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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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面對兩道無比期許的目光, 日藜緩緩從平板上擡眸，轉了轉手中的電容筆，不甚在意：“看你們表現吧。”
“嗯！”
“謝謝姐姐！”
張小雲和林諾看見日藜的反應，不但沒有失落, 眼睛反而更亮了些, 兩個小腦袋同時重重地往下摁, 然後幹勁十足地繼續刷題。
網友震驚了，網友沈默了。
他們剛剛還在罵日藜拖累張小雲二人學習，現在就被打臉——日藜分明就是在輔導他們學習！而且聽他們話中的意思, 好像是, 就連他們刷的題，都是日藜布置的？
【笑死, 這打臉來的也太快了吧哈哈哈哈哈】
【還說藜姐霸淩他們、影響他們學習呢, 藜姐明明充當的是老師的角色好嗎！！】
【黑粉：日藜影響雲雲和諾諾學習！
正常人：她怎麽影響的？
黑粉：她給雲雲諾諾講知識點, 給他們布置作業！】
但還是有人不死心：
【就算日藜給他們布置作業又怎麽了？逼迫別人刷題不也是一種霸淩！】
【↑你看雲雲諾諾有半點兒被逼迫的樣子嗎, 反而日藜被他們問著講知識點的時候，表情才有點無奈吧】
【如果這也算霸淩的話……我是高中生, 藜姐請來霸淩我吧！不要憐惜我這朵嬌花, 把我霸淩上首都大學嗚嗚嗚qq】
【震驚！一少女考上首都大學的秘訣竟然是……被小太妹逼著刷題！校園霸淩真可怕.jpg】
【不管你們怎麽說，反正我就是覺得日藜不懷好意, 拋開事實不談，雲雲和諾諾都在認真學習, 就只有她自己在摸魚看短視頻, 她看見諾諾雲雲努力的樣子, 就不覺得羞愧嗎？】
好巧不巧, 節目組的鏡頭忽然又晃一下，這回從日藜的平板上一晃而過, 立馬有眼尖的觀眾暫停截屏。
平板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電路，還有各種覆雜的公式、符號、編程語言，看得人眼花。
【藜姐這是在……看論文？】
【不，不像是論文，格式不對。更像是她自己的思考草稿——好像是芯片相關的！】
【藜姐上一期節目不是提到過光學芯片的原理嗎？她這就在準備發論文了？！也太快了吧！】
【藜姐這段時間一直在拍節目，應該沒時間去實驗室吧，除非發綜述？也很厲害了！】
【我是學電氣的，我問過實驗室裏的師兄，他說日藜上期節目裏的那段話能夠推動芯片相關行業往前走很大一步！甚至連材料學都會受到影響……】
除了部分比較專業的討論，大多數人僅僅處於看個熱鬧的階段：
【雖然看不懂你們在說什麽，但可以確定的是，藜姐她果然沒有摸魚對吧！hhhhh那些黑粉又又又被打臉了】
【大型小醜聚集地hhhhhh】
【黑粉們：雖然她是學霸，雖然她在認真學習搞科研，雖然她在推動芯片業發展，但她做的努力怎麽比得上我敲鍵盤呢！】
有眼尖的觀眾註意到：【等等，你們有沒有發現，雲雲的書皮好像是藜姐那天去書店買的禮物包裝紙！】
【！！！我看到了！是一模一樣的牛皮包裝！】
【所以藜姐的禮物原來是送給雲雲的？我靠kswlkswl！！甜甜甜！】
……
學習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
日藜沈浸在自己的思路中，那些公式、符號仿佛在眼前具現化，漂浮在半空，只是一眨眼時間，上午就過去了，嘉賓們需要收拾東西準備前去海島。
——這一周的拍攝主題，是“荒島求生”。
嘉賓們將乘坐飛機、輪船，被送往一個沒有網絡的荒島進行游學，努力在島上生存五天。當然，節目組已經提前在島上布置好了機關，只要嘉賓們掌握一定的知識，就能通過機關的引導獲取食物、淡水，甚至電力資源。
