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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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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婚

當時正值泰安三十三年,元宵節後的第三天,漫天的烏雲,狂風席卷,蓋遍群山的積雪還都未化開,格外顯得寒冷,皇宮內更是一排肅靜,大殿內燈火通明,卻無人感受到一絲的暖意。

太後擡了擡袖子。

“宣。”

一直低著頭的徐總管擡起頭,打開手中捧著多時的玄黃色聖旨,扯著嗓子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左丞齊程之子齊思引文武雙全,儀表堂堂,深得朕心,特封為皇後,擇日大婚。”

大殿之上鴉雀無聲,幾乎連喘口氣都能夠聽得清楚。

這年,這年新帝蕭銘才十六歲,剛過孝期,而此時的齊思引已然十七快八了。

片刻後,朝堂上漸漸泛起如同蚊蟲般的議論聲,接著是越來越大,到後來幾乎是已經炸開了鍋一般。

“太後,萬萬不可啊!這史書上可從來沒有立過男後的先例啊!”大理寺卿劉先藝從哄鬧的人群之中站了出來,滿腹感慨的說道。

眼瞧著劉大人開了個頭,其他的幾位大人亦是壯起了膽子。

“這可讓皇家的顏面難存啊!”

“齊相家三代單傳,這可是要斷了齊家之後啊,這婚事萬萬不可啊!”

所有的人都如同是熱鍋上的螞蟻,偏生這當事人齊丞相只是微微皺著眉頭,低著頭,拱著手,什麽也沒說。

太後幹咳了兩聲,殿上的議論聲總算是小了。

“丞相大人可有話要說?”

齊相頓了頓,隨後跪下來道了句。

“臣領旨,謝主隆恩。”

全殿這下真的是沈寂了下來,唯獨聽見燈籠中燒的劈啪作響。

眾人心中算是明白,這事……怕真的是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在這之後的第三個時辰,正在相府書房內喝茶的人打翻了一只上好的白玉杯,濕了一本《國史》。

“父親,這,這,這……”齊思引慌亂的站了起來,一張臉白的已經看不見血色,就連聲音都顫抖得沙啞起來。

齊家五代為相,已然是相門世家,十六歲的齊思引更是京城裏家喻戶曉的才子,眾人想著這怕是六代齊相了,就盼著入夏了就去宮裏謀個一官半職,慢慢適應這政局,只是如今封官的聖旨沒來,倒是這賜婚的聖旨來得快,如今的齊相府已經落成了京城一大笑柄。

老相爺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很。

“兒啊,你就去吧,在這朝堂之上做官輔佐帝王,在那宮中也是無異,你爹年紀大了,保不住你啊!”

老相爺說著說著就眼紅了,步履蹣跚的走了出去。

齊家五代為相,齊相為人正直,處事亦是剛正不阿,偏生這名號在這裏,就算再怎麽嚴肅的一個人也沒少被追捧,久而久之,勢力就更是大了,新帝登基已久,首先拿這齊相府開刀也無非是殺雞儆猴,太後並非皇帝生母,外戚都是武將,那邊的壓力怕是也不少。

算來算去,今日這聖旨若是不接,就是抗旨不尊,滿門抄斬,他齊某人又何嘗不曾知道這個道理。

“只是我齊家的忠心,老天可作證啊!蒼天無眼,決然是要我齊家斷後,我千萬般不願也終是不得不從啊!不得不從!”

老相爺在祠堂跪了一夜,祖宗們的牌位前燒的三炷香早已是燃盡,齊才子坐在書房一夜未眠。燈換了一盞又一盞,雞鳴的時候他才盯著一雙泛著鮮紅血絲的眼去祠堂將老相爺給扶了起來。不過三十多歲已然能看見兩鬢泛霜,為這江山奉獻了多少年,到頭來終究還是落得如此下場,怎叫人不覺得心寒。

此後的幾日早朝,眾臣都等著齊丞相請太後收回旨意,只是這眼瞧著婚期將至也未曾瞧見丞相大人有何話說,除卻了蒼白著一張臉,其餘的倒和平常無異。

更讓人覺得稀奇的是那齊才子,眾人本以為這齊才子必定會傷心欲絕,整日以淚洗面,卻不料,他竟然像個沒事的人一般,隔日照樣上酒樓與中才子吟詩作對,偶爾還回去畫舫與那江湖兒女們談論世間風塵,臨近婚期的時候還不忘了去私塾授了一堂課。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出了私塾裏面還是有大聲的朗讀聲傳了出來,齊才子覺得有些沈悶。

