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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3 |一只肥魚

“蛋蛋,最終又只剩下我和你了。”

當發現所有人都把她忘記後,池青薇選擇帶著青殼蛋,開始了自己時長二十年的游歷。

她先去了蒼炎門把允諾追風的玩具下訂。等待靈器完成的期間,她去了一趟離蒼炎門最近的銀月谷。

兩百多年過去,銀月谷已發生不少變化,圖靈當上了谷主,原本的谷主車曉絲退居幕後,卓雲和慧柏則成為了長老。他們均不認識池青薇,只當她是上門求醫的散修。

“我想請見禹聽荷禹長老。”池青薇面見圖靈時,提出請求,“她從前為我診斷過。”

“姑娘,”圖靈欲言又止,終也只是嘆了一口氣,“禹師叔已辭世了兩百餘年了。”

池青薇腦子一空,試著曲起手指數數,禹聽荷約莫就是走在她被青梅釧帶走的二十年後。

她反覆回憶起玉符內禹聽荷留下的笑臉,淚水忍不住落了下來。

圖靈本以為池青薇的骨齡只有十九歲,根本不可能認識禹聽荷,但她難過的光景實在過於情真意切。她安慰道:“或許是你的長輩認識禹師叔。生死不過是一個輪回,別傷心,她走的時候很安詳。”

“我可以去祭拜她嗎?”池青薇擦幹了淚水,哽咽著問道。

圖靈稍有為難,但還是讓弟子帶她前去往後山的墳冢。那裏不只有禹聽荷的墓,歷代銀月谷隕落的弟子都葬在了這裏。

池青薇抱著花束前來時,遇到了剛祭拜完的魚茗雪和她的道侶荊子墨。與三百年前相比,魚茗雪相貌的變化不大,氣質上越發沈澱,而荊子墨是個高瘦溫雅的男子,與她很是相配。

兩人走在一起,姿態從容放松。相比於頂尖的修者,更像是一對普通的夫妻,連不經意視線碰觸都能透出溫情。

魚茗雪的修行遇上了瓶頸,辭去了沖虛宗內的職務,正準備與荊子墨一同游歷。此時她正與道侶交流旅途的安排,感受到池青薇的視線,側頭朝她看來,溫婉地招呼道:“姑娘也是來祭拜故人的?”

池青薇一聲“魚師姐”險些脫口而出,但即使相認,她亦不清楚何時再會被遺忘。

她終是選擇不打擾,只點了點頭作為回應。

“斯人已逝,活人要往前看才不負光陰。”魚茗雪看她年輕,指點了一句,才與荊子墨離開了後山。

池青薇目送他們離開,直到他們的身影看不見了,才回神來到了禹聽荷的墓前,那裏還有魚茗雪留下的鮮花。

據圖靈所言,禹聽荷本不想立碑,但最後又改變了主意。

池青薇看向石碑最下方一行不起眼的小字,突然明白了當年容開濟為何會冒大風險潛入仙門又挾持他們進入銀月谷。

“禹長老,用劍氣打通閉塞的經脈真的好痛,不過我沒有哭。”她頓了下,意識到面前的人已不會再誇讚她了,繼續說道,“你曾鼓勵我,若能扛過去,未來四界必有我一席之地。我現在是金丹初期,離這個目標還有一長段距離,我會繼續努力的。”

她把自己的花束放到了另一側,靜默地站了一會兒,來到堂前與圖靈道別。

“圖靈姐姐……”池青薇馬上改口,恭敬道,“車谷主。”

圖靈是車曉絲收養的孩子,所以跟隨她的姓氏。

“後會有期。”

離開了銀月谷,池青薇回到蒼炎門補完尾款,取走了靈器,繼續游歷。

前十八年裏,她去過各個宗門地界,偶爾能聽到別人談起如今的仙門魁首謝淩和魔淵新君宋照月,以及萬妖嶺的妖皇白淞楠之間的故事。她還湊熱鬧參加了拍賣會,意外得到了一張花妖集市的請帖。

後期她通過結界從仙門來到了人世間,奇怪的是修為依舊沒被壓制,但池青薇選擇自封了修為,像普通人一般在鎮裏生活了兩年。

她回憶宋照月的打工經歷,試圖靠自己養家糊口,但實際難度比她想象中大好多。

遇到敢調戲的人,池青薇直接出手,全都揍趴下了,工作也丟了。但好在有人看中她的身手,聘請她押鏢或者當護衛,勉強能有收入。

但第二年沒等她打工存夠買房子的錢,姬景煥率兵攻打周王朝,正式拉起了反旗。她所在的鎮子易主,官兵進駐,家家戶戶門房緊閉。池青薇在一天夜裏把攢下的錢罐子送給了收留她的老嫗,隨後悄悄離開。

恰逢花妖集市開啟,池青薇帶著請帖進入集市,遇到了花容。兩人通過游戲再次結識,集市結束後,花容邀請池青薇來萬妖嶺做客。

這一次,池青薇順利加上了花容的通訊,並欣然赴約。

花容帶著她逛花妖的領地,帶她看萬紫千紅,還給她介紹了自己的道侶,是個身材高挑、性格靦腆的樹妖。池青薇協助花容一起籌備集市時,經常能看到樹妖被花容逗得面紅耳赤的場面。

離開前,池青薇取出了花容曾贈予自己的金釵。

花容詫異道:“這不是我百多年前丟失的發釵?你是在哪裏找到的?”