和上周的拍攝一樣，嘉賓們一離開酒店，節目組就開始放養模式，要他們自己坐地鐵、到機場值機、找到登機口。
日藜一路都在埋頭看資料，把找路的任務徹底交給張小雲二人，她只需要慢吞吞跟在兩人後面。
林諾看地圖指路，張小雲牽著日藜，小心翼翼地帶她躲開人流。
【上一期節目雲雲出門還要下意識躲在藜姐身後，現在已經能走在前面指路了！有種吾家女兒初長成的感覺，我這個雲母親好欣慰嗚嗚嗚】
【而且雲雲的表情竟然有點帥誒！】
【其實雲雲本來就是偏冷的長相，只是現在她稚氣還有點重，容易被當成需要照顧的小妹妹，再過幾年應該就徹底長成帥氣姐姐啦】
【和上周相比，諾諾和雲雲明顯也更默契了！社恐三人組真的都在成長誒】
離開地鐵，走幾步就是機場航站樓。日藜終於放下平板，一邊走一邊環視周圍：巨大空曠的建築，中央是設計成螺旋狀的樓梯與電梯，乍一看仿佛直通天際。
在這兒，日藜終於找到幾分星際時代的感覺，星際飛船的登機樓外表和這裏很像，但也只是外表像而已。這裏的空間利用率太低了，而且太麻煩，先是坐電梯上三層樓，去辦值機，然後推著行李走一大段路，安檢完下電梯，再走一大段路，接近一小時才到登機口。
……日藜腿都走得有點疼。
這時飛機已經開始登機，因為是節目組的包機，所以飛機上人不多，加上工作人員也才零零散散坐了一半的座位。
還好，上飛機後錄制和直播暫時都結束了，沒有攝影師擠在過道裏，還顯得挺寬敞。
日藜很快找到他們三人的位置，很不巧的是，她前面相隔兩排處，左邊冷秋荔正站在過道邊，單手撐著座椅靠背，笑嘻嘻地和別人聊著些什麽，而右邊則是陰沈低著頭的單升。
“日藜，我幫你放行李。”見日藜走近，冷秋荔一下子笑著迎上來，伸手就要接過她的行李箱。
“謝謝，不用。”日藜已經迅速擡起行李箱，扔進上方的儲物格裏，順帶把張小雲的小箱子也扔進去。
張小雲更是看都沒看冷秋荔一眼，乖乖在日藜的指示下坐進最裏邊的作為，日藜坐到她旁邊，把冷秋荔晾到一邊。
冷秋荔尷尬地笑了笑。
眼看林諾也要放好行李落座，冷秋荔一把攬住他肩膀，笑呵呵在他耳邊說：“小諾，和你也是夠楞的，都不知道幫人搬行李，抓緊機會在她們面前好好表現啊！”
林諾很不習慣陌生人挨他這麽近，聽清冷秋荔說的話後，他眉頭下意識皺起，認真道：“她們不需要我幫忙。”
如果她們需要幫忙，那他當然會上前。但日藜明確表示不需要時，還觍著臉湊上去，那也太不懂尊重人了。
“你啊！真是一點也不懂！不過話說回來，和兩個美女當隊友，享受吧？一個是蘿莉一個是禦姐……靠！林諾你發什麽神經！”
冷秋荔話還沒說完，突然被林諾猛地推開，他沒站穩，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飛機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
林諾咬著牙，表情從未這麽厭惡：“冷秋荔，你放尊重點！”
沒有人註意到，林諾出聲的那一瞬間，前排的單升條件反射般抖了一下。上一期結尾被林諾死死摁倒，給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創傷。
冷秋荔怔了幾秒，見沒有人來扶他起身，他才緩緩站起來，笑著拍拍屁股說：“誒，我就開個玩笑嘛，誰知道林小弟弟這麽不懂幽默的。”
冷秋荔這麽說，其他人的目光紛紛集中到林諾身上，他耳根瞬間變紅，手指慌亂地捏緊靠椅。
“冷秋荔，你剛才和林諾說了什麽？”日藜忽然擡眸，目光冷冷落在他臉上。
“我都說了，玩笑而已。”冷秋荔舉起雙手，笑得圓滑，“日藜小姐，你可得好好管管林諾這小子啊。我不過是開個玩笑，他就敢對我動手，接下來說不定哪天對你動手呢？你作為一個女孩子，更該好好防範啊。”
“……我不會！”林諾死死瞪著冷秋荔，白皙的額頭上青筋凸出，看上去隨時就會爆發給他一拳。
