨時哨站,需要走整整六個小時。”

“但是坐上我的車?只需要一個小時。”

“荒野可比不上安全的人類營地——這裏的恐怖,你無法想象。”

他刻意壓低聲音,擺出嚇人姿態。

顧磊磊心想:坐上我的車,那就只需要十分鐘了。

她擺手拒絕:“我只是在等隊友出來而已,你能安靜點嗎?”

不速之客閉上嘴巴。

他環顧四周。

枯敗的荒野上四處無人,只有熱烈的陽光躁動灑下。

“你的隊友們還沒有出來。”他再一次開口道,“你有多少隊友?我的車很大,應該能坐得下所有人。”

“別怕。”

“我知道絕大部分來地圖盡頭的新人都會感覺,這裏到處都是混亂、威脅、欺騙、拐賣……”

“但不是這樣的。”

“至少我可以保證,我……”

顧磊磊打斷他的喋喋不休,看向不斷靠近的某人:“你終於來了。”

霍教授略一點頭,權當打過招呼。

他的目光落在不速之客的身上:“這位是?”

還未等顧磊磊開口,不速之客便搶白道:“我是臨時哨站的擺渡司機,同時也是這裏的新人指引者。”

“別擔心,這裏很安全,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可怕。”

“就在剛才,我正在向這位女士介紹附近的哨站、住所和餐廳。”

“怎麽樣?你是她的隊友嗎?”

不速之客有些遲疑,又有些驚喜:“……你也是新人?我從沒見過你。”

霍教授雙手插兜道:“差不多吧,我們不需要你的車。”

顧磊磊也好心地提醒道:“如果我是你的話,我肯定會趕緊離開的。”

血手屠夫的名聲很差,她不想聽見這個人的慘烈尖叫聲。

不速之客瞇起雙眼:“哦,那你們肯定認識來過這兒的資深冒險家了。”

“看在有朋友的份上,我可以打五折……”

踏踏踏踏。

輕快淩亂的腳步聲響起。

李玲的歡呼聲從遠處傳來:“顧磊磊!啊!霍醫生也在?”

她一個起跳,靈巧地落在三人中間:“我還以為我出來得夠快了,沒想到,你們兩個人比我還快。”

她熱情洋溢地展開雙臂,抱了顧磊磊一個滿懷。

顧磊磊拍拍她的肩膀:“我沒有在起始點中停留。”

李玲嘻嘻一笑,又親熱地蹭了蹭顧磊磊的脖頸,這才擡起頭來。

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絲危險的神采:“這人是誰?需要我幫你解決掉他嗎?”

不速之客吞咽口水。

他趕緊舉起雙手,以示清白:“不不不,別誤會,別誤會!”

“我是臨時哨站的擺渡司機,兼職新人指引者。”

“剛才在向你的隊友們介紹這兒的住所和餐廳。”

顧磊磊把李玲從自己的身上扒拉下來:“是啊,他已經騷擾了我很久了。”

不速之客訕訕笑道:“沒有……沒有。”

李玲的起跳讓他嗅到了一股濃郁的威脅氣息。

她的身手相當不錯。

即便是在前往地下四層的冒險家中,都能算得上是優秀了。

一位優秀的冒險家搭配兩位新人?

不速之客用自己長達好幾年的職業經驗發誓:

這一次,他或許踢到了鐵板。

沒得賺了,但還不算太糟。

還沒有到徹底放棄的時候。

身為專業宰客的黑車司機,他甚至能從詭異信徒的瘋狂覆仇中逃脫。

俗話說得好:沒有金剛鉆,誰攬瓷器活?

不速之客眼珠一轉,說道:“你們的人數那麽多,得算團體價。”

“三折,三折如何?”

“我還可以給你們介紹舒適的房車旅館和美味的餐廳。”

“而且,為了表示友好——第一頓,我請。”

李玲興致勃勃:“真的嗎?你去過臨時哨站?”

