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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青燈搖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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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青燈搖浪

玉帶落地的那一刻, 紫袍兩襟便落了下來,垂在了他的身前。他夜間尚有公事,沐浴之後扔換了官袍, 內裏襯了一件象牙白的棉布中衣,以系帶綁之。

她的手還停留在沈穆的腰間,女兒手指纖纖,在青藍色的夜色裏顯出如玉似雪的柔嫩質感。

在這一刻匆忙中的間歇裏, 李仙芽的心轟隆隆地跳著, 簡直要躍出心腔去,慌亂裏她眼睛向上,同他的視線對撞。

也許是沐雨疾行而來的緣故, 他的眼睛裏盛了一層濕漉漉的水汽, 浸潤了上下的眼睫,甚至連鬢邊眼角,也有微小的水珠, 隨著他的喘息慢慢向下滑落。

他真好看。

肌如春雪,骨重神寒。

視線從他微抿的唇向下,弧線勁瘦的脖頸中間, 凸起處上下滾動, 落點上有一顆極微小的痣。

怎麽去形容此刻他的樣子?也許只有野史裏的某一位深受公主寵愛的面首, 才會有這般蠱惑人心的樣貌。

而他仍在微喘, 分明是細微的呼吸聲,卻像在李仙芽的耳邊無限放大,令她忽略了周遭一切響動。

夜雨觸花、珠簾隨風動、檻窗開合……

還有一闡提在外頭可憐巴巴的哭嚎聲……

她瞬間回過神來,眼神再度對上他時, 他微頓,看著她的眼睛, 像是得到某種預示一般,他擡手除去了紫袍,再踢掉雲靴,牽住了李仙芽的手。

“天命不敢違。”他微微俯身向前,在李仙芽的耳邊低語,“臣,僭越了。”

他說話時的氣息輕拂著她的耳垂,酥酥癢癢,其實白日裏也同他咬耳朵說悄悄話,卻不知為何此時這般敏感。

“……無罪。”她企圖平心靜氣,可微顫的聲音還是暴露了她此刻的緊張,“本公主賜你無罪。”

她的話音落地,沈穆已牽住她的手往床前去,腳尖踢到床榻的一瞬間,他已擁著她往雲絲被裏去,另一只手一把拽起了被子向上拉,將他與她蓋住了一半。

李仙芽便躺在了他的臂彎裏,一邊的面頰緊貼在他的胸膛上,仔細聽,轟隆隆作響的,也不知是誰的心跳。

“沈穆,你的心跳的很快。”擱在他胸膛的這只手軟而輕,說話間微微撫動著,“害怕?”

“怕?”發頂傳來一聲笑,他的嗓音靜而無波,“想來是跑的太急。”

這個回答很合理,李仙芽不著痕跡地點頭,手指在他的胸膛上左劃右畫。

“百騎司也會慌裏慌張?不該掌握他的所有動向嗎?”

倘或是別人,也許該要以為是公主在責備他,可誰教他是沈穆呢,只輕嗯了一聲,坦然應下了。

“臣原本只有戍守之責,忽然間成了駙馬的候補,一時疏忽了。”

候補?

她選定的候補是林善方,而沈穆,則是一闡提不由分說自己認定的。

李仙芽也鬧不清楚這其中的緣由,只在他的胸前蹭了蹭頭。

“你不是候補。”李仙芽想起在嘉豫門下‘四神足’裏的遭遇,未免有些遺憾,“我自始至終都屬意裴長思,哪知卦仙兒在四神足鬧起來,興許把他嚇到了,所以婉拒了此事。”

她的嗓音裏有淺淺的遺憾,說著下意識地摸了摸脖頸上那一處被劫持時留下的印記。

其實當下是不疼的,回去後觀鏡看,也不過一道紅痕,這幾日好生將養,印記便一日淡過一日了。

她的話音落地,沈穆沈寂一時,由仰躺的姿勢,面朝著她轉過身,看向她脖頸間。

這樣的姿勢很親密,她還側睡著,枕著他的臂膀,而他卻也側著看她,距離近的快要眼睫相觸了。

她的呼吸一霎暫停,沈穆卻將視線從她的脖頸間移開,望住了她的眼睛。

“是那一日遭卦仙兒劫持留下的傷痕?”

“非也,是在乾陽殿上吊時勒的。”她忽然信口雌黃,沖他眨了眨眼睛,因為是想逗他的緣故,嘴角就顯出了一個小小的笑渦。

平日裏連頭發絲兒都透著清清冷冷的小娘子,忽然梨渦淺笑,當真攝人心魄,然而她還在悄聲嬉笑著同他說著話。

“一闡提能上吊,我怎麽不能?他再好、再可愛、再能哄我開心,也不能強娶我去海外——去了海外,我還怎麽找我娘?”

