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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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張小雲會不會也是哪家抱錯的真千金？
日藜直接在心裏問了問系統。
【抱歉宿主, 劇情相關問題我無權回答，只能在主線無關的地方做出提示。】
“……”日藜無語，“那原文呢？我再看看原文呢？”
【可以，但目前您只解鎖原文1/2的內容。】
日藜當初看了前三分之一的內容, 劇情只到《我們學習吧》綜藝拍攝結束, 丁點兒沒涉及到張小雲的身世。
日藜感覺到原文具現在腦海中, 這時，他們一行人已經走到張家門口。坐在餐桌邊的張大強終於起身，上前來打招呼：“林小哥, 還有兩位小妹妹, 晚上好晚上好。”
緊接著，他拍拍張小雲的肩膀, 微微蹙眉：“楞著幹嘛！還不快去幫你媽打下手！”
張小雲急匆匆放下行李, 快步跑去屋子後面的廚房。
“爸, 姐給我們帶了禮物！”張小淩笑嘻嘻地拎起裝禮物的包裹, 到臥室裏翻騰去了。
房間裏詭異的沈默了幾秒。
日藜沒有說話，安靜打量這一間房。他們站的地方是“堂屋”——老式自建房用來接待客人的地方, 這會兒屋裏就擺了一張桌子, 幾張凳子，木墻上掛滿了生黴的神仙掛畫和年歷。
張大強坐在凳子上, 翹腿抽煙，是那種老式旱煙, 煙味和堂屋裏的飯菜香混合在一起, 聞得人想吐。
終於日青空猛地拉了下行李, 發出巨大的“嘩啦”一聲, 張大強擡頭看她，看見她身後兩位攝影老師, 才終於反應過來，憨厚地笑：
“哦！對了，林小哥你住那邊，和我家小淩住一塊兒。兩個妹兒你們去看那間房，是小雲的房間，你們住那邊，行李放過去就行。”
“謝謝張叔。”日藜笑得禮貌。
提著行李，走過堂屋裏坑坑窪窪的路面，走進張小雲的房間，日青空才重重吐口氣，她想抱怨張大強的態度，然而看著張小雲的房間布置，她的話一下子哽住。
好幾秒後，日青空才怔怔道：“姐，雲雲她……她就住這種地方？”
日藜拉了拉吊燈，燈泡亮起，黯淡的光線灑滿整個房間。屋裏明顯提前打掃過，很幹凈，也很空，只有靠墻擺著一張鋪好的大床，床邊堆著厚厚的書籍，還有個折疊桌，除此什麽都沒有。
不，房間一角放了個很臟的塑料盆，缺了一個小口，原本似乎是紅色的塑料，這會兒已經接近□□色，能夠想象它在陽光下被曬了多少年。
日藜點了點頭。
日青空眉頭緊緊皺起，臉頰都快皺成一團，她張嘴，喉嚨裏艱難地發出聲音，想說什麽，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與此同時，林諾也已經拎著行李走進張小淩的房間。
直播間這時進行分屏，觀眾能清晰看見兩邊的對比。
彈幕很快吵起來：【張小淩和雲雲的房間相差也太大了吧！】
雖然都是老式的山村木房子，底子是一樣的，但張小淩的房間裏有書桌，有衣櫃，書桌上甚至還放了臺平板！
【艹，這不明擺著偏心兒子嗎】
【？？？都什麽年代了還重男輕女？張家父母有病吧】
有人質疑，就有理中客出現：【重男輕女當然是不對的，可是這裏是涼城的深山，村子裏整體的思想就很落後，在村裏沒兒子是會被人欺負的，你們這些城裏的少爺小姐當然不懂，站著說話不腰疼。】
【↑我就是農村的，我們村不這樣！】
【而且我有個問題，不說重男輕女哈，只說雲雲給家裏賺的錢。我高中和她一個學校，以她的成績，學校每月基礎獎學金都有三千，這還不算每次大考後的獎勵金。還有，她中考結束後，從學校和政府那兒一共領了15w獎學金，這是公開的，你們都能查得到。那麽這15W都花哪兒了？她給家裏賺了大幾十萬，家裏連她房間都不給裝？這不是重男輕女的問題了吧，這是她家人純粹在吸血啊！！！】
【說不定是她家有人病了，拿錢去治病了呢？】
【搞笑吧，所以為什麽兒子就有錢買平板？為什麽雲雲就沒有？憑什麽？】
【也有可能是張小雲大多數時候都在住校，所以她覺得沒必要把房間裝很好呢？節目裏就能看出來，她本身就是比較節儉的人吧……】
【先別吵了都，安靜看吧！要是罵錯雲雲的家人，雲雲得多傷心啊】
彈幕裏吵著吵著，日藜也已經再回到堂屋裏，飯菜上齊，一桌人開始吃飯。
日藜趁著這會兒，開始翻看系統給的原文，綜藝拍攝結束後，林諾進了娛樂圈闖蕩，而張小雲繼續讀高三，日子過得規律又乏味，直到高考。
七月出成績，張小雲果然是省狀元，清北和首都大學紛紛朝她發來邀約，甚至派招生辦的老師連夜來搶人。
