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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得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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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得感情

月明風清,萬籟俱寂。

按理說晏游應當是處於弱勢的那方——畢竟與江湖大派的眼中釘暗中相會,似乎算不上一件可以光明正大做的事。

但追命和陸小鳳都有點做賊心虛的模樣,反倒是晏游坦坦蕩蕩,休夜神色依舊漠然。

“你們暗中相見,有多久了?”

“你這話說得像我做了壞事一樣。”

“雖然不是壞事,但也不是什麽好事。”

晏游手指一掰,沈吟良久,道:“這才是第一次。沒想到被你們撞見了,唉呀。”

只是第一次你數什麽手指??

追命嘴角一抽,道:“你可知城中有多少人盯著休夜想要他的命?”

“他們要的是休夜的命,並非我的命。”

這話說的……好有道理。

追命的頭不疼了。

晏游不可能不知道現今仍與休夜往來的利弊,想殺休夜的人會想盡一切辦法抓住一切線索,晏游若是為了休夜著想,便不該來見他。

陸小鳳在一旁瞅著他倆,摸摸兩撇胡子,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追命奇怪地看他一眼。

陸小鳳道:“所以兩位夜裏相會,是為了什麽呢?”

晏游晃了晃左手拎著的錢袋:“我來找他拿房費。”

追命&陸小鳳:原來還真的欠房費了……。

“只有這一件事麽?”陸小鳳道,“三天的房費似乎不值得這麽冒險。”

晏游笑了起來:“沒有什麽冒不冒險的。錢這種東西,嫌少不嫌多嘛。不過你問得很好,確實不止這件事,”他瞥了眼休夜,“小神醫托我給他送藥。”

陸小鳳微微一楞,又覺得此事乃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藺神醫雖然脾氣不太好,偶爾說的話也不太動聽……但是個好大夫。

“你受傷了?”

陸小鳳看向休夜。

白發劍客的手腕處隱隱露出一截繃帶。

休夜手腕一轉,背到身後,淡淡地看他一眼。

晏游拿扇子敲敲手掌心,聲音清脆:“各位沒事了就散吧。”

他朝休夜使了個眼色,後者眉峰微拱,冷冷斜他一眼,轉身走了。

陸小鳳和追命誰也沒有追上他,只是望著他的身影消失於黑暗之中。

原地只剩下晏游。

說書人一手勾著錢袋,一手握著扇子,展顏道:“我也該走啦。”

這麽說著,他擡腿就要從兩人面前穿過去。

追命哼哼一笑,一把攔住他:“你不能走。”

陸小鳳和他心有靈犀,默契地攔在另一邊,對晏游微微一笑。

晏游對兩人一笑,不等他們反應,轉身蹬墻翻墻一氣呵成,麻溜兒地跑了。

“我偏走!”

說書人的聲音笑吟吟的,尾音在原地打轉。

追命能追上他的,但抽了抽嘴角,沒動。

“想不到他還有這麽一副好身手。”陸小鳳十分驚異。

“他雖然沒有內力,但體質不錯。”追命壓低聲音,“我家師弟都追不上他。”

陸小鳳更驚異:“冷血都追不上他?”

追命小聲:“對。”

“……你為何不大點聲?”

“畢竟我是師兄,總不能說師弟不行。”

陸小鳳沈默良久,緩緩道:“你已經說了。”

今夜註定是個不眠夜。

陸小鳳與追命將晏游和休夜的事暫且放之身後,一個希望休夜能平安離開,一個希望晏游不要招惹麻煩,對今夜的事都未多說。

只是天不遂人願。

白衣劍客帶著一身凜冽氣息如狂風從身邊大步走過時,陸小鳳的視線忍不住追隨著他。

那副模樣、那副姿態,與他的朋友西門吹雪毫無二致。

陸小鳳心裏還在奇怪八百年不出門的西門吹雪為何來了汴京,偏頭去看,便見那人攔在一個身披兜帽鬥篷的黑衣人身前。

……西門?

陸小鳳有些疑惑,和追命靠近了去看,追命瞧見他的模樣,恍然大悟:“我聽說葉孤鴻來了汴京。”

所以那人不是西門吹雪,而是葉孤鴻。

陸小鳳也恍然大悟,他第一次見葉孤鴻,不得不說對方仿到了精髓,連他看葉孤鴻都覺得看到了西門吹雪。

“他攔的人是誰?”

