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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肩搭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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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肩搭背

無花在楚留香離開之後才收到石觀音的傳信,得知冷血正在調查自己與南宮靈的身世之後,他立刻明白了楚留香的來意。

然而那時楚留香已經離開,無花無能為力,即使他沒走,也挽回不了什麽;更何況他與南宮靈分隔兩地,不知道彼此的情況,也沒有辦法控制任慈與天湖大師不說出真相。

楚留香離開之後,天湖大師請無花前去烹茶,茶香裊裊,天湖大師什麽也沒有說,兩人像往常一樣,安靜地坐在屋中。

屋外天空高遠,樹葉成蔭,飛鳥啼鳴。

天湖大師的目光中透露出哀傷,他從楚留香的到來中察覺到了什麽,期待著無花的坦白。

但無花只是垂著眼,神態淡然,手上動作行雲流水,沒有說話。

無花接過石觀音殘餘的勢力,讓他們立刻轉移。石觀音分給他的權力比南宮靈多,無花知道的事情也遠比南宮靈多。

南宮靈帶著冷血去抄石觀音的老底,也是想借此向哥哥通信,比如說告訴他母親如今的狀況,或者說自己的處境,然而接連去了兩個地方,都撲了個空。

南宮靈:“……”

他很茫然。

人呢?

冷血倒是想的很明透徹,南宮靈是一枚被舍棄的棋子。

王憐花在一旁看熱鬧,略覺無聊,點出真相:“你已經沒用了。”

南宮靈大聲反駁:“你胡說!”

王憐花笑道:“你母親被水母陰姬擄走,能與這些人聯系的除了你哥哥還有誰?你替他憂心,可看來他從沒有考慮過你的安危。”

一字一句都很紮心,風蕭懶洋洋地看王憐花殺人誅心,一副無聊不已的模樣。

冷血問南宮靈:“你還知道別的消息麽?”

南宮靈目露茫然之色。

他尚未執掌丐幫,本來和母親兄長商量過一段時日對任慈下毒,讓他纏綿病榻,借機代管丐幫,最終成為一幫之主。

但這兩年間石觀音屢遇挫折,良機難覓,更是無心對付任慈,一心磨刀向休夜。

南宮靈兩頭都沒混到最好,但他更清楚的只有丐幫的各項事宜。至於石觀音的安排,他大多數只從無花口中得知的。

南宮靈痛苦地閉上眼睛。

王憐花往他心上又紮一刀:“瞧瞧你,眼光真差。”

南宮靈忍無可忍,低聲道:“我親近生母有何不對!你懂什麽!”

沒人理他。

回答這般發洩似的質問,會顯得人像個傻子。

任慈與秋靈素將他養育成人,縱使並無血緣,這份親情難道還比不過缺位十數年的生母?

自那之後,南宮靈變得十分沈寂,但依舊沒有供出無花的意思,晏游不得不佩服他的忠誠。

擁翠山莊傳來消息,說發現了疑似水母陰姬的人的蹤跡。

水母陰姬和雄娘子孤身一人去找石觀音,神水宮弟子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動向,所以帶走兩個傷患之後一切事都是她親力親為。

即使在處理了兩人的傷口之後,水母陰姬及時轉移陣地,隱匿蹤跡,依舊被發現了身影。

實話難聽但真實,南宮靈確實派不上用場,但冷血並不打算放他離開,倘若南宮靈向無花通風報信,便會多出一些麻煩事。

冷血決定帶南宮靈去找水母陰姬,南宮靈武功被封,身中蠱毒,料他不敢跑遠。

與此同時,陸小鳳與藺塵星前去尋找風蕭,大智大通說出了風蕭最近出現的地方。

那裏與朱停所在的地方相隔甚遠,看起來像是風蕭繞了遠路,陸小鳳困惑不已,不明白風蕭為什麽放了狂言之後會跑到那裏。

晏游當然知道為什麽,為了看南宮靈大受打擊,他和王憐花一路鬥嘴一路打架,跟著冷血去了不少地方,南宮靈大受打擊的模樣看是看到了,但對方的腦子顯然沒被打清醒。

陸小鳳想了半晌,得出結論,說:“我看他這樣子,怎麽像是忘記手裏還有羅剎牌了?”