在原文的科技線中，明年這時候，正是AI智能正式進入爆發期的時候，張小雲本來想讀相關專業，和首都大學的老師都商量得差不多了，誰知道她家人不同意。
“什麽誒唉智能的？聽都沒聽說過！計算機？女孩子學什麽計算機！你劉三哥以前那麽風光，現在不都失業了，更別說你還是女生！”
“要讀就要讀個穩定的專業，去當醫生，下半輩子都不用愁！”
“你要是敢報別的專業，我們家就當沒你這個人！”
“張小雲，你怎麽這麽不孝順？當初就該把你扔在後山不撿回來，讓你死在那裏！！！”
文中，張小雲面無表情聽著父母的叱責、謾罵，只是眼中的光越來越黯，她安靜站在那裏，在張大強的巴掌即將呼到她臉上之前，黯然點了頭。
“好，我學醫。”
和張家人有關的劇情就到這兒了，後面就是一些張小雲入學後的日常，再後來就是時間大法，“七年一晃而過”，全書內容過半，日藜沒有權限繼續再讀下去了。
再後面，日藜只知道個大概——張小雲成了知名的外科醫生，並且和張家徹底斷絕了關系。
日藜無聲嘆口氣，回過神來，飯桌上張家父母正在和張小雲聊天，張母劉嬌臉上堆著笑，好奇地問她：“小雲，你們拍節目好不好玩？電視裏看到的那些內容是真的嗎？村裏人總說你在外面要受欺負，我和你爸也擔心。”
“是真的。”張小雲羞澀地看看攝像頭，才繼續道，“日藜姐姐和林諾學長都對我很好……剛開始拍攝的時候其實不習慣身後有攝像頭跟著，會覺得害羞不敢說話，後面慢慢就好啦。”
張小雲一邊吃飯，一邊小聲和母親說話，腮幫子鼓得像是小倉鼠一樣。她在家人面前，完全看不出一點兒在外人面前的冷漠，完全就是個稚嫩燦爛的少女。
劉嬌聽得楞神，擡頭盯著前面發呆，本能地說：“唉，如果你弟弟也有機會去大城市這麽體驗體驗就好了……”
“哈。”張小淩翹起二郎腿，努力控制表情，卻還是控制不住，大笑了一聲，他看向攝像頭後的攝影老師，笑著問，“叔，你說要是我來拍節目，有機會出名不？有機會進娛樂圈賺大錢嗎？”
攝影老師哄小孩子般點頭：“小夥子長得這麽帥，當然有機會。”
張小淩得意地抱起手臂，不說話了。
這時，直播間對張小淩這個弟弟的評價也是兩極分化。有說小孩子不懂事率性直言的，也有人和日青空感受一樣，覺得這孩子就是個被寵壞的太子爺。
劉嬌還在喋喋不休，自言自語般：“小雲，你出息了，一定要好好幫襯你弟弟啊……他是男孩子，起步晚是正常的……等到了高二高三，我們還是希望他能轉去一所好高中……”
“那是，我要去一中讀書！”張小淩仰起腦袋。
張小淩成績並不好，連普高都沒考上，如果不是張小雲的原因，他下學期壓根沒書讀。因為有張小雲這個姐姐，他才被市裏的三種破格錄取。
可張小淩卻不滿意，他才不想去三中，他喜歡的女生在一中！他要去一中追她！
……
晚飯過後，劉嬌很自然地收拾起碗筷，招呼張小雲一起去洗碗。林諾看著一桌碗筷，下意識就要起身跟上，卻被張小淩喊住了：
“哥，洗碗都是女孩子的事兒，你去幹嘛？”
林諾停住腳步，眉毛直直地皺起，他不笑的時候氣質本就陰郁，這會兒目光落在張小淩臉上，盯得那孩子起了身雞皮疙瘩。
張小淩訕訕笑著撓頭：“啊，我、我給忘了，你家不一樣，我看過上期視頻，你也要做家務的……嘛，哥，你們獨生子和我們就是不一樣。”
【靠，誰還說張小淩不是太子爺？諾諾家境雖然也不好，但比他家好個幾十倍吧，諾諾還是獨子，都沒他這麽少爺！！！】
【張小淩是不懂事了點兒，但這個年齡的小孩嘛，還不是父母和姐姐寵出來的。要我說，張小雲她也太包子了，我弟弟要是這樣我不打死他】
【別說弟弟了，我爸媽要這樣對我，我早就和他們斷絕關系遠離原生家庭了】
【也不能怪雲雲吧，她才十六七歲，這個年紀看不清楚很正常，你總不能要求一個還沒成年的小孩和家裏斷絕關系，這是把她往絕路上推啊！】
這時，張小淩被林諾的眼神看得本來已經夠尷尬了，偏偏日藜也瞟他一眼，不明清晰地笑一聲，隨即起身徑直回了房間，弄得張小淩臉上表情都僵了。
日青空沈默起身，跟著日藜回了房間。她臉上神色也好不到哪兒去，一進房間，她就沒力氣地往床上一躺，想嘆氣，看見身旁的日藜，又沒嘆出聲。
她在想，日藜養父母家裏好像也有個兒子。那當時的日藜，是不是也過著這樣的生活呢……？日青空覺得很煩躁。
半小時後。
在日青空要嘆氣又忍住的第十八次時，日藜終於看不下去，主動問她：“怎麽了？”
“沒、沒什麽！”日青空猛地從床上坐起，先是下意識搖頭，猶豫幾秒，又像漏氣的氣球般蔫了下去，軟趴趴盤腿坐在床上，擡眸瞟日藜，“日藜……你以前……”
日青空說著，猛地捂住腦袋搖搖頭：“唉算了算了，你當我什麽都沒問！你什麽都沒聽到！”
日藜看著日青空糾結的樣子，一下猜到了她都在想什麽，笑著搖了搖頭：“我現在挺好。”
原主的過去，日藜壓根不記得。
