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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挨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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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挨揍

晏游在說書的那天,休夜也沒有閑著。

風蕭和藺塵星去聽書,他一個人便走出客棧,在外游蕩,默默在繁華熱鬧的街上行走。

他腰側的銀劍太過顯眼,沒見過的人多看幾眼,見過的人則在看見後挪不開視線,死死地盯著他。

玉羅剎就是見過那把銀劍的人。

迎面走來的路人披著鬥篷,面容被深深隱藏在兜帽之下,在春日暖陽的照耀下已足夠醒目,更別說對方腰間若隱若現的劍柄。

玉羅剎定睛細看,旋即再也移不開目光,甚至恨不得目光化作長刀捅上去。

眾裏尋他千百度,得來全不費工夫。

改頭換面深入中原的魔教教主一下子笑了。

他幾乎是磨著牙,看對方迎面走來,肩頭隱隱露出一縷白發從眼皮下晃過。

休夜從玉羅剎身邊經過,氣息平靜,沒有分給玉羅剎半分註意力。

玉羅剎靜靜站了片刻,掛上如沐春風的笑容,轉身跟上,慢慢地綴在休夜身後。

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玉羅剎以黑霧遮面,休夜應當很難猜到他便是當初在沙漠裏暗中觀察的人。

劍客的背影有淒涼之感,玉羅剎望著對方的背影,一把年紀了,想起被按在沙漠裏吃沙的情景,依舊有一股氣堵在喉口。

而休夜只有二十三歲。

年輕而又強大,還能打贏他。

玉羅剎慢慢地跟在休夜身後,青年肯定發現了他的跟蹤,卻不打算回頭看看他。

這偌大且熱鬧的街道上,休夜仿佛隔離在世界之外。人來人往,玉羅剎的目光從四周的路人身上掃過,嘴角上揚。

石觀音說過一個笑話。

休夜在沙漠中惡名遠揚,但從一開始,他殺人後總會有人能平安無事地離開沙漠。

於是石觀音一個死去的弟子推測說,休夜是個心軟的好人。

那名弟子早就不知死在何處,玉羅剎從石觀音那裏聽到這個推測時,止不住地笑。

此時此刻,玉羅剎望著休夜孤零零的背影,以及四周的路人,一個想法在心頭浮現。

若是他與休夜交手,“難免”波及周邊路人,屆時休夜是會不管不顧……還是保護這些路人?

玉羅剎好奇地想。

前方休夜腳步一頓,在他轉身看來的同時,玉羅剎後退一步,表情窘迫地和他對視。

休夜怎麽會突然轉過來?莫非察覺到他的惡意?

玉羅剎心中疑竇叢生,更為忌憚,面上神情窘迫之餘又有幾分羞澀。

晏游:……你在羞澀什麽?

“你跟著我做什麽?”兜帽下傳出的聲音清冷壓抑,休夜直視著他,面部遮著一層陰影,更顯陰郁。

玉羅剎緊張道:“不知公子可還記得我......在沙漠中,休公子對我有救命之恩。”

這話自然是胡扯的,休夜殺了那麽多人,也救了許多人,不可能將每一個人記得清清楚楚,玉羅剎睜眼說瞎話,絲毫不怕。

果不其然,休夜沈默著,一言不發。

玉羅剎臉上的笑容誠懇無比,緊張又忐忑,見休夜遲遲不回應,眼中漸漸流露出失望和失落。

晏游嘖嘖稱奇,這些boss們一個兩個的是專門進修過的嗎?演技真是讓人自愧不如。

休夜毫不留情,冷冷開口:“是嗎?我不記得了。離我遠點。”

玉羅剎道:“我想向您道謝,一直沒有機會,如今在汴京偶遇,我能請您吃頓飯嗎?”

“不能。”休夜冷冰冰地道,“滿口胡言,滾。”

青年狀似十分受傷:“休公子......”

