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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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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周寶妍是憋了一口氣的。

她本也算是天之嬌女,出身侯府,姑姑是太後,表哥是皇帝,相貌又好。當初京城的貴女誰見了她不得奉承兩句。

可如今呢,連從前她瞧都不瞧一眼的姑娘,嫁得都比她好。

當初跟在她屁股後面,使勁巴結她的貴女們都在看她的笑話。

若不是因為迷戀霍昀,在宮中虛度了一年多的光陰,她本該在世家名門裏挑個如意郎君,風光出嫁的。

何至於受這份窩囊氣。

錯過了也罷,這京城的公子哥們有什麽好,我也看不上。

周寶妍如是想,有了郡主的身份,有了嫁妝護衛,還有肚子裏的孩子,一定要在北然好好經營一番,方不負自己的才能與抱負。

只是季清妍這個賤人太添堵。

不過也無妨,一個媵妾而已,還不是想怎麽拿捏便怎麽拿捏。

周寶妍想到這裏又開心起來,靠在貴妃榻上,隨手從一旁香幾上的花瓶裏抽了一朵茉莉,將花瓣一片一片撕下,直到只剩了花蕊,方一把揉碎了。

她的貼身丫鬟已是見怪不怪,利落地打了凈水來,跪在一旁幫她擦手,小心說道:“姑娘莫紮了手。”

周寶妍卻道:“你去同母親說,我要進宮見太後。”

丫鬟詫異擡頭:“姑娘這個時候進宮做什麽?”

“皇上讓那季宮令做我的媵妾,她還留在宮裏算怎麽回事,我得把她接來咱們府上,一是培養感情,二是她低門小戶的,能有什麽見識,我不得親自教導教導麽。”

周寶妍越想越開心,看丫鬟擦得差不多了,將手抽出來,起身去找曾氏。

季清妍自金明池回來後也被關了起來,但她是最慘的。

被關的屋子是昭明宮廢棄多年的一個空屋,一張破床,連個被褥都沒有,幾張缺了腿的桌椅堆在角落裏,布滿了灰塵和蜘蛛網。

每天有宮人過來扔幾個冷饅頭,一壺涼茶給她,再無其他。

吃得差些倒還可以忍受,畢竟她如今也吃不下什麽。

最難忍受的是蚊蟲。

因是夏天,這屋子又是窗戶破損,四處漏風。

那蚊子別說晚上了,大白天都嗡嗡的。

不過幾日下來,季清妍已是蓬頭垢面,狀若游魂了。

她平時又盛氣淩人,仗著自己是宮令苛責宮人,此時她落難了,別人慶幸還來不及,也無人來照拂她。

這日正在屋中呆坐,門外忽有腳步聲傳來。

季清妍心裏不由燃起一絲希望,這個時辰不可能是送飯的,會是誰來呢。

一陣呼啦聲響,門鎖被打開,進來的卻是兩個面生的嬤嬤,看穿戴也不是宮裏人。

兩人嫌棄地看了季清妍一眼,捂著鼻子冷冷道:“季氏,收拾一下,隨我們出宮。”

季清妍聽來人稱自己為“季氏”,一陣慌亂,問道:“你們是誰,要去哪裏?”

“你竟還不知道,沒想到太後厭你至此,你已是我家小姐的媵妾了,一個月後啟程去北然,你快收拾一下,隨我們去成安侯府,夫人說了,怕你給侯府丟臉,要我們好好教你規矩。”

“你家小姐?是誰,周寶妍?”

季清妍剛問完臉上便挨了一個耳光。

“大膽!小姐的閨名也是你叫的,果然是個沒規矩的,看來咱們兩個有的累了。”兩個嬤嬤對視一眼,笑得瘆人。

昭明宮離宮門甚遠,季清妍多日未吃一頓飽飯,此時被兩個嬤嬤推搡著往宮門走,只覺頭暈眼花,心慌氣短。

正覺熬不住時,忽被幾個內侍攔下。

原來前面是禦花園的雲居湖,皇上和皇後正在此泛舟,不許閑雜人員通行,要等皇上的船過去才可。

兩個嬤嬤心裏著急,卻也不敢多說什麽。

這倒正合了季清妍的意,她實在是走不動了,一屁股坐在小路旁的石頭上,大口喘氣,冷汗直冒。

一時湖面上吹來一陣涼風,送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季清妍打了個寒顫,擡頭望去,恰好看到不遠處的船頭上,霍昀正一面垂釣,一面看書。

許雲容則在站一旁,往湖裏扔著什麽,許是在餵魚。

只見有宮人送來茶點,霍昀放下書,說了什麽,好像是在叫許雲容吃東西,許雲容卻不理,霍晚便拿了一塊糕點餵給她,又幫她擦嘴,餵她喝茶。

季清妍忽地清醒了些,身上也有了些許力氣。

她又想起了那年的上元燈節,自己站在橋上,霍昀在橋對面的酒樓站著,隔窗望著自己。

如果能回到那時候,自己一定不再猶豫膽小,一定找到他,問問他,是不是在等誰,是不是喜歡自己。

季清妍擦了一把不知不覺流下的眼淚,突然對攔路的內侍道:“勞煩公公通稟,我有話要對皇後娘娘說。”