“花容姐姐,”池青薇坦然地面向她,雙目卻稍有發虛,“你可相信我們已在過去相識過一回?”

她把當年花妖集市內發生的事當作故事說與她聽。

容色美艷動人的女子思索了片刻,染了丹寇的指尖輕托下巴,“確實像是我會做的事。但我那段孽緣結束的時間……忘了,幾百年前的事了。你還這麽小,怎麽可能呢?”

“或許我會穿越時空呢?”池青薇認真地回答她。

“那我會很高興能在那時遇到你。”花容也不知信沒信,把金釵替她簪到發上,“有空再來找姐姐玩吧。”

池青薇笑著點頭,轉身時擡指刮下眼角的淚。

離開萬妖嶺後,池青薇機緣巧合下激發了青梅釧,找到了回八寶門的方法。

一晃二十年,這裏還保持著她當年匆忙離開時的模樣。

她先去打掃,給苗木澆水,把掉落在地的東西都拾掇起來擺放整齊。從大師父的上善若水閣到七師父的神隱堂,她全都整理周全。

暗格裏的東西,她沒拿走,看了眼又放回了原處。直到在六師父的占星閣,她發現了留給自己的信件。

看完後,池青薇仰頭看著頭頂的星圖,呆楞了許久,最終只是銷毀了信件,轉身離開。

回到了珍寶樓,池青薇緩慢地從一層走到八層,看著自己成長的軌跡,看著師父為自己所繪的肖像畫,看著他們為自己打造的珍寶架。

最後她坐在了蒲團上,擡頭看向頭頂那片曾經認為真實、實際虛假的天空,枯坐了良久。

在秘境準備開啟前夕,腕上的青梅釧再次閃動,池青薇驚醒過來,提著裙擺匆忙下樓。路過珍寶閣時,她無意瞥見了血羅傘的銘牌,不由頓住了腳步,想起那個桀驁不馴的少年。

最後一點時間裏,她重新剪裁了紙片,把“血羅”修改為了“朝光”,放回到木架上,隨後被青梅釧帶離。

哢嚓地幾聲連響,池青薇方站穩,便發現陪伴了她數十年之久的青梅釧斷成了三截,不待她伸手兜住,便化作了星辰消逝在風中。

她呆楞了許久,才回神看向陌生的山林,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又被帶到了何時何處,唯一能確定的是——失去了青梅釧,她已經回不去了。

池青薇恍惚地擇了一條路向前走,內心蒼茫無力,不知道自己能去往何處,可否還能有勇氣與故人重新結識,又能否做出正確的選擇。

從白天到黑夜又到白天,池青薇沒有禦器,跌跌撞撞走了許久,直到視野中出現了一位玄衣青年。

他就站在她的正前方,玄色的法衣勾勒出修長緊實的身材,寬肩窄腰,膚色微黑,面上輪廓清晰,高挺的鼻梁配合著偏圓又在眼尾處下垂拉長的眼眸,給人又兇又奶的錯覺。

“宋照月?”而且像是三百年後,已成為魔君的宋照月。池青薇頓住了腳步,反應過來,下意識想逃跑。

但她剛擡起腳,就看到眼前的青年站在原地朝她張開了手。

池青薇呆楞地看著他的動作,不明所以。

宋照月也沒催促,依舊張開懷抱,在等她。

池青薇試探性朝他邁出了一步,見他眼神微軟,就像被蝴蝶碰觸到的花心。她鼓起了勇氣向他沖過去,撞入他懷中:“宋照月!”

“嘖。”頭頂傳來男子的輕嗤聲,他慢慢收緊手攬住她,“還以為你要跑呢。”

顯然,他發現了她方才警惕和退避的小動作。

“我以為……你不記得我了。”池青薇把額頭擱在他心口,小聲哽咽道。

“不記得又如何,怕我殺了你?”宋照月低頭只看到她抖動的後腦勺,語氣下意識跟著放軟,“不記得你是怎麽回事?”

“說話。”見她裝死,宋照月松開手想把人從懷裏摳出來,但池青薇抱得很緊。

“讓你抱,你還真敢抱。”他嘴上吐槽道,沒再拉她了,“青梅釧把你帶到了兩百八十年後的人世間,之後的二十年你又跑哪去了?”

“到處走,去了很多地方,世間的各個角落。”池青薇含糊道。

“不來找我?”宋照月扯住她的辮子,有些氣不過。

池青薇偏了下頭,臉還是藏起來,用氣音說話:“你不是在不周山關著嗎?怎麽被放出來了?”

“老子好人好事做多了,感天動地,他們只能放人。別岔開話題,”宋照月追問,“不周山你又不是沒去過,真不想找我,怎麽不回沖虛宗,不去找謝淩?”