她唯一記得的，只是原主過世前心底的那份絕望與不甘，原主想要有人接替自己，替自己過好未來的生活，日藜會替她做到。
“姐……”日青空怔怔的，還想再說什麽，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可怖的爭吵聲，打斷她的話。
嘰裏呱啦的，罵得很大聲，是張大強的聲音，還混雜著另一個男聲，似乎是張小淩。
隔著門板，聽不清他們罵的什麽，但光是聲音就足夠嚇人了，劈裏啪啦的雷鳴似的，連帶著木質結構的房梁都在震。
父子吵架？也不像啊。
日藜和日青空對視一眼，目光同時移到了張小雲房間的那張大床上——從吃完飯到現在，攝影老師早就收工了，而張小雲還沒回來。
日青空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往外邁兩步，耳朵貼上墻壁，還回頭朝日藜招了招手，示意她也一起來聽。
日藜：“……”
她沒動，耳麥裏已經清晰聽到另一頭的吵架聲。這點兒距離，星辰輕松就能捕捉到音源，再將聲音放大給她聽。
“張小雲，你現在是高三！你知不知道高三有多重要！要不是你瞞著我報名，我都不許你參加這個節目！”張大□□怒拍桌，“你別想報那個什麽賽！下學期你就給我好好學習，把成績穩住了！”
張小雲沒吭聲，日藜仿佛已經看見她倔強站在那兒，始終不肯點頭的模樣。
張大強氣得直喘氣：“還敢瞪我？你怎麽越長大越不懂事！如果不是你考試成績好，有獎學金可以拿，老子早就讓你嫁人換彩禮去了！你現在過得夠舒服了，你還想要什麽？”
“除了考試你啥都不會！報那什麽比賽，你能保證拿獎嗎？拿獎有多少錢？比得上你的獎學金嗎？你們班主任都說過，女孩子搞什麽競賽！你最後一年好好把握住學習才是！”
“張小雲，你對得起你奶奶嗎！你奶奶要是知道你這麽不懂事，活著都得被你氣死！”
聽到奶奶兩個字，張小雲終於擡眸，聲音很倔：“我沒有不懂事。”
“你、你……！”嘭一聲巨響，張大強一手砸到櫃子上。
旁邊，張小淩笑嘻嘻地說：“爸說得沒錯，姐，你也太不懂事了。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了，我想要斯維奇游戲機，你給我買樂O高幹嘛？我又對這種小孩子玩的東西不感興趣。你要是給我買了游戲機，我還能在爸爸面前給你說幾句好話。”
“唉……”劉嬌嘆口氣，“女生就是這樣，越長大就越不顧家，你現在連你弟弟都不照顧了……”
門外，日青空聽得直皺眉，小手捏緊又松開，回頭看了日藜一眼又一眼，壓低聲音：“這家人怎麽這樣！如果不是打不過，我、我都想沖進去打人了！”
誰不是呢？
對面的房間裏，林諾也註意到聲音，推門出來。日藜給他做個手勢，他怔了怔，聽話地退回去。
日藜面無情緒，等了片刻，眼見張大強又要開始罵，她快步往前，用力敲響主臥房門。
房間裏安靜一瞬，幾秒後，房門“吱嘎”地從裏面打開，張小雲怯怯地擡眸：“姐姐……”
小姑娘大眼珠周圍忽閃忽閃，浸著淚光，強忍著沒讓淚水滴下來。她單手握著門框，手指在輕輕抖。
日藜朝她招一招手，她就如驚弓之鳥般往前一躍，小步躲到日藜身後。
房間裏三人看著日藜，笑得訕訕，尤其是張大強，臉上一點兒怒氣都看不到，那表情，要多純善有多純善。
“大半夜的，別吵人睡覺。還有，剛才你們的對話，我不小心錄音了。”日藜目光掃過三人，淡淡出聲，不等裏面的人反應過來，她便關上房門，拉著張小雲走回臥室。
房間裏三人楞了幾秒，才意識到日藜在說什麽。
張大強和劉嬌倒是不在意，爸媽罵女兒，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他們就是有點尷尬：
“這城裏的女娃也太強勢了！一點兒也不懂事，小淩，你以後討媳婦兒，可不能找這種女生！”
“人家壓根看不上我。”張小淩不是有自知之明，而是他有點慌，他爸媽不上網，但他要上網的呀！他知道如果剛才那段錄音被公布出去，網友罵他會罵多狠。
……
日藜牽著張小雲回到房間裏，關上房門，張小雲坐到床沿邊，埋著頭，眼淚終於抑制不住，一顆一顆地往下落。
“誒誒，雲雲你別哭啊……！”日青空慌慌張張地遞紙巾，“你爸媽、還有你弟弟，他們都是混蛋，你別因為混蛋的話難過，這是在懲罰你自己，該被懲罰的應該是他們才對！”
張小雲努力吸了吸鼻子，日青空不說話還好，她這一說話，張小雲都壓制不住哭聲了。
日青空手忙腳亂地又是遞紙巾，又是輕拍張小雲的脊背，攬著她肩膀晃啊晃，總算把人情緒哄得恢覆一些。
“怎麽回事？”日藜靠在墻邊，輕輕問。
“數學競賽就快開始了，我想報名，可是我爸媽不同意……他們怕我影響到平時成績……”張小雲埋著頭。
