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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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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楚懷鈺是十一歲那年知道的自己身世。

那年生辰, 父親母親將他帶到祠堂,指著兩方牌位鄭重嚴肅的告訴他,他們並非他的親生父母, 他的父親母親是戰功赫赫受百姓愛戴尊崇的玄嵩帝,元德皇後。

他本是南鄴太子。

他上頭還有一位長姐。

但他們都死了, 父皇母後已經葬入皇陵, 皇姐的屍身至今沒有找到。

原本他們打算在他及冠後再告知他實情, 後來選擇提前告知是因為他模樣逐漸長開,相貌瞞不住了。

他當時年紀太小還不記事,對這段往事沒有印象,也沒有感觸。

但那一刻,他人生中第一次感到了孤獨仿徨。

待他嚴厲寵愛的父親, 慈愛溫和的母親, 縱容偏愛的兄姊, 原來都不是他的。

他早就沒有父親母親了, 姐姐也沒了。

在這個世上, 他早已是孑然一身。

就在他茫然不知所措時,他的貼身護衛榮冬告訴他, 他是他的侍衛統領, 他父皇母後皇姐的死皆是先帝所為, 他要為他們報仇,奪回本該屬於他的一切。

楚懷鈺便明白了。

他的身上背負著血海深仇,大概是不能為自己而活了。

其實對此他的心緒沒有太大的起伏,他記不住那段慘烈的往事, 不如父親悲痛, 不如榮冬恨意洶湧,但既然這是他該背負的, 他不退縮。

十五歲那年,父親看著他的臉愁思不已,母親也成日嘆氣。

父親母親與父皇相識於少時,看見他這張臉就好像看見了年少時的父皇。

他知道他的存在會給父親母親帶來災禍,於是那年,他留下一封信帶著大筆銀票離家走出了。

這一走,就是五年。

他聽聞皇姐是在江南墜海,至今未找到屍身,所以就抱著一絲僥幸去了江南,但至今沒有皇姐的半點線索。

這五年間,榮冬大哥助他成立了極風門,籠絡了不少奇人異士,其中包括一些隱世高人。

去歲他認識了沈雲商裴行昭,得知他們與趙承北有過節且要來鄴京時,他便決定回鄴京。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決定和沈雲商二人做朋友。