“我……”池青薇知道躲不過去,小聲道,“他們都不記得我,我的弟子玉符失效了,信物也沒了,上門會被當做騙子審訊的。”

成長的代價就是她不會像初出茅廬時那般無知無畏了,每做一件事都難免瞻前顧後,顧慮良多。

宋照月才知道她經歷了什麽,稍一思索便明白了:“是青梅釧的問題吧。三百年前的結識會影響到現在,是直到青梅釧把你帶走把我送回時才發生的變化。但兩百八十年前則屬於另一個時空,得等到青梅釧再次起效,記憶才能重合。”

“嗯。”池青薇低眸應了聲,“青梅釧前幾天碎了。”

“碎了就碎了,不會再有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宋照月暗松了一口氣,雖然那位靈守尊者很偉大,但他真心一點好感都沒有。試問誰會喜歡一生都活在別人的算計下?

“你是不是回過八寶門了?”宋照月問道。

池青薇“嗯”了聲。

宋照月低頭:“看到什麽了?”

“師父們的住處和我的住處。”池青薇回答。

“還有呢?”宋照月又扯她的辮子。

“青山碧水藍天。”池青薇松開了手,去拯救自己的頭發。

宋照月低頭看她,臉頰上的嬰兒肥已經褪去,露出了瘦削的下巴,鹿眼微松,眼皮半搭著,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話到了嘴邊,他又咽了回去,決定先放她一馬,等她想說了再問。

“接下來有什麽打算?”他改了話題。

“沒有打算。”池青薇搖頭,說的是真心話。

“那跟我回魔淵吧,現在勉強能住人,不會讓你沒瓦遮頭。”宋照月向她伸出手,“去不去?”

他沒什麽誠意的邀請反而讓她沒有壓力。

池青薇擡頭看向他,試探性擡起手,被宋照月一把握住,拉著走上飛行靈器。

魔淵跟池青薇想象中差別很大,這裏若要拿仙門地界對比,不如說更像她曾經待過的那個戰亂中鎮子,一切都是百廢待興的模樣。

池青薇見到了容開濟,他和身邊戴著面具的男子朝他們看了一眼,似乎對她不感興趣,額首後只催促宋照月快些處理積壓的公務便匆匆離開。

“容開濟和竺修永,魔淵新任的大堂主和二堂主。其他幾位堂主的位置空著,我還在考核人選。”宋照月介紹道,他把池青薇帶到了自己的天羅殿,“嫌悶了就自己到處走走。”

他的居處連著處理公務的廳堂,把人帶到後,直接就去書案處開始辦公。

池青薇出去逛了一圈,發現宋照月的天羅殿塌了一半,他可以說是最沒體面的魔君了,錢都用到外頭的基建上,自己住的地方跟狗窩一樣。

“之前平叛時打塌的,想著後續還有風波就沒修。”宋照月見她回來,解釋道,“現在可以修了,你如果看到容開濟,就跟他交代下,有什麽需求也一並說了。”

“放心,我不窮。”宋照月補充道。他只是嫌麻煩,差不多的都能算了。

說起容開濟,池青薇湊到他跟前,“我去過銀月谷,看到容前輩給禹長老立的碑。”

“所以呢?”宋照月把批覆好的建議書放到一邊,取了一份新的繼續看,挑眉示意她說下去。

“沒什麽。”池青薇猶豫了片刻,後悔自己嘴上沒把好關。

宋照月把折子放下,擡眸看向她:“容開濟喜歡禹聽荷對吧?”

“你、你怎麽知道的?”池青薇詫異地瞪大了眼,她也是想了很久才明白。

“你都能知道的事,我能不知道嗎?”宋照月低頭繼續看折子。

池青薇久違地鼓起腮幫子,氣惱地瞪他,宋照月不為所動。他真的很忙,魔淵現在做事的就幾個人,他出趟門回來就會有兩倍的事務等著他處理。

池青薇趴在了桌邊,看著他辦公。橙黃色的燭光印在青年的側臉,相比於少年時他的五官要硬朗許多,長長的睫毛因低眸專註地閱讀,而像把小刷子一般顛在了眼瞼上。

她回想起來,宋照月做任何事時好似都十分認真,無論是微末時賺錢養家、燒火做飯,還是拜入仙門後重修修羅道。

才發了一會兒呆,宋照月就把一本折子蓋在她腦袋上,“乏了就找房間休息,別打鼾擾到我。”

“我不打鼾!”池青薇把折子拉下來,反駁道。

“你睡著了怎麽知道自己不打鼾?”宋照月反問,把折子放到了批覆好的那一邊。

池青薇不禁陷入自我懷疑:“……可沒人跟我說過啊?”