追命好奇地問道。

陸小鳳還沒來得及回應他,葉孤鴻便神色一亮:“果然是你。”

追命隱隱有點不妙的預感。

鬥篷黑衣人繞開葉孤鴻,不想搭理他的模樣,葉孤鴻再攔,眼底灼灼星光幾乎要一躍而出。

“讓路。”

鬥篷黑衣人拇指頂劍柄,殺氣騰騰。

陸小鳳:“……”

追命:“……”

夭壽了那人竟然是休夜!!

四周人煙稀少,陸小鳳和追命顧不上遠觀,趕緊湊上去制止葉孤鴻自討苦吃。

……雖然誰都沒有和休夜交過手,但羅剎劍客劍術高絕的印象早已深深地鐫刻在他們心中。

“葉公子!”

陸小鳳高喊一聲。

葉孤鴻向兩人投來一瞥,休夜腳步方向一轉,邁步。葉孤鴻急了,當即拔劍,高聲道:“休夜!我要與你一戰!我這幾個月來在練劍上未曾懈怠一分,已有所進步!”

休夜冷冷道:“你殺不了我,滾。”

葉孤鴻梗了一瞬,充分詮釋什麽叫不言棄,堅持道:“你不與我交手怎麽知道我殺不了你?”

休夜嗤笑一聲,轉頭正眼看他,眸光冰冷而陰郁,似乎懶得說話,緩緩拔劍。

劍出鞘。

寒光在月下一閃,凜然奪目。

追命面色有點難看,他看見了金風細雨樓的弟子——這裏是金風細雨樓的勢力範圍。

“等等,你們不要現在打——”

葉孤鴻提劍沖了上去。

追命噎住,看了眼陸小鳳。

陸小鳳無言地和他對視。

六分半堂和金風細雨樓弟子正從各處趕來,追命最清楚這兩個門派的行事風格,不同之處有之,也有共同之處。

對待敵人絕不手下留情。

追命朝交戰的兩人高聲喝道:“神侯府追命在此!還不住手!!”

神侯府在江湖上的地位十分獨特,神侯府的主人諸葛正我不止在朝堂上威望深重,在江湖上同樣地位極高。

江湖中人見到神侯府的四位名捕,都會給幾分薄面。

追命只想趕緊制止這兩人,不要讓事情變得覆雜。

他聲音響亮,在空曠的街道上傳開老遠,於幾人頭頂盤旋回蕩。

但沒一個人理他。

不說休夜,葉孤鴻的劍術並不差,追命和陸小鳳在外毫無插手的機會。

更何況,只要一個人有腦子,都不會輕易制止劍客交手。

葉孤鴻在莆田時是休夜的手下敗將,當了不止一次,數月不見,他還是手下敗將。

休夜眸光中泛著諷刺的冷光,葉孤鴻的表現只是印證了他之前的結論——葉孤鴻殺不了他。

厭煩了與葉孤鴻交手,休夜一劍挑開葉孤鴻的劍,下一秒,劍刃正對葉孤鴻脖子。

葉孤鴻的劍落地,聲音清脆,在地上滑出去老遠。

休夜警告他:“日後你若是再敢對我拔劍,這柄劍就不會只停在這裏。”

劍刃冰涼,與皮膚接觸的地方正淌血,葉孤鴻瞥見白衣上慢慢暈開的血色。

一陣刺痛。

他動了動唇,心中挫敗大於屈辱——休夜對劍的誠意絕對比不上他,可休夜劍術如此高絕,他自幼苦練至今又有何意義?

葉孤鴻脾氣孤傲執拗,一時之間鉆牛角尖,心中悲憤,面色慘白,眼中的光如燃盡的燭火,緩緩熄滅。

他揚起脖子,朝休夜的劍上撞去——

追命一把將他撲倒在地,擰著眉厲聲道:“你做什麽!”

葉孤鴻慘然一笑:“我輸在他手下不止一次,有何顏面繼續學劍?還不如一死了之,死在休夜劍下……”

他喉嚨裏哽咽一聲,說不下去了。

追命搞不懂有些劍客們在想什麽,譬如西門吹雪葉孤城,還有此刻躺在地上要哭不哭的葉孤鴻。

冷血也用劍,追命曾用他的劍處理過野味,師弟沒有任何反應,還教他怎麽處理才能處理得更好。

可再怎麽視劍如命……追命都沒想到葉孤鴻會直接不要命。

追命掏出手帕捂住葉孤鴻頸部的傷口,對他道:“只不過是輸了幾次罷了,為何不堅持到能贏過他的那一天?”