人會遺忘不重要的事情,風蕭沒將羅剎教當回事,被其餘事情拖住腳步,忘掉羅剎牌也不足為奇。

藺塵星道:“畢竟只是一枚玉牌而已。”

“……”但那是羅剎牌。

陸小鳳笑了起來。

出發之後不久,有人請藺塵星前去治病。

言辭懇切,給出重金,請他一人前去。

藺大夫顯得有點猶豫,遲遲沒有答應,眉頭輕皺。

陸小鳳心想,畢竟他們是要去找風蕭,若是為人治病,藺塵星見到風蕭的時間便會更晚。

只是對方將病人的病情說得相當慘烈,言語中顯得對方進氣少出氣多,虛弱無比。

晏游知道對方背後是誰,樂得直笑。

水母陰姬果真心系石觀音,竟然真的找到了藺塵星的蹤跡,並派人來請他為心上人療傷。

來人是神水宮的女弟子,並不知道她要請藺塵星會給誰治病,但宮主之命,無有不從,所以她緊張地看著藺塵星,期望他能答應。

陸小鳳認為藺塵星會答應,而少年模樣的神醫在猶豫之後不久,果真點頭答應。

臨去之前,陸小鳳問他有沒有需要他捎帶給風蕭的話。

晏游被陸小鳳的貼心感動到了,因為他自己壓根沒想過這件事。

“……”藺塵星想了想,語重心長地說,“讓他悠著點,別真把命送出去了。”

多麽直白又不動聽的關心啊。

陸小鳳樂得直笑,爽快地應是,說保管將話帶到,旋即便與藺塵星分道揚鑣。

風蕭手裏的羅剎牌在別人看來是個燙手山芋,但在他本人看來就只是枚玉牌而已,冷血抽空問了他是什麽打算。

風蕭沒說話,王憐花懶洋洋地替他答了:“等著玉羅剎氣急敗壞再來殺他一次呢。”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滿是嫌棄。

也對,只有求死之人才會拿著羅剎牌招搖過市遲遲不動手不轉手。

若是羅剎牌在王憐花手中,他能想出許多計劃借此謀利,可落在風蕭手中,就只是一枚玉牌罷了。

給人找麻煩可不是這麽個找法,風蕭給他添堵添得挺歡暢,但給玉羅剎添堵怎麽就像腦子被堵住了呢。

王憐花覺得風蕭實在是個蠢蛋。

風蕭抄起手裏摘得果子朝王憐花扔過去,後者手一伸,正中掌心。

“有個買家我很中意。”

風蕭看向冷血,平靜地回答他的問題。

這些天要買羅剎牌的人只多不少,名單每日都在更新,但名列前茅的人變動不大,仍舊是那幾個熟悉的名字。

風蕭一直都在關註名單,冷血看見過幾次,所以並不意外。

他點頭表示知道,頓了頓,冷血又道:“我應該警告你不要做得太過分的。可你顯然不會聽我的話。”

風蕭理所當然地點頭。

冷血又說:“但我還是要說,你悠著點。”

他既擔心風蕭搞事攪得江湖亂糟糟,又怕風蕭翻車。

“你把我當什麽人了。”

風蕭不以為意,沒有半點會悠著點兒來的意思。

冷血默然無語。

王憐花哼笑一聲:“你能是什麽人?蠢蛋一個。”

楚留香回來的時候發現風蕭和王憐花又在打架,南宮靈又被有意無意地牽連,忍無可忍地發出怒吼,又被無視。

冷血淡定地在一邊吃飯,見楚留香回來,握著筷子看向他,問道:“你吃過了嗎?”