不速之客笑容一僵:“我剛剛才說過,我就是從那裏出來的……是的,我去過。”

李玲問道:“你不會宰我們吧?”

“我聽別人提起過,臨時哨站裏有很多黑車司機,特別喜歡坑第一次去的新人。”

來者不善啊……

不速之客立刻彎腰鞠躬:“肯定有這樣的人沒錯,但我是個好人。”

李玲輕咬嘴唇。

她看向顧磊磊:“你感覺怎麽樣?有個地頭蛇會省很多事情。”

“我是說……我們總不能指望那兩位吧?他們一看就不像是在意細節的人。”

“而且……”而且他們的名聲實在是太臭了。

不速之客警惕起來:“那兩位?”

“嗯哼。”李玲掛在顧磊磊的身上,輕快點頭。

不速之客頓感不妙:“……還有兩位?”

李玲糾正他的說法:“還有四位……也有可能是五位。”

“不過,我感覺第五個人不會來了。”

子爵瘋得不清,他應當會在起始點中待上很久。

雖然地窟世界的時間流速要比起始點中慢上許多,但也沒有那麽慢。

如果子爵準備在起始點中住上幾個月才出門的話,顧磊磊一行人也不可能留在原地等他。

不速之客吞咽口水。

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城堡。

身為地圖盡頭的黑車司機,他當然知道這個副本,也挑戰過這個副本。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是一個分陣營的十人本。

每個陣營五人,一般只有一個陣營可以通關。

可是……

他失聲驚呼:“七個人?”

李玲瞥了他一眼:“怎麽了?很奇怪嗎?”

不速之客怔怔點頭。

但在反應過來之後,他迅速改變腦袋的搖晃方向。

他拼命搖頭:“不,不,不奇怪。”

“只是你們太厲害了,我很少碰到七個人同時通關的情況。”

李玲聳聳肩膀:“意外而已。”

如果沒有博林男爵從中搗鬼,十個人全員通關也不是什麽難題。

她高興地看了顧磊磊一眼:“我們有大佬帶隊呢!”

還有一個大佬?

不速之客如遭雷劈。

他還以為這位身手敏捷的女士就是這群人中的“大佬”。

冷汗從額頭上冒出,不速之客戰戰兢兢地擦了擦額頭,小聲說道:“既然有大佬,那要不我先走吧?”

“你們也不需要我這種……不那麽大佬的新人指引者了。”

他把“不那麽大佬”和“新人”幾個字咬得特別響。

李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為什麽?我們需要你啊!”

不!你們不需要我!

我TM又不是真的新人指引者!

不速之客有苦難言:“我的車太小了,裝不下那麽多人。”

“哎?”李玲瞪大雙眼,“那我們怎麽辦啊?”

她求助似地看向顧磊磊:“我們有車嗎?”

顧磊磊嘆了口氣:“有,夠坐的,你放心吧。”

再說了,還沒到的四個人裏肯定有不少人有車。

她不信血手屠夫和軍師沒有車,也不信畫家和男冒險家沒有提前做過準備,給自己備上一輛合適的交通工具。

如此一說,在自己一行人中,沒有準備車輛的,應該就只有李玲一個罷了。

不速之客順水推舟,為自己找臺階下:“你們都有車?那太好了!”

“這不是正好嗎?”

“如果要坐我的車,哪怕打折,也不會是什麽小數目。”

“在地下四層,花錢的地方可多了,要節約啊!”

李玲皺眉,有些猶豫。

不速之客松了一口氣,緩緩向後退去。

一只巴掌從天而降,拍在他的肩膀之上。

“咯咯咯咯咯……”不速之客牙齒打顫。

他僵硬地回過頭來。

能夠在不知不覺中,把巴掌拍到他肩膀上的人,戰鬥力一定恐怖。

如果對方瞄準的不是肩膀,而是脖子或是太陽穴,他就已經一命嗚呼了。

真夠倒黴的!