“……那他們怎麽不好好說話呀！”日青空用力一拍床，“發什麽火？簡直就是在PUA你嘛！”
張小雲肩膀一顫，又要哭。
日藜無奈瞥向日青空：“你可別說了吧。”
“誒我……！我是在安慰雲雲好嗎？”日青空慌亂地又要哄人。
兩人一來一回，把張小雲給逗笑了，一邊笑，一邊拿手擦了擦眼淚：“沒關系，不參加也沒關系……”
“你想參加競賽嗎？”日藜擡起眼皮，打斷張小雲的話。
“我……”張小雲一怔，手指握緊了，目光迷茫。
“別的你都不管，我就問你，你想嗎？”日藜重新問。
“我……”張小雲手指越握越緊，她想起了節目剛開頭那幾天，她在浴室裏無意間看見日藜那張字跡淩亂的紙條，想起那晚日藜對她說的那些話，想起這些天裏跟著日藜學的那些知識點，刷過的那一套套題……幾秒後，她重重點頭，“想！”
“想參加就好。這周節目錄制結束後，你就去準備報名的事情吧，你爸媽會同意的。”日藜拍拍張小雲的肩膀，沒有多說什麽。
“嗯！”張小雲重重點頭，眸中燃起一團火，“謝謝姐姐！我會、會取得好成績的！”
“我相信你。”日藜輕聲道。
日青空看看張小雲，再看看日藜，眉頭皺起又松開。她想勸張小雲不要那麽在乎家裏人，又覺得自己沒立場，怕傷到了張小雲的心，畢竟這會兒張小雲還沒成年，還是個需要依賴家庭的小姑娘……
日青空胡思亂想的時候，日藜忽然指了指她，問：“小雲，知道我和她是什麽關系嗎？”
“啊？”張小雲迷茫看看她們，“不是姐、姐妹嗎？”
林諾好歹要用智能機上上網、逛逛論壇，張小雲完完全全只知道學習，兩耳不聞窗外事，丁點兒沒聽說過日藜一家的瓜，她只是隱約知道日藜和家人關系似乎不好，就和她一樣。
可是這幾天，日藜和日青空明明相處就很好……張小雲不解。
“我和她沒有血緣關系。”日藜直接說，“我倆剛出生的時候，就被兩邊父母抱錯了。我是日家的親女兒，她是養女。”
張小雲嘴巴微張，一時被這個瓜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日藜接續道：“但日家並不喜歡我這個親女兒，連我讀什麽大學都不知道。而日青空她呢？她的親生父母也不喜歡她，壓根沒有把她認回去，她被她親父母拋棄了。”
“所以，”日藜一字一字，沈聲道，“有些時候，親父母可能並不是那麽可信。”
旁邊，日青空聽得忍不住捂臉，她看得出來，日藜是為了讓張小雲不那麽難受，所以才搬出自己做例子。可是她為什麽能說得這麽理所當然啊！為什麽一點兒都不尷尬啊！完全事不關己一樣。
不過，日藜的態度也讓日青空稍稍放松些許，日藜的確完完全全不在乎這件事。
幾秒後，日青空連忙“哦——”一聲，隨即拍拍張小雲肩膀：“對對對，我姐說得對，親父母很多時候也不能信任的！所以你別因為他們傷心了！”
張小雲懵著點頭，腦袋裏仿佛被塞了個大瓜，一時半會兒消化不過來。
日藜坐到床邊，拿起手機給林諾發了條消息。
林諾秒回：【好的。】
日藜放下手機，漠然嘆了口氣。報名競賽的事情算是解決了，但她依舊高興不起來。從頭到尾，她都有種無力感。
她發現，自己似乎幫不了張小雲什麽。
剛才那段對話，她錄音了，可是錄音有什麽用呢？對單升那種人來說，網絡是一把利刃，但是對張家父母來說，網絡輿論起不到任何作用，網友罵他們，他們只會覺得是張小雲白眼狼、忘恩負義，從而更糟糕地對待張小雲。
而張小雲……她才十七歲，日藜也只能提醒她父母不可信，她倒是想像穿越前那樣，直接將張爸張媽這種人物理清除了得了，可是張小雲呢？張小雲該怎麽辦？
日藜拿起手機，發了會兒呆，緩緩打字：
“原來有朋友是這種感覺。”
“變得優柔寡斷，甚至患得患失，就算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做之前也得考慮後果。”
星辰回覆她：“您以前沒有朋友嗎？”
日藜：“有的。不過她們都很強大，不需要別人照顧，也不需要別人擔心。我也是。”
星辰：“這是您第一次因為朋友而無措。”
日藜：“嗯。”
星辰：“我想，我應該能明白您的感覺。”
日藜淺笑著點了點頭，沒有再打字。人工智能又沒有人體激素，不會產生生物電信號，怎麽能理解人類覆雜的情感呢？
星辰這是善意的謊言。
不過也夠了。
日藜偶爾迷茫的時候，需要的本來就只是一兩句這樣的安慰。
……
深夜。
日藜好不容易睡著，沒多久，迷迷糊糊聽到什麽聲音，一下子從夢中驚醒。她睜眼，屋裏一片漆黑，月光從窗縫裏灑進來，隱約能看見張小雲和日青空，在旁邊睡得很熟。
星辰的聲音在耳機裏響起：
“大小姐，窗外有人。”