“諾諾。”日藜先是安撫地輕喊一聲，林諾的目光立刻收斂，站在那裏，臉上表情流露出幾分乖巧無措，像是個易碎的精致瓷娃娃。日藜這才起身，直視冷秋荔，緩聲道：
“冷秋荔，第一，林諾他二十一歲，是成年人，他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斷，不需要我去‘管他’，我也沒有這個權力。更何況，林諾這麽好的脾氣都被你逼得動手，那肯定是你錯了，你應該先反思自己才對吧。”
相處這麽些天，日藜很清楚林諾是個什麽樣的人，她相信他不會無緣無故打人——再說了，他剛才壓根沒打人，只是不小心推了冷秋荔一下，誰知道這家夥竟然沒站穩摔倒呢？
“第二，你知道嗎？如果是在我老家，像你這樣陰陽怪氣不好好說話，是會被打死的。”
——這是真的。
賽博星際時代，在繁華的城區還好一些，要是在荒郊野外，口舌之爭引發的開火事件可太多了。科技發展帶來自由與平等的同時，也總是暗藏著意想不到的危險。
日藜無論穿越前後，都是遵紀守法好公民，但兩邊的法度是不一樣的，日藜手上沾過血。如果是前世，日藜不介意和冷秋荔來一場正義的生死對決。
冷秋荔忽的卡了殼，幾乎本能地哆嗦了一下，他能感知道，少女墨色的瞳中蘊藏著怎樣危險的氣息。
“能把我們諾諾小天使給弄生氣可不容易，冷秋荔，以前怎麽沒看出你是這麽嘴欠的人呢？”丁茜聽到動靜也湊過來，笑嘻嘻地說，“誒，我開個玩笑而已，你別當真啊。你怎麽就黑臉了呢，也太不懂幽默了吧！”
剛才冷秋荔怎麽對林諾說的，丁茜就怎麽還到他身上。
冷秋荔臉上皮膚擠了擠，最後竟然強撐著擠出一絲笑，他無所謂地擺擺手：“好好好，這次是我錯了嘛，我向林諾小弟弟道歉。”
林諾的臉色沈了沈，他手指越捏越緊。忽然，他註意到日藜的目光，她淡淡看著他，神色和平日裏任何一個瞬間一樣淡漠，仿佛什麽事情都入不了她眼，但很神奇的，這樣淡漠的目光，卻給了他勇氣。
林諾擡眸，沈聲道：“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因為……你道歉的對象應該是日藜學姐和小雲。”
冷秋荔倏地傻了，不可置信地看著林諾——林諾這麽一說，誰還不知道他剛才開的是黃色玩笑！搞笑吧，林諾怎麽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把這種話說出來？林諾他還是男人嗎？
感覺到機艙裏其他人的目光，尤其是女孩子的目光明顯變得厭惡，冷秋荔立馬收拾好態度，擰著頭皮朝日藜二人彎了彎腰：“對不起，我錯了。”
“哦。”日藜只淡漠挑了挑眉。
事情就這麽告一段落。
林諾身體僵硬地坐下，伸手去系安全帶，手指微微顫抖，系了好幾次才成功系上。他埋著頭，目光沒有焦距地到處掃，過了許久，他很小聲地對身旁的日藜說：
“……剛才，謝謝。”
“不謝。”日藜一如既往地淡聲點頭。
飛機起飛，一陣恐怖的音爆聲傳遍機艙裏每個角落。
林諾沈默著，目光從日藜的側顏上移開，一點點失去焦距，又找回焦距。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性格很糟糕，二十來年的生活中，他身邊從來不缺乏冷秋荔那樣的人。他們自負、善談、愛“開玩笑”、能屈能伸識大局，走哪兒都能認識一堆兄弟朋友。
林諾是個怪胎，他不喜歡“開玩笑”，不喜歡迎合他們，不會像他們一樣盲目自負，也不懂識大局。所以……他一直不受歡迎。
同學、老師、學校領導，所有人都嘲笑他不懂事、不合群，說他出了社會肯定融不進去。
他一直覺得自己真是太糟糕了，他一次次懷疑自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正確的。