不速之客在心裏頭唾罵一聲,揚起燦爛微笑:“你們是……”

他看向來者。

男冒險家拍拍他的肩膀,爽朗笑道:“我沒見過你,你是顧磊磊的朋友嗎?”

畫家同樣熱情:“可能是來這裏接應她的人。幸會幸會,我們是八卦組的成員。”

不速之客:“……”

謝謝,現在就是心如死灰。

誰能告訴他,為什麽會在這裏碰到沒有人迎接的八卦組成員啊!?

他只是一位平平無奇的黑車司機,頂多欺負一下沒有組織的新人……

至於這些有組織的高級大佬們?

如果早知道會撞見八卦組,他一定麻溜兒逃跑,絕不靠近!

不速之客笑得比哭還難看:“其實,我只是路過的……”

李玲打斷他的話語,代為介紹道:“他不是顧磊磊的朋友。他是附近哨站的擺渡司機,還是一位新人指引者!”

“新人指引者?”畫家深深蹙眉,“我怎麽沒有聽說過這種工作?”

不速之客戰戰兢兢:“新……新出來的,為了防止新人被坑。”

畫家卷卷頭發,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

她雙手一合:“那正好,就你了。”

不速之客沒有反應過來:“什麽?”

男冒險家溫柔開口:“負責接應我們的人被意外困住了,沒法準時前來。如果有你幫忙帶路的話,我們就可以讓他安心處理自己的問題,不必著急了。”

畫家興奮道:“還不用傻站在這裏幹等!我簡直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臨時哨所裏轉轉了,聽說很有意思。”

不速之客快哭了。

他顫抖著看向顧磊磊。

顧磊磊聳聳肩,攤開雙手:“我之前就說過,你應該趕緊走的。”

現在沒機會了。

不速之客深吸一口氣,努力挺起胸脯。

不就是白幹一單嗎?

沒問題,他可以的!

而且,搞不好啊……在日後,他還可以用這兩位八卦組成員的身份冒名騙人。

大部分新人都很相信大組織的人,他們對這些虛名自帶天然好感……

不速之客眼珠微轉。

他再一次露出得體的微笑:“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你們有車嗎?如果沒有的話,我可以幫忙載上……”

他看向畫家和男冒險家:“幾個人。”

畫家松了口氣:“太棒了,我沒車。”

察覺到來自顧磊磊等人的詫異目光,畫家臉頰微燙。

她尷尬地解釋起來:“本來,就只有我一個人的。臨時哨站不比人類營地,那裏很混亂,騙子到處都是。”

“所以,為了安全起見,我會和駐紮在當地的八卦組成員一起前往地下四層。”

她拍拍雙手:“現在就沒問題了,我可以和你們一起走……只要你們不介意的話。”

畫家如釋重負。

看來,駐紮在臨時哨所裏的八卦組成員,和她並不相熟。

顧磊磊輕快點頭:“我當然不介意。”

她好笑地看向不速之客:“不過,你只用帶路就好——她們可以坐在我的車上。”

畫家感激望來。

很顯然,顧磊磊的車肯定要比不速之客的車舒服。

李玲嬉笑一聲,高興地說:“這真是一趟完美的旅程。”

說罷,她搖晃腦袋:“另外兩個人呢?”

是啊,血手屠夫和軍師呢?

顧磊磊思索片刻,覺得他們應當不會不告而別,便說:“再等一會兒。”

不速之客警惕地掃視眾人。

他湊到畫家身旁,問道:“那個……還有兩個人,是誰?”

畫家笑容一僵:“這個嘛……”

她求助似地看向顧磊磊:“還有兩個人是誰?”

她倒不是不知道血手屠夫和軍師的身份,只是不知道該如何介紹他們。

顧磊磊長嘆一聲,看向不速之客:“他們看上去比較可怕,但我敢保證,你不會有事的。”

不速之客倒吸一口冷氣:“比八卦組還可怕?”