“吃過了。”

楚留香回答他,笑著在桌邊坐下,和冷血對視了片刻,說出他想要離開的意思。

楚留香這些日子一直和他們一起行動,沒有任何收獲,他考慮從別的方面下手。

無花大師是他的朋友,氣度斐然,優雅高潔,心懷慈悲。

在去年冬天之前,楚留香從沒有懷疑過無花的任何話。

但無花能夠面色如常地向他說謊,楚留香有時回憶起他說謊時的表情,分不清他們過往相處的時光中無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這相當可怕,他們認識那麽久,楚留香卻從沒有看清過他。

冷血點頭表示理解,他相信楚留香的為人。

楚留香身處江湖,但遵守法律,並不輕易殺人,諸葛正我曾誇讚過他的心性。冷血自然也是相信他不會輕易壞事的。

楚留香笑道:“還好你沒有嫌棄我擅自插手。”

冷血道:“你幫我省了不少時間,反倒是我該謝謝你。”

楚留香被他的直率弄得微笑不已,摸摸鼻子才掩住不斷上翹的嘴角。

“你這蠢貨既沒眼光也沒腦子真不知道你怎麽活到這個年紀的。”

“狗嘴吐不出象牙,你個騙人精。”

“去死吧你!”

“吃土吧你!”

被揚了一嘴土的南宮靈:“呸呸呸呸!!!”

楚留香和冷血對視一眼,前者哭笑不得,後者默默握緊筷子,權當沒聽見。

楚留香很快離去,風蕭也毫不猶豫地離開。

王憐花倒是想在他臨走前給他添堵,但這人走時天邊泛藍,星子閃爍,沒人察覺到他走了。

第二天,冷血早起不見人,便明白風蕭走了。

“你不和他一起走嗎?”冷血問王憐花。

“?”王憐花莫名其妙,“我為何要和他走?”

冷血道:“你不是想跟著他看熱鬧麽?我這邊可沒什麽熱鬧好看的。”

王憐花擰起眉頭,他跟著風蕭確實是想看熱鬧,但究根結底是為了等風蕭找上石觀音。

如今得知石觀音在水母陰姬手中,而冷血又要去找水母陰姬,他怎麽可能會離開?

只是冷血不知道他要找石觀音,以為他是因為同風蕭不對付才跟了一路。

這誤會不是很美妙,顯得王憐花像風蕭的跟屁蟲似的。

王憐花皺皺眉,道:“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我又不是非得跟在他身後才有熱鬧看。”

“是我想岔了。”冷血很幹脆地揭過這個話題,“你和案件無關,跟著我總有別的目的,你是為了什麽?”

王憐花自然不會說自己盯著石觀音,否則冷血會讓他離開,而他也早已想好答案。

“研究風蕭的蠱毒。”少年露出狡黠的微笑,“被他下蠱的人要麽死了要麽不知所蹤,如今眼前有一個中了蠱毒的倒黴蛋,我當然不能錯過。”

王憐花調查記錄過所有被風蕭殺過的人的死狀,分類之後能夠斷定他殺人主要用的是六類蠱,而這種給人疼痛用來折磨人的蠱毒還各不相同。

他自己只成功解過一次風蕭的蠱毒,之後便沒再成功過,而在兩人做下約定後,王憐花更沒機會接觸到風蕭的蠱了。

所以這個理由十分合理,畢竟是真的。

倒黴蛋南宮靈目瞪口呆,看著王憐花面上的笑臉,後背一涼。

冷血聽罷若有所思,王憐花又道:“你不準我研究的話我就把他擄走,讓我在你眼皮子底下你總會更放心一些。”

好賴皮的話。

冷血道:“如果他同意的話就可以。”

兩人將征詢的目光投向南宮靈。

南宮靈和王憐花對視須臾,遲疑地點頭。

蠱毒發作的疼痛不是人能受得住的,而且如果他不同意,王憐花說不定真會把他擄走……

冷血靠譜,在冷血眼皮子底下總不會出什麽事。

王憐花對南宮靈的識相十分滿意,善心大發似地給他一個定心丸:“我曾經解過風蕭的蠱毒。”

南宮靈目光一亮,又驚又喜,感覺天光大亮,前途無量,不用受苦指日可待。

冷血默默聽著,心想,好像也就只有一次啊?