直到剛才，日藜護著他的那一瞬，是他第一次意識到：好像……錯的不是他，是別人，是冷秋荔那樣的人。
不，也有他的問題！他不夠自信，他太膽怯了。如果他也能像日藜和丁茜那樣，大大方方表達自己的想法，堅信自己是正確的，從不自我懷疑，那麽……或許他的人生也不會這麽糟糕。
他想要成為那樣的人。
一定要。
林諾垂在身側的手指越來越緊，指甲用力嵌進肉裏，手背上一條條青筋暴起。
……
與此同時，張小雲側著腦袋，目光一轉不轉盯著窗外的風景，看著越來越遠的城市風光，看著那些高樓大廈逐漸變成一條條規律的線條，看著雲層覆蓋一切，她的目光茫然。
來月城學習的這段時間，她看了這輩子都沒看過的高樓大廈，接觸到了聽都沒聽說過的科技設備，然後是今天第一次進機場，坐飛機。
這個世界的一切，好像都和她過去所見所聞截然不同。
她想到了山路泥濘、彎彎拐拐的山間小路，想到了那些貧瘠的農田，想到了村裏一輩輩面朝黃土底朝天的窮苦村民……
大城市的生活，讓她覺得無比迷茫。
她忽然想家了。
但是想到父母兇狠扭曲的臉頰，一次次找她要錢的惡劣語氣……她只覺得頭痛得快要炸開。好像無論是城裏還是鄉下，哪兒都不是她的家，她是個無家可歸的人。
……
“……”日藜是個對情緒不敏銳的人，然而這時她坐在張小雲和林諾中間，明顯能感覺到兩邊氣息都很低沈。
她往左看，張小雲皺著眉。
往右看，林諾皺著眉。
……感覺兩個小崽子都在想一些奇奇怪怪又中二的事情。
不過轉念想想，她像他們這個年齡時，應該也差不多吧。日藜無聲嘆了口氣，打開平板，再度沈浸到知識的海洋裏。
日藜看資料看得很專註，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思緒忽然被一陣劇烈的顛簸拉回現實——
飛機晃得仿佛隨時都可能散架，音響裏放著“遇到氣流請大家不要驚慌”的廣播，聲音卻被行李搖晃的恐怖“咚咚”聲、以及乘客們驚恐的哭喊聲掩蓋。
空姐扶著座椅靠背，艱難地走在過道中央，正在給大家分發著什麽。
一張紙從空姐手上遞到日藜手中，日藜一擡眸，看見紙張頂部大大的兩個字：
【遺書】
日藜：“？？？”
“？？？？？？”
——不至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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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謝謝姐姐！”
張小雲和林諾看見日藜的反應，不但沒有失落, 眼睛反而更亮了些, 兩個小腦袋同時重重地往下摁, 然後幹勁十足地繼續刷題。
網友震驚了，網友沈默了。
他們剛剛還在罵日藜拖累張小雲二人學習，現在就被打臉——日藜分明就是在輔導他們學習！而且聽他們話中的意思, 好像是, 就連他們刷的題，都是日藜布置的？
【笑死, 這打臉來的也太快了吧哈哈哈哈哈】
【還說藜姐霸淩他們、影響他們學習呢, 藜姐明明充當的是老師的角色好嗎！！】
【黑粉：日藜影響雲雲和諾諾學習！
正常人：她怎麽影響的？
黑粉：她給雲雲諾諾講知識點, 給他們布置作業！】
但還是有人不死心：
【就算日藜給他們布置作業又怎麽了？逼迫別人刷題不也是一種霸淩！】
【↑你看雲雲諾諾有半點兒被逼迫的樣子嗎, 反而日藜被他們問著講知識點的時候，表情才有點無奈吧】
【如果這也算霸淩的話……我是高中生, 藜姐請來霸淩我吧！不要憐惜我這朵嬌花, 把我霸淩上首都大學嗚嗚嗚qq】
【震驚！一少女考上首都大學的秘訣竟然是……被小太妹逼著刷題！校園霸淩真可怕.jpg】
【不管你們怎麽說，反正我就是覺得日藜不懷好意, 拋開事實不談，雲雲和諾諾都在認真學習, 就只有她自己在摸魚看短視頻, 她看見諾諾雲雲努力的樣子, 就不覺得羞愧嗎？】