畫家悻悻開口:“我感覺我們也沒有什麽可怕的地方吧?”

相對於調查記者和養豬場而言,八卦組簡直人畜無害。

她們只是人比較多,情報比較靈通,有些熱愛八卦而已。

不速之客死死地咬住嘴唇。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能不能……先透露一點兒暗示?也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這個嘛……

顧磊磊直白開口:“我建議你現在就去把面包車開過來,停在前面,不要回頭。”

看不見就不會害怕,也不會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不速之客眼皮一跳:“你知道我有面包車?”

顧磊磊歪了一下腦袋:“我還知道你鬼鬼祟祟地蹲在灌木叢裏,像個變.態跟.蹤狂。”

不速之客心中大駭。

失算了!

他就知道,能和八卦組這種地窟世界裏的一流組織成員混在一起的,哪有什麽善茬?

還好!

還好還沒有來得及坑人,也沒有選擇強買強賣。

要不然的話,明年的今天,他的墳頭草都能有一丈高了。

不速之客一邊慶幸,一邊轉過身去。

才轉到一半,他就聽見一道清脆爽朗的男聲從遠處傳來:“有變態?哪裏有變態?”

軍師興致勃勃地左看右看:“顧磊磊,你常在河邊走,總算濕了鞋嗎?”

在他的身後,血手屠夫雙手抱胸,冷漠望來。

“呵,活該。”

他對此做出了如上評價。

好……好耳熟的聲音!

不速之客的心臟停跳一拍。

他擡起頭來,如木偶一般僵硬。

第一眼,軍師的頭銜落入他的眼中。

他眼皮一跳,雙目發燙。

第二眼,“血手屠夫”四個大字明晃晃地投在視網膜上。

撲通。

不速之客的膝蓋徹底報廢。

他驚恐地跪在地上,望向顧磊磊,楞是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了。

顧磊磊不忍直視,扶住額頭。

軍師好奇地彎下身子,打量不速之客:“你這又是從哪兒找出來的新隊友?”

“我可得說啊,你這一回的眼光,確實有夠差的。”

顧磊磊無奈開口:“他不是我們的新隊友。”

“我之前都讓他趕緊走了,他就是不聽。”

軍師嘿嘿直笑:“這不是挺好的嗎?所以說,他到底是幹什麽的來著?”

李玲熱情開口:“是臨時哨所的擺渡司機,還兼職新人指引者呢!”

不速之客的腦袋埋得更低。

假如有機會的話,他說不定寧願挖個大坑,把自己的頭全部埋進去,也不想直面如此恐怖的情況。

軍師哈哈大笑:“擺渡司機?新人指引者?李玲,你信嗎?”

李玲狡黠一笑,沒有回答。

時至如今,哪怕不速之客再蠢,也能意識到:他這是被人戲耍了一通。

後悔!

只有“後悔”兩個字可以說了。

他哭喪著臉,哽咽道:“我真的沒有做任何壞事,我連錢都沒有收!”

軍師嗤笑一聲,用腳踢了踢他:“你都答應了什麽?”

不速之客趴在地上,逐一數過:“帶她們去距離最近的臨時哨所,給她們介紹最好的住處和餐廳,請大家吃一頓……”

他斟酌片刻,改變措辭:“大餐!”

“別殺我,我很貼心,很聽話,肯定會有用的!”

“我的錢都可以給你們,我的面包車也可以給你們!”

軍師冷笑道:“你覺得我們會缺這些東西?”

不速之客脖子通紅。

他恐懼地哆嗦片刻,突然大喊起來:“我還知道很多小道消息!我已經在這裏混了很久了!”

“你們想要知道什麽,想要找誰,我都可以幫忙!”

“占蔔師!你們聽說過占蔔師嗎?”

“她來了!她來地下五層了,就在臨時哨所裏!”

顧磊磊瞇起雙眸:“……占蔔師?”

