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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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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7 章

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郁落埋在祁頌的頸窩,輕輕笑了一下。

剛“汪”完的祁頌難免有些不好意思,可是郁落情緒的好轉在她心中占據了更醒目的位置,因此她的唇角也勾起來。

這份擁抱始終存續著,連同祁頌在郁落背部的輕拍。

懷裏人漸漸沒了動靜,許是本就被生病和發熱期折磨得疲憊的身體在巨大情緒波動之後徹底罷工。

祁頌溫存了一會兒,想將人挪回臥室睡覺。

然而她拍在郁落背部的手剛停,懷裏人就不安地動了下,悠悠轉醒。

“再拍拍我......”

向來清泠的嗓音此刻顯出幾分委屈和脆弱,祁頌心頭微顫,發覺肩頭薄薄的衣料好像淌落了濕意。

她的呼吸被那濕意堵得滯澀,連忙繼續輕拍的動作。

這似乎輕易就能取悅對方。郁落跟被順毛的貓兒似的輕哼一聲,腦袋在她頸窩蹭動,又沒了動靜。

懷裏一片纏人的暖熱,祁頌的目光失焦了幾秒,才微僵地垂眸看向郁落烏黑的發旋。

這半年的相處,郁落作為比她年長四歲、已經開始學習工作的姐姐,自發擔起“領養她”的責任。

擔心她獨自走那一小段夜路而天天接她下晚自習,擔心她被同學的話中傷而總是旁敲側擊說些開導和鼓勵她的話,在每一個力所能及的地方照顧她、引導她。那般溫柔體貼,又成熟可靠的模樣。

可是今晚她端著發燒藥扣響郁落房門的那瞬,似乎也同時扣響了一扇心門。

那裏面,郁落是在獨屬於自己的痛苦裏輾轉反側的小孩,會擔憂、會惶恐、會脆弱、會有自己不敢訴說的渴望,會在被觸碰到傷口時疼痛崩潰。

其實郁落也才十九歲,正處於那些健康幸運的人一生中最無憂無慮、青春蓬勃的年齡階段。

而她卻只能在生病和特殊生理時期的加持下,在困倦疲累得不甚清醒之時,窩在她曾經被強迫註射完那支藥劑、身心傷痕累累地出現在媽媽面前卻沒有得到的擁抱中,用一句“再拍拍我”向比自己小四歲的沒有親緣關系的人渴求一點點呵護。

祁頌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牙根緊咬,胸口發窒,哭得克制又洶湧。

懷裏人已經睡著,呼吸安穩,但她好像仍能從身前的緊密相貼中吹到對方心臟窟窿裏始終呼嘯著的凜風。

“我是你的。”祁頌低頭,臉頰輕輕貼在郁落的發頂。

哪怕微不足道,她希望能用自己將郁落心裏的那些窟窿填補哪怕一點點。

郁落醒來時,有明媚天光從落地窗躍至她的睫羽尖。

她慢慢坐起,被壓抑已久後釋放的暢快,和仿若大病初愈的暈眩包圍。

她花了一會兒才緩過來。

旁邊傳來一點動靜,接著是少女微啞的聲音:

“姐姐?”

郁落偏頭,便見床邊冒出了一個烏黑的腦袋。

祁頌擡頭,露出白皙的臉蛋,一雙眼眸惺忪。

郁落思緒遲緩,後知後覺:“你怎麽睡地上?”