玉羅剎也發現了風蕭沒到朱停那裏,反倒跑遠了。

他沒有多想,而是繼續琢磨著拿回羅剎牌。

明面上可以不是羅剎教。

玉天寶與阿文遲遲沒有見到風蕭,毫無喜訊傳來,玉羅剎只道廢物就是廢物,不知道為父分憂。

他開始琢磨別的方法——假兒子不行,真兒子出馬可以嗎?

但吹雪不一定會聽從他的安排,也會有暴露他身份的危險。

風蕭當初對著他的臉說過的話,玉羅剎如今想來還有些困惑。

那種仿佛篤定玉天寶不是他兒子的語氣令玉羅剎心中發緊,若是風蕭見到西門吹雪,指不定瞎猜他與吹雪的關系。

玉羅剎一說風蕭全是氣,滿腦子都是風蕭,連休夜都暫且往後排。

和西門吹雪見面時玉羅剎往往是親自出馬,安排好教中事宜,玉羅剎下昆侖,入關中,縱馬加鞭,見到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通過萬梅山莊的消息網得知他的父親,老莊主要見他。

萬梅山莊中知道玉羅剎真實身份的只有西門吹雪與老管家,其餘人只知有一位鮮少露面、隱居避世老莊主。

兩人見面,西門吹雪神色淡淡,玉羅剎嘆道:“這麽久不見,你見到我怎麽不知道笑一笑?”

西門吹雪看他一眼,道:“沒想到你還有閑心說這種事。”

玉羅剎一噎:“……不過是一枚玉牌而已。最後也會交給你。”

西門吹雪道:“我說過,我對教主之位不感興趣。”

他一心向劍道,魔教教主之位是阻礙。

玉羅剎皺起眉頭。他們父子二人每回說到這件事都會不歡而散,於是揭過此事不提,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西門吹雪看著他,說道:“我之前見到了玉天寶。”

玉羅剎愕然:“你怎麽會見到他?”

“他在茶樓歇息,與人爭吵,那時我就在樓上。”西門吹雪道,“他與藺塵星見了面。”

玉羅剎若有所思。

西門吹雪道:“你怕蠱師。”

玉羅剎的笑容顯得有些勉強:“沒有人不怕他的蠱毒。”

西門吹雪道:“你好自為之。”

兒子對父親說好自為之,足以看出父子關系十分古怪,玉羅剎聳聳肩,沒說什麽。

餘光掃到一旁桌架上的藍色書冊,玉羅剎雙目瞪大,有點意外。

原因無他,那書冊不是任何名家典籍,而是一本一看就是打發時間的話本,封皮上有三個大字,“天外天”。

西門吹雪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神色微頓。

那是小晏先生的書。

玉羅剎沒想到西門吹雪還會看話本,這不符合西門吹雪的性格,他對玩樂沒有興趣,如果非要看書,他更樂意看古今典籍。

玉羅剎知道有一位姓晏的說書人,但不通武藝,不算江湖中人,他一直沒放在心上。

但如今他的書出現在自己兒子的桌上,玉羅剎心生好奇。

“很有意思嗎?”玉羅剎詢問的目光投向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面不改色:“能看下去。”

“哦……”

玉羅剎拖長語調,緩緩回應。

臨走之前,玉羅剎將桌上的那本書拿到了手裏,笑瞇瞇地朝西門吹雪擺了擺:“吹雪,爹爹拿走看一下,你不會介意吧?”