軍師“啊”了一聲,了然閉嘴,做出“歸你了”的手勢。

顧磊磊上前一步,蹲下身子:“占蔔師在臨時哨所裏?”

她聽說過這個人。

當年,占蔔師僅僅憑借一句預言,便讓地窟世界裏的頂級冒險家們前赴後繼,自願送死。

“只有找到‘通向地表之門’,才能讓生活恢覆原狀。”——這句話,就是從她的口中說出來的。

然後,大家就再也沒有停止過尋找“通向地表之門”了。

頂級冒險家們哪怕有蠢貨,也不可能個個都是蠢貨。

既然占蔔師的預言可以讓他們如此癲狂,深信不疑,必有其根本原因。

只是,顧磊磊暫時還不知道具體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但是,一次直面占蔔師的機會?

她萬萬不可能錯過。

在不速之客的戰栗中,顧磊磊提起他的衣領:“她在哪兒?”

不速之客結結巴巴地求證道:“占……占蔔師嗎?”

顧磊磊冷漠點頭,警告他:“說實話。”

不速之客吞咽口水:“其實,我沒有親眼見過占蔔師……輕輕輕一點!”

“呼……呼……”

他大口喘氣,趕緊說完後半句話:“但是有人見過她!我可以帶你們去找她!”

顧磊磊松開衣領。

不速之客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卻因腿軟而失敗。

“慫貨。”軍師毫不客氣地評價道。

他轉頭看向顧磊磊:“你想去見她?因為‘通向地表之門’?”

顧磊磊無聲點頭。

血手屠夫活動肩膀:“他可能只是在騙你。”

顧磊磊沈聲回答:“我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這句預言就是從她的口中說出來的。”

血手屠夫了然點頭。

他手指輕握,拔出屠刀,擱在不速之客的脖頸之上。

不速之客抖如鵪鶉:“我我我我我發誓,我說的是真的!”

血手屠夫輕聲開口:“最好是。”

血線劃過,點點血珠從他的脖子上滲出,好似一串鮮紅的珍珠項鏈。

血手屠夫收回屠刀,看向顧磊磊:“把他帶走?”

顧磊磊點頭:“他和我們一起坐。”

血手屠夫的潔癖是好不了了。

他不可能忍受得了這個意外。

血手屠夫目光微動,召喚出一輛黑色的轎車,坐到駕駛座上。

軍師輕笑著丟下一捆麻繩,同樣鉆入車內。

車窗搖下。

軍師趴在窗沿上,笑吟吟道:“快來,跟上。”

他們對這裏十分熟悉。

顧磊磊把麻繩丟給李玲,召喚出黃金馬車。

古樸的馬車出現在荒野之上,引起陣陣驚呼。

畫家顫抖著看向馬車:“真的假的?”

李玲同樣擡起頭來。

她手臂一緊,險些勒死不速之客。

“黃金馬車!我就知道!”她雀躍歡呼,“我就知道你那麽厲害,肯定是一位名人!”

她興奮地手舞足蹈:“我可以摸一下嗎?”

顧磊磊對此並不在意:“當然,反正你總歸是要坐上去的。”

李玲大叫一聲,趴到了馬車之上,用臉不住地磨蹭車壁。

畫家和男冒險家矜持上前,伸手輕輕觸碰。

霍教授接過麻繩,完成最後的工序。

他把不速之客提了起來,綁在車廂內的柱子上。

不速之客的嘴唇咬出鮮血。

他一聲不吭,安靜地癱坐其中。

顧磊磊拍拍手:“別摸了,快上車。”

不遠處,軍師已經開始“哆哆哆哆哆”地狂敲車窗了。

在血手屠夫踩下油門,消失不見之前,她得趕緊出發。

眾人紛紛落座。

不速之客有如驚弓之鳥,一動不動。

顧磊磊坐到車前,揚起韁繩。

兩匹骷髏馬浮出空氣,踏出霓虹色的光芒。

血手屠夫的轎車緩緩開動。

顧磊磊趕緊跟在後方。

李玲趴到車簾上,對顧磊磊低語:“應該邀請他們一起上來的……這種機會實在是太難得了!”

