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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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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結局

再瞧薄言的穿衣打扮,雖然富麗,卻總覺得那粉底梅紋還有那厚實靴子透著俗氣,再看一旁的男子,雖然衣衫華貴,氣質出眾,長得倒是俊俏,但想來納了薄言這等子身份的人,又當街與其嬉鬧,左不過是個商賈之人,上不得臺面,不足為懼。

這男子眼珠子轉了轉,便借著酒氣搖搖晃晃地往薄言身上撲去,想要揩點兒油。

還沒等薄言躲,章韞便皺眉攔在前頭一手擰了那男子的手臂“哢嚓”一聲,用力朝前一推,那男子便往後跌去。

“哎呦餵——”

他仰跌在地,疼得眼淚都出來了。身後的家丁趕忙湊近扶了起來。來往的行人聽到響動也紛紛好奇圍了過來。

站起來後,他甩開了家丁的手,瞪著眼睛沖著章韞氣急敗壞地吼道。

“你知道我是誰嗎!”

“管你是誰。”

章韞連瞧他一眼都沒瞧,只一臉冰霜地拉著薄言轉身欲走。

“哼!你這有眼無珠的商賈!我乃京兆尹家的三公子王康!”他急而憤道,而後又變換了副臉色,色瞇瞇地地盯著薄言道,“羨雪姑娘,好歹咱們也算是老交情了,這般待友之道不甚厚道啊。況且你這般不解人意,若連累了你這商賈夫君就不好了吧,你說是不是?”

章韞本不欲搭理這等紈絝子弟,欲拉著薄言走,卻發現薄言的身子在聽到那個名字時僵了一下。

章韞轉頭看她,卻見她臉色很難看。

“怎麽了?”

“章韞……”她囁嚅著,紅著眼睛看他,卻說不下去。

羨雪,這個久違了的名字,她今生都不願再想起的名字。

那王康身邊的好友一聽這個名字,打量起薄言,幾人拊掌道,“這不是當年的凝香樓的花魁羨雪姑娘麽!哎呦!當年千金難買一笑,怎麽如今下了凡塵,已嫁作人婦了?”

圍在一旁的百姓也交頭接耳地議論道。

“可惜了,這等美貌的女子,原來竟是個煙花女子。”

“誒,你別說,我瞧著眉眼間還真有股風塵氣呢。”

“方才我瞧著郎才女貌,可如今看那公子竟收了一個青樓女子,當街摟摟抱抱得想來也不是什麽良家子弟。”

汙言穢語直直地紮入薄言耳裏,她一時間仿若被人扒光了衣服一絲不掛地扔在了鬧市之中,由人品頭論足,指指點點。

那些話再怎麽尖酸刻毒,薄言也可受著,她從前亦不知道聽了多少,早就麻木了。可如今章韞,她的夫君,因為她的緣故,被人指指點點。

她忍不住低著頭,不敢看他。

在那個時代,對於女子是十分嚴苛的,只要一朝跌落了風塵,便會受盡世人唾罵,翻身不得。旁人才不會管你有什麽困難苦楚,前因後果。

章韞此時也明白了過來,見薄言低著頭的模樣一陣心疼,伸臂將她攬入懷中。

“別怕。”

那王康見章韞竟這般情況下還維護著薄言,一時心裏不是滋味,揚言道。

“怎麽羨雪姑娘如今攀了個商賈做妾便貴人多忘事了?不記得我們這些舊友了?哈哈哈,不如知趣點兒,來爺懷裏……”

他的話還沒說完,章韞聽得怒火中燒,正要上前教訓,卻被薄言拉扯了回來,薄言沖他搖了搖頭。

此行本就是微服出宮,實不好弄出太大風浪。況且章韞的性子,薄言是知道的,他怕是動起手來不會給那王康留命。大庭廣眾之下把人打死,就算之後表露了身份,即便這王康口出狂言,卻罪不至死,難免會惹人口舌。

他真的已經為她擋下太多臟水了。

章韞為著薄言暫且忍了下來,要收拾一個紈絝總有辦法。那王康見章韞無動於衷,說得更加起勁。

“羨雪姑娘,何必呢?給一個商賈當妾能有什麽好日子過,不如來爺這裏,保準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我讓我父親張張手指,漏些金銀給你那夫君,便當還了給你贖身的錢!”