西門吹雪沒什麽表情:“隨你。”

玉羅剎拿著書走了,鉆進馬車後翻了翻,沒細看,隨手放在一邊。但路上實在無聊,為打發時間,玉羅剎又拿了起來。

看了三頁,玉羅剎明白為什麽說書人會如此受歡迎,故事確實很有趣——比那些說爛了的才子佳人英雄救美一見傾心新穎得多。

一點不通武藝的說書人寫起江湖卻生動形象,玉羅剎有點懷疑傳聞是否出了點錯。

晏游這時已經到了汴京,他和休夜、司空摘星一路同行上京,但找到小天才後休夜有了新安排,和他們分道揚鑣。

小天才一直帶在游戲倉庫裏,晏游在自己被“拐走”的小鎮外放出它,讓它又跟在自己身邊。

司空摘星沒多想,他原本還擔心小天才會被人捉去吃,能找到也算幸運。

由於調侃了幾句小天才離開主人這麽多天沒瘦反而更壯實了,司空摘星被小天才又追著叨。

晏游有點心虛,畢竟小天才沒失蹤,在游戲倉庫裏過得美滋滋,當然會吃胖。

於是晏游立刻叫停了小天才,讓它收嘴,這反倒讓司空摘星感到意外——畢竟小天才下嘴不疼,以往晏游只會笑著看熱鬧。

司空摘星表達出自己的驚訝之後,晏游很貼心地說:“你如果想——”

“我不想。”

休夜離去的突然,司空摘星一直以為他會跟著他們一起去汴京,摸著小天才的鵝頭,司空摘星問:

“你怎麽不留住他呢?”

休夜在汴京也有不少仇人,司空摘星很好奇金風細雨樓會如何對付休夜。

六分半堂已經出過手,以雷損重傷為結局,而金風細雨樓沒有大動作。

晏游很驚奇地說:“你覺得我能留住他嗎?太高看我了吧?”

休夜跟著他們走是因為一時半會兒沒事情,有了事情當然要走,但司空摘星這話說得像是晏游一開口休夜就會留下似的。

“你留不住他?”司空摘星比他還驚奇,“他都特意去救你了。”

晏游眨了眨眼,笑了起來:“那是因為他願意。他執意要走,我也沒辦法。”

究根結底都是他一個人,如果真要讓晏游攔下休夜,也不過是演一場不需要的戲,這全看晏游的心情。

司空摘星若有所思,心想晏游經過被綁做人質事件之後竟然完全沒覺得自己和休夜走得太近會帶來麻煩。

也是奇了。

對於江湖上風蕭用羅剎牌攪渾水的事,司空摘星采訪了晏游,問他怎麽想。

“嗯。”晏游煞有介事地思考了一下,說,“等事件告一段落之後可以整合一下去樊樓說書了。”

司空摘星無言地看他,佩服起他的心態了。

難怪晏游不是江湖中人卻與江湖人走得那麽近,這淡定的心態也不是人人都有。

太對味兒了。

司空摘星笑彎了眼。

兩人氣味相投,勾肩搭背熱熱鬧鬧駕著馬車進了汴京,直奔那棟小宅院。

臨走前晏游雇人定時上門清掃,先找人拿回鑰匙,進了屋。

司空摘星渴得不行,進屋先去水井處打水,晏游去小花園裏看了看自己種的花草,都生龍活虎,顏色好看極了。

他站在跟前欣賞了一會兒,又擡頭望望天,瞇起眼睛笑了笑。

等回頭看見司空摘星無聲無息地站在身後走廊上,也不意外,笑著沒說話。

司空摘星琢磨著自己好像從沒有見過晏游被嚇一跳的模樣。

小晏先生回京的事在晏游和司空摘星勾肩搭背在汴京最繁華的兩條街上轉了一圈後便飛速傳開,有人好奇司空摘星的身份,司空摘星頂著一張和晏游眉眼間有些相似的易容,真誠地說:

“在下姓晏,名杞,是晏游的小叔叔。”