好巧不巧, 節目組的鏡頭忽然又晃一下，這回從日藜的平板上一晃而過, 立馬有眼尖的觀眾暫停截屏。
平板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電路，還有各種覆雜的公式、符號、編程語言，看得人眼花。
【藜姐這是在……看論文？】
【不，不像是論文，格式不對。更像是她自己的思考草稿——好像是芯片相關的！】
【藜姐上一期節目不是提到過光學芯片的原理嗎？她這就在準備發論文了？！也太快了吧！】
【藜姐這段時間一直在拍節目，應該沒時間去實驗室吧，除非發綜述？也很厲害了！】
【我是學電氣的，我問過實驗室裏的師兄，他說日藜上期節目裏的那段話能夠推動芯片相關行業往前走很大一步！甚至連材料學都會受到影響……】
除了部分比較專業的討論，大多數人僅僅處於看個熱鬧的階段：
【雖然看不懂你們在說什麽，但可以確定的是，藜姐她果然沒有摸魚對吧！hhhhh那些黑粉又又又被打臉了】
【大型小醜聚集地hhhhhh】
【黑粉們：雖然她是學霸，雖然她在認真學習搞科研，雖然她在推動芯片業發展，但她做的努力怎麽比得上我敲鍵盤呢！】
有眼尖的觀眾註意到：【等等，你們有沒有發現，雲雲的書皮好像是藜姐那天去書店買的禮物包裝紙！】
【！！！我看到了！是一模一樣的牛皮包裝！】
【所以藜姐的禮物原來是送給雲雲的？我靠kswlkswl！！甜甜甜！】
……
學習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
日藜沈浸在自己的思路中，那些公式、符號仿佛在眼前具現化，漂浮在半空，只是一眨眼時間，上午就過去了，嘉賓們需要收拾東西準備前去海島。
——這一周的拍攝主題，是“荒島求生”。
嘉賓們將乘坐飛機、輪船，被送往一個沒有網絡的荒島進行游學，努力在島上生存五天。當然，節目組已經提前在島上布置好了機關，只要嘉賓們掌握一定的知識，就能通過機關的引導獲取食物、淡水，甚至電力資源。
和上周的拍攝一樣，嘉賓們一離開酒店，節目組就開始放養模式，要他們自己坐地鐵、到機場值機、找到登機口。
日藜一路都在埋頭看資料，把找路的任務徹底交給張小雲二人，她只需要慢吞吞跟在兩人後面。
林諾看地圖指路，張小雲牽著日藜，小心翼翼地帶她躲開人流。
【上一期節目雲雲出門還要下意識躲在藜姐身後，現在已經能走在前面指路了！有種吾家女兒初長成的感覺，我這個雲母親好欣慰嗚嗚嗚】
【而且雲雲的表情竟然有點帥誒！】
【其實雲雲本來就是偏冷的長相，只是現在她稚氣還有點重，容易被當成需要照顧的小妹妹，再過幾年應該就徹底長成帥氣姐姐啦】
【和上周相比，諾諾和雲雲明顯也更默契了！社恐三人組真的都在成長誒】
離開地鐵，走幾步就是機場航站樓。日藜終於放下平板，一邊走一邊環視周圍：巨大空曠的建築，中央是設計成螺旋狀的樓梯與電梯，乍一看仿佛直通天際。
在這兒，日藜終於找到幾分星際時代的感覺，星際飛船的登機樓外表和這裏很像，但也只是外表像而已。這裏的空間利用率太低了，而且太麻煩，先是坐電梯上三層樓，去辦值機，然後推著行李走一大段路，安檢完下電梯，再走一大段路，接近一小時才到登機口。
……日藜腿都走得有點疼。
這時飛機已經開始登機，因為是節目組的包機，所以飛機上人不多，加上工作人員也才零零散散坐了一半的座位。
還好，上飛機後錄制和直播暫時都結束了，沒有攝影師擠在過道裏，還顯得挺寬敞。
日藜很快找到他們三人的位置，很不巧的是，她前面相隔兩排處，左邊冷秋荔正站在過道邊，單手撐著座椅靠背，笑嘻嘻地和別人聊著些什麽，而右邊則是陰沈低著頭的單升。
“日藜，我幫你放行李。”見日藜走近，冷秋荔一下子笑著迎上來，伸手就要接過她的行李箱。
“謝謝，不用。”日藜已經迅速擡起行李箱，扔進上方的儲物格裏，順帶把張小雲的小箱子也扔進去。