“你若再出言侮辱我妻子,我便叫你命喪今日!”

章韞忍無可忍,出聲威脅道。

薄言聽著章韞的話。

突然想起一年前那個秋日,章韞在帷床上硬逼著她扯被擡頭聽的那句話。

“因為人在衣不蔽體的時候是最害怕最自卑的,你若在此時敢於去面對,那你就不會再害怕,也不會再逃避了。”

是啊,無論何時,他都在身旁,從來沒棄過她,被他這般維護著,自己還有什麽理由再去退縮。

她松開章韞的手,用眼神示意章韞放心,走上前一步,擡頭直視著王康,平聲道。

“我的確曾淪落過風塵。但在凝香樓時只以音律舞技求生,並不賣身,更未侍奉過你王公子。況且當初倒是王公子等一眾公子像舔狗一般一撒千金,只為見我一面。晉有綠珠為石崇墜樓守節,宋有李師師為國捐產抗金,如此烈性的青樓女子比比皆是。她們雖曾不幸淪落風塵,卻也守著自己的赤忱。可見即便曾失足於風塵者亦可自重自愛,贏得他人敬佩。我雖比不得她們,如今已然從良,夫君愛重,日子平順,還請你勿要口出妄言。再者我即便從前如何賣藝求活,卻是靠著自己的本事。也好過王公子你做家裏的蠹蟲,整日酒肉,游手好閑。我記得從前王公子來凝香樓總是偷偷摸摸地像做賊一般,不知如今這番言行令尊可知?況且你方才言語之中是說令尊要以權謀私不成?我記得京兆尹大人素來清明,如今你竟如此說法,不知是京兆尹大人的廉潔名不副實,還是你信口胡言,潑臟於親父,當今陛下禦下甚嚴,這話若在百姓中傳揚開來,傳到陛下耳中,你又如何交代?公子也不怕被令尊打斷了腿?”

薄言此時已知他身份,記起從前他種種劣行,句句一針見血,每一句都說到了王康的要害之處。周圍百姓議論的風向也變了起來,那王康眼見形勢不對,又的確為懼家中父親,便灰頭土臉地捂著剛剛摔疼的屁股饞著家丁的手一瘸一拐地走掉了。

人潮漸漸散去,章韞笑著看向薄言,點了點她的小鼻頭。

“有長進。”

薄言方才罵了那紈絝一通,心裏的郁結當真是疏散了不少,於是她便湊到章韞的身旁,笑盈盈地看著他,小聲說道。

“陛下教了薄言這麽久,若半點兒長進也無,那薄言當真要羞愧了。”

“總不能每次都讓陛下在身前護著薄言,薄言也要當回救美的英雄。”

章韞聽罷笑出聲來,隨後斂了神色,虎著臉伸出手來,沈聲道。

“再敢亂跑試試,還不過來牽著我的手。”

薄言笑嘻嘻地將手遞了過去,章韞合起掌來緊緊握住,暖著她的小手,兩人繼續朝前逛著。

其實方才薄言扯住他之後,章韞也是有意不再上前替她辯護的。

他知道,這個坎一直都隱隱藏在薄言心裏,除非她自己能打通關節去想明白,去面對,否則永遠都邁不過去。

其實惶惑無助之時,每個人都是孤人一個。因為即便旁人再怎樣有心助你,都是有心無力的。

他不是你。

有些關口,就是要自己闖。

不過,若有一人表露出誠願助之的心意、攜手相陪的意願,卻也可令孤人多生出些破關斬陣的底氣。

章韞就想做那個有這般心意的人,讓薄言生出直面瘡痍的底氣,而後,他希望薄言可以靠著自己的力量去撥開雲霧。

因為章韞喜歡的就是這樣的薄言。

曾有過瘡痍的薄言,有怯意卻也有勇氣的薄言,柔順中帶點兒棱角的薄言。

他希望在他的呵護下,薄言可以慢慢化開心底那些年曾累下的寒冰,但同時也留存下自己的棱角和從前在苦難中所生出的堅韌。

他不希望在自己過度的庇護下,薄言漸漸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自己,乃至最後變成章韞的女人,或是陛下的皇後。