他上前一步,休夜再也無法忍耐,拔劍直指玉羅剎,劍氣凜然,從玉羅剎臉側劃過,易容的面皮薄如蟬翼,劍氣傷到真實的皮膚,從傷口處緩緩地流出鮮艷的血。

玉羅剎盯著他,伸手輕拂臉頰,手上沾染的血刺痛了他的眼睛。有那麽一瞬,玉羅剎難以控制面上的神情,烏雲在眼中翻滾,手下見了他這副模樣,必定膽戰心驚不敢吸氣。

休夜的劍緩緩下降,挪到玉羅剎頸側,兜帽下若隱若現的嘴角竟勾出一抹笑。他看見了玉羅剎的怒意,所以覺得十分愉快。

有什麽比打破一口胡言的騙子的面具還要愉快的事情呢?

玉羅剎氣極反笑,擡手壓住那柄透著冷氣的劍,低語道:“人人都說休公子是羅剎,我還不信,如今一看......你不問青紅皂白便傷我,說你是羅剎反倒是擡舉你了。”

如果不是你滿身惡意休夜才不會理你呢。

晏游笑嘻嘻地看熱鬧,玉羅剎的臉皮有夠厚,說來說去還是覺得休夜被人稱為羅剎且與他齊名,是折辱他了。

面對玉羅剎的貶低,休夜不說廢話,徑直揚手一劍,直刺心口,玉羅剎對休夜萬分戒備,見此疾速退去,身子一歪,人已至休夜身後,目光冷淡,擡手一掌襲去,充註八成的內力。

休夜微微回身,玉羅剎面前忽然一黑——休夜甩開了他的鬥篷——玉羅剎視野受阻,他手上招式一松,還沒來得及退開,鬥篷便已落下,白發在空中揚起弧度,休夜與他近在咫尺,閃著銀光的劍尖在眼前放大,與此同時,玉羅剎矮身躲過,手中醞釀已久的一掌向休夜擊去。

玉羅剎那一掌擊中,休夜的那一劍刺中。

兩人過招後便迅速分開,休夜慢吞吞地拭去嘴角的血跡,玉羅剎捂著腹部,衣裳暈開深色的血跡,他扯了扯嘴角,將笑不笑:休夜本來有機會躲開的。

白發青年神情陰郁,眉頭輕蹙。

玉羅剎用空著的另一只手摸摸自己的臉,易容雖然頑固精妙,但傷口處已被血浸透,再逗留下去,想必會發生十分恐怖的事情。

他揚眉對休夜笑了笑,道:“來日再會。羅剎劍客。”

玉羅剎轉身,本以為不會得到回應,卻聽見休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你也不過如此,”那聲音清清冷冷,毫無波瀾,“沒有長進。”

姓名:玉羅剎

狀態:〈……怒〉

因為和玉羅剎的交手,知道休夜在汴京的人一下子變多了。

比起對休夜本人的好奇,同樣有許多人十分在意和他交手的人是誰。

冷血沒有想到自己才覺得有點放心了,休夜便在街上惹出了亂子。

晏游握著一枚果子啃,還是當初冷血第一次和他交談時手裏握著的那枚果子,他興致勃勃,看熱鬧一般地說道:“不愧是羅剎劍客。”

“不要這麽說……”冷血冷著臉,“你真的打算讓他們住進你家?”

休夜和風蕭的行蹤暴露了個徹徹底底,晏游自告奮勇,邀請兩人在他家裏住下。他置辦的宅院至今只有兩人一鵝,空出來的房間能住下十個人不止。

冷血其實不是很能理解晏游的想法,風蕭和休夜都不是省油的燈,與他們相伴意味著時刻處於危險、或者說膽戰心驚之中——就算晏游無懼無畏,可他不會武功,又討厭麻煩,怎麽能將麻煩的代名詞主動放在身邊呢?

