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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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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烈日炎炎,悶熱煩躁的情緒如流感一般在眾人之間傳遞。

因為穆生難以想象地斷掉了他們所有人的電和網絡,此刻,全部的玩家都聚集在容嬋的島上。

他們中的一些人是頭回登上這座島嶼,左顧右盼後,不自覺地驚訝於大街小巷男男女女們富足自樂的生活狀態。更令他們詫異的是,這座島竟然從來沒有連接過游戲系統。

說不刮目相看是假的。

可是,這並不代表容嬋和穆生就能有權利斷掉他們賴以生活的技術啊!

尤其是那個油鹽不進的穆生,說什麽在沈茗徹底滾蛋之前,是不會幫其他人連上網絡的,要想用就自己做。

一番話氣得他們當場傻眼。

要是知道該怎麽做,他們還至於跑這一趟嗎! 玩家們來的目的,就是告訴這對“過河拆橋”的小情侶,想要讓他們憤懣屈辱地放棄享樂的生活,沒門!

想到這裏,眾人的腳步不自覺地加快,更覺得熱了。

吹著空調的寬敞圓桌會議室內,容嬋和穆生,林東林西等原住民們,還有一眾玩家紛紛落座。

近百雙眼睛齊齊盯著容嬋,想看出她究竟能說出什麽辦法?

容嬋的聲音透過麥克風,清晰地在屋子裏回響。

“首先,我的表態就是,一定要把沈茗趕出我們所在的生活。”

全場嘩然。

作為全場耐心最足的人,容嬋側耳細聽。發現七嘴八舌之中聲音最大、被提及頻率最多的莫過於“把沈茗趕走,他們的生活該怎麽辦”這個問題。

說來也是,如果不是因為此事,他們也不會上門來找她討個說法。

一位老哥愁眉苦臉地沖旁邊的人抱怨:“電、燃氣、就連自來水都供應不了。我想要吃飯,洗澡都成了難於登天的事,沒了游戲系統,生活太不方便了呀。”

他身旁的妹子咬著嘴唇點頭:“就是!才剛剛過上好日子沒幾天,一下子又回到解放前。先前頭一年苦苦挨著茍升級已經夠了,要是日後又這個樣子,還有啥盼頭,不如死了算了。”

聽到這些人模狗樣的“外鄉人”的埋怨,和眾人坐得很近的林東與林西毫不退讓,指鼻子戳臉地罵道:“真沒出息!”

姐弟倆在容嬋的指導下,一早就會搞這些基礎建設了。這些穿戴和容嬋姐姐八成像的人,竟然連他們都不如。

被原住民給嫌棄了,大夥毫不示弱:“有福氣不享,我又不是傻!”

“就是就是,你們知道啥叫生活嗎!”

又吵了起來。

邊窗外駐足的小鳥一跳一跳地飛走,啾啾翺翔在天空之中,仿佛不想再觀看這一屋子著眼在方寸之間的人。

容嬋亦聽得腦殼疼。

她冷冷打斷喧鬧:“說的好像你們現在有生活一樣。”

瞬間,眾人的視線集中在她的身上,聽其反問道:“難道,你們不是在辛辛苦苦地供養技術嗎?像扶持幼年的皇帝登基一樣,幫他一步步地走上權力的巔峰。”

眾人下意識想反駁,然而想到他們從前為茍升級所做出的一樁樁囧事,和游戲系統降臨到他們的生活之時那一勞永逸的輕松心情,一個個話含在嘴邊,臉憋得通紅,半晌沒吱聲。

做出選擇的時候不覺得什麽,怎麽被容嬋一挑明,就這麽不中聽呢!

“那……好的社會就是要鉆研技術的啊!”有人狡辯道。

整個人類史都是這樣寫的。

容嬋笑了:“你問資本家是要技術還是要錢,他一定會回答你,錢。”

“問政治家要技術還是要選票,他一定是要選票。”

“技術只是手段,卻被有些人洗腦成了生活的追求。”

就像從前盛行的迷信巫神那樣,技術也如同一個無形的鉗子,一頭在當權者手裏,而爪牙則對準你我。

是誰,在為誰做嫁衣呢?

