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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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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壞心

連日來的鞍馬勞頓, 再加上一回來就要處理繁重的政務,祁歇這場病來勢洶洶,當夜就發起了高燒。

盛婳忙讓人喚來了太醫,一番手忙腳亂、人仰馬翻之後, 祁歇終於是喝下了藥, 雙眉緊蹙, 沈沈睡去。

太醫收起了藥箱,對著盛婳囑咐了一番註意事項後便要離開。

盛婳一路將人送到了門口——其實也沒幾步路,哪怕祁歇現在病著, 她也出不去。

“陛下這幾年郁結於心, 失眠多夢,近日又過度勞累, 脾胃虛弱, 還請華女官多督促陛下按時進食。”說到這裏, 年邁的太醫令嘆了口氣:

“就算陛下對很多食物已經嘗不出味道了, 也不能……”

盛婳打斷道:“你說什麽?”

太醫不知所以,又把話重覆了一遍。

“他嘗不出味道……是什麽時候的事?”

太醫回憶了一下, 斟酌道:“大概三四年前吧。”

他壓低聲音:“念著你是新來的, 老朽也不妨多說幾句。陛下這些年不知在搗鼓些什麽東西,硬生生把身體的底子折騰得虧損了許多, 每次診脈,都能發現他大量失血的癥狀……唉, 好在這些日子是沒有了。女官是他貼身服侍的人, 多註意這方面, 別叫陛下再做出什麽傻事來。”

盛婳默了默, 艱難應聲道:“好。”

她看著太醫蹣跚的背影消失在深秋的夜色中。

念著祁歇此時正在睡覺,應該聽不見什麽, 盛婳便想在腦海裏詢問一下系統祁歇這些年來時不時大量失血的原因。

結果喚了半天,也沒有得到回應。

雖然日前她才跟系統說過盡量不要交流,但它這也消失得太徹底了吧……

盛婳在心中嘆了口氣,不過倒也沒有過多在意,轉身便進了寢殿深處。

回到內間,她險些迎面撞上一個身著單衣的清臒人影。

活像是怕她趁他睡著跑了似的,方才好不容易睡下的祁歇竟然又下了床,見她不在就追了出來:

“阿婳……”

病中的祁歇眼尾暈紅,墨發披散,面上全然是惶然不安的情緒。

盛婳也不知道病重的人到底哪來這麽大的牛勁,她被他一個箭步沖上來緊緊抱住的動作撞得一趔趄。

“好了好了,我這不是還在嘛……”

她實在無奈,恍惚間有種在哄著大孩子的錯覺,只好拍著他的肩柔聲安慰。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祁歇埋在她馨香的肩窩處,悶聲說道。

燭火搖曳,高大的身影覆著另一道纖細柔美的影子,投射在墻面上。

盛婳無言一瞬:“我就離開一小會兒而已。”

祁歇沒有說話,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緊她,動作像是在說“一小會兒也不行”。

他其實也知道自己這樣的反應有些過度緊張了,明明懷抱的空缺已經被她填滿,心中的驚悸卻還是無法平息下來。

他該如何形容那種漂泊無依的心尋不到歸處的感覺呢?病得昏昏沈沈時,隱隱約約又聽到盛婳呼喚那神秘“系統”的聲音,如何能叫他不害怕?如何能不驚醒?

哪怕他已經做出行動了,但那畢竟是超出他認知的存在,他也會擔憂那串金鈴是不是根本無法束縛住它,它是不是還會再出現,把他心心念念的人從他身邊帶走。

盛婳被他抱得有些喘不過氣,原本輕柔拍著他肩膀的動作也變成了警告的捶打:

“差不多得了啊。”

祁歇啞著聲音:“不……再抱一會兒。”

真稀奇。白日裏分明是一副清心寡欲的自制模樣,到了晚上,尤其還是生病的時候,這樣冷冰冰的人也像是一瞬間沾染了塵世的溫度,平靜的外表下是翻湧不休的烈火,此時尤甚。

盛婳覺得他這副模樣挺有新鮮感的,於是又破了例,讓他多抱一會兒,才掙脫開來:

“抱也讓你抱了,現在輪到你回答我的問題了。”

她美眸半瞇,探究的視線牢牢鎖住了他:

“告訴我,你這些年來頻繁失血是幹了什麽好事?”

祁歇抿了抿唇,又是沈默以對。俊逸的眉眼帶著病色耷拉下來,長睫在眼瞼處投下一小片陰翳。

“怎麽不說話了?是什麽難以啟齒的原因嗎?”盛婳耐心地追問道。

“不是。”祁歇深深地看著她,終於還是坦白了:

“為了能讓你回來,這些年,我尋訪了很多所謂的民間‘高人’,不管他們的招魂之術是真是假,我都……一一嘗試了一遍,有時候他們會需要用到我的血。”

“所以你就輕易拿自己的身體來試錯?”盛婳一瞬間嚴肅了神色,所有溫柔的表情也都蕩然無存:

“那些江湖老道大多是坑蒙拐騙的混子,不為名就是為財,裝得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能把黑的說成白的,你怎麽能什麽都信?”