祁頌默了兩秒。

昨晚她把郁落抱回臥室裏,餵藥、擦臉、測溫,一番仔細照顧後正要離開,郁落忽然醒來,迷迷糊糊可憐哭著讓她不要走。

“你們都不願意抱抱我......”她哽咽著說。

雖然沒有分化,但祁頌上過生理課。人們在特殊時期會有不同的生理或是心理反應,平日壓抑的隱晦心緒也會更難克制。

於是祁頌心疼,小心翼翼地抱著郁落,想守著她睡覺。

可無論是發熱期還是易感期,都是人類性別發展為ABO模式後的一種野蠻、原始的生理本能,無可避免帶有某種潮熱的意味。

因此在郁落身體難受,嫣紅唇瓣微張,吐息間幽香熱氣纏綿,神志不清地輕喘起來的時候,祁頌松開懷抱,連滾帶爬地摔下了床。

生怕多挨了一秒都算冒犯。

她揉著摔痛的腰背,心跳將胸口撞得發顫,在難言的悸動中感受到了自己作為普通人的新一份悲哀——

這份悲哀比被家裏人棄如敝履還難堪,比聽見周身人談笑間無意透出的理所應當的鄙夷和歧視還刺痛。

她不具有性別,於是似乎天然被剝奪了擁有愛情的權利,因為那關乎潮濕的渴望和致命的性吸引。

她是殘缺的。不能在愛人難受時用標記安撫對方,不能滿足另一方可能存在的生育需求。

更何況,她怎能用粗俗的愛慕回饋郁落赤誠的接濟和溫暖。

祁頌狼狽地凝望著自己心中頭一次浮出表面的對郁落的渴望和肖想,將它們再度壓回心底深處。

後來思緒渾噩間在地上睡著,現在醒來腰酸背痛。

“你們今天是不是要上課來著?”郁落邊探出手想將祁頌扶起,邊問道。

“昨晚給老師發消息請假了。”祁頌看了眼女人白皙如玉的手,沒有伸手握住,而是自己撐著站起。

郁落沒在意,只挑眉笑道:“好學生就是不一樣,三天兩頭請假也沒事。”

說到這裏,她似是有些遺憾:“你們老師怎麽都不和家長交流的?”

當年她上初高中時,老師有時會想找她家長交流。那時她就常常幻想能有個溫柔可靠的大人接電話,笑著告訴老師:“我們很愛郁落,謝謝老師對她的關心。”

幻想到最後,她偶爾會忍不住幸福得笑起來,而後嘴角揚起的弧度被現實擊落。

“說、說起來......”看出郁落臉上隱隱的向往,祁頌有些躊躇地說,“我們快開家長會了。”

其實已經開過一次。但是郁落的學業繁忙,還在國內最好的戲劇學院認了一位老師,經常過去上課,加上工作......實在太累了。

每晚十點半準時來校門口接她,已經是祁頌曾經因為心疼而想推辭的照顧,哪還能勞煩她來開家長會?

卻見床上因生病而蒼白懶怠的年輕女人眼眸忽地睜大,窗外細碎的日光攜著春風綴入她墨黑的瞳孔,閃爍如星。

“真的?!”郁落已經拿出手機查看日程,“什麽時候呢?”

“這周五晚上七點。”祁頌茫然地應道。

眼見郁落給人打電話為推掉周五的晚宴而道歉,祁頌的心跳在某個猜測中開始鼓噪起來,一下、一下,撞擊著她的胸口,有微小的期待在那份撞擊中蕩開連漪,泛濫如潮。

郁落收了手機,偏頭望向她。

“你覺得......”郁落擡手揪住自己的發梢,在柔順烏色長直發的映襯下,那清泠出塵的年輕面龐、過分細嫩的白皙肌膚,怎麽看都是個漂亮的女大學生。

“我去燙個大波浪會不會更像個成熟家長?”她尾音含笑,難得露出符合年齡的雀躍。

周五,下午六點。

正是日落之際,祁頌站在校門口的梧桐樹下,擡眸望著天邊橘色暈染雲層。

有高跟鞋的聲音漸漸靠近,行走的頻率熟徹心扉。

祁頌心頭一顫,視線收回,便見年輕女人的唇瓣有著比霞光更爛漫的顏色。

郁落曾經一頭垂順的烏發,而如今發尾已經有了秾麗的弧度。

長卷發好像格外適合她。熱烈和嫵媚將那份疏離清冷的氣質糅合,殊色逼人。

搭著敞開的黑色大衣裏那條霧霭藍色長裙,將她勾勒得風姿綽約。

一眼看去不像大學生,而像是初具成熟風情的女人,端莊婉約,透著難以靠近的矜貴。

祁頌看得一時丟了魂。

回過神來,她已經被郁落牽著袖口在校園裏閑逛。

夕陽披灑在兩人的臉頰,在年輕女人搖曳的裙擺,和少女幹凈的校服褲腳。

“學校商店在哪裏?”郁落問,“買瓶水,好渴哦。”

祁頌帶著她往商店走。

還沒進門,便見不遠處四個同班同學打招呼:“祁頌!”

