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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34

追風的人形遠沒有龍形態時那般高大健碩，只保留金發金瞳和偏小麥色的膚色，身上穿的白底金紋的法衣跟沖虛宗的弟子服在色調上很像，但由於是用褪下的鱗甲鍛造，所以金色的比重更大，配合他硬朗的五官，洋溢著陽光般的色澤，整個人極具少年感。

他揣著失而覆得的龍角，越過了擋在面前的蒲安煦，打量起身材相對嬌小的池青薇，納悶道：“婚約？你多大了？”

“十八，虛歲二十。”池青薇從儲物袋取出了丹藥服下，強打起精神回道。

“未免太小了！”追風瞬間驚道，“你連老子零頭都沒活夠，那頭老龍瘋了吧？”

“不準說我四師父壞話！”追風現在的模樣跟金龍時的壓迫感差太多了，池青薇下意識鼓起了腮幫子與他爭辯，“我年過十六已經成年了，按道理是能夠婚嫁了。”

追風反應了過來兩人的種族不同，但仍是無法接受：“你知道龍族多少歲成年嗎？”

池青薇誠實地搖頭，四師父平日裏最愛督促她鍛體，倒沒跟她說過這些。

“五百歲成年！”追風扶額，急得一腳在草地上跺出了坑，“我才成年了一百多年……”大家都是寶寶。

他尚未說完，外面傳來了龍吟和撞擊聲，地面震蕩了起來。

“該死，又有傻缺打上門。”話音未落，金發少年化身為金色的長龍沖出。

龍尾煽起的劇風把池青薇和蒲安煦兩人都扇飛出去，撲通兩聲落入到一旁的深湖中。

蒲安煦不會泅水，池青薇廢了老大的勁兒才在湖裏摸到了人，把他帶上了岸。

經這一出折騰，她趴到了岸邊吐出了兩口黑血，軟倒在地上。一夜未眠，經歷了生死相搏，又莫名其妙被龍吞了帶到陌生的地域……如今暫時安全下來，厚重的疲憊感向她侵蝕而來，池青薇呆滯地看向天穹，暫時不想動彈了。

蒲安煦卻以為她傷重昏厥了，跌跌撞撞地爬到了她身前，把人攬入懷中，當即用鋒利的石頭劃破了手腕，舉到她唇邊。

“你做什麽？”池青薇被嚇回神了，趕緊扣住他的手，一時間沒有著力點，只能拽住他的衣領，想借此坐起身取止血帶和傷藥。

兩人的距離在拉扯中，又貼近了幾分。

蒲安煦動了動唇，淚水從蒼藍色的眼眸中如珠串般掉落，秾麗的眉眼像被雨水澆透的芍藥，清冷絕美又包含了脆弱。

池青薇無法說出重話，停滯了片刻，低頭給他包紮。少年在她遲疑間，把額頭搭在她的肩上，溫熱的淚水滴落在被湖水浸濕的肩頭，像有小錘子在敲打。

“我們，崹靈族……”蒲安煦的聲音斷斷續續，幾乎是在嗓子眼裏擠出來的一般，身體隨之發顫，抖若篩糠。

“不想說可以不說，沒關系的。”池青薇猶豫了下，擡手輕輕拍在他的背上安撫，“我沒事，這點傷很快能好。”

“她經過龍血鍛體，身體強健，才不會那般容易出問題。”碩大的金瞳懟到了面前，眨眼間化作了金發的少年，吐槽道，“一點小事就哭唧唧的，還得摟在一起安慰，你們人族都這般矯情的嗎？”

追風打完架回來就跟出去逛了一圈似的毫發無損。在湖邊發現了他們，他便大大咧咧地湊了過來，繼續道：“人族就是麻煩，那頭老龍給你餵了精血，換成平常的龍，早就躍升高階了，結果你才……”

他觀察後驚道：“才築基？我破殼時都有築基修為了。”

池青薇感覺到嚴重的蔑視，雖然追風說的都是事實，但不妨礙她生氣。她把傷藥交給蒲安煦，回身與他辯駁：“俗話說得好，莫欺少年窮！你現在六百多歲，修為幾何？”

“大乘後期。”追風回道。

他這修為在同輩中位列前茅，屬於小時不顯，大器晚成的類型，但在藏龍谷中還是排不上名號。

“給我六百年，不對，”池青薇掂量了下，改口，壯志淩雲道，“三百年！再給我三百年，到時必給你打趴下！”

“你這話多少有點我龍族的風采。”追風不曾想她小小一只，志氣倒不小。提及那些無腦蠻鬥的同族，金眸中的厭惡一閃而過，他抱臂輕嗤，不屑地道：“嘖，小不點。”

池青薇好不容易長起來的個子，頃刻間被他叫矮了一截，氣得垂死病中驚坐起也要給自己挽回聲勢。

思及他的綽號，池青薇鼓起腮幫子：“哼，膽小鬼！”

追風臉色一僵，難以置信地指向她：“你怎麽……你說什麽！”