她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幾乎有些凝滯:

“還放血……你到底有把自己的身體放在心上嗎?”

“我也想不信。”祁歇忽而牽起一抹苦笑:

“可我又怕我會真的略過一些隱世高人,怕他們其中某些人的方法是真的行之有效,真的能把你帶回來。”

他把她被夜風吹得有些冰冷的手放在熱燙的頰側,目光眷戀地看著她:

“後來不是讓我找到了嗎?你為了我回來了,哪怕那些嘗試沒有結果,那也是我心甘情願付出的代價。”

因為發燒,他向來溫度偏低的身體也是燙的,熱意從他的臉頰好似裹挾著那些年裏對她持之以恒的執念,要一直傳到她心裏去。

盛婳偏過了頭,逃避一般垂下了眼睛,看著光潔的地面:

“答應我,今後不要再做這樣的傻事。”

祁歇低低應了一聲:“嗯。”

“好了,回床上去吧。”

祁歇眼巴巴地看著她:“你跟我一起睡嗎?”

還沒等她說話,他又兀自皺起了眉:“不……還是不了,我去睡偏殿,以免傳了病氣給你。”

“沒事的。”盛婳無奈地攔住他,解釋道:

“我這具身體比較特殊,這一個月來什麽寒邪都傷害不了我的。”

這也是系統請求她回來收尾時提出的條件之一:它會自動向她屏蔽這個世界的一切潛在危險因素,比如刺殺比如病毒,是完全近不了她的身的。而且她這具身體因為穿梭時空的原因,隔絕了一切懷孕的可能,所以在每次雲雨過後,她也不需要再喝避子湯。

盛婳原本是不放心他的身體,才答應陪著他睡的,誰知他夜裏就是病著了也不安分,又要把她跟樹袋熊似的揣在懷裏,手足相抵,滾燙的呼吸灑在耳後,附帶無意識的啄吻,好幾次,她都被他身上的體溫烘得汗流浹背,硬生生從睡夢中熱醒了過來。

好不容易掙紮著退開,下一秒他的手臂又不依不撓地尋過來,他像是忍受不了她片刻的離開或是轉身背對著他,非要抱著她、兩人面對面緊緊相貼才能入睡,牛皮糖都沒他黏人。

是以他病了三天,盛婳就陪了他三天,不僅要兼顧他因為生病愈發脆弱敏感、患得患失的情緒,還要著手幫他分擔一下政務,好讓他不至於病好之後又會累得病倒。

雖然這樣照顧著他,但一向怕累的盛婳竟然神奇地感覺到一點也不枯燥——這是因為,她總能從祁歇身上找回一些樂子。

很多時候,她分明就坐在不遠處的書桌旁專心批閱奏折,而躺在床上的祁歇卻像是與她隔了千山萬水一般,目光片刻不離地追過來,直勾勾地望著她,透露出來的意味很明顯——就是希望她能從繁忙的工作中抽空出來看他一眼。

雖然他模樣很是可憐,但盛婳哪會那麽容易讓他如意呢?她也是有壞心眼的。

每當他帶著渴望的眼神望過來時,她就會故意裝作視而不見、無動於衷的樣子,直到感受到那邊的目光慢慢染上愈來愈濃重的委屈,這才會帶著笑意回望過去,給他一點若即若離的安撫。

所以,這三天過下來,盛婳最大的錯覺就是她好像成了那個日理萬機的女帝,而祁歇則是變成了眼巴巴等她臨幸的病弱美人,整天躺在床上咳呀咳,還不忘用一雙眼睛朝她放勾子。

欺負他是會上癮的,夜間也不例外。

她沈迷其中,樂此不疲,極愛看他繃不住清冷外皮、被欲.望折磨得丟盔棄甲的樣子。她也是很記仇的,尤其是前幾次被他欺負得很是狼狽的債,她都有一筆筆記在心裏,這幾天終於是連本帶利地討了回來。

不過到了第四天、他的病已經漸漸好轉起來的時候,盛婳念著到底是把人整蠱得有些過分,怕他憋壞了身體,破例讓了他一回,誰知就是這一回,再次讓猛獸脫離了桎梏。盛婳被折騰得嗓子都啞了,聽了一夜金鈴聲響,還要被人一遍遍地追問爽不爽,還有另一個一成不變的問題:愛不愛他。

她不給他爽,他倒是讓她爽過頭了,非要叫她語不成句,嘴裏嗚嗚咽咽,說自己愛他愛得不行,混亂之中什麽真話假話非他不可全說出去了,才哄得這人勉強放過了她。

翌日,兩人相擁著醒來。

一片狼藉的床被之上,發絲纏繞出戀人繾綣的模樣。祁歇這幾日一直是對外告病,因而沒有出去上早朝。

他早就醒了,此時見她醒來,一顆腦袋又湊過來要親。

盛婳抵住他細細密密留連她頸窩的嘴唇,按著隱隱作痛的後腰,不容置喙地、以通知的口吻一字一頓道:

“我要出門。”

她話音剛落,祁歇的動作就是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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