看那幾個學生明亮的目光,郁落偏頭在祁頌耳畔笑道:“你還挺受歡迎的嘛。”

同學們已經走了過來,目光紛紛忍不住集中在郁落身上,觸到郁落溫和的回視時又羞赧地逃走。

“祁頌,這位就是你的姐姐麽?”

郁落大方和她們打招呼,唇角揚起的弧度好看得過分。

祁頌望著,竟莫名覺得心裏隱隱漫上一點酸意。有種私藏的、用每一份隱晦又熾烈的心意小心翼翼顧看著的珍寶正被其他人註視的感覺。

下一秒,郁落親昵地揉上她的腦袋,朝同學們說:

“一起去商店吧,我請你們吃東西,感謝同學們平時對我家小頌的照顧。”

祁頌心裏的酸意便瞬間蕩盡。

晚上七點,高一教學樓燈火通明。

少數前來的學生們在狀似不經意間路過教室窗外,偷偷往裏看一眼,又一起湊到幽暗的走廊角落裏閑聊。

“祁頌的姐姐真的好漂亮啊,比電視上的明星還漂亮得多......”

“姐姐妹妹都好好看,這就是基因的力量嗎?不過你們長得並不像誒。”

“祁姐姐不止漂亮,還很大方。”有個同學吭哧吭哧吃著方才郁落買的零食,“祁頌也太幸福了!我也想有個這樣的姐姐。”

一向獨處的高冷祁同學這回難得參與聊天。

濃密纖長的睫羽掩住發亮的眸光,她自以為克制地輕“嗯”了一聲,“我的姐姐很好。”

“哇,我第一次看你笑......”

而燈光明凈的一班教室內,班主任正在講臺上說明月考的情況。

“祁頌同學這次又是年級第一。半年來,她為我們一班爭了很多榮光。”班主任說著,朝祁頌的座位上看過去。

旁邊也不少家長順著班主任的目光看來。

郁落在多道註視中禮貌地淺笑了一下。

“在孩子的學習生活中,家長也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可以請祁頌的家長對經驗心得稍作分享,給出一些建議麽?”

“......”猝不及防被點名要求發言,郁落的睫羽輕顫一下。

她最終從容地凡爾賽起來,不緊不慢地說:

“我們家祁頌從小目標明確,熱愛學習鉆研,在學業上全靠自己努力,我並沒有什麽經驗之談。”

“若說建議,我覺得家長更需要多關照孩子的內心,毫無保留地向她傾註和表達愛意,支撐和分擔她可能承受的壓力。”

那是她不曾擁有的,也是現在想給予祁頌的。

再度入座,在家長們的掌聲中,高中教室的座椅、黑板上工整的板書、天花板明亮的燈光、以及班主任身戴“小蜜蜂”的嗡鳴一起投落入郁落的心裏。

一瞬鼻尖發酸,洋溢起飽滿的愉悅。

此時此刻她真的很幸福。

因為從來沒有人這樣給她開過家長會。

家長會結束,一向飲食節制的郁落難得有興致拉著祁頌在校門口那條美食街的小攤上買夜宵。

她手裏端著一份麻辣燙,和祁頌並肩走過那棵她們每次碰頭的梧桐樹下,有一片葉子恰好墜落,拂過她的發梢。

穿著高跟鞋的郁落比祁頌高出一截。

眼看少女踮腳取下她頭上葉片的努力模樣,郁落輕勾起唇,擡手輕而易舉地在她發頂揉了一下。

祁頌微赧,信誓旦旦:“我會繼續長高。”

“好,快長吧。”郁落邊笑著說,邊將一塊豆腐餵進祁頌的嘴裏。

“你們下次家長會在什麽時候?”她似是不經意間問。

祁頌下意識以為她是擔心家長會太頻繁開不過來,解釋道:“大概一個學期一到兩次,這個學期沒有了。”

卻見郁落的眸光瞬間耷拉下來,“哦。”