“那是別人不好意思說。”宋照月站起,揉了下鼻梁醒神,示意她跟上,“走了,帶你去安置。”

“不說等容開濟嗎?”池青薇疑惑地跟在他身後。

“不等了,那家夥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回來,萬一你睡著了打鼾擾到我怎麽辦?”宋照月推開門。

池青薇頓時氣得咬牙,好想踹他一腳把他踹進溝了,但不敢,她現在打不過他了。

宋照月把她帶到了自己的寢室,大義凜然地道:“只有這裏能住人,其他地方還需要重建。你先住這裏,反正我夜裏也不會回來。”

“不回來是去哪裏?”池青薇脫口而出道。

“還能去哪裏?一堆公務要處理。”宋照月瞥向了隔壁的廳堂。

池青薇看著他將要離去的背影,後知後覺地好奇道:“宋照月,你怎麽找到我的?”

“沒找,不是你自己撲過來的嗎?”他合上了門,阻隔了彼此的視線,臉上的神情兀地覆雜了起來,手收緊成拳,指甲嵌進了肉裏,深吸了一口氣,“別多想,先好好休息吧。”

回到了書案前,宋照月再次揉鼻梁勉強集中精神,把剩下的折子全部批閱完放到了一邊。擡頭看天色已晚,他靜坐了一會兒,起身走向了寢室。

為了方便休息和工作,兩者間還有一扇小門,可以直接通過。

宋照月撩開了布簾,在床榻不遠處站定,安靜地看向床上的身影,忐忑的心情才有了歸處。

他是在意識到她曾經回過八寶門後就開始找她,但漫無目的,根本不知道要去哪找,也不知道她明明回到了仙門為何不聯系他。

宋照月陷入了自我懷疑,開始反思是否從前對她太差,才導致她不再來找他,但不是還有其他未婚夫嗎?為何她一個都沒聯系?

二十多年過去,她個子高了,修為也高了,但當年那個僅憑師父一句話,就敢闖不周山對十惡不赦的魔頭大談婚約的姑娘,在成長中失去了勇氣,變得戰戰兢兢,學會了瞻前顧後。

從前,他覺得她幼稚魯莽;現在,他只希望她還能是那個被愛澆灌長大的姑娘,可以依舊無憂無慮。

宋照月伸出手,想替她將眉間的褶皺撫平。但還沒靠近,床上的姑娘警惕地睜開眼,在他楞松之際,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你、沒睡?”在君位上發號司令了幾十年的人頓覺尷尬,想把手收回來,當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但池青薇沒放手,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快讓宋照月耳朵冒煙了,才開口:“我餓了。”

宋照月理虧在先不好拒絕,讓她先等著,翻遍了整個天羅殿,只在角落發現了一顆不知是誰忘記清走的紅薯藤。他梗著脖子把紅薯帶了回去。

天羅殿沒有竈房。池青薇搬了張矮凳子坐在廢墟前,托腮看著他就地取材生起火堆,準備烤紅薯。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動作生疏但還能做得有條不紊,把烤好的紅薯放涼了一會兒才遞給她:“將就吃吧。臨急臨忙沒什麽好東西,等天亮了再找容開濟添補些物資。”

池青薇呼著氣,小心地捧過紅薯,撕成了兩半,把另一半遞回給宋照月。

“不說餓了嗎?”他接過,奇道。

“也沒那麽餓。”她小聲道。畢竟都化神修為了,該辟谷早辟谷了,單純嘴饞。

“你就想折騰我吧?”宋照月看出來了,本想把火堆熄滅,猶豫了一息,低頭往裏頭再添了一截幹柴。

魔淵的夜裏安靜清涼,頂頭的天月明星疏,亦是十分敞亮。

他窺到她嘴角的笑意,看向手中的紅薯,湊到嘴邊咬了一口,納悶道:“吃紅薯就這麽開心?”

“嗯。”池青薇應了聲,把最後一口紅薯咽下,“遇到你很高興。”

宋照月的心跳漏了一拍,難以置信地看向她:“你方才說什麽?”

池青薇笑著擡眸,鹿眼淺色的一層金邊在火光的映襯下像太陽般明亮又如月光般柔和。她櫻粉色的唇瓣輕抿著,唇角翹起,宛若出水芙蓉,引動他心中的漣漪。

青年走到她面前,蹲下身,視線與她平齊,勾起她的手,語氣放得很軟:“再說一遍?”

池青薇不說話,微笑著看向他。宋照月輕嗤了聲,試探性把她攬進自己懷裏,見她不掙紮,慢慢收緊了手。

跟再遇時禮貌且拘謹的懷抱不同,他溫熱的手攬在她的腰間,下巴親昵地搭在她的肩頭,晃她:“啞巴了?”

“宋照月。”她故意扯住他的頭發,讓他別晃。耳根被他的鼻息吹得發癢,池青薇偏開頭,指尖纏繞上他柔軟的發絲,摸到他發燙的耳垂,一點點探索,被他咬了。

池青薇收回被咬到的手指,捧住他的臉,很認真地開口:“我喜歡你。”

他因為修修羅道而生了黑焰的雙瞳微縮,似乎有些不在狀態,打量了許久,攬緊了她的腰身,近乎呼吸相聞:“比謝淩喜歡?”

池青薇楞了稍許,反應過來,哈哈大笑,笑得倒在他肩上,起不來了。那段年少時還沒開始便已經結束的感情,原來有人比她更加介懷。

宋照月也沒想到自己會問出來。原本的小小不甘被她笑成了氣惱,他磨著牙把人抓起來,反正都暴露了,幹脆都不掩飾了。他就是小氣就是記仇,又如何?