日藜這回聽見了吵醒她的聲音來源，那是窸窸窣窣的低語聲，就在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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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藜直接在心裏問了問系統。
【抱歉宿主, 劇情相關問題我無權回答，只能在主線無關的地方做出提示。】
“……”日藜無語，“那原文呢？我再看看原文呢？”
【可以，但目前您只解鎖原文1/2的內容。】
日藜當初看了前三分之一的內容, 劇情只到《我們學習吧》綜藝拍攝結束, 丁點兒沒涉及到張小雲的身世。
日藜感覺到原文具現在腦海中, 這時，他們一行人已經走到張家門口。坐在餐桌邊的張大強終於起身，上前來打招呼：“林小哥, 還有兩位小妹妹, 晚上好晚上好。”
緊接著，他拍拍張小雲的肩膀, 微微蹙眉：“楞著幹嘛！還不快去幫你媽打下手！”
張小雲急匆匆放下行李, 快步跑去屋子後面的廚房。
“爸, 姐給我們帶了禮物！”張小淩笑嘻嘻地拎起裝禮物的包裹, 到臥室裏翻騰去了。
房間裏詭異的沈默了幾秒。
日藜沒有說話，安靜打量這一間房。他們站的地方是“堂屋”——老式自建房用來接待客人的地方, 這會兒屋裏就擺了一張桌子, 幾張凳子，木墻上掛滿了生黴的神仙掛畫和年歷。
張大強坐在凳子上, 翹腿抽煙，是那種老式旱煙, 煙味和堂屋裏的飯菜香混合在一起, 聞得人想吐。
終於日青空猛地拉了下行李, 發出巨大的“嘩啦”一聲, 張大強擡頭看她，看見她身後兩位攝影老師, 才終於反應過來，憨厚地笑：
“哦！對了，林小哥你住那邊，和我家小淩住一塊兒。兩個妹兒你們去看那間房，是小雲的房間，你們住那邊，行李放過去就行。”
“謝謝張叔。”日藜笑得禮貌。
提著行李，走過堂屋裏坑坑窪窪的路面，走進張小雲的房間，日青空才重重吐口氣，她想抱怨張大強的態度，然而看著張小雲的房間布置，她的話一下子哽住。
好幾秒後，日青空才怔怔道：“姐，雲雲她……她就住這種地方？”
日藜拉了拉吊燈，燈泡亮起，黯淡的光線灑滿整個房間。屋裏明顯提前打掃過，很幹凈，也很空，只有靠墻擺著一張鋪好的大床，床邊堆著厚厚的書籍，還有個折疊桌，除此什麽都沒有。
不，房間一角放了個很臟的塑料盆，缺了一個小口，原本似乎是紅色的塑料，這會兒已經接近□□色，能夠想象它在陽光下被曬了多少年。
日藜點了點頭。
日青空眉頭緊緊皺起，臉頰都快皺成一團，她張嘴，喉嚨裏艱難地發出聲音，想說什麽，又什麽都說不出來。
與此同時，林諾也已經拎著行李走進張小淩的房間。
直播間這時進行分屏，觀眾能清晰看見兩邊的對比。
彈幕很快吵起來：【張小淩和雲雲的房間相差也太大了吧！】
雖然都是老式的山村木房子，底子是一樣的，但張小淩的房間裏有書桌，有衣櫃，書桌上甚至還放了臺平板！
【艹，這不明擺著偏心兒子嗎】
【？？？都什麽年代了還重男輕女？張家父母有病吧】
有人質疑，就有理中客出現：【重男輕女當然是不對的，可是這裏是涼城的深山，村子裏整體的思想就很落後，在村裏沒兒子是會被人欺負的，你們這些城裏的少爺小姐當然不懂，站著說話不腰疼。】
【↑我就是農村的，我們村不這樣！】
【而且我有個問題，不說重男輕女哈，只說雲雲給家裏賺的錢。我高中和她一個學校，以她的成績，學校每月基礎獎學金都有三千，這還不算每次大考後的獎勵金。還有，她中考結束後，從學校和政府那兒一共領了15w獎學金，這是公開的，你們都能查得到。那麽這15W都花哪兒了？她給家裏賺了大幾十萬，家裏連她房間都不給裝？這不是重男輕女的問題了吧，這是她家人純粹在吸血啊！！！】
【說不定是她家有人病了，拿錢去治病了呢？】
【搞笑吧，所以為什麽兒子就有錢買平板？為什麽雲雲就沒有？憑什麽？】
【也有可能是張小雲大多數時候都在住校，所以她覺得沒必要把房間裝很好呢？節目裏就能看出來，她本身就是比較節儉的人吧……】
【先別吵了都，安靜看吧！要是罵錯雲雲的家人，雲雲得多傷心啊】
彈幕裏吵著吵著，日藜也已經再回到堂屋裏，飯菜上齊，一桌人開始吃飯。
日藜趁著這會兒，開始翻看系統給的原文，綜藝拍攝結束後，林諾進了娛樂圈闖蕩，而張小雲繼續讀高三，日子過得規律又乏味，直到高考。
七月出成績，張小雲果然是省狀元，清北和首都大學紛紛朝她發來邀約，甚至派招生辦的老師連夜來搶人。
在原文的科技線中，明年這時候，正是AI智能正式進入爆發期的時候，張小雲本來想讀相關專業，和首都大學的老師都商量得差不多了，誰知道她家人不同意。
“什麽誒唉智能的？聽都沒聽說過！計算機？女孩子學什麽計算機！你劉三哥以前那麽風光，現在不都失業了，更別說你還是女生！”
