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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是我隨手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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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是我隨手撿的

親愛的小班長,當我踏上前路之時,我甚至有那麽一刻希望是你跟在我身後的。

只有你會提燈走進我的世界裏,然後微笑著坐在我身旁,告訴我,不必擔心,不必害怕,會好起來的。

我曾是那麽仿徨無助,只有你不厭其煩的靠近我。

——許相看《暗戀日記》

辛欣喝了口飲料,接著梁逢剛剛的話:“那可真巧!”

梁逢盯著許相看脖子上的長命鎖看了會,隨即也淡淡的笑了下,“是挺巧的,一直都很巧。”

趁著吃飯的空隙,幾人開始盤問起齊思明為什麽上課總是睡懶覺。

齊思明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他們:“我家裏的情況你們也知道,我爸他腳不好,我媽她身體也不是很好,我家裏就我一個孩子,雖然店裏面忙的時候也會雇員工,但是哪有那麽多錢天天請啊,我有的時候也會趁著放學替他們分擔點,卸卸貨,盤點賬本什麽的我還是能做的。”

許相看看著他:“所以,你才會睡眠不足在課堂上睡覺是嗎?”

“我只要一有時間就會來店裏幫忙,所以睡眠時間相對少一些。”

辛欣忍不住好奇問他:“那你為什麽不跟我們說你爸他……腿腳不便啊,學校不是針對殘疾人有補助金嗎?”

齊思明垂下臉,遮住了眼底的黯然,“我知道大家是怎麽看我的,他們不喜歡我,我也都知道,班裏有很多同學來過我家賣包子,但是他們不知道門口的跛腳老漢是我爸,我最先開始也不願意承認,我怕大家歧視我……”齊思明說到這看了眼在外努力搬貨的父親,他此時正拖著一條不太健全的腿緩慢的扛著一袋面粉往裏走,齊思明看著眼前這幕眨了眨有些酸澀的眼,繼續開口道:“但是,現在我不這麽想了,大家不喜歡我,或許不止是我家是個賣包子的,也許就像是李霖說的那樣,我是鄉下來的,我千裏迢迢來到這裏讀書,見世面,開眼界。可是他們卻永遠覺得我是一個鄉巴佬。”

“我有時在想,這是父親的錯嗎?”

“不是,誰都沒有錯,其實說到底還是我自己的問題,我還是無法接受別人說我爸是殘疾人,在我眼裏,他就是一個正常的父親,我是大家口裏的鄉巴佬也沒有關系,反正我翻山越嶺來到這裏,最重要的還是把書讀好。”

許相看垂下眸,瞳仁清澈幹凈,她的聲音微小,大家幾乎聽不見,“其實我挺佩服你的,齊思明。真的,我就沒有你這麽大的勇氣去面對別人的指指點點,我總是低著頭看這個世界,所以在我的眼裏,世界很小,小到讓我覺得有的時候都容不下我。”

“但是現在在一個人的改變下,我也嘗試著用平視的目光去看待這個世界,好像一瞬之間世界又大了許多,於是,我也成為了為自己而活的人。”

那個人是L先生。

這頓飯吃完,齊母又裝了不少小籠包讓大家帶回去吃,齊母局促的擦了擦手,臉上掛著笑,“我們家阿明不會說好聽的話,他來到這裏後也沒交到什麽朋友,我之前聽老師說過,他在學校裏總是找人打架,大家都覺得他不是一個好孩子,但是你們不知道,他在鄉下時成績可好了,老師也喜歡他,街坊市民的也常常誇他,我那時就在想,以後我家阿明一定會有出息的!”

齊母說到此,有些悵然的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來到城裏後,一切都變了。我希望你們能不嫌棄我家阿明,他是個老實孩子,沒啥壞心思的。”

梁逢將手搭在齊思明的肩上,一臉認真的告訴齊母:“阿姨,齊思明同學很好的,他在我們班裏很多人喜歡他呢,真的,我是班長,我說的都是真的!”