他們也果然沒有辜負他所望,將趙承北這個硬茬收拾了,一旦趙承北離京去封地,就不可能再活著回來。

眼下,只剩太子了。

只是他總覺得事情好像不會這麽簡單,趙承北那等心計,怎會就此認命。

再加上裴行昭突然離京,他有預感,趙承北怕是還有什麽後手。

果然,三日後,變故突發。

邊關傳來戰報,敵軍突襲攻城,守城將軍乃封家封將軍封磬。

皇帝為安撫守城將軍,忍痛擬旨封二皇子為藩王,即刻離京。

可這道旨意最終並沒有面世。

因為趙承北的人給皇帝送了一個驚天秘密。

隨後,宮中送了大批賞賜至封家薛家,又給了東宮一直想要的戶部,二皇子母族該罰的罰,該打的打,二皇子也依舊禁足,但卻再無其他旨意下來。

眾臣便明白,皇帝這是要執意護著二皇子,平息這場風波了。

楚懷鈺受沈雲商所托,隨時向她傳遞宮中動靜,是以宮裏的消息一出來,沈雲商就收到了。

所幸一切早有所準備,沈雲商立刻讓人去通知慕淮衣,隨後喬裝從暗門出府,疾馳朝西城門而去。

她才走半刻鐘,大批官兵就闖進了裴沈兩宅,只是兩宅已經人去樓空,官兵撲了個空。

宮中傳出城門戒嚴的命令時,沈雲商的馬車已經快到西城門了,她掀開車簾朝後方望了眼,眸中隱有憂慮。

這一切雖然在他們的計劃之中,可她心中還是有些不安。

她和裴行昭跑了,可裴家白家跑不掉,一旦找不到他們的行蹤,皇帝必要為難這兩家。

裴行昭離開次日,她就分別給裴白兩家送了信,只盼著他們能夠自保,撐到裴行昭回來。

西城門外,慕淮衣看見沈雲商的馬車,面上的擔憂才退去。

他前兩日接到沈雲商的消息說京中要出變故,他們隨時要離京時就已經開始著手準備,所以今日一接到沈雲商讓人送來的消息他立刻就出了城。

他離西城門近,已經到了半刻鐘。

榮春也看見了城外的慕淮衣,轉頭朝沈雲商稟報道:“慕公子已經出城了。”

沈雲商聞言放下車簾,按下心中的不寧。

然就在這時,突有馬蹄聲傳來,沈雲商心中一咯噔,官兵這麽快就追上來了?

身旁的玉薇手已經按在了車壁上的劍柄,卻聽一道熟悉的悅耳的聲音的傳來:

“沈小姐。”

沈雲商微微蹙眉,擡手掀開車簾朝後看去,見正是易容之後的楚懷鈺打馬而來,他身後跟著許多護衛,還背著弓箭,似乎是要出城狩獵。

沈雲商心神微松,讓護衛停下了馬車。

但逃命在即,她沒有下車,只是輕輕頷首詢問:“楚公子?”

楚懷鈺也沒有下馬,只是將馬驅策到馬車旁邊,微微側首低聲道:“官兵已經封了裴沈兩宅。”

這在沈雲商意料之中:“以什麽罪名?”

楚懷鈺說話時,依舊是那副溫吞吞的模樣,哪怕天塌下來,他好像都不會眨眼:“原本只是請裴公子和沈小姐面聖,但沒有找到人,便按了個抗旨的罪名,應該再過半個時辰,全城就會貼上你們的通緝令。”

沈雲商勾唇冷笑未語。

楚懷鈺便問道:“姑蘇那邊你們已經安排好了是嗎?”

他只是對很多事情沒那麽在意,但只要認真去琢磨,不難想通其中關竅。

原本因為邊關戰事突起,趙承北這次很難脫身。

據父親所說,皇帝都已經擬好封王的旨意了,可就在見了二皇子的人後,聖旨便悄然銷毀,緊接著官兵就到了裴沈兩宅。

這也就說明,趙承北手裏捏著很重要的底牌,而這底牌就是沈雲商裴行昭二人。

沈雲商裴行昭都不是愚笨之人,他們不可能對危險毫無察覺,且端看今日沈雲商有先見之明離京,他便猜到他們應該已經鋪好了後路。

只唯有一點他想不通。

沈雲商裴行昭身上到底有什麽值得皇帝覬覦的東西,竟不顧在邊城的封將軍也要保住趙承北。

這也是他今日趕過來的原因。

但很顯然,沈雲商不會告訴他。

“是。”

沈雲商並沒有否認,她擡眸看向楚懷鈺:“我們一走,裴白兩家處境堪憂,還請門主庇護一二。”

喚的是門主,並非楚公子。

這是將楚懷鈺拉到同一條戰線上了。

楚懷鈺眨眨眼,喔了聲答應了下來,又問:“沈小姐要去哪裏?可要調門中人隨行保護?”

沈雲商拒絕:“暫且不用。”

倒不是不信任楚懷鈺,而是她要隱姓埋名去一個偏僻之地,人越少越不容易引起註意。

楚懷鈺也不勉強,道:“那好吧。”

“若是遇到危險,隨時可放信號。”

沈雲商頷首:“謝門主。”

“我等會兒幫你攔一攔拖延些時間,你快走吧。”

楚懷鈺邊說,邊拽起韁繩欲調轉馬頭。

連著下了兩日雨,今日天氣陰著,很有些冷,楚懷鈺身上穿了件狐毛鬥篷,擡手拉韁繩時,鬥篷輕輕晃動,露出腰間一塊半月玉佩。

玉佩隨著他的動作微微晃了晃,又被遮擋。

沈雲商放下車簾的手頓住。

她瞳孔緊縮,整個身子都僵住了!