心血來潮買了根糖葫蘆,吃完糖衣裏頭算的很,一整個山楂果子都吃完,忽然覺得心底都酸的很了。

“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私塾的老先生看了他一眼,嘆了一句後徑自離去。

齊才子這下不覺得糖葫蘆酸了,反倒是覺得那山楂果子竟然是苦的很,都苦到心頭裏去了。

十裏紅妝,金光燦爛的八擡大轎就侯在相府的門口,母上大人給齊才子穿上了火紅的婚服,並不似女子的紗裙那般誇張,與新郎官的服裝也無多大的區別,紅如烈火的長衫添了些花邊,金絲勾的鳳凰更是栩栩如生,紫玉腰飾更是扣的好看,青絲高綰,美的觸目驚心。

“進了宮就要萬事小心,深宮裏的水不比朝堂上的淺,你父親在朝堂上操勞了半輩子也只是這結果,別的不求,只望你平平安安便好。”

聽著聽著便沒了聲,齊才子回頭卻看見兩行清淚布滿在母上大人的帶著微微滄桑的臉上,他心底更是悶的厲害。

“又不是上斷頭臺,哭什麽!”齊相走了進來,兩眼都是紅紅的,老夫人聽完這聲哭得更厲害了,相爺看不下去了,命著丫環將自家夫人給攙了下去。

“新帝年紀雖然小你一歲,卻也沒有傳言中的那般無能,只是還年少,如今太後當權,你……看著辦吧!”

外頭的公公已經等候多時,齊相也沒有多言,齊才子安靜的點了點頭。

上了轎,相府越來越遠,這一路倒是熱鬧的很,許是第一次撞見這般不合天理的婚事,城中的人都來了,這轎子也不是尋常的轎子,四面都是薄紗飄蕩,這轎頂有了還不如沒有,緩緩的行了大半個時辰,一條街都沒有走完,擡轎的人倒是換了一撥又一撥,齊才子心中明白,這重的可不是自己而是身下這個純金的東西。

齊才子總算是忍不住了,停了轎,便從馬上拉下一位侍衛,駕了馬朝著皇宮的方向奔了去,眾將士只當是這皇後想要逃婚,一個個都慌亂的很。只是一直等到奔到了宮門前,眾將士才算是穩了心。

原本應該是轎子擡的,可是那轎子估摸著是一時半會擡不過來了,齊才子只好被人領著一路朝著深宮裏走,四周雖然是華美的很,可是還是讓人覺得冷清的厲害,也不知道究竟走了多久,齊才子覺得腿都快酸了的時候才發現前面的公公停了腳步。

齊才子擡頭便看見高高的漢白玉石臺階,這臺階是高的很,齊才子看著那邊站著的人,一臉傻呵呵的笑容,身穿金紅相間的禮服。雕刻般的五官,青絲高綰飄著兩根血紅色的發帶,一身清秀之氣。偏生那笑,癡了些!

暖的很,這是齊才子的第一個想法,這孩子與他曾經見過的那些圓潤的皇子不同,清瘦的很,長得也確實是人中龍鳳。

看著他的動作也很大體,可是齊才子就是覺得有些地方別扭的很,感覺不大對勁兒,覺得這孩子有些癡,可是又覺得他眼神精靈的很,不像是個癡兒。

蕭銘從高處一步步走了下來,明明比齊才子矮了一截卻還是自然而然的牽起了才子的手,一步步踩在那鮮紅的毯子上面,石階兩旁的臣子甩了甩袖子,一個個的跪了下來。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成百上千人齊聲呼喊,因為男子成婚少了蓋頭這一麻煩,如今看著這幾步之外的盛況,他忽然有些高處不勝寒的感覺,輕輕的害怕。

感覺到牽著自己的手的力氣大了些,齊才子回頭看到的還是那張帶著癡傻笑容的臉。

這孩子,讓人捉摸不透啊。

晚宴沒讓才子參加,才子坐在寢宮內吃了些糕點總算是不餓了,就是覺得累,小皇帝進來的時候臉通紅的,估摸著是被灌了酒,父親大人說過幼帝酒量不好,半杯倒,這掐了掐時間估摸著也就喝了一兩杯。

進了門,幼帝轉過身來,頭上的珠簾子一閃一閃的,他皺著眉頭扯下來扔到了一遍。又與齊才子對視了一小會兒接著就低下了頭去。

齊才子忽然覺得有些想笑。

“過來。”

他的語氣並不和善,小皇帝低著頭邁著小碎步挪了過來,聽話的很。

“我……我……”

那孩子也不知道是想要說什麽,哽了半天都沒有半句話,齊才子有些微妙的感覺。

“自己洗把臉睡覺去。”齊才子拋給他一個毛巾,指了指一旁盆子裏的水說道。

“恩,好。”

再次擡頭的時候,那孩子一臉的緊張已經消散了,又帶上了癡傻的笑容,齊才子有些發楞,就這麽看著那個孩子跑到水盆邊上擰毛巾擦臉,他忽然就想捏一把那看起來還有點兒肉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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