他希望薄言就是薄言。

不必為誰去改變去遮掩。

在那個時代,容許自己的女人帶著棱角的男子,其實是很難得的。

當世大多男子都希望自己的女人可以完完全全依附於他,完完全全地歸屬於他。由此生出占有的滿足感和尊嚴感。與此同時,女子因為不得不依附男子而活,於是便奉命唯謹,不敢生違逆之念。最後便有了男子的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便有了女子的委曲求全,唯命是從。

“還難過麽?”

兩人走著走著,章韞還是不放心地問出了這句。

薄言笑著輕輕搖了搖頭,耳上墜著的梅花狀玉珰也輕晃起來,漾著醉人的光。

“那些話以前常聽的,早就傷不到了。只是方才見他們因為我的緣故議論了你,我便覺得羞愧難過。可轉念一想,你都不去在意,我還鉆什麽牛角尖呢。”

“這樣想就對了。我章韞喜歡的是你,完完整整的你,連同那些瘡疤一起。況且夫妻一體,本就是憂彼之憂,樂彼之樂。你若難過,我又怎能獨善其身。”

“嗯,”薄言像模像樣地點著頭,卻是一本正經地揶揄著,“薄言也喜歡章韞,連同章韞的臭脾氣一起。”

章韞自然是要教訓一番,於是兩人打鬧著,方才的郁氣都隨著笑語聲消散了。

“不過,那王康可太欠收拾了。幾番羞辱於你,朕可不饒他。他那京兆尹的父親朕也要好好查查,看是否如其所言以權謀私。”

“誒,教訓一下便是了。你若因我重責他,我豈不是成了妲己褒姒之流?至於那京兆尹,從前在民間時他在百姓中的風評倒是不錯,不過是家門不幸罷了。”

“那也要好好教訓一下,”章韞瞇著眼睛想了想,“你說想個辦法讓他進宮當太監怎麽樣,省的那一臉色相再去禍害別的女子。”

薄言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搖搖頭。

“大可不必。我瞧著他面色虛浮,眼底青黑,想是因為長年眠花宿柳的緣故。估計如今不過是“軟腳蝦”一個,再過幾年便與太監無異了。”

“竟不知娘子還憂如此眼力,竟連這方面也看得出來。再者,竟不知娘子方才竟把那王康看得如此仔細。”

章韞聽罷,便陰陽怪氣地說了這麽一句醋意十足的話。

薄言趕忙狗腿地哄道,“不過是無意中瞥了一眼,哪裏就仔細瞧了?倒是我夫君的面色紅潤瞧起來血氣方剛,比那‘軟腳蝦’強了百倍不止。”

章韞壞笑著湊到薄言耳畔小聲說道,“朕是否血氣方剛,娘子還不知道麽,哪還用瞧什麽面色。”

薄言被他一陣撩撥反倒羞紅了臉,趕忙推開他,找了別的話題。

“不過那王康的確欠揍的很,方才滿嘴妄言,我瞧著不如找人把他扔進糞坑裏,惡心他一下,長長記性。”

“哈哈哈……”章韞大笑起來,“聽娘子之前的話還以為是要學那光烈皇後或是長孫皇後一流,要做那以德報怨的賢人,不料竟憋了這般毒辣的招數,為夫豈敢不從啊。”

兩人又是一陣嬉鬧不提。

兩人午間回酒樓解決了飯食,下午便又帶了薄言出來游玩,買了不少宮內沒有的新奇玩意兒,一直逛到傍晚,一路說說笑笑,竟也不知疲累。找了個可靠的攤子吃了些小食,章韞便由著薄言去猜燈謎去了。

