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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豪門棄子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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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豪門棄子2

顧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個世界簡直太荒謬了!他還在喘氣呢,這群人怎麽就忍心將他活埋?!

這不是殺人麽?!

難道說,在這裏,得了治不好的病,運氣再不好一點是傳染病的話,就會被活埋麽?那這片土地該有多少冤魂?

顧昭越想越生氣,雖說自己目前已經是自身難保了,但是他一想到還有更多人跟他的處境相同,就真的氣不打一處來。

他在黑暗之中摸索了一會兒,這才發現自己右手邊是掛著吊瓶的。顧昭猜測他們給他註射的應該是葡萄糖或者是生理鹽水。因為他這會兒稍微有點力氣了,肚子也沒之前那麽餓。

他正想著如何保留證據報警時,門外響起一陣細密而急促的腳步聲。

顧昭重新躺了回去,很快門被打開,屋裏的燈光重新亮起。

一個五大三粗的中年糙漢子進了屋,指著床鋪,用粗啞的嗓音說:“就是他吧。”

“這麽年輕,真是命不好哦。”漢子說著行動起來,手套也沒戴,招呼著護士給人拔針,然後卷了鋪蓋,用粗麻繩將被子捆起來,將人裝進了麻袋裏。

做完這一切,漢子和醫生心照不宣地交換了眼神。

“老李頭,辛苦你跑一趟了。”眼鏡男醫生說。

“為民除害嘛,沒事。”老李頭說著笑了笑,一臉輕松地出了門。

老李頭幹這行很久了,早已看淡了生死。他們這個山坳坳,與世隔絕,前年剛通了公路,好不容易能出去了,然而卻發現外面的世界變化太快,他們根本跟不上。

真的生病了也沒錢看,只能找村裏的醫生,要是醫生治不好,那只能聽天由命。如果運氣不好染上了傳染病,約定俗成的做法就是埋。

村裏人都說,只有把病毒在土裏埋起來,病毒才不會傳染給別人。

他們都想活著,誰都不想死,同時也沒人願意當惡人,可總得有人當這個惡人。妻兒雙亡的老李頭孑然一身,出於為村子的忠誠與熱愛,他走上了這樣的一條路。

三輪車搖搖晃晃,開車的老李頭一手控制著把手,一手抽著煙,吞雲吐霧。

大半夜的山路上空蕩蕩的,老李頭開得很放心。

一根煙抽完,他回頭看車上的麻袋,位置動都沒動過,看來那個少年真是病入膏肓了。他想。

“這麽漂亮的一個男娃娃,可惜啊,要是我兒子還在,估計也有你這般大了吧。可惜啊真是可惜,你也別怪我老李頭狠心,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這兩年村裏的人走得走,死的死,要是不采取一些措施,再過兩年,我們村就沒人了。”老李頭看了眼麻袋,回過頭自言自語。

他聽眼鏡男醫生說少年昏迷未醒,所以篤定此刻他說的話顧昭都聽不見。然而顧昭不動聲色地將所有話一字不漏地聽了去。

窮山惡水出刁民,大概也是有些道理的。顧昭聯系他說的話,很快地想通了這前前後後的彎彎繞繞。因為上呼吸道感染,顧昭的喉嚨不舒服,路上受了一陣顛簸,這會兒終於忍不住咳了出來。

他捂住自己的嘴巴試圖不讓自己發聲,以便之後找機會逃走,可是糟糕的身體狀況讓他根本沒辦法實行計劃。

顧昭在麻袋裏猛烈地咳嗽起來。老李頭聽到動靜連忙停下來,他將三輪停在路邊,跳下車來,解開了麻袋,正巧顧昭擡起頭,兩人的視線對上了。

“你、你還活著?”老李頭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黑夜裏,老李頭戴著帽子和面罩,整張臉只露了一雙眼睛,慘白的路燈灑在他的身上,看著還挺滲人。

不過顧昭並不怕,他捏了捏嗓子,呼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感覺到喉嚨舒服了一點。他說:“我還活著,但你想殺了我。”

顧昭沒等老李頭開口,他繼續說:“李叔,我叫您一聲叔,求您放我走吧。我才十七歲,還沒來得及長大,好好地看看這個世界,我不想死。”

從沒有人喊老李頭一聲“李叔”,他呆在原地回味了好一陣。

“孩子,我也沒辦法,都是苦命人,誰不放過誰呢?”老李頭見顧昭在咳,就扔了煙,用腳踩滅了煙頭。火星在黑夜裏一點點滅掉,老李頭擡起頭,笑了一聲,繼續說道:“如果我今天心軟了,明天死的就是我,我的鄰居,我們村裏的其他人。”

“我聽劉醫生講了,你這個娃娃是三組老餘家的,餘家人添了個新娃娃,就不要你這個舊娃娃了。正巧你命不好,得了這個病,活在世上也沒意思啊,聽叔一句勸,不如去了陰曹地府,見了閻王,閻王看你可憐就給你許個好胎呢。”老李頭緩緩道。

老李頭每說一句話,就會喘一口粗氣,顧昭聽著難受。

老李頭的面部被面罩包裹了大半,顧昭是看不到他的具體表情的,只能通過他說話的聲音和語氣來判斷老李頭此刻的內心狀態。

這會兒,老李頭說話的語氣沒有那麽強硬,這讓顧昭覺得他還有一線生機。

他剛吃了小孟婆的糖穿越到這個世界做任務,怎麽可以就此死去呢?要是死了,任務失敗,就得倒扣福報,那麽他之前做的一個任務就白費了。放棄,絕不是顧昭要做的選擇。

顧昭飛快地轉動著大腦,思考了一會兒以後開口說:“叔,您被騙了。我實話跟您說吧,我根本就沒有得傳染病。”