“要讀就要讀個穩定的專業，去當醫生，下半輩子都不用愁！”
“你要是敢報別的專業，我們家就當沒你這個人！”
“張小雲，你怎麽這麽不孝順？當初就該把你扔在後山不撿回來，讓你死在那裏！！！”
文中，張小雲面無表情聽著父母的叱責、謾罵，只是眼中的光越來越黯，她安靜站在那裏，在張大強的巴掌即將呼到她臉上之前，黯然點了頭。
“好，我學醫。”
和張家人有關的劇情就到這兒了，後面就是一些張小雲入學後的日常，再後來就是時間大法，“七年一晃而過”，全書內容過半，日藜沒有權限繼續再讀下去了。
再後面，日藜只知道個大概——張小雲成了知名的外科醫生，並且和張家徹底斷絕了關系。
日藜無聲嘆口氣，回過神來，飯桌上張家父母正在和張小雲聊天，張母劉嬌臉上堆著笑，好奇地問她：“小雲，你們拍節目好不好玩？電視裏看到的那些內容是真的嗎？村裏人總說你在外面要受欺負，我和你爸也擔心。”
“是真的。”張小雲羞澀地看看攝像頭，才繼續道，“日藜姐姐和林諾學長都對我很好……剛開始拍攝的時候其實不習慣身後有攝像頭跟著，會覺得害羞不敢說話，後面慢慢就好啦。”
張小雲一邊吃飯，一邊小聲和母親說話，腮幫子鼓得像是小倉鼠一樣。她在家人面前，完全看不出一點兒在外人面前的冷漠，完全就是個稚嫩燦爛的少女。
劉嬌聽得楞神，擡頭盯著前面發呆，本能地說：“唉，如果你弟弟也有機會去大城市這麽體驗體驗就好了……”
“哈。”張小淩翹起二郎腿，努力控制表情，卻還是控制不住，大笑了一聲，他看向攝像頭後的攝影老師，笑著問，“叔，你說要是我來拍節目，有機會出名不？有機會進娛樂圈賺大錢嗎？”
攝影老師哄小孩子般點頭：“小夥子長得這麽帥，當然有機會。”
張小淩得意地抱起手臂，不說話了。
這時，直播間對張小淩這個弟弟的評價也是兩極分化。有說小孩子不懂事率性直言的，也有人和日青空感受一樣，覺得這孩子就是個被寵壞的太子爺。
劉嬌還在喋喋不休，自言自語般：“小雲，你出息了，一定要好好幫襯你弟弟啊……他是男孩子，起步晚是正常的……等到了高二高三，我們還是希望他能轉去一所好高中……”
“那是，我要去一中讀書！”張小淩仰起腦袋。
張小淩成績並不好，連普高都沒考上，如果不是張小雲的原因，他下學期壓根沒書讀。因為有張小雲這個姐姐，他才被市裏的三種破格錄取。
可張小淩卻不滿意，他才不想去三中，他喜歡的女生在一中！他要去一中追她！
……
晚飯過後，劉嬌很自然地收拾起碗筷，招呼張小雲一起去洗碗。林諾看著一桌碗筷，下意識就要起身跟上，卻被張小淩喊住了：
“哥，洗碗都是女孩子的事兒，你去幹嘛？”
林諾停住腳步，眉毛直直地皺起，他不笑的時候氣質本就陰郁，這會兒目光落在張小淩臉上，盯得那孩子起了身雞皮疙瘩。
張小淩訕訕笑著撓頭：“啊，我、我給忘了，你家不一樣，我看過上期視頻，你也要做家務的……嘛，哥，你們獨生子和我們就是不一樣。”
【靠，誰還說張小淩不是太子爺？諾諾家境雖然也不好，但比他家好個幾十倍吧，諾諾還是獨子，都沒他這麽少爺！！！】
【張小淩是不懂事了點兒，但這個年齡的小孩嘛，還不是父母和姐姐寵出來的。要我說，張小雲她也太包子了，我弟弟要是這樣我不打死他】
【別說弟弟了，我爸媽要這樣對我，我早就和他們斷絕關系遠離原生家庭了】
【也不能怪雲雲吧，她才十六七歲，這個年紀看不清楚很正常，你總不能要求一個還沒成年的小孩和家裏斷絕關系，這是把她往絕路上推啊！】
這時，張小淩被林諾的眼神看得本來已經夠尷尬了，偏偏日藜也瞟他一眼，不明清晰地笑一聲，隨即起身徑直回了房間，弄得張小淩臉上表情都僵了。
日青空沈默起身，跟著日藜回了房間。她臉上神色也好不到哪兒去，一進房間，她就沒力氣地往床上一躺，想嘆氣，看見身旁的日藜，又沒嘆出聲。
她在想，日藜養父母家裏好像也有個兒子。那當時的日藜，是不是也過著這樣的生活呢……？日青空覺得很煩躁。
半小時後。
在日青空要嘆氣又忍住的第十八次時，日藜終於看不下去，主動問她：“怎麽了？”
“沒、沒什麽！”日青空猛地從床上坐起，先是下意識搖頭，猶豫幾秒，又像漏氣的氣球般蔫了下去，軟趴趴盤腿坐在床上，擡眸瞟日藜，“日藜……你以前……”
日青空說著，猛地捂住腦袋搖搖頭：“唉算了算了，你當我什麽都沒問！你什麽都沒聽到！”
日藜看著日青空糾結的樣子，一下猜到了她都在想什麽，笑著搖了搖頭：“我現在挺好。”
原主的過去，日藜壓根不記得。
她唯一記得的，只是原主過世前心底的那份絕望與不甘，原主想要有人接替自己，替自己過好未來的生活，日藜會替她做到。