晏游置辦那麽大一座宅院,出發點是為了馬甲有能夠落腳的地方,盡管理解冷血的擔憂,但他絲毫沒有改變主意的想法。

“他們會付我房費,沒有不收留他們的理由。”晏游笑吟吟地說,“你如果想來一起住的話我能給你優惠。”

“……不,我不會來住的。”冷血冷漠地拒絕,碧瞳中盈滿的憂慮之色漸漸散去,晏游決意已定,他無法左右,便說道,“如果有什麽事情可以告訴我,我會幫你的。”

晏游看著他,笑了起來。

“謝謝你。”

他輕輕地說。

冷血微怔,不太習慣晏游難得的正經,可這正經僅保持了短短一瞬,晏游便道:“既然你這麽說,我不會客氣的——所以冷血捕頭,你能幫我去餵小天才嗎?”

“不。”冷血飛快地回答,態度堅決,“你自己去餵。”

晏游只好自己去餵了。

——又是晏游。

知道風蕭和休夜住進晏游家後,方應看如此想道。

一個兩個,似乎總在往晏游身邊湊。

晏游確實是個有魅力的人,他從不涉足江湖事,與汴京城中各個勢力都有一腿,卻都相安無事。

風蕭和休夜的到來,也許會將晏游卷進江湖風雲裏。那總是如同局外人一般的說書先生,終於要從高臺之上走下來。

方應看一想到這裏,便有些期待起來。

馮少爺居住的宅院。

年輕人忐忑不安地俯身等待著,小小的神醫站在他身前,慢慢地替他解開繃帶。

房間內門窗緊閉,一片昏暗,馮大掌櫃握著雙拳壓抑著激動的心情,努力保持平靜,看著藺塵星的一舉一動。

繃帶解下,馮少爺緩緩睜開雙目,眼前依舊是一片黑暗,他心裏一涼:“大夫,我看不——”

“耐心點。”藺塵星截斷他的話。

一刻鐘之後,馮少爺徹底看清房間內的景象,和淚眼盈盈的馮大掌櫃對上眼睛,隔了許久看到親爹,他潸然淚下:“爹……”

“不要哭。”藺塵星面無表情地制止。

馮少爺逼回眼淚,仔細地打量起面前的神醫。

神醫……和他想的一樣小,很難想象是神醫自己說的三十來歲。

藺塵星投過去一瞥,馮少爺一抖,露出一個笑容,道:“多謝藺大夫。”

他曾經以為自己永遠都不能再看見外界風光,但藺塵星治好了他的眼睛,給了頹廢的他希望。

藺塵星神色淡淡,又詢問幾句,確認馮少爺的雙目確實覆明,又叮囑幾句,便收拾醫具,打算離開。

“大夫,你接下來要去神侯府嗎?”馮少爺說道,“我送你一程。”

他順路送藺塵星一程,也是為了時隔許久欣賞一下汴京的風景。

藺塵星點點頭。

馮大掌櫃欣慰而又擔心地目送馬車離去,轉頭便吩咐人立刻準備謝禮,屆時送到晏游府上,不給藺塵星拒絕的機會。

馬車在神侯府外停下,藺塵星跳下馬車,馮少爺探頭向他道別,神情興奮。

這個場景被回來的追命看到,好奇地湊了上去:“你是馮少爺……你的眼睛好了?”

“好了!”馮少爺激動不已,“追命捕頭,我的眼睛能看見了!”

追命衷心賀喜:“恭喜。”

馮少爺離開,追命看向藺塵星,伸手示意,笑道:“藺大夫,請。”

藺塵星看他一眼,邁步走進神侯府中。

無情等待已久,他才泡好藥浴,泡腿時的刺痛至今未消。每日每夜,他的腿都如同再次生長一般,酥麻疼痛,但泡藥浴時的疼痛比平常更甚。

“我師兄的腿需要多久才能好?”

追命見馮少爺的雙目已經覆明,心裏滿是期待,此刻看藺塵星針灸,實在忍耐不住好奇心,如此詢問。

“再等等。”藺塵星說道,“他現在還不能走……夏天來臨之前,他大概就能站起來行走了。”

追命眨了眨眼。

“你的醫術很好,是自學成才嗎?”

“……”藺塵星遲疑了一瞬,“應當是的。”

應當?