“你這樣,只會讓休夜更輕視你罷了。”

陸小鳳摸摸胡子,彎腰拾起葉孤鴻的劍。

六分半堂與金風細雨樓的弟子已在四周圍起一道人墻,看見面前的這幅場景,都有些疑惑。

六分半堂的弟子率先開口:“休夜,你殺我六分半堂弟子,今日別想從這裏離開!”

金風細雨樓的弟子不甘示弱,道:“等等——他要跟我們回去!要慰告死在他劍下的兄弟們的在天之靈!”

葉孤鴻捂著脖子處的傷口起身,表情慘白,冷冷道:“只聽聞你們在汴京分庭抗禮,針鋒相對,卻沒想到說大話的本事也差不多厲害。——你們誰也不是他的對手。”

追命和陸小鳳原本默默在一旁思考對策,聽見葉孤鴻這話,眼皮都是忍不住一跳。

兩方人馬看向他,靜了一瞬。

面色慘白,血染白衣,捂著傷口的帕子被血浸透,葉孤鴻看起來狼狽至極。

休夜站在一旁,仿佛此刻發生的事與他毫無關系,正緩緩地將劍插入劍鞘。

葉孤鴻唇色發白,伸手向陸小鳳要劍。

陸小鳳將劍遞給他,問道:“我帶你去醫館?”

葉孤鴻淡淡道:“不必。我還能走。”

他深深地望了追命,低聲道了句謝。

休夜重新戴上兜帽,朝人群中走去。

金風細雨樓的弟子被他氣勢所攝,忍不住向後退,腳才擡起,立刻反應過來,拔劍道:“你不能走!”

休夜眼裏翻滾的陰雲更加濃重,道:“滾。”

葉孤鴻緩緩走上前,對那些弟子道:“你們不是他的對手。”

追命&陸小鳳:……好像有哪裏不對?

葉孤鴻認真盯著面前為首的弟子,上前一步,幽幽道:“你們不是他的……”

話沒說完,他眼一閉,仰天倒地,手帕攥在手裏,在地面上蹭開一道血跡。

陸小鳳:……這不是走不了了嗎?!

葉孤鴻倒下的瞬間,休夜撥開面前幾人,想要離開,他一動作,所有弟子紛紛拔劍——金風細雨樓與六分半堂弟子一齊向他攻去。

休夜拔劍,投入這群弟子的交戰之中,面無表情,神色陰郁。

追命發完召集六扇門捕快來的信號,隨後和陸小鳳一起將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葉孤鴻搬離混亂的戰場。

“我送他去醫館。”

“我……留下。”

追命看起來很頭疼,不大想留下的樣子。

陸小鳳背著葉孤鴻往醫館去,路上想他寧可在那裏待著也不想大半夜背一個大男人去醫館。

休夜一戰又成名。

當日在場的金風細雨樓和六分半堂弟子死傷皆有,休夜徹底與汴京的兩大門派結下梁子。

醫館的後院裏葉孤鴻已經蘇醒,比昨夜面色慘白的模樣好了許多,脖子上纏著厚厚的繃帶,渾身散發著冷氣。

他從掌櫃那裏知道自己昨夜是由陸小鳳送來看診,還付了診費和醫藥費,便想去找陸小鳳還錢。

路上聽到有關昨夜的事情,知曉了自己沒能看見的後續。

六扇門捕快趕來之際休夜已經走了,聽說追命也受了輕傷。

葉孤鴻愈聽,眉頭皺得愈緊。

“沒有大礙。”追命對冷血說,長長地嘆了口氣,“我就和陸小鳳去喝個酒。”

傷不是休夜弄的,而是追命想要制止並想著能救一個是一個時被不知道是金風細雨樓還是六分半堂弟子的劍刮上的。

衣服徹底告廢,一條約有小臂長的傷斜斜地刻在手臂上。

冷血盯著他胳膊的傷口看,蹙眉道:“休夜呢?”

“走了。”

現場一片狼藉,追命看著休夜的身影消失,卻沒有辦法攔下他。

只要休夜不想留,誰也留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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