張小雲更是看都沒看冷秋荔一眼，乖乖在日藜的指示下坐進最裏邊的作為，日藜坐到她旁邊，把冷秋荔晾到一邊。
冷秋荔尷尬地笑了笑。
眼看林諾也要放好行李落座，冷秋荔一把攬住他肩膀，笑呵呵在他耳邊說：“小諾，和你也是夠楞的，都不知道幫人搬行李，抓緊機會在她們面前好好表現啊！”
林諾很不習慣陌生人挨他這麽近，聽清冷秋荔說的話後，他眉頭下意識皺起，認真道：“她們不需要我幫忙。”
如果她們需要幫忙，那他當然會上前。但日藜明確表示不需要時，還觍著臉湊上去，那也太不懂尊重人了。
“你啊！真是一點也不懂！不過話說回來，和兩個美女當隊友，享受吧？一個是蘿莉一個是禦姐……靠！林諾你發什麽神經！”
冷秋荔話還沒說完，突然被林諾猛地推開，他沒站穩，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飛機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
林諾咬著牙，表情從未這麽厭惡：“冷秋荔，你放尊重點！”
沒有人註意到，林諾出聲的那一瞬間，前排的單升條件反射般抖了一下。上一期結尾被林諾死死摁倒，給他留下了很大的心理創傷。
冷秋荔怔了幾秒，見沒有人來扶他起身，他才緩緩站起來，笑著拍拍屁股說：“誒，我就開個玩笑嘛，誰知道林小弟弟這麽不懂幽默的。”
冷秋荔這麽說，其他人的目光紛紛集中到林諾身上，他耳根瞬間變紅，手指慌亂地捏緊靠椅。
“冷秋荔，你剛才和林諾說了什麽？”日藜忽然擡眸，目光冷冷落在他臉上。
“我都說了，玩笑而已。”冷秋荔舉起雙手，笑得圓滑，“日藜小姐，你可得好好管管林諾這小子啊。我不過是開個玩笑，他就敢對我動手，接下來說不定哪天對你動手呢？你作為一個女孩子，更該好好防範啊。”
“……我不會！”林諾死死瞪著冷秋荔，白皙的額頭上青筋凸出，看上去隨時就會爆發給他一拳。
“諾諾。”日藜先是安撫地輕喊一聲，林諾的目光立刻收斂，站在那裏，臉上表情流露出幾分乖巧無措，像是個易碎的精致瓷娃娃。日藜這才起身，直視冷秋荔，緩聲道：
“冷秋荔，第一，林諾他二十一歲，是成年人，他有自己的思想和判斷，不需要我去‘管他’，我也沒有這個權力。更何況，林諾這麽好的脾氣都被你逼得動手，那肯定是你錯了，你應該先反思自己才對吧。”
相處這麽些天，日藜很清楚林諾是個什麽樣的人，她相信他不會無緣無故打人——再說了，他剛才壓根沒打人，只是不小心推了冷秋荔一下，誰知道這家夥竟然沒站穩摔倒呢？
“第二，你知道嗎？如果是在我老家，像你這樣陰陽怪氣不好好說話，是會被打死的。”
——這是真的。
賽博星際時代，在繁華的城區還好一些，要是在荒郊野外，口舌之爭引發的開火事件可太多了。科技發展帶來自由與平等的同時，也總是暗藏著意想不到的危險。
日藜無論穿越前後，都是遵紀守法好公民，但兩邊的法度是不一樣的，日藜手上沾過血。如果是前世，日藜不介意和冷秋荔來一場正義的生死對決。
冷秋荔忽的卡了殼，幾乎本能地哆嗦了一下，他能感知道，少女墨色的瞳中蘊藏著怎樣危險的氣息。
“能把我們諾諾小天使給弄生氣可不容易，冷秋荔，以前怎麽沒看出你是這麽嘴欠的人呢？”丁茜聽到動靜也湊過來，笑嘻嘻地說，“誒，我開個玩笑而已，你別當真啊。你怎麽就黑臉了呢，也太不懂幽默了吧！”
剛才冷秋荔怎麽對林諾說的，丁茜就怎麽還到他身上。
冷秋荔臉上皮膚擠了擠，最後竟然強撐著擠出一絲笑，他無所謂地擺擺手：“好好好，這次是我錯了嘛，我向林諾小弟弟道歉。”
林諾的臉色沈了沈，他手指越捏越緊。忽然，他註意到日藜的目光，她淡淡看著他，神色和平日裏任何一個瞬間一樣淡漠，仿佛什麽事情都入不了她眼，但很神奇的，這樣淡漠的目光，卻給了他勇氣。
林諾擡眸，沈聲道：“我不接受你的道歉，因為……你道歉的對象應該是日藜學姐和小雲。”