全場凝默。

容嬋輕擡自己包裹成粽子的手:“我們賦予技術的力量太過於強大,它反過來會迷惑我們,挾持我們,直到取代我們。”

她的目光落在分外生動可親的人們身上,阿強,林東,林西,還有穆生……眼波一瀲,含笑講起了自己在沈茗所創造的世界裏所見到的他們的樣子。

定制的夥伴,定制的愛侶,定制的世界……它們看似追隨著某一個人的意志而運轉,實際上,背後的操盤手則是把一切當作玩樂的沈茗。

容嬋想要逃脫,除了殺死他,摧毀他,別無他法。

講故事時,容嬋刻意把聲音放得時高時低,時輕時重。聽得眾人毛骨悚然,直覺屋裏的空調是不是被人調低了五六度。

“或者,這就是你們生活的最終目的吧。”容嬋輕飄飄地說著,垂首假裝整理桌上的東西,欲擒故縱道,“想想也沒什麽,只要懂的東西多一些,鎮定一些,等到玩膩的時候說不定就能逃出來。”

“喔我忘了,你們連通電、通氣、通水都不知道怎麽做。”她意猶未盡地翹起嘴角,“反正我行,若是有下一回,還會做得更漂亮……楞著幹什麽,趕緊走吧,我這就和穆生幫你們把網絡給接上。”

近百人之中,唯有容嬋自己的屁股離開了座位。

容嬋無辜地望向大夥兒。看見鐘憲抿唇不言,朱南慫包似的吞咽口水,黃玉幹脆眼巴巴地瞧著她。

屋裏還傳來了不知是哪個老實巴交的玩家放下輕松翹起的二郎腿,傳出的椅子和地面摩擦的尖銳聲音。

像是在說,走什麽走!

屋外的太陽有些曬人,似乎連恐懼也無從逃避。容嬋站起身,按下窗子上的按鈕,讓紗簾自動墜下。

她回到座位上,既不吭聲,也不看人,只是埋頭寫寫畫畫。

一片尷尬的沈寂持續了許久,許久,直到被黃玉弱弱舉手打破。

“那,那個……我得先向姐姐道歉。”黃玉如今想起當日,還心有餘悸,“容嬋姐姐的島上一直沒有連上游戲系統,如果不是偶然和我交換了船,也不會被那個叫沈茗的找到機會拐走。”

“穆生剛找過來的時候,我人都嚇傻了。也就是容嬋姐姐才能有本事解決,換成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死的。”

被牽扯進去的黃玉都這樣說,阿強也有些坐不住了,連忙孫子似的道歉。

早知道他逃什麽禁閉啊,出來以後,穆生要救人沒功夫搭理他,可阿強差點沒被林東和林西給揍死。

“我不懂你們說的什麽游不游戲系統的,”阿強清咳兩聲,也想說上幾句,“但就我那天去朱南島上來看,你們吃飯什麽的,確實很莫名其妙。”

要他選,阿強還是寧願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原住民們都這樣說,座位上更多的玩家面色動容,心中的天平愈發動搖。

怎麽辦才好?不連接系統吧,日子水深火熱。連接系統吧,又怕成為下一個被困在虛幻世界裏的容嬋。

硬法子軟法子全部用上,在眾人最為無助、猶豫的時候,容嬋突然發聲。

“要不這樣,你們幫我趕走沈茗,後面我來做你們的沈茗。”

想讓她服服貼貼地滿足眾人的欲望,那是不可能的。但問該如何建設幸福家園,容嬋還是有理論有實踐。

深谙容嬋本領的黃玉迫不及待地點頭。

左右為難的玩家們不想放棄眼前唾手可得的享樂,可他們一早就被那個無賴的穆生以救人的借口釜底抽薪,現在成了案板上的魚,手上沒有半點籌碼。

難道這就是容嬋所說的,失去了自己的力量?