“我……”不待他開口,柔軟的唇瓣貼在他額頭上,青年的眼中若冰雪消融,遲鈍地擡頭,與她呼吸交融,生澀地研磨。再到分開,他捧住她的後腦勺,兩個人挨得很近,臉都很紅,就像連枝的兩枚紅柿子。

“我愛你,宋照月,最愛你,超喜歡你,全世間最最喜歡你……”她邊說著,意外地發現每一句過後他的臉都會再紅一分,忍不住繼續說下去,很快就被受不了的人堵住了嘴。

他知道她是故意的,還是忍不住問道:“如果今天你遇到的是其他人呢?”

“跑啊。”她跪坐在他的膝上,直起身能比他高,軟下來時恰好能看到他滾動的喉結,伸手戳了下,下一瞬便被捉住。

宋照月用警告的眼神瞪了她一眼:“你遇到我也跑。”

換言之,他和其他人也沒區別。

池青薇馬上檢討,靠入他懷裏掩蓋自己的笑容:“是我不好。”

她可能會遇上其他人,但也只有宋照月會站在原地向她張開懷抱,讓她能放下警戒,向他靠近。

“嘖。”面對她沒什麽誠意的道歉,他揚起下巴說,“原諒你了。”

他怎麽那麽好玩啊?池青薇笑倒在宋照月懷裏打滾,被笑出了脾氣的後者拉起來教訓了一頓。

殊不知玄門的占星閣內,蒼星緯憑借記憶重新擺出了星圖。他隱隱覺得先前好似哪個步驟出了錯,幹脆從頭開始推演,終於在一個位置滯住了。

蒼星緯嚇得從地上跳起,怕計算有誤冤枉了好人,又重覆計算了好幾遍。

事態嚴峻,他急忙趕往萬妖嶺尋找白淞楠,看能否有機會再進一趟浮花秘境確認星圖之秘。

池青薇戳了下宋照月的臉,確認他已經熟睡後,挪開他的手,從榻上坐起。

她赤著腳下地,撿起了掉落的儲物袋,走到窗臺邊上推窗看向天際上的銀河。手一翻轉,手心處已多了一枚青殼蛋。

“蛋蛋,我喜歡宋照月,喜歡這世間,喜歡所有人。”她托著青殼蛋輕聲道。

奇怪的是本該是自言自語,微風中卻又似傳來回音:“你不恨他們嗎?若非他們算計,你本該擁有最頂尖的資質,最高的修為,完全可以為所欲為。”

池青薇沈默了幾息,認真地思考後搖頭:“愛是無法作假的,師父們雖然算計了我,但我也能察覺到他們對我的愛是真的。”

“就像我也愛你一樣啊蛋蛋,你一定跟我是相同想法的吧?”

風中再無回聲,池青薇卻笑了出來。

回到寢室,池青薇俯身看著榻上的青年,再補上一個昏睡咒。

也就是他對她毫無防備,才會讓她得逞。

池青薇把銅錢放在了他枕邊,在他額上落下一吻:“再見了,不,後會無期了。”

時間緊迫,她先去往了藏龍谷,用龍角呼喚出追風,並把龍角藏進了玩具裏一同給到他。追風興奮地顛著手球,當場玩了起來:“我們之前去沖虛宗沒找到你,原來你是去取玩具了?”

池青薇當時放言也不曾想到會有時空紊亂之事,想來他們還去過沖虛宗,她在心中默默對雙方都道了歉。

蒲安煦與他一同出來,池青薇當即意識到:“崹靈族已經搬來與龍族群居了?”

“五年前做的決定。”蒲安煦解釋道,“恰逢人世間改朝換代,丹心閣的人間分部被姬天子捅到了仙門,正自顧不暇,無法再對崹靈族進行搜查和追捕,我們趁機舉族搬遷。”

池青薇由衷為他們高興,再看蒲安煦身量要紮實許多,神情也越發堅毅,“你的血脈覺醒順利嗎?”

他點了點頭:“我現在是崹靈族的少族長了。”

池青薇欣慰地笑道:“真厲害啊,七師父若能看到你現今的模樣,定然會很高興的。”

蒲安煦則敏感地察覺到不對,她好似不覆從前開朗。他定睛看向她問道:“你是想做什麽?”

池青薇笑著回視,沒有躲閃:“確實有想做的事。”

“不方便說嗎?”他蒼藍色的眼眸含著霧氣,半晌後他撇開頭,唇瓣微抿,“我知道了。”

“謝謝。”

相比初時,蒲安煦已經成長為一個能擔當和作為的人,連那份敏感都變成了敏銳,被用在了恰到好處的地方。

池青薇真誠地道謝並跟他們道別。

“這麽快就走了,不進來坐坐嗎?”追風詫異地降落在她身旁,“現在的藏龍谷變得好漂亮了。”

池青薇也想去,但昏睡咒有時間限制,她怕再拖延就來不及了。她拍了拍追風的龍須,嘆息:“等它變得更漂亮時,我再來。”

追風聽不出她的話外音,而蒲安煦聽明白了但答應她不說,於是追風又高興了起來:“你要去哪?我送你?”