齊母擦了擦眼角沁出的淚,“那就好,那就好。”

三人吃飽後,又商量著一起去市圖書館。

齊思明本是想留在店裏幫忙的,奈何齊母一個勁的讓他和同學出去玩玩再回來,於是,去圖書館又變成了四人之行。

幾人來到圖書館,管理員正趴在桌子上打著盹,裏面安安靜靜的,大家都在做著自己的事情。

許相看和辛欣開始挑起了自己要看的書。

齊思明來到這純屬是因為跟著他們來的,他並沒有看書的欲望。

梁逢順著中外名著那一排的書架開始尋找了起來。

齊思明閑著無事,便坐在一旁看著許相看。

他也不說話,就這樣默默的看著她。

他好像是第一次這樣認真的看她,她似乎是比剛來這個班時要開朗許多,人也漂亮了許多,現在也會時不時的自己講話了,也會對他人報之微笑,這在她剛剛來的時候是有很大不同的。

齊思明想到這,便趁著許相看不註意時,偷偷將她選書的樣子拍了下來,然後將那張照片設為私密,密碼是自己的生日。

“選好了嗎?”

“嗯。”

辛欣逛了一圈發現沒自己要看的言情小說後倒也和齊思明一樣,什麽也沒借。

倒是梁逢選了好幾本中外名著。

許相看走到梁逢面前替他將那幾本外國名著放到原位,然後從自己選的書裏抽出兩本來放到他懷裏,“這兩本你比較需要,先看這兩本。”

梁逢低頭看了眼。

一本《作文大全》,一本《高考速成作文寶典》。

梁逢微微揚起嘴角,“那行吧,我不看其他書了,我就看這兩本。”

許相看早就註意到梁逢的作文寫的不好,好幾次分都失在這上面,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幫他,她雖然作文寫的不措,但是她不太會給其他人講題,她也只能選些有用的書來提高他的寫作能力。

希望真的對他有用。

她也希望自己能向當初他幫助自己數學那樣,來幫助他。

一點點的提升也是好的。

齊思明看著眼前的一幕捏著手機沒出聲。

一周很快過去。

許相看補完課回到家,江蘭和許榮還在店裏幫忙沒回來。

許相看給他們倆各自發了消息後換了身衣服出門了。

11月25日,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她得去西郊一趟。

西郊那裏是寧安市有名的墓園。

許相看下了公交車後又打了個滴才到目的地。

她撐了把傘在細雨蒙蒙中走進了墓園,憑借著記憶裏的位置,她很快找到了她要看望之人的墓碑。

墓碑上寫著:愛妻張秀麗之墓。

那是爺爺親自給奶奶立的碑。

許相看看墓碑上慈祥的老人,忍不住落下淚來。

“奶奶,我又來看您了,今天是您的生日,不知道您今天有沒有給自個做長壽面呢,沒事,您要是沒做的話,那孫女我就回去給您做,您吃了可不許嫌棄我做的不好吃,您要記得多來我夢裏看看我,我有點想您了,等我……”

許相看停頓了會,將傘往下拉了幾分,“等我考上大學了,就把爺爺也接過來一起住。”

許相看哽咽著,“我們一家人團團圓圓的,誰也少不了誰。”

很快,雨大了起來。

那些雨打在她身上就像是一根根細針一樣,密密麻麻的。

許相看撐著傘往回走,回去時風很大,將她的傘壓的很低。

在許相看走後不久,梁逢也撐著傘和父母趕到了這裏。

今天的天氣著實算不上好,一直在刮風下雨。

剛剛還是綿綿細雨,現在已經是黃豆般的雨點了,簌簌往下落。

照這樣看來,有傾盆大雨之勢。

梁逢讓母親在車裏等自己,說自己去放一束花就回來,梁承本來也想去的,可是又怕妻子一個人在車上不安全,他只好選擇在車上陪同。

梁逢找到梁遇的墓時身上早已被雨點淋濕,看起來頗有些狼狽。

但是他絲毫不在意。

他站在墓碑前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最後他說:“梁遇,我是真的把你當弟弟看待的,我沒有不喜歡你,你當時在醫院裏喊我哥哥時,我也是真的很歡喜的,如今想來,讓你再叫我一聲哥哥已是沒有可能了……”

梁逢的聲音沙啞,眉眼之間,一片冰涼。

已逝之人難以再相見。

而人間本就是這樣,人與人之間的面本就是見一面少一面。

雨漸漸大了起來。

梁逢在墓碑前待了半個多小時後,又撐著傘艱難的往下走。

黎淑蘭用毛巾將梁逢身上的雨點擦幹,“見過阿遇了?”