兩個嬤嬤聽了一驚,齊齊看向季清妍,仿佛在看一個瘋子。

那內侍也是一臉震驚加嫌棄,斥道:“你是哪裏冒出來的,好大的口氣。”

“我是太後宮裏的季宮令,您只管通傳,皇後娘娘一定會見我的。”季清妍說著將頭上僅剩的一只銀簪遞了過去。

那內侍聽說是季宮令,方接了銀簪,又仔細看了面前之人一眼,不由驚訝道:“真是季宮令,何時變成這副樣子了,罷了,你是太後宮裏的,便幫你通稟一聲,皇後娘娘可不一定見你。”

季清妍看著內侍轉身向守在岸邊的宮人低語了幾句,隨後上了一只小船,劃向許雲容所在的大船。

兩個嬤嬤在一旁看著,生怕出什麽變故連累自己,斥責季清妍道:“聖旨已經下了,你又作什麽妖,皇後娘娘若是有心救你,還會等到現在,別做夢了!”

季清妍不理,她目不轉睛地望著大船,看那內侍先與南宮芳說了什麽,南宮芳便走向船頭,趁霍昀收竿之時,在許雲容耳邊低語了幾句。

許雲容望了岸邊一眼,說了句什麽,南宮芳便退下了。

沒一會兒那內侍又坐著小船回來,向季清妍道:“去前面的雲居亭等著吧!”言罷仍舊站在原位,不再理會她們。

季清妍默默行了一禮,向雲居亭走去,兩個嬤嬤只得跟在後面。

此時大約是巳時三刻,日頭漸漸升了起來。

季清妍坐在亭子裏,雖曬不到,卻渴得厲害,頭上冒出虛汗來,身上卻發冷,冰火兩重天一般。

兩個嬤嬤也不好受,站也不是,坐也不敢,又不敢再抱怨。

又等了將近半個時辰,許雲容終於來了。

先來了幾個宮婢,把兩個嬤嬤趕出了亭子,又將亭子灑掃了一遍,鋪上明黃緞軟墊,又擺上幾色茶點,方退至一旁。

季清妍看著許雲容翩然走近,玉色抹胸,挑線紗裙,外披淺紅紗衣,那布料卻不認識,卻比名貴的香雲紗還要飄逸動人。

心中的恨意便如波濤般翻湧而來,手指都哆嗦起來。

許雲容一進亭子便聞到一股難聞的氣味,見季清妍臉上紅腫,頭發散亂,身上衣服也邋裏邋遢的,心下也不由感嘆周太後真會磨人。

正想著,卻聽季清妍咯咯笑道:“皇後娘娘看到我這個鬼樣子,是不是特別開心?”

許雲容並不坐下,只遠遠地站在一旁道:“有什麽可開心,你以為別人都和你一樣心思陰暗?”

“你肯紆尊降貴來這裏,不就是為了看我落魄的樣子麽。”

雲居亭地勢頗高,站在亭中,禦花園的景色一覽無餘。

許雲容轉頭望向亭外,有鳥兒急速掠過,也有蝴蝶輕盈徘徊。

“憑你做的那些事,這樣的懲罰已是開恩了,到了北然,便安生過自己的日子吧,你是聰明人,自保不是難事,莫要再與人爭鬥了。”

季清妍一楞,繼而低低地笑了起來,之後越笑越大聲,越笑越放肆。

“呵呵呵,許雲容,你還是這副讓人討厭的樣子,假清高,小時候便是這樣,先生布置的功課,你全背過了,怕我沒面子,便假裝不會;和姐妹們一塊玩耍,弄臟了裙子,你擔心我被罵,便說是你不小心弄的。哼,假惺惺,你若果真是品格高尚,對我好,為何偷偷地巴上皇上,自顧自地攀高枝,你拉我一把又怎樣,就眼睜睜地看著我走投無路,成個喪家之犬,你便開心了?”

“世上還真有你這種人。”許雲容只覺自己是傻透了才會心軟來見她一面,“若能回到小時候,我定不會再理你。”

言罷轉身離開。

季清妍清清楚楚看到了許雲容眼裏的厭惡與輕視,只氣得發瘋,沖著許雲容的背影大聲道:“我即便是出了宮也不會讓你安生,我已布好了局,你等著吧,定讓你身敗名裂,後悔莫及!”

許雲容不理,一徑去了。

許雲容回到玉華宮,意外地發現霍昀也在,正坐在內間的紅木鑲雲石羅漢床上看折子,小桌上除了一杯茶,便是一堆奏折。

窗戶半開著,有陽光照進來,映得霍昀的眉目都柔和了許多。

許雲容默默走過去,坐在霍昀身後,雙手環住他的腰,頭一偏靠在了他的背上,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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