“公主屬意裴長思,莫非是因他擅長周易蔔卦、奇門遁甲?”對於公主忽然提起的阿娘,沈穆並不意外,只以輕聲問之。

李仙芽下意識地點點頭,旋即搖搖頭,眼神誠摯,“也不全是。去歲仲春的時候,我還在麗正書院讀書,夫子考校我的學問,我答不上來,是裴卿為我做的小抄。他長得像靜聽松風圖裏的美男子,又生就了一副好心腸,倘或舅舅真要為我選婿,我也會選他。”

她的聲音很輕,簡直像是在耳語,說要這麽多之後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話多,只撓了撓鬢角,不自然地為自己解圍。

“……橫豎我也不會出降。”

好像她說完這句話之後,氣氛便又陷入了沈靜。兩個人相對而臥,他的眼睛避無可避,李仙芽突兀地閉上了眼睛,用以緩解無處可安放的隆隆心跳。

她側臥著,雙手乖巧地貼在面頰下,呼吸聲咻咻,極微小的聲音,像只熟睡的幼獸。

然而她的裝睡只持續了三五息,晴眉的聲音就在門外輕輕響起來。

“公主、國主言說只看您一眼,看一眼就走。”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見一闡提在外頭嗚咽著說話,“小鵝,我就看一眼——”

李仙芽倏地睜開了眼睛,看向沈穆,沈穆點點頭,李仙芽便出聲道了一聲好。

然而就在這聲好的同時,身邊人卻坐起了身,將身上的中衣扯開大半,露出了肌骨緊實的胸膛,倚靠著床頭。

那一片勁瘦緊實的肌骨,一下子就晃進了李仙芽的眼睛,一陣訝異過後,公主慌忙移開了視線,投向了臥房門口。

一闡提東倒西歪地走了進來,眼神渙散,眼下三寸肌膚紅暈一片,活脫脫一個酒鬼。

他踉踉蹌蹌地走近了,晴眉生怕他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來,忙上前扶他在秀凳上坐下。

一闡提吧唧幾下嘴巴,像在回味中土的美酒,一時才把眼睛張開了一半,向著公主哭哭啼啼。

“小鵝啊,你怎麽能同他同床共枕呢?良宵雨夜,咱們去喝酒不比在床上玩的快活?我不甘心啊,我都沒有摟過你呼呼睡,偏叫這小子趕上了……”

李仙芽知道這時候不能刺激他,只輕聲勸慰道:“你吃醉了,快回去歇息,若你願意的話,明日一早可來同我一起用早點。”

一闡提搖搖頭又點點頭,眼前幻像一個接一個地出現,定睛看過去,才看見床頭倚靠著的那人,生的委實英俊,自己難免生出了酸氣。

“不就是露個肩、露個胸嗎?誰還沒有硬硬的肌肉塊呢!”他開啟扒拉起自己的衣衫,先把白生生的肩膀露出來,緊接著又要撕扯胸前的衣裳,展示給沈穆看。

沈穆拿手抵在了嘴上,輕咳一聲,“國主慎撕,衣衫全破掉了,又該如何回去?”

一闡提醉眼惺忪地停住了手上動作,覺得他說的有道理。

“沈穆,你別假惺惺!誰知道你是不是跟小鵝在做戲?”他嚷嚷著,“躺在一塊兒也不一定是夫妻,說不得是兄妹呢!”

李靈均就出現在臥房門口,倚靠在門柱子上,靜靜看著一闡提表演。

李仙芽覺得二哥哥委實廢物,這時候還在一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便喚他把一闡一拖走。

“二哥哥不管管嗎?”

李靈均無奈地走上前,蹲在一闡提的跟前兒,一把把他背起來。

“一闡提,你這名兒聽起來也像個和尚,就不能潛心修佛,成就大道嗎?做什麽死纏著我妹子不放?”

一闡提趴在李靈均背上耷拉著腦袋不說話,倒是沈穆聞言平靜道:“……有欲求之人,不具信,斷善根,永遠不會成佛。這便是一闡提這個名字的原意。”

李靈均張大了嘴巴,訝異極了,抖了抖背上的怨種國主,見他無甚聲響了,免不得破口大罵。

“你他爹的,一路爬過來,說兩句話就昏死過去了?你瞧好了,這是我妹子,這是我妹婿,明日不可再打擾了!”

一闡提在李靈均的背上擡擡眼睫,有氣無力地指向沈穆,“你別得意,明兒我還來!”

李靈均覺得他無可救藥,只能背轉了身子往回走,臨走時還直翻沈穆的白眼。

“哎沈穆,你把衣服往上拉拉。”

一闡提在李靈均的背上被顛的七倒八歪,胃裏一陣兒一陣兒向上翻湧,終於在花園那一處被顛吐了。

“老子明天要是我再喝酒,我就是只狗!”

李靈均看過了他晚上一杯接一杯灌酒的樣子,哪裏肯信他說的話,一路將他背出了公主府。

一闡提這一夜不好過,一直吐了好幾回,累的李靈均跑進跑出,最後累的在一闡提身邊和衣而眠。

這一覺就睡到了曉起,不算早不算晚,一闡提迷迷糊糊地起來找酒喝,被李靈均一把攔下來。

“阿提,你昨夜才說過,再喝酒的話,你就是只狗。”

一闡提眼睛腫的像蜜蜂狗,此時撓撓腦袋,眼巴巴地繼續向他討酒。

“狗也要喝一點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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