他終於有當晏游長輩的機會,當然不能錯過。

於是大家都知道小晏先生這回出門采風度假,是和自己的小叔叔一塊回京的。

晏游知道這事後一點也不生氣,笑得眼睛彎彎,司空摘星見他這麽笑,心裏一突,覺得自己可能又走了步錯棋。

“小叔叔,我想要那個,那個,那個,還有那個——”

司空摘星想借長輩身份在別人面前壓晏游一頭,但晏游說都是“一家人”,他又是晚輩,小叔叔當然要寵侄子了。

——司空摘星硬是被晏游狠狠宰了一筆。

司空摘星:……不心疼錢,就是很不甘心。

調查過晏游身世的人都很困惑,因為晏游給自己安排的身世簡單又淒涼,世間並無任何親族,孑然一身,只他一個人。

好多人都納悶晏游這位小叔叔是什麽來路。

晏游毫不在意,兩天內同樊樓的江掌櫃探討了自己的說書事業,同浩煙書坊的齊掌櫃交流了自己的事業規劃,討論完畢之後達成一致,有了確切的規劃。

遂去拜訪安嘉侯。

自己拜訪自己不稀奇,但拜訪被封為侯爺的馬甲很稀奇,晏游帶著司空摘星敲響了安嘉侯府的大門。

步明燈親自開門,面容蒼白,笑容溫和,將兩人迎進府中。

司空摘星想向他介紹自己的“晏游的小叔叔”這個身份,但對上步明燈的眼睛,忽悠人的話說了一半,在步明燈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神下變弱,消失。

“唉。”司空摘星嘆氣,心裏有點小小的不甘心,“你別這麽看我。”

步明燈的眼睛會說話,朝他一笑,轉過身繼續帶路。

侯府占地面積大,其間綠樹清池,小橋流水,幽靜溫馨,從一個小小的院落中傳出清亮的誦讀聲。

那是韋空帷教導顧惜朝和韋恒光的地方。

課程結束之後顧惜朝和韋恒光出門透氣,見到晏游和他的“小叔叔”,都很意外。

韋恒光許久沒見晏游,興高采烈地撲上來,牽著他的手嘰嘰喳喳問東問西。

顧惜朝和司空摘星面面相覷,司空摘星嘴角掛著笑,說:“我是晏游的小叔叔。”

顧惜朝看向晏游,晏游揉著韋恒光的臉,沒看過來。

有哪裏不對。

顧惜朝:“你不是。”

因為晏游說過自己孤身一人了無牽掛,沒有親人。

司空摘星聳了聳肩,笑道:“怪聰明的,猜對啦。”

雖然猜對了但沒有獎勵,司空摘星還是讓他叫自己晏杞。顧惜朝根據排除從晏游各色各樣的朋友中猜到了司空摘星的身份,他聰明也很機靈,只是問他:“為什麽要叫晏杞呢?”

司空摘星的笑容有點微妙,說,因為他現場瞎扯,旁邊有人賣枸杞,便想到了“晏杞”這個名字。

顧惜朝沈默了。

也對,總不能叫晏枸……聽起來像罵晏游似的。

步明燈的主戰場不在江湖,但朝廷官場也不是那麽好混的。

即使他沒有實職爵位也無實權,但找上門來的事依舊只多不少——還是在他的體弱無人不知的情況下。

財帛動人心,權勢迷人眼,步明燈沒有錢權,他的存在便有充足的吸引力,倘若真要說誰是皇帝如今最信任的人,步明燈已能與諸葛正我並列。

諸葛正我是皇帝的太傅,教他讀書習字識道理,也從諸葛正我那學得一二拳腳功夫,感情身後,兩人之間的信任堅不可催;

但皇帝信任步明燈,則是因為他毫無所求,命不久矣。

步明燈的設定就是重病纏身的病弱人設,面容蒼白,身材消瘦,天底下任何一個大夫為他診脈,都只會得出他病入膏肓的結論。

就算這樣,步明燈依舊能跑能跳,畢竟沒人說病秧子就該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否則就辜負了晏游玩游戲時又肝又磕下副本時的辛苦。