“嗯?”祁頌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

“沒關系。”郁落睫羽微垂,顯得有些委屈:

“就是家長會癮犯了。”

又是一年秋去冬來。

郁落又病倒在床上。

室外正在刮風,吹得窗戶嗚嗚作響。祁頌給郁落掖好被子,無法忽略女人的臉唇蒼白。

她擔心地說:“姐姐生病得太頻繁了。我們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郁落捂唇悶咳幾聲,眼眸裏咳出了朦朧的霧氣,拒絕道:“我秋冬一向是這樣的,別擔心。”

祁頌:“可是你去年秋冬雖然也生病,但並沒有這麽嚴重。去醫院看看好不好......”

“我每年都去的。”郁落不忍她眼裏的憂郁,解釋道,“總是查不出什麽大毛病,就是體質不好。”

長期過量抑制劑的摧殘下,身體底子已經脆弱不堪,卻又難以對癥下藥,只能停止註射後慢養。而她不可能放棄過量註射。

郁落有時覺得自己肯定會短壽。但每每想到這裏,不曾難過。

反正也沒什麽值得留戀。在年輕的時候拍喜歡的戲、看想看的風景,而後英年早逝,似乎也算一個圓滿的結局。

可此時她看著眼前少女面上滿滿當當的在意和擔憂,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部電影——忠犬八公的故事。

好像有些舍不得讓祁頌有天等不到她。

於是她最終和祁頌說:“那,等我病好後,我跟你去跑步鍛煉?”

祁頌平時挺喜歡運動。每天早上會在小區裏晨跑幾圈,給郁落帶回早餐。周末還會去上巴西柔道課,說要保護她。

郁落此時說得信誓旦旦,但一周後的早晨被祁頌叫起床時,又不願意配合了。

被窩暖熱,她就像縮在洞穴裏的小動物,看一眼窗外懶洋洋的晨光就想冬眠。

眼見郁落翻了個身背對自己,祁頌不依不饒地繞到床的另一邊。

“姐姐,要鍛煉身體。”她無奈又好笑,搖了搖床上的鼓包,“昨天已經耍賴一天了。”

半晌,鼓包裏不情不願地鉆出烏黑的長卷發絲,接著是年輕女人睡意朦朧的面容擡起,臉頰上睡出紅印,有些可愛。

那雙眼眸懵懂地眨了下。

祁頌心頭一動,以為有轉機,卻見那腦袋再度縮回去。

後來是如何被祁頌從被窩裏扒著抱出來,郁落不太願意再回憶,太丟臉。以至於忽略了對那種強勢的一點回味。

此時她撐著小區裏的某棵樹,快要喘不過來。

而旁邊少女身姿挺立,呼吸平穩,臉頰泛著運動後健康又朝氣的緋色。

一旁有一個老人獨自推著輪椅經過,輪胎不慎卡在某個縫裏。

祁頌見了,幾步跑過去幫老人擡起來輪胎,又將她推出這段不太平穩的路才轉身回來。

冬日的陽光眷顧她,將褪去稚嫩的精致面部線條勾畫出一層淡淡光暈,有如神女降臨。

她垂眸朝郁落看來,伸出纖長白皙的手,輕笑著拍拍她的背,“姐姐,需要靠一下我麽?”

郁落無意間擡眸和她對視,忽地恍神。

這瞬間分明沒什麽特別,可她好像確實就是在這一瞬間驀地察覺祁頌長大的。

16歲多,高二過了一半。

她已經比自己高半個腦袋,平時需要垂眸俯視自己。

她不再是那個翻墻給自己送桃汁、摔得揉屁股的小孩兒,不再有蹲在枯草旁邊哭邊埋頭吃飯的狼狽,更不再有在操場上因為追逐她的身影而忘了給別人拍照的那種窘迫。

她已經變得自信而從容,行事穩健,總是游刃有餘。

但或許也什麽都沒變。這人用好不容易得來的整個周日在廚房裏忙碌,就為學習如何給她做一道最愛吃的紅燒魚。下晚自習時,依舊是乘著風滿眼星光地朝她奔來。會因為她生病太多,背對著她擔心地悄悄流淚。