顧磊磊輕笑一下,回答道:“他不會來的。”

一輛轎車和一輛馬車穿梭於荒野之上。

很快,臨時哨站的瞭望臺便映入眾人的眼簾。

血手屠夫放緩車速。

軍師的腦袋探出車窗,沖著顧磊磊招手:“準備停車!”

“你的俘虜呢?可以派上用場了!”

“讓他給你們準備幾輛房車,好好地休息一會兒,吃頓大餐……BLABLABLABLA。”

顧磊磊側頭問道:“你們呢?”

軍師大笑起來:“我們?我們自有住處。”

“拜托,你不會想要和我們一起出現在公共場合的。”

他舉起手臂,丟出一塊黑鐵。

顧磊磊接住,發現是一臺對講機。

軍師朗聲高喊:“找到占蔔師之後,記得通知我們。”

顧磊磊答應下來。

黑色轎車突然加速。

它一路沖進臨時哨所之中,引起陣陣驚呼。

畫家撩起簾子,坐到顧磊磊的身側:“你們的關系不錯。”

顧磊磊看向她。

畫家低語:“調查記者總部頂多可以忍受我們,但是絕不可能忍受他們。”

顧磊磊平靜回答:“我知道。”

黃金馬車緩緩前進。

微風拂過,好似春游。

畫家擺動小腿:“你打算怎麽辦?把情報告訴他們,然後偷偷合作?”

顧磊磊平靜回答:“我會解決這件事情的。”

畫家挑了一下眉毛:“我希望你知道你在做些什麽。”

顧磊磊道:“我只是想要回家罷了。”

“噓。”畫家挽住顧磊磊的胳膊,阻止她繼續往下說,“別那麽堅定,你還沒有去過地下四層。”

顧磊磊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提醒道:“我去過的。你忘了?我挑戰過【副本:黃金樞紐年度馬車競速賽】。”

這個副本的世界觀背景,就是地下四層的黃金樞紐。

畫家咧嘴一笑:“那不一樣……副本和地窟世界很不一樣。”

“根據八卦組的統計資料顯示,幾乎所有剛剛抵達地下四層的冒險家,都會經歷一次心理鬥爭。”

她模仿別人的語氣:“我應該冒死去尋找離開的方法呢?還是應該在地下四層中享受人生?”

“有很多意志堅定的冒險家能夠抵抗得了地下五層的糟糕環境,卻沒辦法抵抗得了地下四層的糖衣炮彈。”

“那裏比你想象中的還要美好。”

“如果你喜歡錢,喜歡奢侈,喜歡紙醉金迷,那麽有黃金樞紐。”

“如果你喜歡愛,喜歡浪漫,喜歡放縱自我,那麽有玫瑰城。”

“如果你喜歡知識,喜歡學習,喜歡探索一切的本源,那麽有萬物真理圖書館。”

“如果你喜歡血腥,喜歡暴力,喜歡看別人打架或是親自上場,那麽有血腥競技場。”

“地下四層什麽都有。”

顧磊磊沈吟片刻,反駁畫家的說法:“但那裏沒有我的家。”

畫家沈默下來。

片刻後,她呢喃開口:“是啊……那裏沒有我的家。”

她不再說話,只是出神地凝視前方。

車輪滾動。

黃金馬車駛入臨時哨站之中。

兩名哨兵將她們攔下:“抱歉,我們需要檢查一下你們攜帶的物資和成員。”

畫家回過神來,轉身返回車廂,踢出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的臉砸在地上。

他嘶嘶吸氣。

哨兵猶豫著看向不速之客:“你……”

不速之客翻了個身,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沒事,沒事!這車人我保了,不用檢查,放她們進去吧。”