雖然只有短短幾息,但她對那枚玉佩太熟悉了。

那是一塊與她這枚半月玉佩幾近一樣的玉佩!

唯一不同的是,他那塊半月玉佩中間雕刻的是圓日,而她的是彎月。

‘你小舅舅手上那枚玉佩跟你手上這塊幾乎一樣,只不同的是你這塊雕刻的是‘月’,你小舅舅手上那塊是‘日’,且這兩塊半月玉佩能完整的契合在一起’

護衛揚起馬鞭,馬車緩緩行駛,沈雲商疾聲喊道:“等等!”

她的聲音又急又抖,甚至還帶著幾分尖銳。

不止是護衛嚇了一跳急忙拉住韁繩,就是已經要離開的楚懷鈺也喝住馬回頭望來。

他一轉眼便對上沈雲商既震驚又喜悅的激動眼神。

楚懷鈺微微一怔,問:“沈小姐還有什麽事?”

沈雲商想問的有很多,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她幾乎沒做什麽思考便問:“你能不能將我藏起來?就在城中?”

楚懷鈺眼裏閃過幾絲迷茫和疑惑,但還是點了點頭:“能。”

雖然他不知道她為什麽有這個要求,但他可以答應她。

極風門有易容高手,他將沈雲商藏在城中不是什麽難事。

護衛和玉薇都有些不解。

他們馬上就能出城了,按照先前的計劃,完全可以躲過官兵的搜查,小姐為何突然改變主意留在城中?

“你安排一個人跟慕公子說一聲,說我有別的安排,讓他趕緊回姑蘇。”沈雲商朝護衛長道。

“是。”

護衛長點了個人便讓他出了城。

“留下五個人跟我走,其餘的人趕馬車出城,路上棄馬車,按照先前的計劃藏身候命。”沈雲商快速吩咐道。

事態緊急,護衛長也沒有追問緣由,很快就按照沈雲商的吩咐分派好了人。

玉薇跟跟沈雲商下馬車,騎上楚懷鈺給的馬,迅速離開。

城外的慕淮衣隔得遠瞧不真切,只隱約看到沈雲商下馬車跟人離開,心中大駭。

難道是被皇帝的人抓住了?

他剛要進城,便見沈雲商的護衛迎面而來。

他頓住腳步稍作等待。

很快,護衛停在他身側,翻身下馬,恭敬道:“慕公子,我家小姐說她另有安排,請慕公子趕緊回姑蘇。”

慕淮衣皺眉急聲問道:“剛剛那是什麽人,可是他為難沈雲商了?”

護衛回道:“不是,那是楚家公子,與我家小姐相熟,小姐請他幫忙留在城中。”

慕淮衣眉頭微松,但還是不放心:“他信得過嗎?”

這話護衛也沒法回答,只能道:“小姐心中有數的。”

慕淮衣沈思半晌後,咬牙做了決定:“不行,我不能離開。”

裴阿昭不在城中,白燕堂又神出鬼沒的,他不能讓沈雲商一個人留在這裏。

“慕公子,據楚公子送來的消息,城門馬上就會戒嚴,全程通緝小姐與裴公子。”護衛勸道:“您在這裏會有危險。”

慕淮衣眸色一沈:“如此,我更要留下了。”

他轉身朝貼身護衛道:“你跟我留下,其他人先回去。”

護衛見他註意已定,心知勸不住便趕緊回城稟報去了。

慕淮衣又大搖大擺的進了城。

但他沒有笨到回慕宅。

皇帝找不到沈雲商二人,肯定就會從他們身邊的人入手,他前段時日跟著他們在城裏四處招搖,肯定逃不過皇帝的眼睛。

他得先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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