追命和無情對視一眼,為藺塵星使用這個詞語而疑惑。

藺塵星垂著頭,沒有註意到兩位捕頭的視線交換。

他忙完便要離開,無情曾數次想留他在神侯府中招待他,但藺塵星總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不想與任何人深交,所以這次無情也只是默默地目送著他離去。

冷血回來後將晏游家中發生的事情一說,眾人得知蠱師與羅剎劍客齊聚晏游家,都有些頭疼。

追命:“別人避著他們走還來不及,怎麽晏游還迎他們進家裏?”

冷血:“他們會付房費。”

幾人:“……”

追命嘴角抽了抽:“他忽然重操舊業,又將兩尊殺神迎進屋賺房費,莫非那三顆明珠真把他的家底掏了個幹凈?”

這還真的不好說。

晏游家底如何,誰也不清楚。

晏游自己的事他自己有決斷,目前可以確定的是風蕭對晏游並無惡意,至於休夜,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冷血從他口中得到過不會傷害晏游的答案。

說到風蕭,他曾暗殺武當派掌門石雁,如今石雁被藺塵星的解藥治好,但武當派對風蕭的懸賞還未撤下。

原本武當派只是在懸賞殺手蠱師,隨後風蕭的名字為世人所知,他們的懸賞便指名道姓,要捉住風蕭,讓他說出真正的幕後主使。

武當派是名門正派,門規森嚴,佇立江湖有百年,但其中弟子並非人人都是良善之輩。

起碼如今在六扇門大牢裏蹲著的陳付七,不是良善之輩。

從東南一帶將陳付七押解入京,一路上陳付七說了許多自己做過的惡事,但其他的卻不敢多說,只說當初山西滅門慘案的兇手是他和另一個人,至於那人是誰,他卻說不出來。

無情看出他在懼怕某些人、或者是某個組織,在從不間斷、定期進行的審問中,無情斷斷續續地知道了一些事情,更知道了一個稱呼:

“幽靈山莊”。

陳付七在噩夢中,更曾脫口而出“老刀把子”,從陳付七的反應來看,老刀把子正是“幽靈山莊”的莊主。

幽靈山莊網羅天下惡人,許多惡名遠揚,為世人所唾棄的惡人,都龜縮在其中。

既然是幽靈,便是詭譎難測,無人可見的存在。

而在陳付七說出“幽靈山莊”之前,無情從不知道江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存在。

陳付七並不清楚風蕭出手刺殺石雁和幽靈山莊是否有關系,比起風蕭,他更在意的是當初在門派中的另兩個外人。

“有個叫步明燈的病秧子……還有一個偽裝成雜役,在當日追擊風蕭的人。”

陳付七說步明燈拿走了他的珠子,但沒有證據;而那名來歷不明的雜役,武當派內至今無人知曉他的身份。

石雁被暗殺一事的背後,有許多無情不了解的事情,種種事件交錯覆雜,所以最近一段時間,無情為此十分頭疼。

幽靈山莊與老刀把子的真實面目,參與山西滅門慘案的另一人究竟是誰,又是誰雇傭風蕭暗殺武當派掌門,當日追擊風蕭的“雜役”的身份……

最後一個相對來說不大重要,無情便暫且不去想它。

盡管在被藺塵星治著腿,無情卻沒有忽視破案一事,他確認時機成熟,默默地放出三年前山西滅門慘案的兇手被抓一事的消息。

沒有替陳付七隱瞞的必要,無情沒有半分心軟,將他所做過的事全部抖出。

一時之間,江湖為之震驚。

震驚的還有另外一人。

木道人,幽靈山莊真正的主人,也是老刀把子,聽到這消息後面色極為陰沈,不用多想,便知道神侯府的人已經知道了幽靈山莊的存在。

即使他們可能不知道,木道人也會往最糟糕的方向想。

早在遍尋不得陳付七的下落時,木道人最不希望的就是他被官府的人逮住。

可惜陳付七不僅被逮住,還是被最糟糕的神侯府逮住。

木道人仔細思考,以老刀把子的身份,派葉孤鴻前往汴京。

葉孤鴻的堂哥葉孤城在汴京,他出現在那裏,絕不會引人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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