四師父沒騙人，就算他現在不是，以前肯定也是膽小鬼，會害怕地縮在洞穴裏哼歌的膽小鬼。

一人一龍不顧形象地吵了起來，池青薇連自己中毒受傷都顧不上宛若打了雞血一般亢奮，追風更是急了眼一心要為自己掙回臉面，都忘了眼前兩個是自己擡手就能碾死的螞蟻。

蒲安煦安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兩個幼稚鬼鬥嘴，感覺自己像是個局外人。他失落地低頭，用包紮過的左手從袖袋中取出印信，見新抽出了一片新芽，頓時咬緊了唇瓣。

最後這場罵戰以池青薇體力不支，暫時休戰。她癱在了草坪上，追風則跳入了湖中泡水歇歇火。

除了紅龍，大部分的龍族都喜歡玩水，所以他們會在自己的洞府處建一個能泡入原型的深湖。八寶山的臥龍居內就有一個跟海一般遼闊的大湖。

方才靠著與追風吵架分散了註意，眼下傷口又開始火燒火燎般作痛，池青薇站起身拍了拍岸邊，讓自己玩瘋了的金龍靠過來，自我介紹道：“我是池青薇。”

又指向一旁，“他是蒲安煦。”

少年聞聲，上前與她一同行禮。

雖然知道追風並不在意，但池青薇還是要向他道謝：“感謝龍君的相救之情。”

若非金龍突然出現把他們撈走，池青薇指不定已經沒機會說話了。人世間的這一遭，讓她長了不少記性，都是用傷換來的。

金龍碩大的眼珠子瞅向他們，龍尾伸出了水面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水，吐息道：“龍族沒有姓只有名，我名追風。”

他沈進了水裏，過了一會兒才在遠處冒出頭來，興致不高地說道：“這裏是藏龍谷，龍族的隱居地。你們想走可以走，但想在這裏養傷的話，就不要亂跑。每條龍都有各自的地盤，貿然闖入會被打，你們又打不過。”

後半句很氣人，但是實情。他們可能連剛破殼的龍寶寶都打不過。

池青薇想先在這裏養傷，她去詢問蒲安煦的意見。蒲安煦無異議。於是，她把決定告訴追風。

龍是獨居的生物，追風厭惡別的龍靠近自己的洞府，但是這兩個連他指甲蓋都比不上的人又不占地方，身上沒有奇怪的氣息，還能陪自己解悶，所以他隨便他們住。

但有一點，他先強調：“你們想走的時候得提前告訴我。藏龍谷有結界，我得有空才能送你們離開。”

“其他龍也能跟你一樣自由來往嗎？”池青薇好奇道。

“當然不行，否則這結界不是形同虛設嗎？”追風驕傲道，“只有金龍才能無視陣法結界！我是藏龍谷唯一一條金龍，所以才能經常偷跑出去玩。”

池青薇目光微閃，湊到了蒲安煦跟前，小聲問道：“你看他年紀大閱歷廣，六百多歲了還經常到處跑。要不要向他咨詢下族地位置？”

她沒有強迫，只是提建議，留給了蒲安煦思考的時間。

少年咬唇思量了許久，握住了池青薇的手，擡頭看向湖中的金龍，深吸了一口氣問道：“敢問龍君可有聽說過崹靈族？”

追風沒白活這些年，很快意識到：“原來你是崹靈族人。這一族人聽聞有許多特殊之處，因此不會在外行走。你是怎麽跑出來的？”

蒲安煦低下頭，宛若被踩中了死穴，整個人不由自主地顫抖。池青薇反握住他的手，接著他的話問道：“你可知族地的具體｜位置？”

“不知道。”追風毫不猶豫地道，“他一個崹靈族的人都不知道，我怎麽會知道？”

見兩人沈默了下來，龍尾拍了拍水，游了回來，多說了兩句：“崹靈族亦是依靠血脈傳承，他現今這麽弱小，定然是未經歷過覺醒。讓他多琢磨體會，自行感悟，到時自然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池青薇忙向他感謝。追風雖然脾氣有些古怪，但一直是在幫助他們，還允許他們在洞府借住。

她擡頭看了眼天時，發現已經過了大半日，接近日落時分。她服用了辟谷丹尚不覺饑餓，但蒲安煦是滴水未進。

即使相信夏瀧，她亦信不過她背後之人。所以從北域帶來的幹糧，池青薇不打算食用。她向追風請教：“這裏能否采集到食物？”

金龍碩大的龍眼瞅了她兩下，突然潛入了水中。片刻後，水面晃蕩一聲響，一條比他們還大兩倍的白魚被拋上了岸。

池青薇睜圓了眼，立時精神百倍地跑上前，圍著被拍暈的魚打轉：“這種魚我從前吃過，肉質非常鮮美。”

四師父的湖裏也養了，五師父曾經被香味吸引，不惜冒著被痛揍的風險，也要去嘗鮮，可見這魚兒有多香甜。

但她會捉魚，不會做飯啊。

池青薇托腮，向左看向蒲安煦，向右看向追風，默默嘆了一口氣，又是會陡然想念宋照月的一天。

魔淵深處，站在一地屍體前渾身沐血的魔頭，突然打了個噴嚏，眼中濃稠的黑焰半褪，莫名地揉了下鼻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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