“嗯。”

黎淑蘭:“等春天來了,他一歲的時候我們再去看他。”

梁逢再度開口時,聲音有些幹澀,“好。”

——

或許是今年秋季的雨沒落幾場,便在冬季時補上,寧安市最近幾天連下大雨。

大雨傾盆而下,時常還伴隨著閃電。

天氣尤其可怖。

校園裏許多枝椏都被大雨打下,僅剩玉蘭花高掛枝頭。

在綠葉枝椏的簇擁下,顯得尤其可貴。

許相看自從上次從墓園回來後人就悶悶的,有時一天也不說一句話,梁逢費了很大的氣力逗她笑,她依然如常。

她時常望著窗外發呆。

梁逢也不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麽。

或許小同桌也有她的心事吧。

在某天上課的時候,許相看坐在高高的樓層裏,透過厚重的玻璃,望著窗外的玉蘭花,直直的盯了很久很久。

她在看花,而梁逢在看她。

她在看風景,而他在看她。

窗外的雨也下的很大,敲擊聲砸在玻璃窗上,敲的許相看的心一晃一晃的。

那些大雨打濕了窗外無數朵高掛枝頭的玉蘭花。

花很純白,在雨中顯得尤其美。

她透過玻璃,清楚的看見,有個子高的男同學站在高高的臺階上,撐著傘,費力的從樹上揪下一朵花,送給旁邊的女同學。

許相看在高高的樓層裏,坐在位置上,隔著厚重透明的玻璃,看著那幅畫面,直直的,楞楞的看了許久許久。

沒有人送過她花。

17年來,她只當過在暴風雨中淋漓的枝椏,沒有當過高掛枝頭,被無數人稱羨也要摘下的花。

雨早已停下,樹下的兩人也已走遠,背影漸漸模糊在她的眼中。

許相看也緩慢的收回自己的視線。

花開了終究是要敗的,經不起時間的敲打。

但愛情會。

它不僅會受人稱羨,而且不論朝夕。

但是許相看是不會知道了,她還沒有遇見為在在雨中摘花的人。

花期有時盡,愛意不可免。

——

在之後的每一天,他們倆放學依舊會一起。

這好像是一個不約而同的習慣。

盡管兩人都沒有特意去約定這個事情。

但是,在十字路口、在交叉口、在公交車上,兩人總是會十分巧妙、又機緣巧合的遇見。

巧合太多次就會變成有機可為。

許相看看了眼身旁帶著耳機,閉著眼睛靠著自己的梁逢,凝望了他一會,眼神裏閃過一絲莫名的情愫。

這些巧合真的就只是巧合嗎?

許相看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的是,不論是不是巧合,她都堅定了自己想要治好病的心。

這條路走的終歸不能太過坎坷。

畢竟,在風雨交加時,她也想有人送她一朵花。

僅僅一朵,也可以。

假如有人願意用一朵花來換她一顆心的話,她想,這也是不虧的。

身付他心,其花可盈。

公交車到站,兩人分道揚鑣。

沒有同之前一樣,許相看這次選擇了回頭看。

站在交叉路口,望著梁逢遠去的背影。

“梁逢,你會是一個恰如其逢的敬亭山嗎?”

許相看問自己。

同時,她也在問迎著風漸漸遠去的那個人。

風沒有告訴她答案,那個人也沒有,他們一同消失在街口的轉角。

許相看知道,答案是要靠有心人去尋的。

假如風雪來襲時,你倘若願意,做我的敬亭山,替我禦擋一半風寒,那麽我也不願負你,陪你等到,下一場春來。

在某一天晚上臨放學前。

她收到了一朵花。

一朵潔白的、幹凈的、帶著香氣的玉蘭花。

是梁逢給她的。

他似乎還有些羞澀,將花遞給她時,眼神有些躲閃,沒敢直視她,只是小聲的重覆:“花是我撿的,送你的這枝,我擦了很久……”

許相看定住了,有那麽一剎那,眼前忽然閃過一幕,也是在一個下雨天,雨打濕枝椏,也淩亂了花。樹下落下了無數朵花。有的混在雨裏,有的混在泥土裏,還有的高掛枝頭開的正艷。