他做出特定的手勢。

哨兵們倒吸一口冷氣,不再試圖阻攔。

“大佬們這邊請。”一位哨兵諂媚地帶路,“我們這裏的房車很幹凈,你們想要什麽樣子的,都可以和他說。”

他粗暴地敲開一間鐵皮房屋。

嘎吱——

一位壯漢出現在眾人面前。

他淩厲的目光掃過顧磊磊一行人,看向哨兵:“你最好有一個合適的理由。”

哨兵附耳低語:“和血手屠夫一起來的,還有兩名八卦組成員,而那輛黃金馬車屬於調查記者。”

壯漢:“……”

他面不改色,推開哨兵。

兇狠的臉上揚起熱情的微笑:“我的朋友們!歡迎來到臨時哨站!”

“你們想要什麽樣子的房車?”

“熱鬧一點的?還是冷清一點的?”

“一輛大房車?還是幾輛大房車?”

壯漢註意到李玲好奇的目光。

他猶豫一秒,側身讓開:“當然,如果你們想要住我家,也沒有關系——給我點時間收拾行李就好。”

顧磊磊不打算搶走壯漢的房子。

在對方的友好招待之下,她和八卦組分別租下了兩輛臨近的房車。

靠近“篝火”,卻又遠離“統一淋浴點”。

壯漢高聲談笑:“……絕對是整個臨時哨站裏最好的黃金位置。”

顧磊磊一行人十分滿意,各自走進房車,查看自己的“新家”。

壯漢的身影悄悄靠近不速之客。

他左顧右盼,見沒有人註意此處,便飛快地擡手扇了不速之客的腦袋一下:“你到底是怎麽想的,把這群人搞來這裏?”

不速之客欲哭無淚:“當時,她就一個人站在那裏——那麽大一只肥羊,你說,我能舍得放過嗎?”

“嗨呀!”壯漢焦躁地撓頭,“現在怎麽辦?他們要在這裏待多久?”

不速之客搖搖頭:“不知道……不過,他們在找占蔔師。”

“占蔔師?”壯漢瞪圓雙眼,“你把她的行蹤告訴他們了?”

不速之客咬牙:“對,所以她現在在哪裏?”

壯漢又扇了不速之客一下:“我怎麽知道?她早跑了!”

不速之客惱羞成怒,踢了壯漢一腳:“那還不快去找啊!她才離開沒多久,肯定就在附近!”

壯漢拍掉腳印,指著不速之客的鼻子罵道:“我算是記住你這個坑爹貨了!你給我等著!”

他腳步匆匆,走向臨時哨站的深處。

不遠處的房車內,一只眼球從窗戶的縫隙裏一閃而過。

顧磊磊坐在沙發上,托腮看向李玲:“怎麽樣?”

李玲皺起眉頭:“那個人在騙我們。”

“占蔔師已經離開了,她現在不在這裏。”

顧磊磊慢條斯理道:“很正常,這就是血手屠夫帶來的麻煩之一。”

為了暫時保住小命,這群冒險家什麽都敢亂說。

李玲幽幽嘆氣:“不過,他們現在已經去找人了。我們呢?我們怎麽辦?”

“在這裏等嗎?還是自己上?”

霍教授平靜開口:“等。如果占蔔師還沒有離開這片區域,他們找人的速度,會比我們快上很多。”

所有臨時哨站都自帶一套隱秘的情報網。

要不然的話,它們早就被荒野上層出不窮的詭異逐個擊破了。

李玲了然點頭。

她一拍茶幾,說道:“我跟上去偷聽一下。”

說罷,她悄無聲息地溜出房車,緊隨壯漢而去。

此時此刻,房車裏只剩下了霍教授與顧磊磊二人。

唰——

所有窗簾都被拉上。

房車裏的光線瞬間昏暗下來。

霍教授卷起袖子管,示意顧磊磊躺下。

“我需要檢查一下你的精神狀態。”

他嚴肅開口。

“所以說……你們是在檢查理智值?”