池青薇想了想:“人世間的姬王宮吧,麻煩龍君了。”

“不麻煩,我一下子就到了。”追風毫不吹噓地道。

人世間不能禦器,但耐不住金龍自身會飛又能無視結界。

建元五年,這是姬天子改朝換代後的第一個五年,曾經北域的舊人再次看到一頭金龍闖入了禁城,落在天子處理要務的勤政殿頂上。

姬天子乃金龍化身,天命所歸的傳言再度風靡整個王朝,百姓高呼神跡,而姬景煥本人則呆滯地看向從殿門走入的女子。

抱著奏折正準備離開的女官手一抖,顧不得掉落的折子,撲上前挽起她的手,淚如雨下:“姑娘!你沒事,太好了!”

“讓你擔心了。”池青薇輕拍著她的背梁安慰。夏瀧只有煉氣期的修為,二十年的時間對她的改變是最大的,但精神面貌還在。

“都怪我沒能……”剩下的話夏瀧沒能說完,池青薇豎起食指抵在了唇前,對她搖了搖頭。

池青薇面向走下高臺的姬景煥,取出了儲物袋裏的碎磚:“這是當年的信物,如今物歸原主。”

年輕的帝王微滯,瞬間淩厲的目光掃向她:“你這是什麽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池青薇沒有躲閃。

帝王瞬間起怒,擡手把磚頭打落在地:“什麽玩意兒?你以為我會稀罕這破爛東西,還不辭辛苦送回來!”

“那是信物啊。”池青薇面不改色,“既是已送還了,那我先告辭了。”

“站住!”姬景煥怒喝。

一旁被龍唬住的侍衛驚醒過來,顫巍巍地想上前阻攔。

眼見情況快要一發不可收拾,夏瀧面向池青薇急聲道:“姑娘!當年之事,陛下並不知情,乃親衛長私下做的決定。陛下發現異常後已立刻趕往現場,這麽多年來也一直在找……”

“閉嘴!朕讓你說了嗎!”姬景煥厲聲喝止。可能連他自己都不清楚,面向池青薇時自悲又自傲,所以哪怕被誤會,都永遠不願意在她面前低一頭。

池青薇頓住了腳步,知道了真相即驚訝又不會過於驚訝。她回身仰頭看向他:“不知你是否相信,但我沒恨過你。”

“所謂的正確選擇,是有對比才有所謂的正確。我當下不理解,不代表我永遠不理解。”她嘆息道,“就我目前看到的而言,你是個不錯的帝王。人世間在你的治理下,有向榮之勢。”

姬景煥神色稍有舒緩,但眼眸仍緊盯著她:“你不會留下。”

雖是肯定句,但又隱隱有希冀之相。是他一貫以來的語氣。

“嗯。”池青薇點頭,坦然道,“我是來向你道別的。”

姬景煥眼裏的光熄滅了,他甩袖背轉過身:“你走吧。”

池青薇向夏瀧揮手道別,再次坐上了龍背。

“接下來去哪?萬妖嶺還是仙門?”追風很自然地問道。

池青薇訝然地擡眸,隨即笑道:“萬妖嶺吧,送我到那裏後,你可以不必再送了。”

臨行前,龍比撞鐘還大金色的雙瞳瞅著她:“你如果有什麽想做可以喊上我,我一定會幫你的。”

“謝謝。”池青薇拍了拍他的頭,向他道謝。

萬妖嶺中,白淞楠方把蒼星緯打發走,沒想到池青薇會找上門。

“稀客啊,所有人都在找的池姑娘,竟然主動到我這裏來了。”白淞楠一邊感慨,一邊在計劃妖皇宮的改造,否則他這裏又不是茅坑,怎麽一個個都往他這兒跑?

池青薇則再次感嘆白淞楠的美貌,五師父的眼光真的好,少年時和青年時的狐妖都各有各的好看。

但再好看,也不妨礙她把作為信物的月華草取出歸還。當年這片花瓣在白淞楠靠九幽鏡離開後又回到她手中。

白淞楠瞥了一眼,是所有人裏收的最爽快的:“然後呢?還有什麽要給我的?”

池青薇準備好的一番話不必說了,直接被他逗笑:“沒有,還得借用下妖皇的傳送陣。”

她可不敢任他開價,萬一被訛上了怎麽辦?

白淞楠掂量著手中的月華草花瓣,搖頭道:“份量太輕,麻煩一堆,不劃算。”

池青薇正思量是否要用五師父給的搖風鈴抵押時,白淞楠托腮看向她:“池姑娘不如告訴我想去做什麽,好讓我計算下這消息能值多少錢。”

“我要去做一件大事。”池青薇看著他,開始畫餅,胡說八道,“妖皇大人此時祝我一臂之力,未來必能青史留名。”

“我不圖名。”若非其他妖太遜了,這妖皇之位誰愛當誰當

白淞楠不為所動,打量了幾番,見她頻頻用餘光去查看天色,突然改口,“傳送陣是吧,你想去哪裏?”