郁落這一瞬間莫名有些仰頭望著自己手中風箏即將飛遠的欣慰和......慌張。

她擡起沒撐樹的那只手,動作微滯。

可少女已經順從地低頭,將發頂蹭進她的掌心。

柔軟的發絲蹭動間牽起綿長的癢意,郁落呼吸微頓,方才心裏難言的思緒隨之遠去。

她慵懶地用下巴輕倚上祁頌的肩頭,手習慣性扶上少女纖細柔韌的腰肢,“嗯,借姐姐靠一下。”

天氣微冷,說話間的熱氣化作繚繞的白霧,搭著她呼吸不穩間的輕喘,輕易讓少女紅透了耳朵。

郁落以前不會在意。

可是這一瞬間,許是方才對“祁頌長大了”的認知作用,她目光觸到眼前那流淌著富有生命力的緋色的耳垂,忽地心跳沖撞了一下胸口。

是不是......要開始避嫌了?

郁落後知後覺這個問題。

在互相依靠、互相取暖的這些年,兩人一直都很親昵。平日雖然肢體接觸不算太多,但也不那麽註意分寸。

譬如一分鐘前,她還覺得靠在祁頌懷中理所應當,甚至很喜歡這種感覺——少女身體溫軟,發間香味馥郁。

想著,郁落緩緩站直身體。

她擡眸註視祁頌出落得愈發漂亮的面容,想起前幾天去開家長會時,無意發現祁頌抽屜裏的那一大疊情書。

思緒越扯越遠,等郁落想到“這小孩兒該不會早戀了”的時候,祁頌關切地開口:

“姐姐不舒服麽?不想運動了我們就回家,我給你按摩。”

郁落後知後覺自己抿起了唇角。

在這些年裏與祁頌坦誠的交流習慣中,她最終還是問道:“說起來你都快十七歲了,有沒有戀愛?”

女人的語氣輕快,順著初冬清晨的微風拂過祁頌的發絲,那般溫柔。

湧入胸膛時卻感覺有些凜冽。

祁頌感覺心臟被那份凜冽剮蹭得發痛。她唇瓣微動,最終理所當然地說:“我怎麽會戀愛?”

郁落瞳孔裏流過清幽的光亮,好奇地問:“為什麽這麽說?擔心教導主任抓到?”

祁頌一楞。

郁落的重點怎麽落在這裏?

她說:“我是普通人,姐姐。愛情這種東西應該輪不到我的吧......”

郁落的眉梢斂起。

祁頌知道,這是有些低落了。

她心頭微澀,想要修正方才的話。

卻見郁落開口,語氣放得很溫柔:“對不起,是姐姐的失誤。每次和你交流這件事,我都將重心落在讓你不要因為別人的狹隘懲罰自己上,而沒能考慮到更遠的、隨著你的成長會逐漸觸碰到的層面,比如愛情。”

“我覺得你並不會因此失去擁有愛情的權利......”

“相反,你能比別人更深刻而真實地觸摸到愛情。”

祁頌微怔。郁落的最後一句話重重砸響在她心頭,好似在海深處翻湧起了浪濤。

郁落唇角輕勾,面上溫柔的笑意如在冬日吹拂的春風,循循善誘:“你想啊——”

“那是一場不因發熱期或易感期而起的絕對躁動,是不依靠標記而完成的取悅,不受信息素匹配度影響的純粹情感浪潮,不用信息素刺激、撩撥、征服對方就生出的強烈吸引。”

“這意味著沒有生理本能的幫助......”