老李頭楞了下,雙手伏在三輪車的車身邊緣,驚訝地問:“不可能的,劉醫生是我們村裏最好的醫生,他不會騙我的。”

顧昭咳了咳,繼續道:“劉醫生確實不會騙人,可是我爸媽會啊。他們跟劉醫生說我得了那個傳染病,治不好了,醫生一害怕,難免也會有失誤的時候啊。”

“您也知道我們這裏條件不好,只要是得病了,不管是真的假的,就算疑似傳染病,也只有死路一條。”顧昭頓了下,繼續說,“李叔,您知道嗎?我爸媽為了制造我快死了的假象,給我吃了小半瓶安眠藥,想讓我睡著一直醒不過來。要不是那藥快過期了,我可能就這麽睡死了。他們要不是心裏有鬼,怎麽會連我的最後一程都不來送送?”

老李頭聽了顧昭的話沈默了一會兒,他搖頭,說:“你不能這麽說,他們終歸是你的父母,把你養這麽大也不容易。”

顧昭道:“我知道,養育之恩,當湧泉相報,我要是能有出息,我也會報答他們的恩情的。可是現在我們家的條件您也知道,養不起兩個兒子。我是他們領養來的,在家裏總歸是個外人。現在他們有了親兒子,只能犧牲我了。我不怪他們,怪就怪我生病生得不是時候,就算不是傳染病,我爹媽也沒錢給我治。與其留在家裏吃口糧,不如把我活埋了省事……”

“呸呸呸!”老李頭敲了下顧昭的腦袋,厲聲道,“說什麽不吉利的話呢。我要是知道你還沒斷氣,我也不能把你活埋嘍。我老李頭雖然沒什麽文化,但是也曉得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現在不能確定你到底得沒得傳染病,但看你除了有點咳嗽,人的精神還可以,我不會就這樣把你埋了。”

“李叔,您這是答應放我走了?”顧昭眨眨眼,眼眸晶亮,看著清澈。

老李頭將視線從顧昭臉上移開,陷入了沈思。

這小子剛剛那話勾起了老李頭的傷心往事。當年他兒子得了肺炎,人都燒糊塗了,還想著為父母省錢。因為沒錢住院,孩子的病情活活被耽擱了,最後不治身亡。那時候,他兒子也說過同樣的話。

他默默地點燃了一根煙,走到不遠處去抽,抽完後,他走過來,對顧昭說:“我老李頭拉出去的人,沒有拉回去的道理。原本是打算把你拉到亂葬崗埋了的……既然你不想死,那我也積一次德。我帶你下山,以後的事情就看你的造化了。就算上天真的要奪你的命,只要不死在我們村就行了……”

顧昭聞言激動得不得了,他艱難地咽了咽口水,說:“謝謝李叔,如果我這次大難不死,以後一定回來報答你的恩情。”

老李頭擺擺手,“別,你可千萬別回來,走得越遠越好。我可不希望你來敗壞我的名聲。”

顧昭應了聲,沒再說話。

老李頭騎著三輪繼續上路,約莫兩個半小時後,三輪車騎到了山腳下,老李頭氣喘籲籲地趴在三輪車上,早已是精疲力盡。他硬撐著身子下車,給車上的顧昭解了麻繩。

“走吧,走了就別回來了。”

面黃肌瘦的少年用盡全身的力氣跳下三輪車,一瘸一拐地走在夜色裏。

不多時,夜色將他整個人吞沒。

老李頭無奈地笑了笑,把三輪停在一邊,窩在車裏,很快呼呼大睡起來。

顧昭走到天將破曉的時候,終於看到了城市的影子。

視線裏出現了一抹高樓的殘影,正如天邊隱隱的魚肚白,象征著希望。

寬闊的公路上,一輛漂亮的賓利奔馳而來,與四周的荒蕪格格不入。

顧昭有些累了,癱倒在路邊歇息,他伸出手臂,朝賓利揮了揮,示意它停下。

車子停在路旁,天蒙蒙亮,光線不慎明朗。茶色車窗緩緩搖下,從裏頭探出個腦袋。

顧昭一眼就看到了一個大金鏈子和誇張的龍騰紋身。

隨後,渾厚的聲音男低音在頭頂響起,帶著幾分驚訝:“江時亦?你怎麽在這兒?”

顧昭有些蒙,視線慢慢跟人對上,眼睛對了焦。他指了指自己,困惑地問:“你認識我?”

男人蹙眉,看上去不太高興,他一字一頓道:“我是江保國,是你爸啊,江時亦這個名字還是我給你起的呢。”

江保國?江家來人了?

男人下了車,將顧昭拉起來,扶進後座。後座,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大媽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挪到了最邊緣。

“媽,搭把手,這是您孫子。”

老大媽不情不願地戴上手套,扯了下顧昭的衣服。

江保國關了車門,重回駕駛座,面上的高興卻怎麽也掩不住了。他從鏡子裏看了眼後座,笑著問:“媽,這人都來了,那錢還給麽?”

老大媽淡定地說了兩個字:“掉頭。”

“得嘞,嘿嘿。”江保國笑著回頭,特意對顧昭說, “兒子,系好安全帶,咱們回家嘍。”

顧昭掙紮著系好安全帶,有氣無力地回了句:“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此番離開,會不會是剛出虎穴,又入狼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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