威逼利誘之下,不少人同意了。

“怎麽做才能趕跑沈茗?”

容嬋輕松拍手:“只要你想,就不難的。”

“等我去取協議來。”

容嬋心裏十拿九穩,穆生先前對她說的更是堅定了她的想法。

她的漂亮神明可以通過自己意志的抵抗,來將世界與沈茗隔離開來。這就是為什麽,游戲系統始終無法進入他們島嶼的原因。

不過想要“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光憑穆生也是不行。兩個世界重疊之後,如今具有獨立意志的不止穆生一個,還有更多的玩家,和原住民們。

想要驅逐沈茗,需要他們所有人的意志。

“十五分鐘,我就回來。”容嬋離開辦公室,好像真的是去哪個地方取份合同一樣。

留下一屋子的人像望著燈塔一樣,看向空蕩蕩的門。

容嬋的動作並非如她的態度那般輕松。她剛走出屋,轉眼疾步向走廊盡頭的她的辦公室趕去,爭分奪秒。

她得擬一份能夠替換從前人們和游戲簽署的《玩家協議》的,全新的協議條款。

這種從來不會有人仔細看的,密密麻麻,啰裏八嗦,但是每個字可能都會在游戲世界中產生巨大效應的文件。也能夠幫助每一個玩家,決定沈茗的去留。

技術註定要屈服於意志。

那麽,就請讓游戲系統這個討人厭的家夥,先在他們的世界中消失吧。哪怕帶走一些東西也無所謂,反正,這裏本來就是神的世界。

忽然,在電腦前瘋狂敲擊鍵盤的容嬋回想起了她初次見到沈茗時心裏的想法——

“I am the boss. (我才是老板。)”

墻壁上,安靜的石英鐘的指針一圈又一圈地走著。

留在屋裏的眾人不曉得容嬋在做些什麽。15分鐘不長也不短,足夠令許多人更加堅定想法,讓一些人破罐破摔愛咋咋地,同時也給了個別不情不願的人更多反抗的空間。

第一個提出異議的,便是在屋外就與穆生針鋒相對的鐘憲。

他像是估量出誰才是島上的老大一樣,容嬋在的時候屁都不放一個,人前腳剛走,後腳就煽動起來。

“別掩耳盜鈴了,趕走游戲系統根本不能解決所謂的危機。”

鐘憲身體後仰在椅子上,洋洋灑灑道:“沒了沈茗,還會有張茗,李茗。容嬋島上的技術已經成熟,距離連接游戲系統只差臨門一腳。就算你們能一直堅持不讓技術主導生活,你們的後代呢,其他人呢?早晚會有這麽一天。”

“承認吧,這就是人類發展的最終形態。”

鐘憲重新把一只腿翹起,椅子再度發出尖銳的響聲。

他厭倦容嬋這種杞人憂天式的抗議。對鐘憲來說,只要災禍沒有降臨到自己的頭上,就跟不存在沒什麽兩樣。就像厄運,像流感,像無處可逃的天災。

鐘憲發自內心的相信,他會一直和沈茗愉快的相處下去。他能有今日,多虧沈茗的幫忙。二人合作得親密無間,沈茗更是不止一次地說自己是他最喜愛的玩家。

想到這裏,他環視眾人,輕蔑地勾唇。於鐘憲而言,沈茗就是他最親密的夥伴,如父如兄。如果沒有沈茗,鐘憲會覺得自己在這個世上沒有任何的價值。

可惜,因為不夠虔誠而埋怨沈茗不眷顧他們的愚蠢的人們,永遠不會理解這一點。

“容嬋說有辦法趕走沈茗,現在我們還不知道是什麽,可見是故弄玄虛,以報私仇。”他的話語連珠炮似的往外躥,“要我說,還不如早早接受現實,享受一天是一天。就像我們現在和從前那樣。”

屋子裏好像又熱了。眾人頭腦發懵,剛剛被容嬋鼓動起來的反抗意識幾乎瞬間跪下,僥幸心理,惰性心理一點點地在心頭覆蘇。

熟悉的那種無所事事,混混沌沌的狀態如海潮般席卷他們的思想。

就這樣吧。這樣挺好。

動搖之際,只見林西拍桌子斥道:“放屁!”