“你們有多愛對方,才能獲得多少。”

“所以祁頌,你天然能擁有最純粹的愛情。”

清淚在祁頌的臉頰淌下,郁落看著少女眸裏隨水光波動的、逐漸璀璨的晶亮,心頭竟澀痛了一下。

祁頌面上的頓悟,讓她有種親手教對方離開自己的感覺。

郁落不喜歡跑步這種運動。

因為拍戲需要,她偶然接觸到沖浪,忽地喜歡那種征服波濤的暢快。

為了練身體核心,她在家裏鋪開瑜伽墊積極運動。

運動的效果很明顯,不僅身體強健了一些,沖浪也逐漸游刃有餘。到最後正式拍那部電影前,她連沖浪的證書都拿了兩個。

而高三忙碌之際,祁頌只能在晚自習下課後一起回家的那點時間裏聽郁落說這些事。

她想象浪湧上女人瀟灑的身姿,發絲在鹹濕的海風中飛揚。

“姐姐,你以後有空教我沖浪吧。”那天祁頌忽然說,“我想和你學。”

許是覺得郁落的世界寬闊,而她被困束在高中那小小的一隅,感到心慌意亂。

以至於她開口時,語氣裏甚至帶了點懇求。

郁落微怔,繼而說:“好。那就預定你為我的第一個學生了?”

祁頌點點頭,甚至擡手要和她拉鉤。

郁落從善如流地和她拉鉤,另一只手點點她的鼻尖,輕笑道:

“這麽莊重啊?可別最後我等著教你,你轉頭不小心找別人學了。”

她的語氣散漫,全是揶揄。

因為她知道祁頌肯定不會對自己食言。

“嗯,姐姐等等我。”祁頌用臉頰蹭著郁落的手背,語氣輕巧又深重,“一定要等我。”

手背肌膚上傳來細膩柔軟的觸感,郁落在少女幽邃的目光裏失了神。

郁落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開竅的。

第一部電影上映,拿下新人獎和金獎,出名爆火,所有這些都沖擊著她的生活。

以至於無法再每天都站在梧桐樹下等祁頌晚自習下課。

但她一有空就會開車去梧桐樹邊的空地停著接人,而祁頌會從以前飛奔向梧桐樹下的她轉變成飛奔向她的車。

總是不願意先上車。

要先在駕駛座邊的窗戶上敲兩下,等郁落降下車窗,伸出手摸摸她的腦袋。

所以,什麽時候有感覺的呢?對自己領養的、親眼看著長大的小狗。

是上次祁頌的唇瓣不小心觸到她的耳朵後,她默不作聲地面紅了很久;還是上上次分明已經註射了抑制劑,卻拿發熱期當借口,貪戀祁頌的擁抱;還是上上上次祁頌如往常一般要她摸腦袋,而她在少女一瞬不瞬清亮又專註的目光中,不自覺一路撫到少女的下巴......

郁落擡手揉了下脹痛的額角,一邊驚覺自己竟是壞女人,一邊又感到有些委屈。

祁頌心疼她工作忙,每次假期都會給她按摩頭部和腰背,溫柔又有力,很舒服。噢,還會給她做紅燒魚和桂花糕吃。

現在卻不管她,出去和別人玩了。

終於等到國慶假期,她好不容易給自己爭取五天假,滿懷期待地回家,而那人竟然罕見地不黏她,選擇和別人出去玩了。

是那個人很重要麽?

郁落心慌意亂,在沙發上翻了個身,想起今天早上的那幕。

祁頌近三天早出晚歸,晚上回來時身上總有不同的香味。極淡,奈何郁落嗅覺靈敏。

莫不是高三壓力太大,出去和不同的女孩子玩,通過社交解壓了?可是祁頌說自己都是和同一個叫沈含的Beta同學玩。

郁落覺得祁頌不會騙自己,但又百思不得其解,怎麽想都想不到正直的答案。

總不能是去圖書館邊學習邊噴香水吧。

於是今天早上,她心裏的情緒和猜測堆積到快要承載不了,終於忍不住委婉問道:“你天天和那位叫沈含的同學出去玩,都玩些什麽呢?”

祁頌當時微亂的眸光讓郁落知道了——她有不可言說的心事。

由此,郁落開啟了躺在沙發上一整天的胡思亂想,飯都忘了吃。

大家眼裏影壇中冉冉升起的皎潔明月,初碰愛情一隅,便已墜入糾結的深淵。

想不通。她不過是出差忙碌了一陣子,回家後小狗就不朝她搖尾巴了。

郁落擡手捂住自己的臉,決心不能再這樣下去。

她只是祁頌的姐姐,是她自己生出不可告人的想法,祁頌不需要為此負責,也更沒有義務配合。

何況,她的小狗顯然要陷入屬於自己的青春期熱戀了。

這句話響徹心頭,郁落感覺整顆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握住,捏緊,指縫擠出一點血肉來。

疼得悶而窒息。

她擡起手,指尖摳著沙發皮,無意間用力刮得心神俱顫,呢喃得很可憐:“可是,明明是我帶大的......”