池青薇眨了眨眼,試探道:“無妄峰後山。妖皇可能做到?”

白淞楠的狐貍眼微瞇,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當然能啊。你不讓那條龍送你去,定是怕太招搖了,我一定悄悄把你送去。”

“你真是個好人,”池青薇雖知他不一定靠譜,但也沒有別的辦法,抱拳道:“麻煩妖皇了。”

白淞楠說道做到,進傳送陣前還遞給她一條月華草編織成的發帶:“把頭發紮起來,免得被吹成瘋婆子。”

池青薇向他道謝,細看這條發帶,竟跟當初給他包紮的那條一模一樣,可見這人恩怨分明,果真不喜歡欠別人的。

不及池青薇多想,傳送陣啟動,白狐貍笑著朝她揮手:“池姑娘,再會。”

“再……”池青薇都沒來得及回話。

天旋地轉後,值得高興的是,白淞楠真的把她送到了無妄峰後山;不幸的是,白淞楠這廝故意把位置定到了正在巡邏的謝淩跟前。

池青薇狼狽地栽倒在地,與謝淩目目相覷,內心把白淞楠淩遲了一百遍。

“謝……仙君,許久不見。”池青薇尷尬地站起,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貿然闖入,還被抓了現行。

她曾喊過他“謝公子”“謝師侄”,還有“謝淩”,唯獨這聲“仙君”最為陌生。謝淩平靜地看著她,未置一詞,但手未離開過青雲劍。

池青薇從他的眼神中讀懂了什麽,臉上半是偽裝出來的表情全然消散。她把腕上纏繞的長虹鞭取下,另一只手當著他的面取出了青殼蛋。

“你要阻止我嗎?”她歪頭看向他,唇角的笑容糅雜了單純與邪魅,乍一看去像變了人一樣攝人心魄。

“大妖魔不能現世。”謝淩面不改色地道,態度堅決。

這一時間差,他已經看到了蒼星緯最新的推算結果。

青殼蛋內是大妖魔褪去神念的肉身沒錯,但池青薇並非是妖魔的封印,而是大妖魔真正的神念,無妄峰後山封印的只是她的修為。

大妖魔無法被徹底毀滅,終將禍害世間。天道給出的一線生機是讓七位大能合力把妖魔轉生後的神念和肉身分離,封印肉身後,設法養育她的神念爭取時間,再通過“尋找未婚夫”設下另外六道封印。

此六道,再加上無妄峰後山的一道,一共七道封印,可以阻止大妖魔降世,保護天下蒼生。

然而最難的地方不在於找到另外六個大氣運之人,而在於不能在封印完成之前,讓妖魔的神念生出惡念,否則她自行解開肉身的封印,假以時日也能突破封印取回自己的修為。

“可是,你攔不住我啊。”當著他的面,池青薇只用指尖便輕而易舉地敲開了蛋殼。

一道青光躍出,融入她體內,被發帶綁起的青絲無風自揚。

池青薇的修為沒有變化,但明眼人都能感受到她透出的威壓已不同往常。

謝淩抑制住不自覺顫抖的手,沒有退避的意思。池青薇歪了歪頭,露出天真又殘忍的笑容,轉動著長虹鞭向他靠近。

一步,兩步……

“池青薇!”宋照月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他醒來後便意識到不好,又看到了池青薇和蒼星緯的留言,當即趕到了這裏。

但令人意外的是,他攔在了謝淩跟前,一把抱住了池青薇。

“放手!”懷裏的姑娘毫不客氣地把威壓扣在了他身上,一副六親不認的模樣,大有誰敢攔住她取回修為就佛擋殺佛神擋殺神的架勢。

宋照月的腿被壓得跪在了地上,肩背猶有千斤墜,仍拼盡全力拉住她的手,規勸道:“別鬧了,跟我回去吧。”

“誰跟你鬧了?”融合了肉身的妖魔也恢覆了記憶,明明是同一張臉,卻再不見嬌憨,眼神冰冷無情,“我只是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她掃向陸續站到謝淩身旁的白淞楠、姬景煥、追風和蒲安煦,不悅道:“你們也要來阻攔我嗎?”

眼見可怖的威壓將要襲來,白淞楠突然搖著九幽鏡站出來:“不攔不攔,池姑娘請便。”

他爽快地讓出道來,還把堵路的謝淩一把推開。

此舉讓所有人都懵了,追風反應過來:“我也不攔,你需要闖結界嗎?我可以帶你過去。”

蒲安煦也站到了一邊去,大開方便之門。

謝淩震驚地看向他們,唯有姬景煥還在原地,但他掂量片刻後對謝淩致歉:“我打不過他們。”

反對的人都被制裁了,通往後山的路寬敞地展露在池青薇面前。宋照月也松開了手。

“你們……”池青薇楞在了原地,不明白為何是這等情況。

信物就是封印物,六個未婚夫的信物唯有謝淩的那串糖葫蘆,機緣巧合一直在他那裏,所以算起來都已全部歸還了。

他們不該是為了天下蒼生,按照星圖留下的指示,把融合了肉身又沒有修為的大妖魔一同封印入結界中嗎?