她不管那些禮不禮節的,仿佛回到了從前在島上幹架的日子,伸手直指鐘憲的鼻子。

“剛剛容嬋姐姐說要帶你回去連上網絡,你不答應,現在倒積極了?”

“可見你就是不想當出頭鳥。等到在座的各位都被推出去,處在那個沈茗的控制之下,你又會躲起來做你的縮頭烏龜!”

林西脾氣旺,像個燃燒的炮仗。鐘憲本來以為是哪個玩家跟他擡杠,一眼瞧過去,發現竟然是那個容嬋一手教導的原住民。

原住民不過是原住民,鐘憲想著,不屑地扭回頭來,不以為意。

畢竟,有誰會去聽信一個原住民的話呢?

“我不讚同。”

黃玉沒有看誰,只是說出心中的想法。

“我也是。”

“比起沈茗,容嬋更讓我放心。”

更多人並沒有因為容嬋不在場,就被抵觸她的人輕易改變了想法。在他們看來,容嬋的話比起鐘憲只破不立的發言,更加令人安心。

鐘憲眼神掃過沈默的大多數,可有可無地揚唇:“說到底,也只是你們一部分人不想要游戲系統。但是我們這些和沈茗相安無事的人呢?我說過,一定是容嬋做了什麽惹怒系統的事,才會受到懲罰。”

他目光發亮,不自禁地半撐起身體來,高聲道——

“該被趕走的人是她!”

屋子裏的空調忽然轉向,吹得鐘憲頭發亂飛,險些睜不開眼。

在容嬋離開的空位旁,穆生久閡的雙眸驀地睜開,直視大放厥詞的鐘憲。

“我現在就可以趕走你。”他說。

眼淬寒光,聲如駭浪。

聽到這話,與容嬋和穆生相處已久的林東林西乖覺很,二話沒說,卷起袖子,在鐘憲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把一人一邊把他拖出了房間。

除了嘴上喊個不停卻因身體素質不如姐弟二人,而像只小雞仔似的被人提走的鐘憲,在座眾人俱是鴉雀無聲。

拜托啊鐘憲鐘大哥,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上,真當跟自己家一樣可以為所欲為呢!

話說回來,他是會被這些彪悍的原住民們丟到海裏,就像之前的朱南那樣,還是送往別的地方呢?

屋子裏徒留無聲的目光交流,唯有穆生眼神篤定,仿佛鐘憲的每一寸運動軌跡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只要他想,島嶼上的每個角落都能如在眼前。穆生目睹鐘憲出了大樓,被林東林西拖進叢林,而那裏面,蟄伏已久的藤蔓在神明的意志下重新蘇醒,要給不遜的客人一點教訓。

無波的面容之下,穆生心裏的氣解了一點點。

他擡起頭,見鐘表上距離容嬋約定的15分鐘,只差一兩格的刻度。

而堂下則是因為鐘憲的話,心裏各自打著鼓的玩家們。

穆生擰眉。

他好像,還是給女朋友留了點麻煩。

不願再橫生枝節,穆生挑能說的解釋給他們聽:“容嬋說的辦法,我大致能夠猜到。”

“你們中的一些人應該也聽說過,腳下這座島嶼和你們的領地有些不同。”

他諱莫如深地揚唇:“答案或許就在此中。”

眾人目光交匯,有些摸不著頭腦,只度秒如年地期盼著容嬋早日回來。

屋裏安靜無比,只聞窗外唧唧啾啾的鳥鳴。忽然間,走廊外傳來頗為熟悉的急促腳步聲。

穆生勾唇,起身拉開屋門。

“辛苦了。”

下章兩個Shen Ming bat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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