門口忽地傳出些許響動。

郁落睫羽輕顫,收回手。看著沙發皮上摳出的痕跡,她瞳孔驟縮,心虛得差點從沙發上滾下來。

祁頌幾步過來兜住了她。

郁落鼻翼煽動,又聞到了新的混合香味。

方才想克制、想壓抑自己的理智霎時被這陌生香味沖亂,有一種毫無根據的委屈和惱意湧上心頭,迅速將她渾身纏裹。

她巴巴地等在這裏,活像個苦等出軌女朋友歸來的戀愛腦。更何況,祁頌才未成年,她怎麽好意思肖想小孩兒?人家17歲,最青春純粹的年華,同齡人之間自然有自己的浪漫和躁動。

你現在不許享受戀愛,等成年了來和我談——這話聽起來就是個壞人說的。

心思起伏間,郁落沒能註意到祁頌藏在身後的禮物盒子。她伸手輕輕把人推開,連同那點陌生的香味一起。

和往常無異,她不緊不慢地說:“姐姐出去喝酒,不用等。”

祁頌握著禮物盒的手微緊,慢半拍地“哦”了一聲,眼裏浮起一點失落。

她有些在意:“和誰喝酒?在哪裏喝,我一會兒去接你?”

郁落留下一個高冷的背影:“不用接我,晚上不一定回來。”

十月份的B市,夜裏已經有些冷。

“我警告你不許喝酒啊。”經紀人苦口婆心,“本來秋冬就愛生病,不許亂造身體。”

“誰說我要喝酒了。”郁落戴好口罩和鴨舌帽,理了下長發,從副駕駛座開門下車,“很快就回來。”

經紀人蹙起眉。這條街就一家酒吧開著,騙誰呢?

果然,女人身姿綽約,步履從容不迫地筆直進了酒吧。

卻很快就出來了,手裏拿著兩罐什麽。

經紀人恨鐵不成鋼地搖頭嘆氣。

掩耳盜鈴,難道不在酒吧裏喝就不算喝酒了?還一次性買兩罐。

車門開了,郁落坐上來,將其中一罐塞進經紀人手裏。

“我可不陪你喝啊!”經紀人連忙說。

郁落置若罔聞,取下口罩,將另一罐的蓋子利落揭開。

仰頭,姿態瀟灑風流地喝了一大口,而後眼神迷蒙地用指尖拂去唇角餘留的一點液體。

經紀人皺眉,下一秒意識到什麽,後知後覺地大呼:

“我靠,你去酒吧買兩罐旺仔牛奶?這什麽酒吧啊,賣這麽不正經的東西!”

郁落搖晃了一下旺仔牛奶的紅色罐體,那優雅嫵媚的姿態,仿佛是在搖晃紅酒杯。

她哼笑一聲,“你不懂。”

經紀人還沒意識到這能怎麽懂。

直到半小時後,郁落的電話響起。

清潤年輕的聲音從手機傳出來,透露著緊張和擔心:“姐姐?在喝酒麽。”

郁落似有若無地低應一聲,像是微醺。

祁頌一頓,小心地問:“你在喝什麽酒呢?是不是醉了。醫生說你不能多喝酒的......”

郁落垂眸看著罐裏甜膩的牛奶,嗓音壓得低沈悅耳:

“在喝白的。怎麽了?”

白酒?

祁頌的心顫了下。

正逢佳節,和大家幹一杯白的!(仰頭怒噸椰汁)

我本來以為回憶這段會是寥寥幾筆,但輕熟姐姐 x 高中生小狗好像不小心正正戳到本人xp了咳咳咳,所以寫起來開始收不住。我已經在努力克制自己詳細展開這段回憶的沖動了,目前寫的其實都是必要的片段。實在不行,以後用一篇文詳寫這種搭配(星星眼)(xp躁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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