冷秋荔倏地傻了，不可置信地看著林諾——林諾這麽一說，誰還不知道他剛才開的是黃色玩笑！搞笑吧，林諾怎麽敢在大庭廣眾之下把這種話說出來？林諾他還是男人嗎？
感覺到機艙裏其他人的目光，尤其是女孩子的目光明顯變得厭惡，冷秋荔立馬收拾好態度，擰著頭皮朝日藜二人彎了彎腰：“對不起，我錯了。”
“哦。”日藜只淡漠挑了挑眉。
事情就這麽告一段落。
林諾身體僵硬地坐下，伸手去系安全帶，手指微微顫抖，系了好幾次才成功系上。他埋著頭，目光沒有焦距地到處掃，過了許久，他很小聲地對身旁的日藜說：
“……剛才，謝謝。”
“不謝。”日藜一如既往地淡聲點頭。
飛機起飛，一陣恐怖的音爆聲傳遍機艙裏每個角落。
林諾沈默著，目光從日藜的側顏上移開，一點點失去焦距，又找回焦距。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性格很糟糕，二十來年的生活中，他身邊從來不缺乏冷秋荔那樣的人。他們自負、善談、愛“開玩笑”、能屈能伸識大局，走哪兒都能認識一堆兄弟朋友。
林諾是個怪胎，他不喜歡“開玩笑”，不喜歡迎合他們，不會像他們一樣盲目自負，也不懂識大局。所以……他一直不受歡迎。
同學、老師、學校領導，所有人都嘲笑他不懂事、不合群，說他出了社會肯定融不進去。
他一直覺得自己真是太糟糕了，他一次次懷疑自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正確的。
直到剛才，日藜護著他的那一瞬，是他第一次意識到：好像……錯的不是他，是別人，是冷秋荔那樣的人。
不，也有他的問題！他不夠自信，他太膽怯了。如果他也能像日藜和丁茜那樣，大大方方表達自己的想法，堅信自己是正確的，從不自我懷疑，那麽……或許他的人生也不會這麽糟糕。
他想要成為那樣的人。
一定要。
林諾垂在身側的手指越來越緊，指甲用力嵌進肉裏，手背上一條條青筋暴起。
……
與此同時，張小雲側著腦袋，目光一轉不轉盯著窗外的風景，看著越來越遠的城市風光，看著那些高樓大廈逐漸變成一條條規律的線條，看著雲層覆蓋一切，她的目光茫然。
來月城學習的這段時間，她看了這輩子都沒看過的高樓大廈，接觸到了聽都沒聽說過的科技設備，然後是今天第一次進機場，坐飛機。
這個世界的一切，好像都和她過去所見所聞截然不同。
她想到了山路泥濘、彎彎拐拐的山間小路，想到了那些貧瘠的農田，想到了村裏一輩輩面朝黃土底朝天的窮苦村民……
大城市的生活，讓她覺得無比迷茫。
她忽然想家了。
但是想到父母兇狠扭曲的臉頰，一次次找她要錢的惡劣語氣……她只覺得頭痛得快要炸開。好像無論是城裏還是鄉下，哪兒都不是她的家，她是個無家可歸的人。
……
“……”日藜是個對情緒不敏銳的人，然而這時她坐在張小雲和林諾中間，明顯能感覺到兩邊氣息都很低沈。
她往左看，張小雲皺著眉。
往右看，林諾皺著眉。
……感覺兩個小崽子都在想一些奇奇怪怪又中二的事情。
不過轉念想想，她像他們這個年齡時，應該也差不多吧。日藜無聲嘆了口氣，打開平板，再度沈浸到知識的海洋裏。
日藜看資料看得很專註，不知過了多久，她的思緒忽然被一陣劇烈的顛簸拉回現實——
飛機晃得仿佛隨時都可能散架，音響裏放著“遇到氣流請大家不要驚慌”的廣播，聲音卻被行李搖晃的恐怖“咚咚”聲、以及乘客們驚恐的哭喊聲掩蓋。
空姐扶著座椅靠背，艱難地走在過道中央，正在給大家分發著什麽。
一張紙從空姐手上遞到日藜手中，日藜一擡眸，看見紙張頂部大大的兩個字：
【遺書】
日藜：“？？？”
“？？？？？？”
——不至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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