“姐……”日青空怔怔的，還想再說什麽，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陣可怖的爭吵聲，打斷她的話。
嘰裏呱啦的，罵得很大聲，是張大強的聲音，還混雜著另一個男聲，似乎是張小淩。
隔著門板，聽不清他們罵的什麽，但光是聲音就足夠嚇人了，劈裏啪啦的雷鳴似的，連帶著木質結構的房梁都在震。
父子吵架？也不像啊。
日藜和日青空對視一眼，目光同時移到了張小雲房間的那張大床上——從吃完飯到現在，攝影老師早就收工了，而張小雲還沒回來。
日青空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往外邁兩步，耳朵貼上墻壁，還回頭朝日藜招了招手，示意她也一起來聽。
日藜：“……”
她沒動，耳麥裏已經清晰聽到另一頭的吵架聲。這點兒距離，星辰輕松就能捕捉到音源，再將聲音放大給她聽。
“張小雲，你現在是高三！你知不知道高三有多重要！要不是你瞞著我報名，我都不許你參加這個節目！”張大□□怒拍桌，“你別想報那個什麽賽！下學期你就給我好好學習，把成績穩住了！”
張小雲沒吭聲，日藜仿佛已經看見她倔強站在那兒，始終不肯點頭的模樣。
張大強氣得直喘氣：“還敢瞪我？你怎麽越長大越不懂事！如果不是你考試成績好，有獎學金可以拿，老子早就讓你嫁人換彩禮去了！你現在過得夠舒服了，你還想要什麽？”
“除了考試你啥都不會！報那什麽比賽，你能保證拿獎嗎？拿獎有多少錢？比得上你的獎學金嗎？你們班主任都說過，女孩子搞什麽競賽！你最後一年好好把握住學習才是！”
“張小雲，你對得起你奶奶嗎！你奶奶要是知道你這麽不懂事，活著都得被你氣死！”
聽到奶奶兩個字，張小雲終於擡眸，聲音很倔：“我沒有不懂事。”
“你、你……！”嘭一聲巨響，張大強一手砸到櫃子上。
旁邊，張小淩笑嘻嘻地說：“爸說得沒錯，姐，你也太不懂事了。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了，我想要斯維奇游戲機，你給我買樂O高幹嘛？我又對這種小孩子玩的東西不感興趣。你要是給我買了游戲機，我還能在爸爸面前給你說幾句好話。”
“唉……”劉嬌嘆口氣，“女生就是這樣，越長大就越不顧家，你現在連你弟弟都不照顧了……”
門外，日青空聽得直皺眉，小手捏緊又松開，回頭看了日藜一眼又一眼，壓低聲音：“這家人怎麽這樣！如果不是打不過，我、我都想沖進去打人了！”
誰不是呢？
對面的房間裏，林諾也註意到聲音，推門出來。日藜給他做個手勢，他怔了怔，聽話地退回去。
日藜面無情緒，等了片刻，眼見張大強又要開始罵，她快步往前，用力敲響主臥房門。
房間裏安靜一瞬，幾秒後，房門“吱嘎”地從裏面打開，張小雲怯怯地擡眸：“姐姐……”
小姑娘大眼珠周圍忽閃忽閃，浸著淚光，強忍著沒讓淚水滴下來。她單手握著門框，手指在輕輕抖。
日藜朝她招一招手，她就如驚弓之鳥般往前一躍，小步躲到日藜身後。
房間裏三人看著日藜，笑得訕訕，尤其是張大強，臉上一點兒怒氣都看不到，那表情，要多純善有多純善。
“大半夜的，別吵人睡覺。還有，剛才你們的對話，我不小心錄音了。”日藜目光掃過三人，淡淡出聲，不等裏面的人反應過來，她便關上房門，拉著張小雲走回臥室。
房間裏三人楞了幾秒，才意識到日藜在說什麽。
張大強和劉嬌倒是不在意，爸媽罵女兒，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他們就是有點尷尬：
“這城裏的女娃也太強勢了！一點兒也不懂事，小淩，你以後討媳婦兒，可不能找這種女生！”
“人家壓根看不上我。”張小淩不是有自知之明，而是他有點慌，他爸媽不上網，但他要上網的呀！他知道如果剛才那段錄音被公布出去，網友罵他會罵多狠。
……
日藜牽著張小雲回到房間裏，關上房門，張小雲坐到床沿邊，埋著頭，眼淚終於抑制不住，一顆一顆地往下落。
“誒誒，雲雲你別哭啊……！”日青空慌慌張張地遞紙巾，“你爸媽、還有你弟弟，他們都是混蛋，你別因為混蛋的話難過，這是在懲罰你自己，該被懲罰的應該是他們才對！”
張小雲努力吸了吸鼻子，日青空不說話還好，她這一說話，張小雲都壓制不住哭聲了。
日青空手忙腳亂地又是遞紙巾，又是輕拍張小雲的脊背，攬著她肩膀晃啊晃，總算把人情緒哄得恢覆一些。
“怎麽回事？”日藜靠在墻邊，輕輕問。
“數學競賽就快開始了，我想報名，可是我爸媽不同意……他們怕我影響到平時成績……”張小雲埋著頭。
“……那他們怎麽不好好說話呀！”日青空用力一拍床，“發什麽火？簡直就是在PUA你嘛！”
張小雲肩膀一顫，又要哭。
日藜無奈瞥向日青空：“你可別說了吧。”