來之前,池青薇已經做好了被封印的準備,她心甘情願做出犧牲,為此還特意當著謝淩的面融合了肉身,讓他能下定決心。

如今這種局面,池青薇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實屬被白淞楠帶頭搞蒙了。

“我去了……我真去了……”池青薇一步一回頭,希望能有人來攔她,沒想到連謝淩都不動了。

她站在了結界前停下了腳步,沮喪地低下頭,不裝了:“你們還是把我封印了吧。融合了肉身,就算沒有修為,我遲早也能快速修煉回去。妖魔不死不滅,屆時這世間因我而起的劫難怕是連綿不絕。”

此一時彼一時,到時她也不一定還會情願被封印,畢竟沒人想失去自由。

“想要不禍害這世間,又不只有封印一法。”白淞楠看著謝淩,搖著鏡子說道,“是吧,謝仙君?”

池青薇目露迷惘,聽他說道:“還可以是飛升。修為夠了,池姑娘自願飛升離開,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可是……”她在判斷他們是否是說笑,“你們相信我取回修為後,不會趁機作惡,而是老實離開嗎?”

太不給大妖魔面子了吧?

“我相信池姑娘。”蒲安煦先表態,他蒼藍色的眼眸堅定地看著她,充滿了信任。

追風亦不曾猶豫:“我相信你!”

白淞楠笑著掩唇,狐貍眼微瞇:“我當然相信池姑娘。”

姬景煥看著她:“我相信池姑娘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謝淩在責任和心之間,最終選擇了從心,願意賭一把:“我也……相信。”

他逼出了心頭血抹在了結界上,終是選擇解開這個被沖虛宗鎮守多年的封印,放她也放自己自由。

無形的風朝池青薇吹來,瞬間把她包裹起來。本融合了肉身便不再堵塞的經脈被靈氣吹鼓,從尾閭關進入,一路向上打通上黃庭、中黃庭,過黃金殿,暢通無阻到夾脊關,直到命門……她的修為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節節攀升,眨眼間頭頂便積蓄了雷雲。

謝淩急忙驅散附近的弟子,與其他六人合力布下結界,把雷劫的範圍限制在無妄峰內。

池青薇對雷劫並不陌生,當年在八寶山中有幸目睹了七場,如今輪到了她自己。

第一道雷劈在了她身上,池青薇恍惚回想起一些從前遺忘的細節,原來師父們早該飛升了,卻為了照顧她躲進了秘境中,直到八寶門的位置被天道發現,避無可避才不得不飛升。

第二道、第三道……池青薇又知曉了一些事,師父們也是在她成年那天才知曉天道的想法是要將她封印,但天道為了怕他們破壞封印,才出現了集體飛升的場面。

不過,這本也是互相博弈的過程,師父們也不算毫無準備,六個未婚夫都是他們看似隨意其實精心為她挑選的。

他們相信自己的眼光,也希望這些後輩可以對她好,最終能夠合力做到人定勝天。

池青薇落下淚來,心底最後的芥蒂消散,坦然面對最後一道劫雷。

暴風雨後,萬籟俱靜。雨過天青時,天空露出接引的靈光。

池青薇在雨中洗凈了身上的臟汙,換了身衣服,望向一旁為她遮擋的青年,眨了眨眼,不自覺露出笑容:“啊怎麽辦?一不小心比你先飛升了。”

“嘖,你就這出息?”宋照月跟著笑了,兩人隔著霞光,他無法觸碰到她,敲了敲薄壁,“到上界等我,我很快就來。”

“別太想我哦。”池青薇點頭,手貼在壁上朝他揮了揮手,順著霞光向上走去,跟其他人道別。

就在她越升越高,再也看不見他們的時候,剛要開始惆悵,頂上就有七雙手爭先恐後地朝她伸來。

“師父!”池青薇一掃落寞,高興地朝他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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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了一只白化的黑暗精靈,還被族人掃地出門,薇薇安日常三問:

今天黑暗老狗喝水噎著了嗎?

今天光明老賊打麻將輸了嗎?

今天……白癡菲爾放過我了嗎?

起初,薇薇安投奔姨母後,只想在光明陣營裏勤工儉學,畢業後正式宅家。

升學歷練前,她都活得低調、膽小,頭罩黑鬥篷,像個透明人。

直到有一天——

伯爵家的小少爺,據聞擁有善良、正義、正直等一切光明神認可的美好品質的聖騎士候選,竟然挑選她作為歷練搭檔。

菲爾自信滿滿:戰士就該搭配法師

薇薇安表情猙獰:……你看清楚,我就是個廚子!

菲爾依舊自信滿滿:有我就行。就算你是個垃圾,也能把你帶飛!

薇薇安崩潰:……啊啊啊啊啊你想對我溫馨安逸的校園生活做什麽!

被下過黑手的其他同學:溫馨安逸?你這萬惡的黑暗種在想pit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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