神侯府同安嘉侯府挨得近,晏游和追命很快就見了面,天天隔著兩堵墻喊話,有時喊他來烤肉,有時喊他去釣魚,一向安靜的安嘉侯府比隔壁人數眾多的神侯府還要熱鬧。

追命對晏游的回來很歡迎,加上晏游和司空摘星直接住在安嘉侯府,見面更加方便。

他也知道晏游被綁做人質的事,見到晏游完好無損比誰都開心,又聽司空摘星說了島上發生的事情,擔心的心情立刻萎了,哭笑不得。

聽說晏游被擄去後待遇十分不佳,缺吃少喝,被困許久,但如今的晏游看起來毫無變化,沒有一點心理陰影。

“?沒什麽好怕的。”晏游非常嘚瑟地說,“你是沒見到他們狼狽的模樣,比我還狼狽呢。”

追命:……

司空摘星:……

看起來比起自己的不幸,傷害自己的人倒黴會更讓晏游開心。

晏游回京後的第四天便重新開始說書,底下茶客如雲,叫好聲不斷,江掌櫃天天笑得牙不見眼,整個人喜氣洋洋。

他這回沒弄什麽隔日說書的安排,每天都會帶茶壺來泡枸杞,扇子一展,昂首頓挫,笑盈盈地說出動人心魄的故事。

樓下小晏兢兢業業地說書,江掌櫃親自端著茶水小食去了方應看所在的房間。

小侯爺靠在椅背上,側著臉向下望,嘴角帶著點弧度,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

江掌櫃心想,小侯爺真是捧場,已經連著兩天來了。

他這麽想,表情中便帶出來點情緒,方應看回頭看他,一陣無語。

江掌櫃揚起笑臉,說:“小晏說這個故事還有三天能講完,還問您什麽時候能抽空賞個臉呢。”

方應看:“……”

他莫名覺得晏游是故意那麽說的,以往他在這兒聽書時可沒見晏游對他有多麽熱情。

方應看自己是個白切黑,晏游和他對上時笑臉總帶點看熱鬧似的意思,所以方應看隱隱約約覺得晏游同他是一類人。

不過,晏游的故事確實很有趣。

方應看擺擺手讓江掌櫃離開,又轉頭向下看去,下面聽客眾多,步明燈安靜地坐在角落,仰頭看著臺上手持折扇的說書人,神情平靜。

晏游的聲音清亮而明朗,十分動聽。

將近一年不開張,但他一來樊樓,客人卻不少,除了臺下的客人,房間中也有人在聽他的故事。

就方應看所知,除了部分達官貴人的家眷,還有六分半堂的大小姐雷純,就連太平王世子也在場。

方應看的心情微妙,隱隱有點不甘心——他身在此處,不也像是被晏游的故事引來的嗎?

【方應看,仇恨值+2。】

【雷純,好感度+7。】

【宮九,好感度+5。】

【宮九,仇恨值+1。】

晏游說書聽書兩不誤,還能抽空看游戲光幕。樊樓裏來了幾個主線角色,他好奇,點開一看,樂了。

方應看和雷純還好理解,宮九到底想了些什麽?說書人小晏可從來沒招惹過他呀。

晏游是真的有點兒好奇了。

宮九擡眼看臺上的說書人,兩人上次見面是兩年之前,已經忘了晏游是什麽模樣。

這兩天他都有到場,看見了一些很眼熟的人,而步明燈一次都沒有錯過。

平心而論,晏游的故事很生動,他也是個會講故事的人,但他在樊樓的故事和在太平王府曾講過的故事不是同一個風格,在父王生辰那時講的故事普通而平平無奇,令人沒有絲毫印象。

宮九看過晏游的書後就覺得奇怪了,如今現場聽人說書,更加覺得這姓晏的說書人拿錢不辦事。

晏游:……:(

之前有點忙,只能斷斷續續地碼字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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