“誒我……！我是在安慰雲雲好嗎？”日青空慌亂地又要哄人。
兩人一來一回，把張小雲給逗笑了，一邊笑，一邊拿手擦了擦眼淚：“沒關系，不參加也沒關系……”
“你想參加競賽嗎？”日藜擡起眼皮，打斷張小雲的話。
“我……”張小雲一怔，手指握緊了，目光迷茫。
“別的你都不管，我就問你，你想嗎？”日藜重新問。
“我……”張小雲手指越握越緊，她想起了節目剛開頭那幾天，她在浴室裏無意間看見日藜那張字跡淩亂的紙條，想起那晚日藜對她說的那些話，想起這些天裏跟著日藜學的那些知識點，刷過的那一套套題……幾秒後，她重重點頭，“想！”
“想參加就好。這周節目錄制結束後，你就去準備報名的事情吧，你爸媽會同意的。”日藜拍拍張小雲的肩膀，沒有多說什麽。
“嗯！”張小雲重重點頭，眸中燃起一團火，“謝謝姐姐！我會、會取得好成績的！”
“我相信你。”日藜輕聲道。
日青空看看張小雲，再看看日藜，眉頭皺起又松開。她想勸張小雲不要那麽在乎家裏人，又覺得自己沒立場，怕傷到了張小雲的心，畢竟這會兒張小雲還沒成年，還是個需要依賴家庭的小姑娘……
日青空胡思亂想的時候，日藜忽然指了指她，問：“小雲，知道我和她是什麽關系嗎？”
“啊？”張小雲迷茫看看她們，“不是姐、姐妹嗎？”
林諾好歹要用智能機上上網、逛逛論壇，張小雲完完全全只知道學習，兩耳不聞窗外事，丁點兒沒聽說過日藜一家的瓜，她只是隱約知道日藜和家人關系似乎不好，就和她一樣。
可是這幾天，日藜和日青空明明相處就很好……張小雲不解。
“我和她沒有血緣關系。”日藜直接說，“我倆剛出生的時候，就被兩邊父母抱錯了。我是日家的親女兒，她是養女。”
張小雲嘴巴微張，一時被這個瓜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日藜接續道：“但日家並不喜歡我這個親女兒，連我讀什麽大學都不知道。而日青空她呢？她的親生父母也不喜歡她，壓根沒有把她認回去，她被她親父母拋棄了。”
“所以，”日藜一字一字，沈聲道，“有些時候，親父母可能並不是那麽可信。”
旁邊，日青空聽得忍不住捂臉，她看得出來，日藜是為了讓張小雲不那麽難受，所以才搬出自己做例子。可是她為什麽能說得這麽理所當然啊！為什麽一點兒都不尷尬啊！完全事不關己一樣。
不過，日藜的態度也讓日青空稍稍放松些許，日藜的確完完全全不在乎這件事。
幾秒後，日青空連忙“哦——”一聲，隨即拍拍張小雲肩膀：“對對對，我姐說得對，親父母很多時候也不能信任的！所以你別因為他們傷心了！”
張小雲懵著點頭，腦袋裏仿佛被塞了個大瓜，一時半會兒消化不過來。
日藜坐到床邊，拿起手機給林諾發了條消息。
林諾秒回：【好的。】
日藜放下手機，漠然嘆了口氣。報名競賽的事情算是解決了，但她依舊高興不起來。從頭到尾，她都有種無力感。
她發現，自己似乎幫不了張小雲什麽。
剛才那段對話，她錄音了，可是錄音有什麽用呢？對單升那種人來說，網絡是一把利刃，但是對張家父母來說，網絡輿論起不到任何作用，網友罵他們，他們只會覺得是張小雲白眼狼、忘恩負義，從而更糟糕地對待張小雲。
而張小雲……她才十七歲，日藜也只能提醒她父母不可信，她倒是想像穿越前那樣，直接將張爸張媽這種人物理清除了得了，可是張小雲呢？張小雲該怎麽辦？
日藜拿起手機，發了會兒呆，緩緩打字：
“原來有朋友是這種感覺。”
“變得優柔寡斷，甚至患得患失，就算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做之前也得考慮後果。”
星辰回覆她：“您以前沒有朋友嗎？”
日藜：“有的。不過她們都很強大，不需要別人照顧，也不需要別人擔心。我也是。”
星辰：“這是您第一次因為朋友而無措。”
日藜：“嗯。”
星辰：“我想，我應該能明白您的感覺。”
日藜淺笑著點了點頭，沒有再打字。人工智能又沒有人體激素，不會產生生物電信號，怎麽能理解人類覆雜的情感呢？
星辰這是善意的謊言。
不過也夠了。
日藜偶爾迷茫的時候，需要的本來就只是一兩句這樣的安慰。
……
深夜。
日藜好不容易睡著，沒多久，迷迷糊糊聽到什麽聲音，一下子從夢中驚醒。她睜眼，屋裏一片漆黑，月光從窗縫裏灑進來，隱約能看見張小雲和日青空，在旁邊睡得很熟。
星辰的聲音在耳機裏響起：
“大小姐，窗外有人。”
日藜這回聽見了吵醒她的聲音來源，那是窸窸窣窣的低語聲，就在窗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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