不一會兒兩人便贏了兩只又大又好看的花燈,於是薄言便拉著章韞到城內的綏安河放起了花燈。

今兒個是上元節,河邊擠滿了放花燈的人,有郎情妾意的,還有帶著小孩子的,章韞護著薄言穿進了人群中,將花燈點燃,薄言墩身將花燈放入水中,推了推水波,那精巧雅致的花燈便順著水波飄蕩起來,往前行去。

花樣奇特的各色花燈在暗河上緩緩地游蕩著,散出的光亮和著月光灑在晃動著的水波上,細碎而溫柔。

人生在世,便如這夜河流燈,浮沈自渡,暗中求明。

唯願燈火被河水打濕後的枯燈,擱淺於岸之時,會有那麽一個人,不棄其暗淡無光,不嫌其滿身沈憂,采擷入懷,從此免之飄零自流,從此免之跌宕無依,自此朝夕相對,矢志不渝。

而章韞對薄言來說,就是這樣一個守燈人。

願守燈火者已然珍貴,願守枯燈者何其難覓。

薄言的確是苦盡甘來。

話說那夜章韞是黑著臉扛著薄言氣沖沖地離了河岸。

原來薄言墩身給花燈撩河水時,人群太過擁擠,一個小孩童不小心撞了薄言一下,薄言險些跌入河中,多虧章韞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她。

眼下河水雖未結冰,但卻甚為寒涼。難以想象薄言這畏寒的底子若是墜進了這冰冷的河水裏是是何後果。

章韞又驚又怒,二話不說便黑沈著臉拎起那個小不點兒照著圓滾滾的屁股就揚了狠狠的兩巴掌,薄言都沒來得及攔。那小不點兒一時嚇得不輕蹬著腿嚎啕大哭起來,哭喊的聲音震天動地,直引得河岸邊的人循聲觀望。就連領著那小孩童的男子見了怒氣沖沖的章韞也訕訕地賠著不是。

薄言反應了過來,扯著章韞勸道,“他又不是故意的,你與一個孩子計較什麽。”

再看看圍觀著的人,再瞅瞅自己那“恃強淩弱”的夫君,一時羞得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章韞這才作罷,將那小不點兒放了下來,黑著臉道。

“不許哭!”

那小不點兒嚇得趕忙噤了聲,一喘一喘的,還打了個哭嗝,瞪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章韞,一動不敢動。

直到章韞離開,那孩童才抱緊了自家大人的腿又嚎啕起來。

章韞氣沖沖地著薄言出了人群,還是一副餘怒未消的模樣。偏生薄言還在一旁拱火。

“你怎這樣,打一個小孩子。”

“他哭得那樣大聲,咱們回去哄哄吧。”

“我方才還沒玩夠呢,咱們回去再放一個吧。”

章韞再忍不得怒氣,將薄言一把扛在了肩上,像打小孩子般也在薄言臀上打了兩下。

“打了就打了,又如何!”

“你也小孩子麽!不知道在河邊要小心點兒麽!”

街上的行人雖然此時已不多了,可三三兩兩地無不轉頭看看,薄言一時又羞又怒,拍打著章韞的後背。

“你放我下來!章韞!你放我下來!”

章韞那肯聽從,變本加厲地賭氣說道。

“你再折騰,下次絕不帶你出宮!”

兩人糾纏著,直到章韞叫來了馬車,才將她放了下來。

馬車裏,兩人都氣哼哼的,誰也不肯理誰,薄言一張小臉通紅通紅的,不知是方才喊叫的,還是被當街打了屁股羞的。

待到宮裏,陪了薄言玩鬧了一天的章韞自然也是要些犒勞的。

於是枕香被軟,紅浪翻滾。方才還張牙舞爪的小老虎轉瞬便成了紅著眼睛嬌嬌怯怯求饒的小兔兒。

到了第二日,兩人自然又是如膠似漆、蜜裏調油的了。

常言道床頭吵架床尾和。

其實這話在坊間還有另一種說法,直指要義:

夫妻之間,沒有什麽事情是滾一次床單解決不了的!如果有,那就滾兩次!

後面還有甜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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