有人低頭拾落花,有人攀梯摘高花。

花生的那樣高,雨下的那般大,淩亂的不僅僅是花,還有她。

許相看的心猛然被什麽敲打了一下,她眨著眼一動不動的看著梁逢。

梁逢的臉上還掛著未散去的羞澀,“我不知道送女生什麽花,但是我父親說過了,只要是女生都喜歡花的,我想你肯定也喜歡……”

“這花雖然是我撿的……但是它和摘的沒什麽兩樣,它很幹凈潔白,和你一樣。”

許相看腦子裏回想起自己坐在樓上時看到的那幕,她知道的,摘花的少年是梁逢。

許相看透過層層高樓看清楚了這一幕,少年攀著高梯執著又艱難的在雨裏拽著搖曳的花時,她當時也想著這是哪個班的男生這麽的傻,為了給自己喜歡的女生摘一朵花這麽的固執,還非要摘最上面的那朵,直接撿地上的不就好了,地上的現成的花一大把,想撿多少就有多少。

偏偏生的最高的那朵最白。

也是最幹凈。

許相看接過他手裏的花,似乎還有些楞神,她沒想到這花會來到自己手上。

“花很襯你。”他說。

語氣誠懇而又真摯。

“攀條折其榮,將以遺所思。”

這是他初二上學期時在書上學到的一首詩,他現在將它用上了。

他還記得當時老師教他們學這首詩時,他還覺得晦澀難懂,人為什麽要折一朵花送給心上人呢,他不明白。

他對老師教的內容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而老師卻微笑著告訴他這句詩的意思——

“我攀著樹枝,登上高處,摘下其中的一朵,想將此贈送給我心中日思夜想的人,那也是我最愛的人。”

後來梁逢才知原來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有人借花來表達自己不可明說的喜歡了。

梁逢不會追女孩子,但是他知道,送別人玉蘭花是什麽意思。

“白玉綴枝頭,無綠也無愁。”

“小同桌,我送你玉蘭花,你以後別皺著眉頭了,要記得多笑笑。”

許相看看著他,淡淡的笑了笑。

“好。”

許相看應了他的話。

“紫薇榮邸遠,有蝶即有願。”

“許個願吧,小同桌,我替你實現它。”

梁逢將玉蘭花別上她的側邊發上,溫柔的看著她。

許相看的眼神猛的與他對視,有一瞬間的慌亂,心事呼之欲出。

連忙將花摘下,低著頭道:“我爺爺說過,送人白花很不吉利的,而且白花是不能戴在頭上的。”

梁逢楞了楞,看著被她拿在手中的花。

輕聲說了句抱歉。

他並不知道還有這一說法在。

他只是想把花送給她,希望她能如願。也希望她能天天開心。

許相看那裏知道,這哪裏是一朵花,這分明是一個少年青澀而又真摯的愛意。

偏偏她還拿不穩當。

“那這花?”

梁逢小聲問她。

“沒關系,不吉利你也送給我了,我收下了。”

許相看將花緊緊捏在手裏,然後跟他一起往外走。

走出校門,此時天外放晴。

風雨過後是彩虹。

天邊掛著一道彩虹。

梁逢欣喜的指著那道彩虹對許相看說:“快看,是彩虹。小同桌,快許個願!”

許相看看著那彩虹笑了笑,輕聲說:“我已經許好願望了,就在剛剛”。

“紫薇榮邸遠,有蝶即有願。”

“你說的,我已經許完了。”許相看笑眼盈盈的看著他。

梁逢看著許相看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這麽開懷的微笑,怔了一刻,等反應過來時,許相看早已走遠了。

“哎,小同桌你等等我呀,你還沒說你許的是什麽願望呢?”

許相看回頭看了一眼他,眼眸彎彎:“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梁逢加快步伐追上了她,笑道:“小同桌真聰明。”

她一直在想,她要許個什麽願望才好呢,然而這刻她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L先生,我該何以致你,我想行到此處時,我雖未能見其天光,但也受其溫暖。是你一直默默的走在我的身後,哪怕是幾句溫暖鼓舞的話,哪怕只是送我一朵花,也是你不厭其煩的讓我不要低頭。

“小同桌,擡起頭來看著這個世界。”

那麽,我想我的願望應該是這樣的——

我希望,L先生要平安順遂,遇其良人,長路長明,永不仿徨。

以我之心,佑你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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