畫家捧著馬克杯,小口啜飲熱茶。

顧磊磊疲倦地揉按太陽穴:“是啊,你以為呢?”

畫家兩頰一紅:“那為什麽要拉上窗簾?”

顧磊磊看向水晶球的碎片:“為了防止被別人猜出他的真實身份。”

畫家痛苦呻.吟,把頭埋進胳膊裏:“天哪,我好丟人。”

顧磊磊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至少我知道了,假如你們的房車拉上了窗簾,我就不應該再來打擾你們了。”

男冒險家低頭悶笑。

畫家氣惱地跳了起來,輕錘顧磊磊的胸口。

哆哆哆。

敲門聲傳來。

霍教授主動走了過去,打開房車大門。

軍師靈巧地鉆入其中:“哇哦——我特地在外面等了很久,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的私.密聚會。”

他漸漸停下腳步,狐疑地望向畫家和男冒險家:“……四個人?”

畫家不自然地輕咳一聲:“歡迎加入我們的私.密聚會——我們正在討論顧磊磊的理智值。”

軍師毫不尷尬。

他坦然地撩開窗簾,將整個上半身探出窗外:“餵!你可以進來了。”

“我很遺憾,這裏啥也沒有發生。”

站在車外等候的血手屠夫平靜走入房車。

六個人整齊坐下。

軍師轉動脖頸:“壁畫裏的那個呢?”

顧磊磊道:“她去跟蹤把房車租給我們的人了。”

軍師表示明白:“好了,那我們是繼續討論你的理智值呢?還是先來看看我們發現的問題?”

他將手伸進口袋之中。

啪。

一枚染血的金幣掉落在茶幾中央。

顧磊磊看向軍師:“你們剛剛殺了人?”

血手屠夫沈聲回答:“不是我們,是詭異。”

“我們意外地碰到了一位老朋友……”他扯動嘴角,“他剛剛從地下四層逃了回來。”

眾人嚴肅起來,不再嬉皮笑臉。

霍教授輕聲問道:“逃了回來?是誰?”

他的目光落在染血的金幣上。

軍師幽默地提醒他:“是你的老朋友……不是我們的。”

霍教授的眉間皺起。

他拿起金幣:“他是第一支探索隊的成員。”

“他在哪裏?”

軍師聳聳肩膀:“走吧,我帶你們去見他。事先提醒一句,你們需要做好心理準備。”

突然出現的“老朋友”讓原本順利的旅途蒙上了一層陰影。

畫家與男冒險家留下,負責看守房車,順便等待李玲的歸來。

四個人離開房車。

血手屠夫的黑色轎車就停在不遠處。

臨時哨站裏本不能停車,但血手屠夫的惡名讓他成為特例。

他不但能停車,甚至還能開車。

顧磊磊和霍教授坐進轎車的後排。

軍師轉過身來,趴在椅背上,提醒二人:“你們的老朋友已經瘋了,他變成了臨時哨站裏的流浪漢。”

“如果你們想為他報仇,沒問題——但是得先等我們從他的嘴裏榨出足夠的情報。”

顧磊磊大概能猜到:血手屠夫和軍師為什麽會和他碰面。

她絲滑地略過這個或許會引人不快的話題,轉而問道:“你們是怎麽認出他的?”

血手屠夫冷笑一聲:“因為他很有名。”

“由首席調查記者帶隊的第一支探索隊,可沒有像你一樣的無名之輩。”

“他們全都大名鼎鼎,如雷貫耳。”

顧磊磊看向車外:“但是他們失敗了。”

軍師輕叩椅背:“不奇怪。大名鼎鼎不代表實力強勁。”

顧磊磊問道:“那他的實力如何?”

她看見血手屠夫在後視鏡裏露出了八顆大白牙。

“……很不幸,他屬於名副其實的那個。”

“是萬更哦!是萬更。”——作者蹦跳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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